第17章
第二天醒来, 天已经放晴, 到了下午,已看不出夜里下过雨的痕迹。
小城和吕安把一楼损坏的玻璃窗修好了。
秦棠去医院看了月月,月月拉着她的手问:“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她还小,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后, 护士带她去做各种检查, 她听不太懂医生的话, 后来才知道在这里住一晚上要花很多钱。
秦棠问她:“你想回家了吗?”
月月有些忐忑,低下头小声说:“想, 在这里花很多钱, 都可以给哥哥交学费了……”
秦棠捏着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皮肤黝黑,手指粗糙, 山里的孩子从很小开始就要帮着家里干活, 秦棠从小娇生惯养,她体会不到生活那种苦,她也不知道没钱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走过很多贫穷的地方, 他们贫苦, 无力,活着。
秦棠圈住她的肩膀,说:“月月,你相信我,你哥哥还能念书的。”
月月点头:“嗯, 我哥哥这一年都很努力干活,家里很快就有钱让他念书了。”
秦棠笑了笑,“嗯,你哥哥成绩很好是不是?”
月月笑了起来:“那当然了,我哥哥比我聪明多了。”
秦棠去找月月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她没什么事了,你们想办住院手续也可以,记得复查就行,到拆线时间过来拆线。”
秦棠拿着单子去交费,在走廊上碰见了那天的领头人,她记得他叫赵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眉骨处的疤痕看起来很凶相。
在拐角及时止住脚步,转身要走。
“秦小姐。”
赵峰已经看见她了。
秦棠回过头,平静又冷淡地看他们,“有事吗?”
赵乾和淡笑,看着面前的女人。
赵峰笑笑:“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蒋川下手狠,昨天几个兄弟都在医院躺着呢。”
秦棠平静问:“你想做什么?”
赵峰摆摆手:“别紧张,我就随口说说而已,钱都已经还清了,我们暂时没有纠纷,不会平白找他麻烦。”
暂时?
秦棠不再理会,快步离开。
医院人来人往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傍晚开车回义站,小城刚好骑着三轮车回来,车上堆满包裹,她问:“又有网友寄东西过来了?”
小城跳下车,“是啊,常常有,不过有很多东西其实用不上,我们只能挑一些用得上的再送过去,毕竟去一趟不容易,花钱花精力。”
秦棠过去帮忙拆包裹,小城看她手上还缠着纱布,连忙抢过包裹,急急地说:“你手还伤着呢,别动这个,我来就好了。”
秦棠拍拍手,没继续。
她走近一步,把裙子裹紧,跟小城一起蹲着,小城连忙去给她找了张小板凳。
秦棠坐在小板凳上,问:“赵乾和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小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好像蒋哥也没说不可以说,他就说了,“诈骗。”
秦棠眨了下眼:“哪方面的诈骗?”
小城说:“好像挺多的,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打着做慈善公益的名头收到许多善款,具体数目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少,总之,那些钱基本被赵乾和那一伙人吞了,真正拿去做慈善的钱少之又少。”
果然是个败类,利用这么多人的善心,怪不得这个社会越来越冷漠。
最可恨的是,那些钱本来是给需要治病救命的病人,给贫困山区里买不起文具的孩子,给那些交不起学费的辍学青少年。
秦棠问:“这件事跟蒋川有什么关系?”
小城压低声音:“蒋哥本来是帮着赵乾和做事的,赵乾和也很信任他,没想到那些事被哥给捅出去了,这可是犯法的事,肯定要坐牢啊……本来赵乾和有个女朋友的,女朋友是官二代,因为这事,也连累了女朋友家里头,他女朋友的父亲因此下马了,也不算连累,毕竟那也是个贪官,总之,恩怨大着呢。”
秦棠皱眉,原来是这样。
小城嘀咕:“赵乾好像判了十几年,不知怎么就出来了……我觉得上次撞车那件事,肯定是赵乾和暗算的。”
秦棠没反对,只怕这只是开始而已。
“那赵峰呢?”
小城蹲在地上,一边拆包裹一边说:“赵峰啊……”
小城话还没说完,身体猛地往前扑,回过头去骂:“操!谁他妈……”
谁他妈在背后踹我!
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下去,嘿嘿笑着自己爬起来,转头看向嘴里叼着半根烟的蒋川:“哥,是你啊。”
蒋川嗤笑一声:“操谁呢你。”
小城:“……”
蒋川低头看秦棠,问:“对我的事好奇怎么不来问我?”
秦棠不知道他站在后面听了多久,背地里打听他的事还被当场抓包,她脸有些红了,仰头看他:“我在榆林问过你,你没说。”
蒋川笑了下:“你以后可以来问我。”
秦棠:“我问了你会说?”
蒋川吸了口烟:“看心情。”
“……”
“跟我过来。”
秦棠还坐在小板凳上,没动。
蒋川走了几步没听见声音,回头看去,那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圆滚的臀挪都没挪,他目光一沉:“秦棠,我有事跟你说,你过来。”
秦棠总算动了,转了个身面向他:“什么事,说啊。”
蒋川盯着她看了一阵,说:“明天我要去一趟镇巴,你想去吗?”
秦棠手指微动,低下头,没回答。
蒋川以为她不想去,“不想去就算了。”
他转身走了。
吃完饭时,蒋川注意到,秦棠咬着筷子看了他好几眼,他以为她肯定是想去的。
等了一晚上,她也没来找他。
三天后。
蒋川从镇巴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在榆林见过的曹晟,曹晟怀里抱着个小丫头,三四岁模样,扎着小羊角辫,眼睛很大很亮,小脸白净,长得很可爱。
小丫头从曹晟怀里下来,蹬蹬蹬要跑,曹晟连忙制止她:“漫漫乖,别跑。”
漫漫小嘴巴一撅,有些不高兴:“为什么都不让我跑呀?”
曹晟揉揉她的脑袋,温柔的说:“跑快了会摔疼的,漫漫不是怕疼吗?”
漫漫说:“怕,那我不跑了。”
“乖。”
小丫头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很乖地挨个叫人。
秦棠摸了摸她的羊角辫,弯下腰对她笑:“你叫漫漫?”
漫漫点头:“对呀。”
曹晟跟漫漫在这里住了一晚,秦棠听阿绮说了才知道,漫漫有先天性心脏病,曹晟是带女儿来西安看病的。
第二天一早,蒋川开车去医院,秦棠和漫漫坐后面,曹晟坐副驾驶。
漫漫一直在喊:“叔叔,可以不去医院吗?”
蒋川笑;“你问你爸爸可不可以。”
漫漫:“是你在开车呀。”
秦棠从包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她趴在椅背后低声询问曹晟:“可以给她吃糖吗?”
曹晟说:“可以。”
秦棠把漫漫抱到腿上,漫漫看见她手里的糖立刻笑了,“给我吃的吗?”
秦棠把塑料包装撕掉,把糖放到她嘴边,“吃吗?”
漫漫当然要吃了,一路舔着棒棒糖,也不闹了。
到了医院,秦棠把漫漫抱下车,小丫头滋滋有味地舔棒棒糖,眯着一双大眼睛,很享受。
蒋川看过去,有些说模糊又模糊不了的记忆涌上来,想起这么个小姑娘——
呵,一亲就哭的小丫头片子。
他舌尖抵着腮帮,嗤笑出声。
秦棠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蒋川:“没什么。”
秦棠:“你明明笑了。”
蒋川看着她,唇勾起:“想起个爱哭的小丫头。”
秦棠:“……”
曹晟伸手去抱漫漫,漫漫小身子一扭,朝蒋川伸开双手:“我要叔叔抱。”
蒋川唇一勾,把小丫头抱过来,漫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黏腻腻的糖果味儿,他用手背抹了一把。
秦棠准备去月月办了出院手续,忽然想起什么,提醒他:“前几天我在这里碰见赵峰和赵乾和了,你打伤的那些人也住这家医院。”
蒋川问:“没被欺负吧?”
秦棠:“……没有。”
蒋川抢过她手里的单据,“我去。”
秦棠跟在后面,“我跟你一起去,还有医药费没交完。”
蒋川忽然停步,秦棠没防备,一鼻子撞在他坚硬的背上,疼得麻了,抬头瞪他。
“你是觉得这点医药费我交不起?”
“……”
秦棠没这个意思,蒋川轻笑一声,说:“这点钱我还有。”
……
漫漫需要住院,曹晟也陪在医院,秦棠和蒋川带月月回义站。
路上,秦棠告诉月月:“这两天就送你回去。”
月月很高兴,抱着秦棠买给她的新书包,满足地笑。
这次去羊圈山,只有秦棠和蒋川。
小白和徐鹏想跟着一起,蒋川嫌碍事,没答应。
月月坐在后座上,扒着窗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这座大城市。
回到羊圈山,村民和孩子跟上次一样站在村口迎接,月月看到自己的爸妈和哥哥,连忙跑过去。
秦棠看向月月的哥哥,叫赵小阳,个子不高,皮肤黑溜溜的,看起来挺精神。
村民对她们都很热情。
秦棠带着相机四处走,取景拍照,这个地方,真的穷得令人心酸。
黄土高山,崎岖狭窄的山路,满地朽木和杂物。
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设在仅有的3孔石窑洞里,上次送进来的新桌椅和黑板已经用上了,比上次黑漆漆、残旧的样子顺眼多了,但依旧贫穷。
里面的孩子衣着破旧,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似的在黑漆漆的窑洞里闪耀。
……
晚上,蒋川和秦棠在月月家吃晚饭。
院外落败萧条,三间用黄泥修葺而成的屋子,他们家拿出了最好的粮食招待他们,秦棠问赵小阳:“你想上高中吗?”
赵小阳说:“想。”
月月父亲拿出自酿的酒招待他们,蒋川陪他喝了几杯,挺烈。
秦棠面前也倒着一杯,她喝了几口,味道还可以。
蒋川本来想提醒她这酒后劲儿足,看她白白软软的耳朵变得粉红,转过头继续跟月月父亲喝酒,当没看见,也没提醒她。
秦棠表明她会资助赵小阳念高中念大学,一家人又哭又笑,千谢万谢。
从月月家出来,秦棠看着黑漆漆的山林,几乎看不见光,不知道如何走。
蒋川拽住她的手腕:“跟着我。”
他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光线看地面。
秦棠没有挣扎,谨慎地踩着他的脚印走。
村里没地方住,他们今晚住在支教老师腾出来的一间屋子里,只有一间。
月月家住得远,从这里回去至少要四十分钟,路很难走,夜里几乎没有人走动。
偶尔经过一家农户,走过羊圈,到了崎岖难行的山路,脚下踩着草,滋滋作响,秦棠有些紧张:“会有蛇吗?”
蒋川笑了声:“有吧。”
秦棠一阵紧张,就听见他说了句——
“有的话我就抓了,给你炖汤喝。”
“……我不要。”
他笑了声。
秦棠咬着唇,闷不吭声,觉得他在耍她。
山体斜滑,蒋川攥紧她的手腕,以防她摔倒。
秦棠感叹:“月月每天上学都要从这里爬过去吗?”
蒋川低低嗯了声。
蒋川小时候也住在山区,那时候家里也穷,上学要走很长一段山路,山里的孩子都跟猴子似的灵活,还耐摔,即使摸黑也能走得快,身后娇滴滴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他跨上一块大石头,弯腰拉她,手搭在她腰上,一个使劲儿,就把人整个拎了上来。
黑暗中,她撞上他的身体,两道呼吸缠绕,一粗一浅,都带着酒气。
秦棠扶在他肩上,低头站稳。
栓在她腰上那条手臂纹丝不动,宽大有力的手掌掐在她腰侧,她呼吸一窒:“你、松手!”
蒋川手又收紧了,嗓音低哑:“不松呢?你会哭吗?”
第18章
他低着头, 温热的呼吸全喷洒在她耳边:“嗯?”
回答他的是, 秦棠在他脚上狠狠一踩。
蒋川似乎感觉不到疼,手机屏幕再次摁亮,照着她愤怒涨红的脸,眼睛又黑又亮, 白白的两颗牙咬住嫣红的唇。
蒋川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逗弄她, 现在却觉得口干舌燥, 秦棠是个漂亮的女人, 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心思。
他黑眸沉沉, 低头看着她。
秦棠心中警铃一震, 连忙挣扎, 脚底打滑,人往后仰。
蒋川连忙把人捞回来, 牢牢摁住, 往后退开一步,说:“啧,逗逗你的, 你还当真了。”
秦棠已经站稳, 还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手腕拧动挣扎,他手劲大,她根本挣脱不住,抬头瞪他:“你松手!”
蒋川怕她掉下去, 把人往前拽了两步:“别闹,你一个人回不去。”
她不说话,倔强地站着。
黑夜吞噬安全感,其实她刚刚真有些害怕了,荒山野地,孤男寡女,万一他真的……
秦棠咬着唇,颤声说:“蒋川,你别占我便宜。”
蒋川也意识到刚才可能吓到她了,他笑了下,抬手很轻地,在她后脑勺拍了拍,“行了,不占你便宜。”
秦棠这才有些放心,蒋川拉着她往前走:“占你便宜你会怎样?踩我两脚?”
他说的是上次在义站,她踩了两下那壮汉的肩膀。
秦棠跟在他后面,说:“那要看你对我做什么了。”
其实蒋川说得对,她骨子里是有点娇气,那是从小到大在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出事后的这几年她的忍耐力已经好了很多,唯独受不了别人占她身体上的便宜,嘴上占便宜也不行。
蒋川看着前方,无声笑:“要亲你了呢?”
秦棠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打你两巴掌。”
蒋川:“……”
默了半秒,他又笑了。
果然是长大了,小时候被亲一口只会哭,现在要打人耳光了。
秦棠听见他笑,严肃说:“我说认真的。”
蒋川嗓音沙哑,笑出了声:“啧——逗你两下还当真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我还没狼到在荒山野地把你强了。”
秦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宿舍,蒋川找到开关一拉,头顶上一颗泛黄低瓦数的灯泡亮了起来,土墙土地板,两张木板床排在墙角,门边放着两个洗脸盆和一个塑料桶,小窗口前面放章简陋的办公桌。
整间屋子灰沉沉的,每有一丝生气,萧条又破烂。
山村老师的住宿应该是村里最好的了,因为村民和孩子们都怕老师受不了这里的条件,没呆几天就会离开。
这间屋子就是前些天刚从这里离开的两名支教老师的宿舍。
秦棠问:“我们要住一间?”
蒋川瞥向她:“村民估计以为我们是两口子。”
秦棠看着那两张排在一起的床默不作声,蒋川把水桶里的水倒盆里,叫她:“去洗把脸睡觉。”
那姑娘没动。
蒋川说:“跟我一个屋子很委屈?”
秦棠转身捧着脸盆去外面洗漱,她自己带了牙刷和小毛巾,简单梳理好自己,又用剩下的水洗了脚,踩着拖鞋走进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蹭蹭蹭爬上靠墙角的木板床。
然后,才抬头看他:“我没那么娇气。”
蒋川看着她白嫩嫩的脚丫踩在洗旧的深色床单上,圆润的脚趾头往里蜷缩,他慢慢移开目光,看向她白净的脸,笑得邪里邪气:“我看你哪哪都娇气。”
秦棠直接翻身躺下,被子拉起,严严实实盖住自己,转身背对他,“我睡了。”
蒋川看着她的背影,舌头抵着牙床,笑了下。
身旁躺着个女人,是个男人都有点想法,更何况刚才蒋川确实对秦棠起了点心思。
蒋川在屋外抽了两根烟,才转身回房,轻轻带上门。
关了灯,摸黑回到床上。
安静下来,清软绵长的呼吸声从隔壁床传来,秦棠早就睡熟了。
蒋川还以为她多防备,没想到一下就睡着了。
……
在羊圈山呆了三天,住了两晚。
在此期间,秦棠跟村长打听过了,村里上不起高中的孩子有五六个,她在手机备忘录记下名字,这里通讯不好,没网络,连手机信号都收不到,她没办法给老袁打电话。
月月母亲送来一袋晒干的大枣,她腼腆地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枣子好,就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枣树还在开花,十月份来的话就能吃现摘的了。”
秦棠接过袋子,笑着说:“谢谢。”
蒋川站在前面抽烟等她。
“走了。”秦棠走到他身边。
两人爬了一段崎岖难行的山路,才来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蒋川跨上摩托车,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面,秦棠扶着他的肩跨上后座,蒋川说:“抓紧了。”
秦棠刚抓住他的衣服,车子就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坎坷、崎岖、颠簸的土路。
依旧颠得厉害,秦棠忍不住说:“换我开。”
蒋川回了一下头:“省省吧。”
秦棠咬唇:“那你开慢点儿。”
“你抓紧点儿。”
“我叫你开慢点儿。”秦棠说,“我屁股疼。”
“……”
蒋川笑出声,速度缓了缓,“说你娇你还不认。”
秦棠没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掐疼。
蒋川原本身体往前俯冲,这下整个腰背挺直,冷声警告:“再乱动把你甩出去。”
……
回到佳县已经是傍晚,蒋川找了家宾馆开两间房。
在羊圈山三天都没洗过澡,一进门,秦棠便迫不及待地去洗了个澡。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她擦着头发,隔门问:“谁?”
蒋川:“我。下楼吃饭。”
秦棠说:“你等一下。”
秦棠换了条裙子,背上包,拿上相机,素着一张脸去开门。
蒋川靠着门边抽烟,侧头看她一眼,“洗得够久的,浪费水。”
秦棠忍不住解释:“三天洗一次,够省了。”
他没说什么,“走了。”
两人走在县城街头,这里没几家好餐厅,蒋川问:“想吃什么?”
秦棠看了看,指向一家看起来干净明亮的小炒店:“我们去这家吃吧,炒几个菜。”
蒋川没意见,举步走进去。
他扫了一眼菜单:“羊肉吃吗?”
秦棠点头:“吃的。”
他把菜单递给她,“算了,你自己点,我去买包烟。”
……
蒋川走到拐角小卖部买了包烟,看见旁边有家奶茶店,走过去问:“女孩子一般喜欢喝什么?”
店员楞了下,连忙介绍:“招牌奶茶,柠檬茶,果汁都可以。”
蒋川扫了眼,说:“来杯柠檬茶吧。”
等了一会儿,店员把装好的柠檬茶递给他:“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蒋川嘴里叼根烟,拎着柠檬茶往回走。
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蒋川扔掉烟头,接起来,没说话。
对方笑了一声,蒋川立即听出他的声音,“赵乾和。”
赵乾和笑笑:“蒋川,以前还喊我一声哥,现在一口一个赵乾和,多见外。”
蒋川淡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可说不定。”
蒋川眉心猛地蹙起,迅速冲回小炒店。
秦棠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筷子都没动过。
老板端着一碗羊肉汤走过来,蒋川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老板惊得碗落地,滚烫的羊汤溅到腿上,老板哎呦一声。
蒋川脸色绷得吓人,问:“刚才那个姑娘呢?”
老板连忙说:“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忙着炒菜也没注意……”
蒋川一把推开他,摸出手机给刚才那个号码拨过去:“赵乾和,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别碰她。”
赵乾和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蒋川说:“安壹基金知道吧。”
安壹基金是影后景心和丈夫秦森以女儿的名义成立的一个助学儿童基金,几年前,赵乾和成立过公益基金会,对公益基金非常了解,安壹基金他当然知道。
“你想说什么。”
“秦棠是景心和秦森的女儿。”
秦家把女儿保护得很好,关于秦棠的照片,在网上能找到的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长大后鲜少曝光,但她的名字在摄影圈和娱乐圈内并不陌生。
摄影师:秦棠。
这两个字随处可见。
赵乾和沉默了几秒,忽然笑道:“蒋川,如果是几年前你这么一说,老子还挺怕的。”
蒋川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赵乾和大笑:“放心,我不碰她。”
“地点。”
赵乾和顿了一下:“我的车已经在回榆林的路上了,你到榆林再联系我。”
电话挂断,蒋川狠狠捏紧手机,几乎要捏碎。
他迅速转身,老板在后边喊了句:“哎,钱还没付……”
蒋川抽出两张百元摔桌上,快步离开。
夜色下,黑色吉普急速行驶在公路上。
第19章
高速公路, 一辆匀速行驶的黑色SUV内。
秦棠缓缓睁开双眼,她手脚没有被绑, 嘴上也没有胶布, 相机、手机、包包都在,看起来安然无事。
一个多小时前,有人忽然从背后捂住她的嘴, 只几秒钟她便失去了知觉, 意识清醒的最后几秒, 恐惧达到了顶峰。
她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眉骨处一条伤疤, 狞狰戾气。
秦棠捏紧手指, 双腿往车窗并拢,留出更多安全距离,她深吸了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开口:“你想做什么?”
如果是绑架要钱, 那她应该不会有危险;如果是利用她来威胁蒋川,就说不定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蒋川跟她的关系还没到让他不顾一切为她冒险的地步, 说不定两个人都难以脱身。
赵乾和背靠着座椅,翘起二郎腿,笑容意味不明:“秦小姐不用担心,两个小时以内,如果蒋川赶来, 那你就没事。”
“那,如果他不来呢?”秦棠轻声问,手指头攥紧,隐藏自己的恐惧,“他跟你有恩怨,明知道你设陷阱引他来,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来。”
赵乾和转动手中的手机,淡淡地笑:“他的车就在后面追着我们。”
秦棠眼睛微亮,赵乾和又说:“也许已经在我们前面了也说不定。”
秦棠笑了笑:“这也只能说明顺路而已,毕竟他要回榆林就必须经过这高速路。”
“你不是帮他付了八十七万吗?”赵乾和冷笑,“就冲这一点,他一定会来,等着吧。”
果然,那八十七万惹了事。
秦棠看着窗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在这高速公路上能做什么。
快下高速时,赵乾和手机响了。
他举着手机对秦棠笑:“他到了。”
秦棠盯着他的手机,她不知道蒋川会怎么做,赵乾和有备而来,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不会这么鲁莽绑架她,蒋川不知道有没有报警。
……
“蒋川,你用不着这么急,我还没下高速。”
蒋川的车一路疾行,刚下高速,停靠在附近的加油站,食指叩着方向盘,问:“我们在哪里汇合。”
赵乾和说:“你去老地方等着,我会派人过去,别耍花样,要是报警,你知道后果。”
“她呢。”
“等会儿你就见着了。”
赵乾和挂断电话,扔给秦棠一个眼罩:“自己戴上,别逼我动手。”
秦棠咬紧唇,戴上眼罩,很快,手被绑住,嘴也被封了。
那种恐惧,从脚底蔓延到头发丝。
……
蒋川把车加满油,离开加油站。
到了赵乾和老巢,已经有辆车候在那里等他。
蒋川甩上车门,走过去。
一上车,就有人扔给他一个眼罩:“戴上。”
有人摸他裤兜:“手机呢?”
蒋川瞥他:“屁股兜儿。”
那人很快从他裤兜后摸到手机,摸到手机后,在他腹部狠狠砸一拳,“少耍花样。”
蒋川下颚咬紧,闷不吭声,黑眸隐藏在夜色下,看不出情绪。
半小时后——
一个高大的黑影走向黑色吉普,车窗被砸开。
放在驾驶座上的手机被拿走。
……
秦棠被人架着推进屋子,手获得自由,她第一时间扯下眼罩和胶布。
这间屋子看起来中规中矩,却没有窗户。
赵乾和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指间夹着根烟,轻轻地吐出烟雾,烟味瞬间蔓延到鼻尖,秦棠第一次觉得烟味如此呛人。
秦棠看向他,平静道:“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赵乾和看着她平静的脸,食指弹开烟灰,嗤笑出声:“你这姑娘倒是挺有胆识,不过,钱,老子可以自己赚,老子还没落魄到需要绑架一个女人拿救赎金的地步。”
秦棠心一沉。
门被推开。
一位身材曼妙,成熟性感的女人走进来,漫不经心地扫向秦棠,走到赵乾和身边,手放在他肩上,轻笑:“乾和,从哪来找来的年轻漂亮姑娘?”
赵乾和摸摸她的手,将人一拉,美人立刻跌落他怀中:“看戏。”
美人娇媚一笑,乖乖坐在他怀里。
秦棠咬着唇,站在那里。
赵乾和说:“你是安壹基金的负责人?”
“你怎么知道?”秦棠意外惊讶,这件事她没跟义站的人透露过,跟吕安联系的人是老袁,她一直是以义工工作者的身份参与安壹基金的公益活动,也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这几年所到之处,所遇之人大多淳朴善良,没有人深扒她的身份。
安壹基金这两年确实是她负责。
赵乾和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说:“蒋川说的。”
蒋川怎么知道?秦棠想了一会儿,没想出自己什么时候透露过,既然蒋川知道了,为什么从没提起过。
思索几秒,她干脆承认:“对,安壹基金是我父母成立的。”
赵乾和当年也成立过公益基金,安壹基金成立二十年,他不会不知道。
秦棠一想到赵乾和利用公益基金做的那些肮脏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人渣,败类。
敲门声响起。
赵乾和说:“他来了。”
门被推开,人高马大的蒋川被人推进来,眼睛还被罩着,面容平静。
眼罩被扯掉的那一瞬间——
两人目光相触,秦棠嘴角向下撇,他朝她勾起嘴角,给她无尽安抚。
蒋川走向她,低声问:“怕吗?”
秦棠眼睛微红,低下头,摇头:“没有。”
其实她刚才怕死了。
无缘无故被绑架,对方还是一个刚从牢狱里出来的人渣。
现在也怕,因为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
蒋川摸摸她的脑袋,没再多言,看向赵乾和,“我来了,可以让她走了吧。”
赵乾和拍拍美人的大腿,美人站起身。
赵乾和走向蒋川,绕到他身后,忽然一脚狠狠踹在他腿窝,蒋川整个人猛地一晃,膝盖弯曲,只一点,膝盖便要落地,连忙伸手撑住地面,下颚紧绷得厉害。
秦棠蓦地瞪大眼睛,迅速往前。
却在他面前停下,挺着背脊,紧紧掐着掌心。
蒋川站起来,赵乾和揪住他的领口,一拳砸在他脸上。
秦棠胸口起伏,愤怒不已,不敢吱声。
蒋川毫不反抗,赵乾和在他腹部狠砸一圈,冷酷地笑出声,接着,连砸了四拳。蒋川紧紧咬着下颚,没吭一声,赵乾和揪着他的领口把人推出去,“六年牢饭,六拳换给你一个女人。”
秦棠没忍住,连忙过去扶住蒋川。
大概是疼得厉害,蒋川额头青筋暴起,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了一把,滴下几滴汗。
一低头,就看见她眼睛微红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
赵乾和坐回单人沙发上,翘起腿,点了根烟,“秦小姐。”
秦棠看向他:“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赵乾和大笑:“我说六拳换给他一个女人,没说他也能走。”
秦棠咬着唇,极力忍耐自己的怒意,赵乾和拿烟点点她:“你身上的东西,包、手机、相机只能选一样带走。”
蒋川握住她的手,嗓音沙哑:“选相机。”
相机是摄影师的命。
她这些天拍的照片都在这部相机里。
秦棠扔掉包,低头看向挂在胸前的相机,眼底诸多不舍,难受不已。
最终,她一把扯下相机,慢慢地,弯腰放在包包上。
她留下手机。
赵乾和叼着烟走过来,拿起那部昂贵的相机,邪笑一声,猛地将相机砸在地上。
“啪——”
相机四分五裂。
秦棠心口破碎一般,眼睛立刻红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死死地瞪向他。
蒋川目光一凛,把她牢牢摁住。
赵乾和觉得刺激极了,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手机,下一秒,手机四分五裂。
蒋川眯了一下眼,抿紧唇。
秦棠疯了似的瞪他:“你混蛋!说话不算话!”
赵乾和根本不可能让她带走手机,早知如此,她应该选相机的。
赵乾和轻笑,弯腰,一根食指勾起她的包,扔过去。
蒋川接住,把包挎在她肩上,看向赵乾和:“可以让她走了吗?”
赵乾和笑:“当然。”
“让她自己开车走。”
“凭什么?”
“她没有手机,一时半会儿报不了警,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你造不成威胁,你派人跟着就行,至于我,也跑不了。”
赵乾和笑了声,摊开手。
蒋川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递给她。
秦棠咬着唇,抬头看他,眼睛红红地,好像下一秒眼泪便要掉了下来。
但她强忍着,硬是没掉下一滴眼泪。
双手交握,他把钥匙塞进她手心,“会用导航么?”
“会……”她捏着车钥匙,小声说。
“嗯。”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自己能开车回西安吗?”
秦棠吸了下鼻子,点头:“能。”
蒋川说:“好,自己开车回去。”
她抬头:“那你呢?”
蒋川笑了下,在她手上轻轻一捏,嗓音沙哑:“我没事。”
赵乾和冷眼看着他们:“来人,送秦小姐出去。”
蒋川揉揉她的头发,低声道:“去吧。”
她站着不动,眼睛很红,要哭不哭。
“蒋川,你会回来吗?”
“嗯。”
秦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嘴角拉拢下来,很小声地:“那你说话算话。”
第20章
秦棠像来时一样, 被蒙上眼睛带出去,一路上她仔细感受,上台阶, 拉闸门, 站在出口处, 有股刺鼻的油漆味儿, 闸门一开风灌进来。
秦棠塞进车内, 车很快便开了。
半小时后, 车停了,眼罩被取下, “秦小姐,你可以走了。”
秦棠眯了下眼, 适应了夜间昏暗的光线。
这是一安静萧条的街头,仰头看去还有几栋新建的楼房, 像是开发区。
由于夜已深,一个人影都没有。
黑色吉普就停在前面, 秦棠背上包下车, 两个壮汉跟在她身后, 秦棠往后瞥了一眼, 走到车子旁,发现驾驶座的车窗坏了,壮汉说:“这车怎么回事?”
秦棠压下心底的疑惑,淡声道:“可能是小偷或街边乞丐敲坏的吧。”
那壮汉来回走了两圈,发现这里停的三辆车的车窗都被敲了, 这才卸下疑惑。
秦棠暗松口气,拉开车门上车,两个壮汉跟着坐进后座。
一上车她就看见副驾驶座上倒着一杯柠檬茶,她楞了下,伸手去拿,还有些冰凉。
秦棠垂下眼,这大概是蒋川去买烟时给她带的。
“会用导航吗?”
“会……”
秦棠瞥了一眼导航仪,发动引擎,从后视镜悄悄看向后座,那两个壮汉似乎没注意到她,秦棠手微抖,缓缓伸过去,一下按开导航,壮汉立刻往前倾:“做什么?”
秦棠说:“我不识路,开导航。”
壮汉瞥了眼秦棠,又靠了回去,骂骂咧咧:“妈的,两个晚上没睡了,就为了整个蒋川,现在还要跟着你个娘儿们跑一趟,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们两弄不死你。”
另一个壮汉猥琐大笑。
秦棠咬下唇,没吭声。
她开得很慢,一路盯着导航,蒋川一路开着导航过来的,此时正沿着他来时的路线开出去。之前赵乾和说在老地方等候,蒋川肯定知道所谓的老地方,却开了导航。
车子开出昏暗的街头,汇入车流。
不知道蒋川怎么样了,他们人那么多,他再厉害也要吃亏,要是赵乾和来阴的,他会怎么样……
秦棠心急如焚,开车心不在焉,可是……导航、导航、导航是什么意思呢?
正出神,车屁股一阵冲力猛烈地撞击。
“砰——”巨响。
车子晃动,往前冲。
秦棠心惊,慌忙踩下急刹车。
已经来不及了,车头撞上了前面那辆宝马X3的保险杠。
三车相撞,连环车祸。
两个大汉原本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彼时脑袋狠撞在座椅上,一阵懵。
接着破口大骂:“你搞什么?”
秦棠慌了几秒,已冷静下来,心底隐隐兴奋,她回过头,无辜地说:“是有人从后面撞了我啊……”
宝马车主下车,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张口便骂:“你会不会开车啊!”
秦棠要拉车门下车,身后的壮汉按住她的肩:“坐好。”
秦棠低头,另一个壮汉走出去,仗着一身肌肉唬人:“凶什么凶,我妹妹不小心撞了你车,赔你钱就是了。”
女人看了一眼那辆不值钱的吉普,高抬下巴,毫不畏惧:“那你赔啊,我这是新车!”
马路上车不少,这一撞,交通堵塞。
这时,一位身着蓝色T恤的男人弯下腰,脸对着打破的窗口看向秦棠,连声道歉:“你们没事吧?我弟弟是新手,开车撞上您的车屁股了,真是对不起……”
秦棠眨了下眼睛,说:“我的脚好像受伤了。”
那男人一把拉开车门,秦棠弯腰脱离壮汉的手掌,灵活地跳了出去,壮汉抓不及,连忙推开车门出去。
秦棠迅速观察周边情况,围堵的车辆不少,交通一时间难以疏散,她看向身后那辆车,以及车上下来的三四个男人,迅速抬头看一眼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接着,找准方向,拔腿就跑。
壮汉骂了句:“操!你给我回来!”
立刻去追。
下一秒,蓝色T恤男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后折,抬脚踹在他腿窝上,壮汉没防备,膝盖落地,男人手肘向下,猛击壮汉后颈,壮汉疼得嗷嗷叫。
另一边,被宝马车主缠住的壮汉也被制服了。
秦棠跑出一段距离,发现有两个男人跟了上来。
她停住脚步,喘着气问:“你们是警察吗?”
“这个你不用管,不是坏人,你是想自己开车回去,还是我们送你?”
秦棠急急地问:“蒋川呢?你们把他救出来了吗?”
“老大还在找,定位失效了,一直找不到地方。”
“你先送秦小姐回去,我过去跟老大汇合。”
秦棠咬了下唇,看着他们:“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刚从里面出来,或许我能找到地方。”
男人疑惑:“你?不行。”
秦棠急了,眼圈微红:“他们人很多,赵乾和是个人渣,他不会放过蒋川的,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再晚蒋川会没命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行。”
上车后,秦棠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们,说:“没有窗户,还有一股泥土味儿,门口油漆味儿很重,我觉得应该是新挖的地下室。”
男人立刻拨了个电话。
秦棠着急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脑子忽然一闪,她猛地抓住身旁男人的手臂:“回去!现在!马上回去!”
男人一愣:“哪里?”
“蒋川停车的地方,他还在那里!”
……
蒋川抬起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体力已经耗尽大半,黑眸紧盯着潜伏在四周的打手,丝毫不敢松懈。
六七个打手盯着他,伺机而动。
墙角已经倒下几个。
赵乾和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缓缓地吐出几个烟圈,手搁到桌上弹了弹烟灰,烟灰缸里四五个烟头,冷酷地看着站在被围困在中间的蒋川。
“你知道我在监狱里是怎么过的?刚进去那会儿总有人想要我命,我哪天不得跟人干一架,要不是我命硬,早死在监狱里了。”
蒋川罔若未闻,下颚咬得紧绷,身上的衣服早就汗湿,他半俯着身,目光凌厉,防备状。
“这滋味怎么样?”
蒋川没说话。
赵乾和眼底掠过疯狂,冷笑:“继续,愣着做什么!”
几个打手瞬间扑向蒋川,蒋川背腹受敌,体力已经快到极限,连挨了几下,完全是靠毅力在支撑了。
……
秦棠慌慌张张地在四周找,着急地自言自语:“不对……到底在哪里……”
“秦小姐,你别乱跑。”
秦棠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秦小姐!”
秦棠回头,大声怒喊:“你们分头找啊!”
两个男人楞住,其中一个说:“分头找,我去跟着她。”
男人很快跑到她身边。
秦棠一言不发,往前跑。
直到跑到一栋别墅面前,那股熟悉的油漆味隐隐传来,她止住脚步,身后的男人忽然闷哼一声。
秦棠回头,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名壮汉,偷袭了她身后的男人。
秦棠看了一眼,觉得他能对付。
一咬牙,跑进那栋别墅。
地下室入口,那股浓重的油漆味又来了。
秦棠看见楼梯口放着几桶油漆。
她颤着手,缓缓走了几级台阶,听见男人闷哼,拳头砸在肉在上的声音……
“蒋川,今天老子弄不死你也要弄废你。”
秦棠心猛地揪在一起,立刻回到楼梯口,找到工具,打开那几桶油漆,红的,黄的,绿的……
拎起一个空桶,猛地砸下去。
铁皮桶顺着楼梯滚下去,一阵乒乓响。
“谁!”
一声怒喝。
秦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两个大汉冲了出来,在楼梯下探头看,秦棠蹲在墙角,把包里的笔记本全部撕开,点燃,扔进油漆桶里,火苗很快窜高。
在两个大汉还没冲上来之前,秦棠一脚踹翻一个油漆桶。
滚烫的粘液,带着明火砸向两人,两人嗷嗷痛叫。
一看,秦棠站的地方火苗在窜。
“妈的!着火了!”
很快,地下室一阵混乱。
刺鼻的味道,大家都闻到了。
蒋川瞥向面前的两名打手,趁对方分神,骤然一记扫腿,两人同时倒地。
他找准时机,立刻夺门而出。
赵乾和怒喊:“都他妈给我拦住!”
蒋川冲出门,把门带上,在门开的一瞬,猛地发力狠狠踹在门上,门后的几个人一堆叠地往后倒。
秦棠有些慌,火苗窜得有些大。
起烟了。
她看不清楼梯口下的人是谁,又一脚将另一个油漆桶踹了下去。
蒋川看着火球似的东西滚下来,撑着扶手跳上去,抬头看:“是我。”
秦棠楞了下,慌乱、着急、害怕、紧张……所有不知名的情绪一瞬间融为一种,惊喜地往前一步:“蒋川。”
蒋川看她一眼,她白皙的脸蛋被火苗烧得微红,下巴一抹绿,长发乱糟糟的,裙子上沾着红黄绿色的油漆,乱糟糟脏兮兮的模样像只小花猫。
身后已经有人追上来。
蒋川迅速跳下,站在台阶上,往上跑。
秦棠看准他跑上来后,伸脚去踢剩余的油漆桶,可她浑身没劲儿,腿软了,一脚没踢成功。
蒋川扣住她的腰,伸脚连踹两脚。
剩余的油漆桶从楼梯滚落。
“走!”
他攥紧她往外跑,秦棠重重地喘息,头重脚轻地跟在他身后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