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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商弥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裴溪皊移开视线:“我们以前……真的都是我在上面?”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封骛喉结滚动, “你现在可能还没感觉,但只要进来……就能有感觉的。”


    “可是……我还是没太想明白,你怎么会是下面的……”


    自己怎么会是下面的,还不全都拜他所赐。


    封骛心里暗想, 面上神色依旧不变。


    裴溪皊也在看着他, 平时和封骛相处完全看不出他有这种倾向, 除去以前干过不少混账事外,的确是个可靠的alpha丈夫, 他外表也半点不和omega沾边,五官轮廓硬挺,高大的身材在alpha里也算非常出挑。


    这样的丈夫会选择在下面,难不成……是那方面有问题?


    他心里这么想,视线也缓缓下移:“封骛……难道你身体有问题?”


    “什么?”


    封骛顿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裴溪皊在问什么。


    他身体确实有被裴溪皊弄出问题, 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裴溪皊怎么能往那方面想?


    不过现在目的是快点让裴溪皊和他做那种事确定,这种语言方面吃点亏……也是没办法的。


    “不是你想的那种。”


    想到这里,封骛腺体隐隐泛起热意, 整个人又开始神志恍惚。


    刚打的抑制剂应该能管段时间,但不能帮他完全度过这次易感期,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弄清裴溪皊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裴溪皊一脸纠结,封骛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接, 会让裴溪皊反应不过来。


    他一直都是喜欢omega的直a, 裴溪皊也是一直喜欢alpha的直o,按理说他是只能接受上面体位的,裴溪皊自然也该把自己当下面那个。


    还记得他们做的第一次, 也是自己主动去找的裴溪皊,能看出裴溪皊当时也不自在。


    但后面还是习惯了,不仅习惯得很快,而且也越来越沉迷于这件事,刚开始还有点生涩,到了后面那段时间……封骛有点不忍细想。


    不清楚有没有变成alpha性别转变的原因,可既然有过这种经历,封骛觉得可以像以前那样,再扭转下裴溪皊的思维,让他接受这件事。


    “溪皊,我会在下面……是因为你以前想在上面。”


    闻言裴溪皊睫毛颤了颤,似乎还没想通这件事。


    “这是我主动提的?”


    “对,是你主动提的,你以前很喜欢,现在也会很快适应的。”


    封骛一边道,手也在试图往裴溪皊那处按,但被裴溪皊避开了。


    “这种事……我得先想想。”


    内心纠结半天,裴溪皊只好开口道。


    “没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封骛再急着验证,也不急于这一时,虽说在裴家时想强行带走裴溪皊,可真把人给带回来了,看着还会替他着想的妻子,封骛想尽量尊重他的意愿。


    当天晚上,封骛真就什么都没做,抱着人睡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再提那事,只是提出带裴溪皊去以前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对于恢复记忆这块,裴溪皊表现得兴致不高,封骛自然也有私心,但挺想带裴溪皊出去玩的。


    于是他开车带裴溪皊回了趟隔壁城市,现在裴家的事不能直接动,他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住裴溪皊他家的宅子。


    可在这宅子里他们发生过不少事,封骛其实是……有点害怕的,尤其是那间行刑室……


    所以封骛就只是带人在附近逛了圈,顺便带他去了他们三年前常去的酒吧。


    之前被裴溪皊关起来时,封骛就和席之礼来过一次,那段时间裴溪皊最爱折磨他,好不容易放他出去一趟,还给他下面塞了东西,外出都胆战心惊的。


    到酒吧时外面也天黑了,晚上八九点,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彩光灯球在舞池上方旋转,四周挤满了人,封骛护着裴溪皊往吧台走。


    吧台相对安静些,调酒师正手法花哨地摇着雪克杯,等他抬眸看到两人后,当即愣了愣。


    “骛哥,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准备啊。”


    “不用准备什么,只是顺路带溪皊来看看。”


    调酒师点点头,目光只在封骛身上停留一瞬,旋即就黏在裴溪皊身上。


    “啧啧,骛哥总算把嫂子带来了,整整四年没见……感觉嫂子又漂亮了。”


    裴溪皊被他过于热情的反应弄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往封骛身后缩了缩,他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即便对方表现得与他很熟稔。


    “你别吓到他。”


    封骛开口,揽着裴溪皊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调酒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目光依旧时不时瞟向裴溪皊,嘴里还念叨着:“抱歉骛哥,嫂子太漂亮了一时没控制住,以前好歹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走后大家都怪舍不得的。”


    裴溪皊听着他的话,不住轻声问道:“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对啊,你放学后校服也不换就跟骛哥来这里,但骛哥不让我们和你玩,就爱和你待那边角落里,有时骛哥跟我们玩骰子,输了的人喝酒,你就在旁边偷偷给他递白水……”


    听着旁人对他们感情的描述,裴溪皊依旧毫无印象,但这样听着感觉还挺不错。


    “还有次店里搞活动,情侣接吻能免单,骛哥当时还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你当着一群人的面,直接搂着他脖子就亲了上去,可把我们给羡慕坏了。”


    “啊……”


    调酒师不由得感慨:“那时候你们感情多好啊,好在最后也修成正果结婚了。”


    裴溪皊下意识看向封骛,只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打断调酒师的话,很轻地捏了下他的手。


    就在这时,封骛忽然站起身,绕进吧台后面,调酒师愣了下:“骛哥?”


    “我给溪皊调杯酒。”


    “哦哦。”调酒师识趣地给他让开位置。


    封骛熟门熟路地从酒架上取下几瓶酒和工具,动作流畅地调起酒,很快一杯渐变蓝的鸡尾酒被推到裴溪皊面前。


    “尝尝。”封骛看着他,“你以前最爱喝的,也是我最拿手的。”


    看着眼前这杯色泽迷人的酒,裴溪皊在封骛和调酒师的注视下,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一股辛辣的刺激感瞬间席卷舌尖,紧接着是某种带着苦涩余韵的甜,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他当即皱眉放下酒杯。


    “怎么了?”封骛注意到他的不适。


    “有点……烈。”


    裴溪皊斟酌着用词,他不想扫兴,但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其实调得挺好的,就是味道有点复杂,我不太习惯。”


    封骛脸上的表情瞬时凝滞,他也端起酒杯尝了口,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对劲。


    几天相处下来,他仔细观察过裴溪皊的口味偏好,几乎都没有变过,为什么只有喝这杯酒时口味变了?


    他们能在一起这酒功不可没,那时他调酒只是兴致使然,只会调些基本的。


    这是他最擅长调的酒,恰好也是裴溪皊最喜欢的,所以裴溪皊来酒吧就会专程让封骛来给他调酒,一来二往两人熟络不少。


    封骛想起以前裴溪皊会说只有他调的这种酒味道不一样,别人都调不出来,那时他只当裴溪皊是真的喜欢,为此才特意学了下。


    可现在想来……裴溪皊会不会是在骗他?


    因为他最擅长调这款酒,以前的裴溪皊才会一次次点这杯酒,把它称作最爱。


    那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这个味道,只是因为这杯酒是他调出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霎时涌上心头,他以为自己了解裴溪皊的一切,却连对方是否真的喜欢一杯酒都看不清。


    “不喜欢就别喝了。”


    封骛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伸手将那杯酒拿开,转向调酒师:“给他换杯甜的,果汁或者低酒精的都可以。”


    调酒师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裴溪皊隐约感觉到封骛不太高兴,便解释道:“我不是说你的酒不好……”


    “我知道。”封骛打断他,“不喜欢的东西,以后不用勉强自己。”


    很快调酒师调了杯粉色的蜜桃酒推过来,这次总算合裴溪皊口味了。


    三人又聊了会儿,墙上的钟指向十一点,调酒师看了眼时间,眼神带着暗示:“骛哥,嫂子看起来有点累了,要不……还住楼上老房间?今天应该没人,每天都有人打扫房间的。”


    封骛看向裴溪皊,不知道是不是调酒师刻意想帮他,这酒喝着甜实则度数不低,裴溪皊眼神都迷离了。


    调酒师也凑到封骛耳边道:“骛哥,那房间封闭性很好,你和嫂子难得回以前的地方玩,不深入交流下怎么行?”


    深入交流……封骛闭了闭眼:“嗯,我有分寸。”


    “诶,别这样嘛,房间里那种东西也有,你可以放心……不对啊,你和嫂子现在应该不用戴东西了吧,结婚这么多年,不该要个孩子吗?”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见调酒师还想再问,封骛只得先看向裴溪皊,低声问了句:“溪皊,能走吗?”


    裴溪皊点点头,站起身时却晃了下,封骛当即揽住他的腰,半扶着带他往楼梯走。


    阁楼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封骛把裴溪皊放在床边,蹲下身帮他脱鞋,裴溪皊垂着眼看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封骛。”


    “嗯?”


    “你真好……”


    封骛动作顿了顿,继续帮他解衣服,等解完后便去浴室放水,等放得差不多后,封骛试了试水温,回头却发现裴溪皊还坐在床边发呆。


    “要帮忙吗?”封骛问道。


    裴溪皊眨眨眼,慢慢张开手臂。


    这个邀请太明显,封骛喉结动了动,把人抱去浴室,帮裴溪皊洗了澡。


    吹头发时,裴溪皊坐在床沿,昏昏欲睡地往前倒,封骛站在旁边,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举着吹风机帮他吹。


    暖风嗡嗡作响,吹完头发后裴溪皊眼睛都睁不开了,封骛动作很轻地抚着他的脊背,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裴溪皊就睡了过去。


    看着昏迷过去的裴溪皊,封骛先是捧着人漂亮的脸吻了番,把心里那种焦躁感压下些许后,才开始动作。


    到底和裴溪皊□过这么多次,裴溪皊很了解他的身体,他也是一样,知道怎么样能最快地让裴溪皊□□。


    这次和以前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主导权掌握在他手上,裴溪皊是微醺的状态,意识不太清醒,但能对外界接触产生反应……


    动作时封骛难免会起坏心思,刻意加大力道,欣赏裴溪皊被操纵的样子。


    “溪皊……”封骛低喃了声。


    犹豫片刻,他还是□了上去。


    调酒师说得对,难得和裴溪皊回以前的地方,是该做点什么。


    现在乖乖躺着的裴溪皊也很好,可到了后面,封骛就有点觉得不够了。


    想起刚才在吧台那边发生的事,再看看现在的裴溪皊……封骛心中的想法也在渐渐成型。


    第102章


    “呃……”


    裴溪皊本来都睡过去了, 但封骛动作幅度太大,那种充血感太过□□……他喉咙发紧,直接被弄醒。


    一睁眼就对上封骛衣衫大敞露出的结实胸膛,裴溪皊脑子短暂地宕机了几秒。


    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他的视线下移, 看到两人是如何连接在一起的后, 当即被吓了一跳, 连忙伸手去推封骛。


    封骛本来也沉浸在感觉中,见到裴溪皊醒后也怔了下, 眼看裴溪皊想强行和他分开,只好先握住他的手。


    “溪皊,你别这样……就算要出来,也要慢慢往外。”


    “封骛,你……你竟然趁我睡着做这种事。”


    裴溪皊声音有点哑, 似乎对他的行为感到很不可思议。


    不趁着他睡着做这种事还能什么时候做, 醒着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啊。


    在这种关键时候,封骛实在不想被打断,只好放轻语气道:“抱歉溪皊,是我没忍住……但你不觉得很舒服吗?不喜欢吗……”


    “不要……你赶紧滚出去啊……”裴溪皊眼里蒙了水汽。


    现在裴溪皊表现得跟两人逆转了一样, 眼角都红了,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愈发勾人,对他的行为非常抗拒,可在里面的却截然相反,在裴溪皊醒后, 好像变得更□了……


    看来裴溪皊只是不习惯才嘴硬的, 封骛犹豫片刻,按住裴溪皊的肩吻了上去,想堵住他的嘴。


    期间裴溪皊还是很不配合, 一直在推他,就算变成omega他力气也比封骛大,幸亏现在还是半醉状态,封骛能勉强制住他。


    “溪皊……你明明就很喜欢的,我都感受到了……为什么不能接受?”封骛断断续续道。


    “我……我不想这样,在吧台你明明说过……以后不会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


    在吧台时他确实挺心疼妻子,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应该另当别论,封骛一心只想□□,哪里还有心思顾忌那些。


    “可这是不喜欢的事吗?溪皊,你的身体反应很诚实……为什么非要抗拒喜欢的事?”


    裴溪皊本来意识就不太清醒,被封骛这么哄了几句后,明显没那么抗拒了,封骛又吻了下他的眼睛继续。


    这种感觉这么强烈,裴溪皊再困也睡不着了,可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在封骛的动作下渐渐放弃抵抗,像个娃娃一样。


    倘若平时到这种程度,封骛还能知足,可毕竟是易感期,空气中的橡木苔味道愈发浓郁,本来是偏恬淡的味道,硬是浓得裴溪皊不适应。


    “你离我远点……熏到我了……”


    “你就没有别的感觉吗……”封骛哑声道,“难道不想咬我?”


    “我咬你你就能出去吗……”


    自然是不行的,封骛觉得不够,直接揽住裴溪皊的腰换了位置。


    “溪皊,你想赶紧解决的话……就你来可以吗?这样可以快点……”


    他也不介意一直是自己在上面,但要成结的话,还是要alpha主动些比较好。


    此时的裴溪皊意识愈发恍惚,对封骛的提议也开始产生松动,他来真的可以快点吗?在那种□□的□□下,似乎真的有了封骛说的感觉……


    “你像我刚才那样就可以的。”


    好在裴溪皊还有身体记忆,在封骛的刻意引导下,总算感觉出来了。


    比起之前的时间短了些,但和裴溪皊□过这么多次,封骛也算有经验,能感觉出这就是成结了。


    成结那瞬间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像完全满了,不仅是腿软。


    他大脑几近放空,封骛倒在床上缓了半天,总算觉出几分庆幸,裴溪皊还有这功能,说明他还是alpha,那自己也还有救……


    可光□□是不够的,封骛看了眼裴溪皊蒙着纱布的腺体,他必须搞到裴溪皊的信息素,还是要带裴溪皊去找医生。


    这样一套下来,两人又是大汗淋漓,封骛又带裴溪皊去洗了次澡,这次裴溪皊的意识比之前还恍惚,看得封骛又心软了,抱着人睡了一夜。


    第二天封骛起床后见裴溪皊还没醒,干脆下床去外面买早饭,结果一下楼就碰到调酒师。


    对方见到他眼睛都亮了,连忙凑上来:“骛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封骛佯装淡定地看了眼手机:“九点也不早了。”


    “好吧,我还以为你累了一晚上,今天起码得睡到中午。”


    “不至于。”


    调酒师继续感慨:“我住隔壁五点都还能听到声音呢,不愧是骛哥,体力就是好,不是我们能比的,嫂子真是有福气,现在肯定累坏了吧。”


    闻言封骛一僵,隔壁能听到声音的话,那他昨晚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毕竟为了让裴溪皊动,他可是把各种话都拿出来哄人,好说歹说才趁人不清醒让他主动了。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也没听到什么,就是床板声音挺大的,话说是不是因为你太猛了,我还听到嫂子似乎有点抗拒……”


    封骛紧盯着他的表情,确认调酒师不像说谎才放下心。


    又聊了几句后,封骛就出去给裴溪皊买早饭,顺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医生打电话。


    “我昨晚确认过了,他确实……还能成结。”


    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事,封骛终归不太自在。


    “能成结就好,应该就是alpha。”


    “嗯……可是昨晚都那样了,我还是没闻到他的信息素,他对我的信息素也毫无反应。”


    虽说那方面反应挺强烈的,但那只是第一性别都会有的反应,封骛不知道能不能和第二性别一起算。


    “那他是有希望完全变回alpha的吧?”


    “既然那方面没问题,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是腺体这些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要做个具体的检查才清楚。”


    “这样……检查是不是越快做越好。”


    “嗯。”


    “行,那你直接来一趟,我带他过来做检查。”


    跟医生谈妥后,封骛就拎着早饭回了酒吧,发现裴溪皊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出神,见封骛回来后神色一僵。


    封骛把早餐往桌上摆,而后走到床边抱住他:“溪皊,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买了饭,先来吃饭吧。”


    裴溪皊现在内心也很复杂,封骛完全是出尔反尔,亏自己在吧台时还因为他的话有点触动,结果这话都没管过一晚上,封骛就强制他……


    想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可要是全怪封骛也不太合适,毕竟自己是在上面,好像也不对……封骛是自己的alpha丈夫,明明他在上面才对,这下全乱套了。


    “我不想看到你。”


    他一时想不明白,也确实不想看到封骛。


    “别这样啊溪皊,我真的错了,但你明明就很喜欢啊,刚才我出去,昨晚的调酒师都在说你弄的声音太大了……”


    裴溪皊一怔:“什么叫我弄的声音太大?”


    “前面是我,但后面不是你在动吗……他住隔壁都听到了,说你弄得很大声。”封骛委婉道。


    昨晚他意识恍惚,回想起来始终隔着层雾,可大致还是记得的,弄出的声音真有这么大吗?


    “行了,先吃饭好不好?吃完再带你出去逛逛,顺便去看医生。”


    “看医生……”


    “嗯。”封骛摸了下他裹着纱布的腺体,“是该带你去检查下了。”


    裴溪皊态度这才软下来,但食欲不佳只吃了几口,出酒吧时又遇到调酒师,问他要不要休息下再走,一脸关切的样子,却看得他很不舒服。


    好在封骛帮他解决了,继续带他在这边逛,裴溪皊心里不太舒服,可封骛很会转移注意力,玩着玩着他也没再去想那些。


    等封骛预约的医生到了后,裴溪皊才跟他去了医院,那医生看起来很专业,可看他的眼神……总感觉很别扭。


    “封先生,所以您在电话里说的……又是夫人?”


    “嗯。”


    什么叫又是,裴溪皊听不太懂,但因为没记忆,他也没多想。


    封骛向来不在乎这些,只是想起第一次找这医生,就是想让裴溪皊变成omega,然而无果,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制订摘除alpha腺体的方案,把人变成beta。


    中间那些就不提,如今又找他让他把裴溪皊变回完整的alpha……确实挺复杂。


    医生也这样问了:“可是您之前不是想让夫人……您确定现在要这样做吗?”


    “确定,来之前就跟你讲过。”


    不仅是腺体问题,经过昨晚的事,也彻底打消了封骛心里最后那点犹豫。


    “好,我明白了。”


    闻言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封骛带裴溪皊去做了套普通的常规检查,而后让裴溪皊先出去,有话要和封骛单独讲。


    裴溪皊心里疑惑,他的腺体有什么需要单独讲的,但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所以他腺体到底什么情况?”


    “嗯……估计和之前的腺体萎缩有关,这次其实就相当于一次治疗,剔除了腺体坏死的部分,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那有办法让他恢复吗?”


    “等他腺体养好后就能自行恢复的,不过考虑到您之前的诉求,其实还有其他方案。”


    医生顿了顿,见封骛示意他继续才开口:“夫人的腺体组织相当于在重构中,不管它可以自行恢复成alpha,可要是人为干预的话,是有几率恢复成omega的。”


    有几率……恢复成omega?


    “希望大吗?”


    “至少有四五成希望,我觉得算大的,毕竟您之前那么想……夫人恢复成omega。”


    是啊,他之前那么想裴溪皊恢复,可现在别的不说,是他根本离不开裴溪皊的alpha信息素……


    “信息素这点您也不用太担心,最近的新型抑制剂能确保您度过这次易感期,从刚刚的检查报告来看,只要有夫人的腺体样本,也有希望消除掉依赖性。”


    闻言封骛一怔:“也就是说……我的信息素依赖能治好?”


    “是的,所以夫人变回omega也没事,就看您如何选择了。”


    第103章


    裴溪皊坐在走廊长椅上边看手机边等封骛。


    等封骛出来走到他身边后, 裴溪皊才抬眼看他,发现封骛又是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见状裴溪皊摸了下裹着纱布的腺体:“你怎么这副表情……我的病很严重吗?”


    “没事,医生又开了些药, 我们可以先回去。”


    封骛揉揉额角, 觉得这事愈发棘手, 还是把人牵了起来。


    现在裴溪皊是没有记忆的状态,肯定默认自己是omega, 可他要是恢复记忆的话,会选择当omega还是alpha呢?


    他完全不知道裴溪皊是怎么变成这样,他失忆到底是其他人导致的,还是……他自己不想要这段痛苦的记忆。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封骛心绪复杂, 也不敢表现出来, 身边的裴溪皊一直在偷偷看他,想必心里也很在意这些。


    医院里公园的风景很不错,封骛提议和他在这边逛逛,裴溪皊也答应了, 两人心里都藏了事,谁也没主动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等走到一处长椅后,封骛才斟酌着开口:“溪皊,其实你腺体的问题……有点复杂。”


    “复杂?病得很严重吗?”裴溪皊睫毛颤了颤。


    “倒也不是。”封骛顿了顿, “你哥有跟你讲过之前的事吗?”


    裴溪皊摇头:“没怎么讲过。”


    应该是没怎么讲, 不然封骛也不会这么快把人圈到手,裴溪皊现在的绝大部分记忆也是被他灌输的。


    “那我可以再跟你讲点以前的事,看你想怎么选择。”


    “好……你说吧。”


    每次说到以前的事, 裴溪皊都有些紧绷,封骛握住他的手,做了番心理准备才道:“溪皊……其实你以前是个alpha。”


    闻言裴溪皊果然愣住了,封骛继续道:“我不太清楚你醒来时的事,但你当时不会觉得……不太习惯吗?”


    要说习惯这块,他倒没太大感觉,刚醒的时候是被腺体疼醒的,那种强烈的剧痛让他没心思去想别的事。


    而后就看到守在一边的裴潋,他跟裴溪皊讲明了自己的身份,便直接把他往裴家带。


    别的不说,光是长相这点,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有血缘关系,虽说裴潋看着冷冰冰的,可确实对他很照顾,裴溪皊就这样对他产生了依赖感,没去怀疑他说的话。


    “好像没有。”裴溪皊有些茫然,“什么叫……我以前是个alpha?”


    兴许裴溪皊更习惯omega的身体,不过封骛觉得还是得讲明。


    “哥给我看过我以前的照片和资料……我确实一直都是omega。”


    “嗯,你在裴家时是omega,但你嫁给我之后出了点意外,变成alpha了。”


    “意外……”裴溪皊眼里迷茫更甚。


    这话是有些难以理解,二次分化几率这么小,能导致性别变化的意外确实少见。


    “相当于二次分化,你还挺适应当alpha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体位才会是那样……”


    “封骛,这种事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封骛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裴溪皊却有点躲他,封骛只好把刚才的检查报告给裴溪皊看,上面有他的诊断结果,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饶是如此,裴溪皊还是难以置信。


    “真的不是医院误诊?”


    看裴溪皊这么意外,封骛想起之前带他去医院检查性别时的事,那时裴溪皊也很难以接受,还在他面前哭了,现在想想感觉还挺可爱。


    谁知道后面不仅接受得很好,还对他做了那些事……封骛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溪皊,医院误诊概率很小的,目前你的腺体状况挺复杂,总之还是看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想当alpha的话,那这样养下去就能恢复的,如果你想当omega……就要采取药物治疗。”


    “你的意思是……我的性别还能自己选?”


    “差不多是。”


    闻言裴溪皊没再说话,只是碰了碰裹着纱布的腺体,眸里一黯。


    “我本来就是omega,没什么选择的必要。”


    现在裴溪皊只把自己当omega,一定程度上也和封骛想得一样,可他要是恢复记忆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当omega吗?


    为了让裴溪皊尽量不后悔,封骛只得道:“溪皊,你还是更偏alpha的,你没有当alpha的想法吗?”


    “你会有变成omega的想法吗?”


    这个比喻对换过来,对封骛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可裴溪皊情况特殊,还是得说细一些。


    “其实当alpha也挺好的,我们昨天晚上……你不觉得很舒服吗?”


    “不觉得。”裴溪皊回答得很干脆。


    又在说谎,昨天在里面封骛感受得很清楚,裴溪皊身体绝对很喜欢。


    估计是碍于面子一直嘴硬,封骛直接环抱住他,看着漂亮的妻子,手也开始不老实:“可能一次还是太少了……溪皊,多来几次你就会喜欢的。”


    裴溪皊一惊,赶紧推开他:“你干什么?外面都是人……”


    “你以前就是这样,喜欢在公共场合和我□。”


    “我……”


    “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喜欢的玩法很多,想听我详细跟你讲讲吗?”


    见裴溪皊脸红,封骛知道不能太过火,只得缓声道:“溪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讲讲以前的事,你不仅以前是alpha,其实现在也是。”


    “虽然你现在还没信息素,但昨天晚上……你在我身体里成结了,这样是会让人……怀孕的,只有alpha能这样做。”


    昨晚舒服归舒服,裴溪皊酒都没醒,哪有注意到什么成结不成结的,听到封骛说他会怀孕,都没拿稳手里的报告。


    “毕竟你以前也想过……让我给你生个孩子。”


    他都在说什么?


    又是公共场合又是成结生孩子的,这对裴溪皊来说太荒诞,封骛有脸说他都没脸听。


    想到这里,裴溪皊彻底坐不住了,起身就想走,封骛又拉住他安抚:“溪皊,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知道些以前的事,看看该怎么选择……”


    “我不想选,你也滚远点。”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一次性说这么多的,不提了好不好?”


    封骛揉了揉他的头,裴溪皊把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嗯了声,这才放松下来。


    他老婆好不容易变温柔了,结果又被他给弄到炸毛,封骛也明白过来要循序渐进,只好抱住人一番哄。


    既然没信息素依赖这层,他还是更倾向于裴溪皊是omega,虽说也会和他闹脾气,但都在可控范围内,偶尔可以欺负一下,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在那种时候……似乎还是alpha的裴溪皊更能满足他,而且医生说的能治好也要看个体差异,封骛当时燃起希望,之后细问才知道,完全治好至少需要两三年。


    那抑制剂又能管多久呢,倘若最后他是那种治不好的个体又怎么办?稳妥起见接受裴溪皊的alpha信息素是最稳妥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裴溪皊怎么想,只是他现在没记忆,对omega身份接受良好,要是以后恢复记忆后悔怎么办?


    或许光问现在的裴溪皊还不够,得让裴溪皊恢复记忆后再选择,那才是他真正想的。


    看着旁边在弄花的裴溪皊,封骛心里发涩,恢复记忆后……裴溪皊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吗?


    封骛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饿不饿?带你去吃点东西。”


    裴溪皊没说话,只是靠着他。


    于是封骛带他去了就近的一家餐厅,封骛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迎上来,恭敬地将他们引到视野最好的位置。


    封骛接过菜单让裴溪皊点菜,又特意叮嘱了裴溪皊的口味喜好,裴溪皊连这些都忘了,但听封骛记得这么清楚,心里也有几分波动。


    等菜时封骛起身走到餐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跟琴师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舒缓的乐曲从他指尖流淌出来。


    他弹得很专注,侧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深邃,裴溪皊望着他,当即有些怔忡。


    这个男人一直都非常矛盾,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强势到蛮不讲理,裴溪皊会因为他不尊重自己而感到不适,可又会沦陷在他无微不至的体贴中……


    一曲弹完后,封骛坐回他旁边,裴溪皊开口道:“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


    封骛一怔:“当初为了追你学的,也只会几首曲子。”


    在吧台调酒时封骛也是这么说的,裴溪皊不知道封骛为了追他还学了些什么,虽说裴溪皊喝不惯他调的酒,但那杯酒别的不说,外观还是很漂亮的,可见他技术很好。


    “很好听。”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练别的曲子弹给你听。”


    “还好,不用刻意练的。”


    他不是喜欢鉴赏这些的人,看封骛平时工作那么忙,还抽出时间陪他,裴溪皊不好意思让他再费心。


    晚餐很愉快,封骛细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才推到他面前,裴溪皊也逐渐平复,偶尔会因为封骛说的趣事抿嘴轻笑,在灯光下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从餐厅出来后夜色渐深,封骛又开车带裴溪皊往郊外开去,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建筑前。


    “这里是……”


    裴溪皊摇下车窗,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闷响。


    “是能让你放松的地方,顺便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封骛帮他解开安全带。


    走进靶场,硝烟味扑面而来,裴溪皊不自觉蹙眉,下意识攥紧封骛的衣角,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靶场到了晚上也有一批人,有白天工作压力大真来放松的,也有专门来练技术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跟封骛打招呼,看到他旁边的裴溪皊愣了愣。


    “封先生,今天怎么和夫人一起来了?”工作人员笑着问道。


    他和裴溪皊热恋那会经常会来这边打靶,裴溪皊长得漂亮枪法又好,所以这边的工作人员对他印象很深刻。


    “刚好有空,想着带他来放松一下。”封骛开口道。


    “好啊,我们这边进了批新货,可以好好放松下……嘶,还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夫人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裴溪皊很疑惑。


    “是这样的,我们新进的那批枪有点问题,准星总是调不准,能请夫人帮忙看看吗?”


    裴溪皊不懂这种事找他干什么,当即开口道:“可是我也不懂这些……”


    话还没说完,封骛就握住他的手:“溪皊,你肯定可以的,去看看吧。”


    于是裴溪皊被半推半就地带到工作台前,台子上放着几把拆卸到一半的手枪,零件散落在绒布上。


    工作人员递来一把明显调试过多次的枪道:“怎么调都觉得差一点,弹着点总是偏右下,本来想着过几天找人来看看,既然夫人来了,感觉问夫人会更好。”


    裴溪皊手足无措地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却意外熟悉,他抚过枪身,最后停在扳机上。


    “这里有问题。”


    他脱口而出,自己都愣了下,但双手已经自发动作起来,卸下弹匣开始调整。


    “原来如此。”工作人员恍然大悟,“我们都只顾着调准星,没想到是扳机的问题。”


    裴溪皊熟练地将枪重新组装好,递给工作人员:“现在试试。”


    试射的结果令人惊喜,弹着点完全集中在靶心,工作人员连连道谢,看他的眼神充满敬佩。


    回到私人射击区,裴溪皊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封骛不知何时贴到他身后,双手虚拢着他,重新举起枪。


    “溪皊,我的姿势总是不对,你能教我吗?”


    封骛声音带着笑意,故意做出错误动作,等着裴溪皊来纠正。


    好在裴溪皊没想那么多,只是本能地抬手纠正,封骛顺从地任他调整。


    调整后的第一枪打出八环,封骛低头蹭了蹭他发顶:“果然要你教才行。”


    第二枪九环,裴溪皊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甚至无意识地凑近观察弹道:“刚才扣扳机太急了,要这样……”


    又是一番调整,第三枪正中红心。


    “看。”封骛突然收紧怀抱,“你真的很厉害。”


    裴溪皊望着靶心密密麻麻的弹孔,某个午后忽然闪回,他站在同样的位置手把手教人射击,两人身体紧贴着,是很危险的距离……


    再之后的事就记不清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扣动扳机时的震颤,那种陌生的熟悉感让他心慌,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兴奋。


    “有想起什么吗?”封骛低声道。


    “只是一点片段……不是很清楚。”


    “没事,只要有进展就是好的,再继续试试吧。”


    封骛又找了把其他枪丢给裴溪皊,虽说不想裴溪皊完全恢复记忆,但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还是得从其他方面试探下。


    就这样,封骛和裴溪皊在靶场刚好打到凌晨,裴溪皊状态越来越好,倒真像封骛所说的有被放松到。


    靶场临海,封骛便带人去海边逛了逛。


    到了晚上,气温又降了几度,封骛把自己穿的外套披在裴溪皊身上后,才带着他往海边走。


    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大海的浪潮声格外清晰,后面还是裴溪皊先开的口:“封骛,谢谢你,今天玩得很开心。”


    封骛下意识看向他,那双漂亮眼睛里盛着毫不掩饰的依恋,他心里一软,当即将人拥入怀中。


    裴溪皊微微一僵,旋即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他胸前。


    “你开心就好。”封骛声音有些沙哑。


    失忆后的裴溪皊把全部信任都给了他,像张白纸任他涂抹,这种完全的掌控感曾经让他志得意满,此刻……却成了沉重的负累。


    “可是溪皊,我以前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真的不恨我吗?”


    裴溪皊在他怀里抬起头:“那你以后还会伤害我吗?”


    封骛登时心里发涩,一旦裴溪皊恢复记忆,现在的一切温情都会化为泡影,到那时,他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不会有。


    “不会。”封骛听见自己说,“那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对不起裴溪皊的,这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一笔勾销。


    他在心里默默做出决定,等解决完裴家的事,等确保裴溪皊再也不会被家族束缚……他就放手。


    怀中的温暖突然动了动,裴溪皊突然仰起脸,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生涩而温柔,让封骛霎时僵住。


    被吻了片刻,封骛才开始回应这个吻,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灯塔的光一次次掠过相拥的两人,光影交错时明时灭。


    一吻结束,裴溪皊将发烫的脸埋在他颈间:“我们回家吧。”


    回……家?


    “回我们在南州的家,不过是该先跟哥哥说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听你讲,我还挺想回去看看的。”


    “好……等解决完后,我们就回家。”


    他轻声应着,揽着裴溪皊往回走。


    第104章


    到酒店套房时, 裴溪皊已经困得不行,封骛有事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看到裴溪皊还强撑着在沙发上等他,封骛心头一软, 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溪皊, 困了可以不用等我的。”


    “没事……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 我们一起睡。”


    正说着,裴溪皊就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很快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封骛保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确认人彻底睡熟,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卧室,盖好被子。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 勾勒出裴溪皊过分漂亮的轮廓, 封骛站在床边凝视良久,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轻掩上门走向阳台,接通了下属的电话。


    “老板,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事情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复杂,而且还有冲突的地方……”


    “什么?”


    “之前您给过我一份实验报告,上面说裴家在进行某种秘密实验,但这实验并不是什么决定裴家继承人的基因强化, 只是个很简单的医疗类项目。”


    顿了片刻, 下属继续道:“这个报告可能和之前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问题还是出在裴潋身上,我们找到份病历,上面说他患有先天性的腺体发育不全症。”


    闻言封骛一愣, 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看着那么强势的裴潋……竟然会有先天性腺体缺陷。


    “情况属实?”


    “目前只找到病历报告,但想想可能性也很大,裴潋有腺体缺陷,裴家肯定会尽全力去隐瞒,我们能查到的本就很有限,而且裴家也是在裴潋分化那几年突然转变市场,投入了巨额资金在腺体研究方面,这点也很可疑。”


    “大约五年前,裴家启动了针对裴潋的医疗项目,表面上是研究腺体强化,实际上是为了治裴潋的腺体,普通的修复对他已经没用,只得进行腺体移植的禁忌实验……”


    听到这里,封骛已经能把事情始末全串起来了,他呼吸一窒,下意识抓紧栏杆。


    “我们找到了当年参与项目的其中一个研究员,据他透露,裴潋几乎测试了所有可能的供体,最终发现只有直系血亲的腺体才有可能完全适配……”


    之前席之礼跟他说过这个实验项目,说身为继承人的裴潋在腺体强化中排异严重,迫不得已将实验体换成裴溪皊,这都只是幌子,真实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腺体置换。


    外面找的其他供体都不行,估计适龄的裴家人也都筛选过一波,最后只有他的omega亲弟弟符合条件。


    为了把裴溪皊的腺体置换给裴潋,他们给裴溪皊注射强制分化成alpha的药剂,封骛有了解过腺体这方面的事,在注射完那种药剂后,腺体会进入一种特殊的活化状态,正是移植的最佳时机。


    “但是移植计划出现了意外,夫人分化成alpha后,信息素和裴潋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这种情况强行移植可能会造成两个腺体同时坏死,所以他们不得不终止项目,如果这些是真的,那裴潋估计一直都在用某种手段隐藏缺陷……”


    对,虽说平时裴潋看着和正常alpha无异,但他们的接触仅限于普通交流,根本不清楚裴潋日常是什么样的,如果能更深入地接触……肯定能探出虚实。


    而且封骛觉得他腺体缺陷的可能性很大,圈里都知道裴潋各方面都非常冷淡,这么多年身边一个omega都没有过,唯一被拍到和omega同进出还是和裴溪皊。


    这么想可能不太好,但一个正常的成年alpha要是没喜欢的omega,还能做到如此清心寡欲,确实容易让人多想。


    “那溪皊这次是什么情况?不仅腺体退化成这样还失忆了……是裴家又想重启项目?”


    “呃……这个我们目前查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夫人主动去找的实验基地。”


    封骛一怔,他还以为那天在庄园裴溪皊突然不见是被强行抓走的,结果是他自愿的?


    “你确定吗?”


    “不是很确定,但夫人被抓的可能性很小吧……又不是什么大规模抓捕,抓他的有来无回还差不多。”


    “会不会是他们用什么手段骗了溪皊?”


    “这个倒有可能,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夫人自己去的可能性并不小,他对裴家的警惕心还是很强的,这么做可能有自己的原因……”


    自己的原因?那能是什么原因?


    封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思绪乱成一团麻,易感期的烦躁不断漫上来,他闭了闭眼,一拳砸在栏杆上。


    听完下属的汇报还以为能彻底得知真相,结果只是搞清了些以前的事,关于现在的裴溪皊,他依旧一概不知。


    那现在最大的切入口,也就在裴潋的腺体缺陷上,如果能确定这是真的,顺着这条线下去,兴许能知道真相。


    “行,我知道了,你继续监控实验室和裴家公司那边,有异常情况随时汇报我。”


    “好的。”


    挂断电话后,封骛走回房间里,看着熟睡的裴溪皊,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脸。


    刚才和下属聊了那么多,其实还有个更快知道真相的方法,那就是有记忆的裴溪皊直接把一切都告诉给他。


    可如果裴溪皊现在是有记忆的,会跟他讲这些吗?


    想起在海边时裴溪皊给他的吻,封骛心里发涩,很快有了答案。


    如果裴溪皊现在有记忆,那这段时间的温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连见人一面都难。


    也不该这么想,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死前能多和裴溪皊有这么一段岁月,是该庆幸的。


    暂且不论之后如何,起码现在的裴溪皊是喜欢他的,这就够了。


    ……


    晨光熹微,封骛靠在床头,看裴溪皊在他臂弯中转醒。


    “醒了?”


    封骛的声音有些哑,指尖轻轻梳理着裴溪皊睡乱的短发。


    “嗯……你今天醒得好早。”裴溪皊撑起身。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溪皊,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量。”


    “你说。”


    “我打算过些日子带你回南州的家。”封骛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你想回去看看吗?”


    “真的可以吗?”


    “那是我们的家,想不想回去就一句话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我们先回裴家住几天,这次回南州,恐怕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你哥了。”


    裴溪皊闻言,眼中闪过丝复杂的神色。


    “哥哥他……会同意吗?”


    封骛握住他微凉的手:“只要你愿意,我去跟他说。”


    这提议显然说动了裴溪皊,他轻轻点头。


    用过早餐后,封骛亲自为裴溪皊收拾行李,期间裴溪皊又缠着他问家里的布置,封骛先是描述,而后想直接给裴溪皊看照片。


    裴溪皊却拒绝了,说听听就好,到时候亲眼看着感觉肯定不一样。


    再回到裴家宅子时已是午后,他们在客厅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裴潋穿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显然刚从公司回来,见到客厅里的两人,他的目光在封骛身上短暂停留,旋即落在裴溪皊身上。


    “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封骛上前一步:“哥,我准备过段时间带溪皊回南州住,临走前溪皊想多陪陪你,所以我们想在这边住几天。”


    闻言裴潋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转,最后定格在裴溪皊身上:“你想和他一起住下?”


    “嗯……哥,你会介意吗?”裴溪皊问道。


    裴潋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房间一直有人打扫,你们自便。”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当即要转身上楼。


    “哥。”封骛适时开口,“晚上有空不如一起吃顿饭?”


    裴潋脚步微顿,背对着他们应了声:“嗯。”


    晚餐时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掩不住席间微妙的气氛,封骛细心地将裴溪皊喜欢的菜色挪到他面前,又为他盛了碗汤。


    “哥,最近公司还是很忙吗?”裴溪皊试图打破沉默。


    “还行。”裴潋语气很冷。


    觉察出裴潋没有聊天的意思,裴溪皊低下头不再作声。


    封骛见状开口:“听说哥最近在谈一个生物科技的合作项目?这个领域前景很好。”


    裴潋目光锐利:“你对生物科技也有兴趣?”


    “只是略有涉猎。”封骛对上他的视线,“特别是腺体相关的研究,觉得很有意思。”


    “腺体研究?哥也在搞这个吗?”裴溪皊疑惑道。


    “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他的目光转向封骛,“你还是专注自己的领域为好,腺体研究水深,外人最好不要轻易涉足。”


    封骛从善如流地点头:“哥说得是,不过我最近查了些资料,发现个很有意思的课题,是关于先天性腺体缺陷的,治疗起来确实棘手。”


    说这话时他在注意裴潋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句话后,裴潋表情很明显发生了变化。


    在他想乘胜追击时,裴溪皊轻轻拉了下封骛的衣袖,小声道:“封骛,我有点头晕。”


    封骛关切地俯身:“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裴溪皊摇头:“可能是有点累。”


    看来今天只能先到这里,封骛顺势起身,对裴潋歉意道:“哥,我先送溪皊回房休息。”


    裴潋目光在裴溪皊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去吧。”


    等回到房间后,封骛扶着裴溪皊在床边躺下,去外面给他倒了杯热水。


    “好点了吗?”封骛轻轻握住他的手。


    “就是有点累,休息下就好了。”裴溪皊道。


    封骛看着他温顺的眉眼,心中那个冒险的计划逐渐成形,除了证实裴潋腺体缺陷这点外,他还需要知道裴潋私下里对裴溪皊的态度,那些在旁人面前不会显露的真实情绪。


    夜深人静时,封骛取出枚微型监听器,巧妙地藏在了裴溪皊的衣领内侧,等起床后封骛又为裴溪皊整理衣领,确保设备正常运行。


    “找哥说说话吧,记得问问他的身体,他最近似乎也挺累。”


    裴溪皊不疑有他,乖巧地点点头,朝着书房走去。


    封骛则回到客房桌边戴上耳机,很快便听到清晰的对话声。


    “哥?”裴溪皊的声音带着些许怯意。


    一阵纸张翻动的轻响后,是裴潋略显意外的回应:“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脚步声靠近,“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裴潋的语气是封骛从未听过的温和,“坐吧。”


    接着是沙发轻微的凹陷声,裴溪皊轻声说:“哥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封骛在耳机这端皱起眉,这与他想象中的画面截然不同,裴潋对裴溪皊的关爱不似作伪。


    接下来的对话多是些家常闲聊,裴潋耐心地回答着裴溪皊的各种问题,语气始终温和。


    后面他们还聊起小时候的事,直到裴溪皊离开书房,封骛都没听到任何可疑的内容。


    他摘下耳机,陷入更深的困惑。


    如果裴潋真的心怀不轨,为什么会对裴溪皊流露出如此真挚的关爱?那些童年回忆中的细节,不像一个处心积虑要害弟弟的人会记得的。


    但下属的情报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也许真相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裴潋对裴溪皊的关爱可能是真的,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为某些原因做出极端选择。


    封骛在裴家的第三个夜晚,终于等到个意外突破。


    裴潋因急事深夜外出,封骛入侵裴家监控屏蔽掉特定区域和警报系统,确认四下无人后,才闪身进入裴潋的书房,这个他一直想要探查的地方。


    书房布置得很简洁,唯有书桌一角放着个格格不入的相框,封骛走近,发现那是年幼的裴溪皊和裴潋的合影。


    小时候没性别之分,两人着实长得像,不过裴溪皊眉眼更精致些,在照片上甚至是笑着的,裴潋则一直都冷着脸。


    他在桌前蹲下身,谨慎地打开抽屉,在一叠文件下方,有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


    凭借特殊技巧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他愣住了,不是他想象中的实验数据报告,而是一沓已经泛黄的信件和病历。


    最上面的一份病历清楚地写着裴潋的腺体诊断,先天性腺体坏死症,预计存活期不超过三年,日期是四年前。


    封骛继续翻阅,又发现了份裴溪皊签署的自愿捐赠协议,日期就在那份病历日期的后一周。


    这几天和裴潋的相处来看,他也不像觊觎裴溪皊腺体的样子,他的腺体应该有用其他方法治疗,别的不说,起码看起来并不虚弱。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碎的真相,根本就没有什么阴谋,只有裴溪皊心甘情愿的牺牲。


    但这场实验和下属汇报的那样,最终因排异没能成功,而这时的裴溪皊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在这之后没多久,他就和长期对立的商会起了冲突,裴溪皊在那场冲突里替他挡了枪,腺体因此重度受损,估计没办法再给裴潋移植,他也迫于裴家的压力跟他去了南州。


    直到后来他们婚姻破裂,裴溪皊去找顾则熠修复腺体,结果二次分化成alpha……这是不是说明,裴溪皊又可以尝试给裴潋移植腺体了?


    下属说了这次也极有可能是裴溪皊自愿的,是他自愿把腺体给裴潋,至于为什么会失忆,大概也是腺体受创导致的。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那张合影上,裴溪皊的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


    之前席之礼就跟他说过,裴溪皊很可能是把他当替身,可封骛始终不敢全信,眼下看着那份捐赠协议,心里五味杂陈。


    难道他以为的爱情,从头到尾都只是场精心设计的替代?


    就连现在失忆后依赖他的裴溪皊,也只是把他当成了新的精神寄托……


    裴溪皊对裴潋应该只是亲情,可封骛还是觉得很难受,腺体这么重要的东西,几乎是和生命挂钩的,他无法容忍裴溪皊这么轻易地把生命交付出去。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协议上裴溪皊的签名,这笔迹他太熟悉了,和婚后裴溪皊在各种文件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不……不能就这样下定论。


    也许真相并不是这样非黑即白,但他必须知道真相,不是从这些冰冷的文件里,不是从别人的转述中,而是从裴溪皊本人那里听到答案。


    即使恢复记忆的裴溪皊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他也想知道曾经的裴溪皊到底是怎么想的。


    封骛收拾好现场回到卧室,开门时没控制住力道,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月光惨白,照得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无所遁形。


    裴溪皊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封骛?”


    他话未说完,封骛已欺身而上,单手扣住他的手腕按在枕边,裴溪皊吃痛地蹙眉,睡意瞬间消散。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惊慌。


    封骛俯视着他,不等裴溪皊反应,便低头吻住他的唇。


    这亲吻和以往的都不同,更像是惩罚性的撕咬,带着血腥气的掠夺,裴溪皊挣扎却被更用力地按在床上。


    “呜……”


    裴溪皊被吻得几近窒息,他拽着封骛挟制他的手,想让封骛松开,然而平日细心的封骛今天却毫无反应,反倒不断加大力道,唇舌抵入更深地掠夺。


    口中血腥气渐重,裴溪皊见怎么拽封骛他都没反应,只好扯住封骛的衣领一把将他甩开。


    他捂住胸口平复呼吸,唇角火辣辣地疼:“封骛……你发什么疯?”


    明明睡前都还好好的啊……


    岂料封骛被甩开后很快就爬了起来,又想按住他继续,裴溪皊很无措,不断往旁边退,慌乱之下抬手扇了封骛一耳光。


    这下封骛没再动作,裴溪皊也愣了愣,他试探地往前移了些,想去碰封骛被打的脸:“抱歉……我刚刚有点没控制好……”


    封骛也碰了下自己的脸,确实挺疼的,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可另一种渴求的感觉却在痛感中被不断放大。


    毫无章法地按住人吻了番,封骛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并未抚平多少,这只是他单方面在裴溪皊身上索吻,他不喜欢这样。


    他想要裴溪皊在他身上索取,想被裴溪皊□□,让他来主动,这样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缺,让他觉得裴溪皊是需要他的。


    想到这里,他当即握住裴溪皊伸过来的手,拉着他倒在自己身上。


    裴溪皊这下彻底怔住了,他觉得封骛很奇怪,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本能地想逃离,封骛又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溪皊,别走好不好?”封骛哑声道。


    “我……我没走啊,你今晚到底怎么了?”裴溪皊皱眉。


    封骛闭了闭眼,目标明确地把手往下探,一边动一边道:“可不可以帮帮我?我真的好难受……溪皊,像在酒吧那次帮我……”


    被握住的裴溪皊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封骛说酒吧的事,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了上来,没想到封骛竟然还想……


    “溪皊,求求你,□我好不好?”


    第105章


    “不……不行。”裴溪皊吞吐道。


    “嗯?”


    “我说不行……我不想做那种事。”


    许是没想到裴溪皊会直接拒绝, 封骛哑声道:“为什么溪皊?在酒吧那次你明明做得很好啊……”


    裴溪皊往后退了些,认真地看着他:“封骛,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封骛皱眉,他有点听不懂裴溪皊的话, 只把这当和上次一样的推拒。


    见封骛没听懂, 裴溪皊也陷入纠结, 对一个omega来说,嫁了个天天要他在上面的alpha, 相当于嫁了个□无能老公,好在他不太在意这方面,只是觉得不适应,并不反感。


    而且之前有次封骛也想在他上面过,裴溪皊那时身体的抵触情绪比这大多了, 所以他才接受得相对快了些。


    他觉得封骛对他好, 和封骛相处起来很开心,这就足够了,相处模式这些都是可以调和的,见封骛突然发疯, 他心里也很担心,怕他真有什么精神类疾病。


    “如果你实在想的话……我,我可以试试,不过你现在想要的……真的是这个吗?”


    这下封骛听明白了,他很确定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


    “嗯……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溪皊……帮帮我好不好?”


    裴溪皊抿唇, 闻言只是伸手轻轻环抱住封骛。


    “你非要我来的话……我也没做好准备,这样会好一些吗?”


    感受着突然环住自己的温热,封骛心中的躁郁也被压下去不少, 裴溪皊说得没错,他今晚是有些冲动了……


    月光下裴溪皊的眉眼非常漂亮,然而却因为他紧皱着眉,两边嘴角也都被他咬破了,封骛心里一软,也揽臂将人圈在怀中。


    他是用了力气的,和裴溪皊那样松松环着不一样,抱得很紧,头也埋在裴溪皊颈窝边,那里没有熟悉的樱桃味和咖啡味,只有股很淡的药味,倒让他成功心安下来。


    被抱得这么紧,裴溪皊也有些不适,但他并未言明,只是开口道:“封骛……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的。”


    “没事。”


    “我们毕竟是夫妻,你要和我这么生疏吗?”裴溪皊声音大了些。


    “溪皊,你失忆了,我烦心的事你都不记得。”


    岂料裴溪皊小声道:“其实……我这段时间恢复了一些记忆。”


    闻言封骛一怔,当即抓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溪皊……那你想起些什么了?”


    有没有想起自己对他的那些伤害?


    想到这里,封骛便心头一紧。


    明明刚才还计划让裴溪皊恢复记忆,可想到裴溪皊恢复记忆后真会离他而去,他又变得不敢面对事实。


    “没想起太多,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那都想到了些什么?”


    封骛莫名有种直觉,裴溪皊恢复的记忆可能和他在查的事有关。


    有记忆的裴溪皊根本不会跟他说这些事,而这种陈年旧事本就难查,要是能趁裴溪皊现在不设防把话套出来,自然最好不过。


    “之前我哥也跟我简单讲过以前的事,我想起来的应该是真的……”裴溪皊顿了顿,“就是些普通的事,也没什么好讲的。”


    听到这里,封骛稍微松了些力道,揽住裴溪皊倒在床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溪皊……把你记起来的都跟我说说好吗?”


    “主要是比较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就跟我讲讲关于你哥的事?”封骛意有所指,“虽然哥现在看着没什么,但他身体这块……是不是不太好。”


    “嗯……这个我有印象,不过这事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是合法夫妻,你哥就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需要隐瞒什么吗?”


    裴溪皊纠结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哥他……腺体是有点问题,其实是有治疗机会的,是我导致他变严重的……”


    “因为你?哥他这个……不是先天性的吗?”


    潜入裴潋书房时,封骛有把信息都备份,他记得很清楚,裴潋那种病症就是先天性的腺体缺陷,说实话没有置换能活这么大已经是奇迹了。


    可为什么裴溪皊又说是他导致的?


    “虽说是先天性,可因为我……导致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机会,这是我欠他的。”裴溪皊低下头。


    “溪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裴溪皊摁着额角,神色有些痛苦:“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我哥的病是我造成的,我对不起他……”


    封骛神色也有所变化,他喉结滚动,低哑道:“你别这么想,那都是不可控因素。”


    “不是的……”


    裴溪皊想辩解,可记忆十分模糊,只能想起大概,他也不知道当时到底什么情况,感觉头疼得厉害。


    “好了溪皊,实在难受就先别想这些,你清楚你哥现在的身体情况吗?”封骛转移话题。


    “不太清楚……”


    “我看哥应该没事,你不用这么内疚。”封骛温声道。


    见裴溪皊还沉浸在情绪里,封骛又把人按在怀里,一边亲一边安抚,这才让裴溪皊冷静下来。


    恢复神智后裴溪皊感到几分歉意,明明是他想帮封骛疏导下情绪的,最后又成了封骛安抚他,到了后面他又直接在封骛怀里睡了过去。


    封骛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看裴溪皊睡着了,他便把人平躺放好,而后把刚才从裴潋书房搞到的资料发给下属,让他按着那上面的信息去查。


    现在事情真相还没完全确定,但封骛心里已然有了某种预感。


    ……


    因为书房的信息很详尽,第三天封骛就收到了下属发来的详细汇报。


    彼时的封骛站在花园的紫藤花架下,远远望着那对兄弟。


    裴溪皊正给裴潋看手机上的照片,裴潋微微倾身,手指轻点屏幕,不知说了什么,裴溪皊当即勾起唇角。


    这般温馨的场景,却让封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手机震动起来,他走到树荫下接听。


    “老板,查清楚了。”下属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十年前那场意外……是为了救溺水的夫人,裴潋跳进冰河里把他捞上来,从此落了病根。”


    封骛握紧手机:“说详细点。”


    “当时裴潋本来第二天就要去外地接受腺体治疗,因为这次落水,错过了最佳治疗期,这些年他的腺体功能一直在衰退,直到五年前彻底衰竭,夫人偶然发现了裴潋的病,才知道真相,之后他就……自愿签了那份协议。”


    听到这里,封骛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裴溪皊总是带着歉意的眼神……


    这一切完全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太过简单,反倒让他无从下手。


    通话结束后,封骛久久站在原地。


    他看向那边,裴溪皊温柔地替裴潋整理衣领,裴潋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他们两人明明都是偏冷的性格,在彼此面前却能露出截然相反的一面。


    这一幕对往日的封骛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他对裴溪皊占有欲非常膨胀,根本看不得他和其他alpha发生如此亲密的接触,即便这个人是和他长相神似的亲哥。


    但想起这段时间查出来的事,他心里五味杂陈,感到非常茫然无措,在这纠结下,一个念头也渐渐浮现出来。


    两人间的纠葛其实很简单,只是延误了裴潋的治疗时机,裴溪皊就觉得欠哥哥一个腺体……那他呢?


    四年前那场枪战历历在目,裴溪皊扑过来为他挡下那一枪,子弹正中腺体,留下了严重的不可逆损伤。


    如果不是之前为了给裴潋置换腺体注射过药剂,让他的腺体里有alpha基因存在,恐怕裴溪皊真会就这样一直腺体残疾下去,被他毁了一辈子。


    倘若裴溪皊的腺体没有出问题,两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裴溪皊的高阶omega腺体肯定能很好地帮他度过易感期,有了标记这层关系,夫妻感情会比他们热恋期还要好,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不会因为易感期狂躁出轨,裴溪皊不会被人挑唆变成alpha,不会对他采取那种强制措施……


    不,不止是裴溪皊给他挡枪这点,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问题,如果他能不那么唯利是图,如果他能多关心下自己的妻子,那裴溪皊也不会被他伤害这么多,不会走到今天。


    之前裴溪皊对他的囚禁与折磨,也只是报复了这些年和他结婚后受到的痛苦,完全没有提过腺体的事。


    裴潋情况特殊只能接受裴溪皊的腺体移植,那完全可以让裴溪皊把腺体移植给裴潋,他再把腺体移植给裴溪皊,这样他们兄弟两个都能活下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这本就是他欠裴溪皊的。


    而那边的裴溪皊也跟裴潋说完了话,直接朝他走来,封骛在想事情,一时没注意到他,还是裴溪皊叫了好几声才听到。


    “封骛?”裴溪皊担忧道,“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见吗?”


    封骛恍然回神,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抱歉溪皊,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下午我们去医院一趟吧,给你检查下腺体。”


    “我前段时间不是才检查过吗?”


    “这次是医生让去复查的,说是有新的治疗方案想试试。”


    裴溪皊没多想,点了点头。


    封骛看着裴溪皊蒙着纱布的颈侧,饶是帝国医学发达,这种腺体置换手术的供体方死亡率也非常高,后续修复同样很难。


    不过只要手术能成功就好,后续根本不重要,在来北州找裴溪皊的那天,他就已经决定去死了。


    想到以后他死了,裴溪皊会顶着他的腺体过一辈子……貌似也挺不错。


    第106章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气味, 封骛扶着裴溪皊在诊室外的长椅坐下,又看了眼他颈侧的纱布。


    “溪皊……你腺体还疼吗?”


    裴溪皊摇头:“就仪器放上去时疼了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封骛知道裴溪皊没跟他说实话,但他没戳破。


    “没事, 这次的治疗方案一定能让你痊愈, 等你腺体彻底长好后……就不会这么疼了。”


    他陪裴溪皊在长椅上坐了片刻, 检查结果出来后才站起身。


    “溪皊,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和医生聊聊后续的治疗方案。”


    裴溪皊乖巧地点头,封骛走进诊室,医生低头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紧皱着。


    “怎么样?我们排异性会很严重吗?”


    “这……”医生对怎么回答感到头疼。


    “不要骗我,直说出来, 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封骛声音很冷……


    “封先生, 能冒昧问下,您做这个检查的目的是……”


    “我要把腺体移植给裴溪皊。”封骛开门见山道。


    闻言医生手中的钢笔当即掉在桌上,墨迹在病历本上晕开一团污渍。


    “封先生,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知道, 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他的腺体损伤都是因为我……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医生有些不解:“夫人的腺体情况虽说不理想,但远没到换腺体的地步,只要静养下去会恢复的,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是要做手术, 或许是该把事情讲清一些, 封骛沉默片刻道:“不是溪皊的腺体到了那种地步,是他一个亲戚的腺体已经重度萎缩,只有移植溪皊的腺体才能活下去。”


    “所以您就想让夫人把腺体移植出去, 自己再把腺体移植给夫人?”


    “嗯……”


    “恕我直言,这个想法非常冒险,可行性也很低,您可以把夫人亲戚的病历给我看看,肯定有更妥善的办法。”


    “这个……暂时不太方便,你跟我说能不能做手术就行。”


    医生犹豫之下,还是把检查报告递了过去,封骛接过一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和裴溪皊的排异性很低,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依赖的缘故,但据他了解,这么低的风险绝对到了手术指标。


    “看样子……这手术是能做的吧?”


    “不……封先生,您貌似对腺体移植手术有误解,排异性只是说明夫人的身体能适应您的腺体,但手术风险评估不只有排异性这点,您是活体移植,如果被摘除腺体……是会死的。”


    “死亡率我之前就了解过,我自然是做了准备才来找你的。”


    “没那么简单,移植手术不同于简单的摘除手术,难度非常高,人类的腺体不仅是一个独立的器官,它与整个内分泌系统和神经系统都有联系,腺体与下丘脑通过神经束相连,负责调节全身的信息素平衡,强行移植腺体,就相当于要切断这些连接,再在新的宿主身上重建。”


    封骛面无表情地听着,并无太大情绪波动。


    “而且您的腺体是被标记过的,在对另一个alpha产生过信息素依赖后又经历过一次清洗,也就是说您的腺体比一般人还要脆弱……”


    “所以?”


    医生闭了闭眼:“所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移植手术。”


    承受不了也没事,封骛摸了摸颈侧,只要裴溪皊能没事就好。


    说到后面,医生的情绪也有些不稳:“供体在手术中需要维持腺体活性,意味着您的腺体必须保持正常运作直到被完整取出,以您现在的状况,手术成功率不到10%,这不是可能死亡,是必死无疑啊。”


    “够了。”封骛打断他,“直接定手术日期,把术前的注意事项告诉我。”


    “封先生,您不能这样。”医生觉得封骛压根没听懂他的话,“夫人知道吗?他同意您这么做吗?”


    “没必要让他知道。”封骛的声音依然平静,“等他醒后,只需要告诉他手术很成功就可以。”


    医生抿唇:“夫人就在外面对吗?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要先跟夫人讲。”


    说罢他便起身准备出去找裴溪皊,封骛神色没什么变化,在他走到门边时,果断掏出手枪指着他。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医生也有被封骛的行为惊到,额上当即渗出细密的汗珠:“封先生……您这种方法是不可取的。”


    “你跟我合作过这么多次,应该知道我是个没耐心的人,我数三声……”


    封骛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一……”


    “您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能答应。”医生整个人都在发颤,“这是谋杀……”


    “二……”


    诊室里静得可怕,医生看着封骛毫无波动的眼神,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等等!”


    在封骛即将数出三的那一刻,医生终于开口:“我答应……我答应您。”


    封骛缓缓放下枪,眼神依然冰冷。


    “但是……这种手术要最先进的设备,这里的医院做不了,腺体移植需要特殊的多功能生命维持系统,能够同时维持供体和受体的生命体征,全北州只有城外的实验基地有这套设备。”


    他走到电脑前,调出份资料:“您看,这是基地的实验室,要同时运行两套体外循环系统,实时监测腺体活性,还要有最先进的信息素稳定装置,这些设备太过精密,根本不可能在普通医院安装。”


    封骛抬眼看去:“你最好别耍花样。”


    “我怎么敢……”医生心有余悸,“只是基地的设备虽然先进,但操作难度也更大,您得给我时间召集人手,调试设备。”


    “给我个准确时间。”


    “至少要一周。”


    “要一周?”


    怕封骛嫌时间太长,医生补充道:“不光是准备仪器和药物,我们还要制订手术方案,这些也要开会研讨决定,一周已经是非常紧凑的了。”


    “行,多几天也没事,重点是别伤到溪皊。”


    “好的,我这就联系基地准备手术室,不过封先生,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手术的风险实在是……”


    看着封骛森冷的眼神,医生只好止住话头。


    又跟医生交流了些注意事项后封骛才离开,坐在外面的裴溪皊等得已然有些不耐。


    “封骛……这次你们聊得真久,又在聊什么?”


    “没什么,就是聊你的治疗方案。”


    “哦,治疗方案具体什么样的?”


    封骛一愣,他和医生一直在交涉置换腺体的事,手术方案也要经过会诊后才能确定,一时还真无从编起。


    “怎么不说话?我的检查结果……很严重吗?”


    “不是,你检查结果比上次要好,只是情况有点特殊。”封骛闭了闭眼,“我们回车上再说好吗?”


    闻言裴溪皊才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封骛牵着他往停车场走,等坐进车里后,封骛犹豫着开口:“溪皊……你还是要做下心理准备。”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的腺体……出了点问题。”封骛斟酌着用词,“以后只能当alpha。”


    他的腺体是alpha的腺体,裴溪皊移植了他的腺体后自然也只能当alpha。


    裴溪皊愣住了:“封骛,你认真的?”


    “我没开玩笑,我刚刚和医生聊的就是这个。”


    听到这里,裴溪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颈后的纱布。


    “你以前确实是alpha。”封骛继续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只是你一直不相信。”


    “我都没有alpha的……那些感觉。”


    “因为你的腺体受损太严重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手术可以帮你恢复成alpha,你会好起来的。”


    “变成alpha就叫好起来?”


    封骛握住他的手:“当alpha也没什么不好的,alpha标记别人的感觉真的很爽,你不想试试吗……”


    当初裴溪皊能适应这么快,肯定也少不了标记的缘故,alpha只要有标记过别人,就能懂那种感受,也会轻而易举地陷进去。


    想到这里,封骛企图回味那种感觉,可隔的时间太久,他竟然有些忘了,回想起这方面的事……第一反应想到的也都是被裴溪皊标记的感觉。


    虽说很屈辱,可同样很舒服,很容易深陷进去……


    “你脑子里就只有那些吗?”裴溪皊抽出手。


    “溪皊,我只是说实话,不光是标记这方面……”


    见裴溪皊不说话,封骛意识到不妥没再说话。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裴溪皊一直沉默着,封骛四处看了下,注意到裴潋没在家,便对裴溪皊道:“溪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都行,我没胃口不想吃。”


    “还是要吃点,不然身体撑不住的。”


    裴溪皊没理他,封骛只好先进了厨房,找人要了模具,准备做点可露丽给他吃。


    搅拌面糊时他想起什么,又在里面加了朗姆酒和切碎的樱桃。


    等他做完甜点端着盘子走进客厅时,发现裴溪皊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眉头紧蹙着,像是在纠结什么。


    “要尝看看吗?”封骛拿起一个递到他嘴边。


    裴溪皊抬起头,能看出状态很不好,他看了看可露丽,又看了看封骛,这才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喂他吃完一整个后,封骛才在他身边坐下。


    “嗯。”裴溪皊轻轻点头,“你以前也经常做这个吗?”


    “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裴溪皊点头,又突然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封骛愣了一下:“这个……我没特别的喜好,只要味道不差我都挺喜欢的。”


    “你好敷衍。”


    “真要说的话,我算是比较喜欢樱桃。”


    “樱桃?”裴溪皊看着他,“这不是我以前的信息素味道吗?”


    “是啊,也确实对我口味。”封骛的目光变得柔和。


    裴溪皊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继续吃可露丽,封骛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甜品的做法聊到花园里新开的桔梗,刻意回避那个话题。


    等到晚上裴溪皊睡着后,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封骛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给揪紧了。


    医生说的那些风险他都听在耳里,知道这是件多么严峻的事,可确实是他欠裴溪皊的,他也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只有把腺体还回去,他和裴溪皊才能算彻底两清。


    手术要筹备一周,也意味着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七天。


    现在已经不早了,可一想到死亡临近,封骛便毫无睡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恐惧不甘,但奇怪的是,此刻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回想这二十多年,他吃了非常多苦,才勉强活成个正常人,又用了各种难以启齿的极端手段才走到今天,可那些所谓的成就……现在想来竟如此虚无。


    既然决定要死,那他应该早点和裴溪皊断干净才对,不该一直和他纠缠不清,可他舍不得……舍不得割舍掉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


    想自己最后在裴溪皊心里的形象能是值得怀念的,而不是只配被唾弃的。


    封骛看着一旁躺着的裴溪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决定在这最后的时候再自私些,多陪陪自己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妻子。


    就在这时,裴溪皊突然动了动,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噩梦。


    封骛立即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溪皊?你怎么了?”


    “封骛……”


    “我在这里。”


    裴溪皊突然惊醒,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当他看清面前的封骛时,当即扑进alpha怀里。


    “是做噩梦了吗?没事的,那都只是梦。”


    闻言裴溪皊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算噩梦,就是梦到你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封骛一僵,心里霎时百感交集,裴溪皊对他如此依赖,他心里是高兴的,可偏偏是在决定离开的时候。


    实在太过戏剧性,之前裴溪皊决定抛弃他时也一样,如果没有那个插曲,他已经成功怀上裴溪皊的孩子了。


    他们两人会那样一直过下去,虽然很畸形,但彼此在这段感情里……是幸福的。


    不过没关系,幸亏还有七天时间,他可以趁此机会让裴溪皊恢复记忆,只要裴溪皊恢复记忆,那就只会恨他。


    觉察到怀里人还在抖,封骛低头吻他漂亮的眉眼:“没事的溪皊,只是梦而已,我就在这里。”


    “嗯……”


    安抚片刻后,封骛又道:“溪皊,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恢复记忆,你愿意试试吗?”


    裴溪皊抬起头,对此感到茫然:“恢复记忆?”


    “嗯,恢复你忘掉的所有记忆。”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记忆这么重要的东西,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见裴溪皊不说话,封骛又补充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恢复记忆的途中会想起以前的痛苦,所以这个决定权在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裴溪皊睫毛轻颤:“你会陪着我吗?”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封骛收紧手臂,“但你要想清楚,有些记忆一旦恢复……就再也回不去了。”


    闻言裴溪皊沉默片刻,确实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这才开口道:“我知道,可是听你描述的那些事,我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即使可能会让你痛苦?”


    “嗯,封骛……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好。”封骛将怀中人搂得更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二天封骛就带裴溪皊去做了头部检查,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感到很不对劲。


    “从检查结果来看,夫人的失忆情况相当特殊,并非由腺体损伤或外伤导致,更像是……某种外部干预的结果。”


    “外部干预?”封骛皱眉。


    “我们检测到一些异常脑电波,这不太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不过好消息是,核磁共振联合信息素刺激仍然可能有效。”


    “会有风险吗?”


    “任何记忆唤醒过程都可能伴随强烈情绪波动。”医生坦诚道,“以夫人目前的状态值得一试,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而且我们无法控制他会先想起什么,可能是美好的回忆,也可能是……他最想忘记的事。”


    封骛沉默片刻:“安排治疗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封骛每天都按时带裴溪皊来治疗,裴溪皊进治疗室,封骛就站在玻璃窗外守着。


    每次治疗结束后,裴溪皊总是脸色苍白,封骛看了心疼,特意问了他还要不要坚持下去,裴溪皊都摇头说没事,既然选择接受治疗,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为了确认裴溪皊的恢复程度,封骛让裴溪皊把每天想起来的都讲给他听,有时是他们刚认识时的,有时是他们婚后的,甚至连几个月前关他时的事都有想起来过。


    但这些无一例外全是碎片,零碎的记忆根本没法串起来,也让封骛稍微安心了些,要是裴溪皊太快恢复记忆,那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又会变短。


    带裴溪皊去医院他是有在稍微瞒着裴潋的,裴潋对裴溪皊确实很宠,但从之前找他商量就能看出,他内心还是希望裴溪皊是omega。


    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个正常alpha,肯定也只能接受omega妻子,让裴溪皊多跟自己在一起,能断了他变回alpha的可能。


    果不其然,这天傍晚吃完饭后,裴潋便让封骛去他书房,说要跟他聊聊。


    “听说你最近常带溪皊去医院。”裴潋开门见山。


    封骛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坦然:“哥,我只是在帮溪皊恢复记忆。”


    “为什么非要他想起过去?”裴潋不解,“现在这样不好吗?你们可以重新开始,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


    “恢复记忆是他自己的决定,既然他有这个想法,那我自然会全力帮你。”


    “说得倒好听,你对溪皊了解多少,确定他是真想要那些记忆吗?”裴潋的声音依然平静。


    “所以你知道他失忆的真相?”封骛向前倾身。


    裴潋沉吟良久:“那天晚上,是实验基地主动联系我的,他们只说溪皊出了意外,让我去接人,等我赶到时,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意外?”封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什么样的意外?”


    “基地的人说得很含糊,只说是实验过程中出现的突发状况。”裴潋轻轻摇头,“但我查看过医疗记录,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


    书房里霎时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你已经看到我的病历和捐赠书了吧。”


    “嗯……”


    看来还是被裴潋发现了,封骛合理怀疑这是裴潋故意给他看的,是因为有些事碍于面子说不出口,才想用这种方法。


    “溪皊永远都那么爱为别人着想,他之前那些发热不适,都是在为适配手术做准备,但是我不会接受他腺体的,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听到这里,封骛也是心绪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确实是个畜牲,做了很多对不起溪皊的事,但毕竟有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你确实是最能照顾好他的。”


    “哥……”


    “我今天叫你来也是想开诚布公地说一次,希望你能好好对他,等他恢复记忆后……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请你尊重。”


    “你为什么觉得他恢复记忆后会改变?”封骛反问。


    裴潋轻敲桌面:“你心里清楚,不是吗?”


    封骛沉默地站起身,没给出任何承诺,只是微微颔首便离开了书房。


    第二天清晨,封骛带着裴溪皊去了花园。


    晨露还未散去,各色玫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裴溪皊拿着园丁剪,别扭地剪下一支香槟玫瑰。


    “这么多玫瑰,竟然没有卡地亚的……”封骛看了圈感觉不太满意。


    见裴溪皊剪花的姿势别扭,他也接过他手中的剪刀,剪了支开得正盛的,顺带给它剪了刺和败叶,这才递到裴溪皊手里。


    然而裴溪皊的动作却突然顿住的眉头,眼神变得恍惚。


    封骛的手也只能顿在那里,他担忧道:“溪皊,你怎么了?”


    “我好像……又想起一些片段。”裴溪皊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要跟我离婚,还拿枪指着我……”


    闻言封骛心猛地一沉,离婚那次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争执,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会一步步沦落那样。


    “溪皊,你具体想起了什么?”封骛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我头好疼。”


    见状封骛想要靠近,裴溪皊却像受惊般又退了一步:“封骛,你先别过来……我现在很乱。”


    “溪皊……没事的,以前的事……也有误会。”


    裴溪皊眼里的抵触看得封骛下意识心慌,他轻声唤道,伸出手想把人揽入怀中。


    但这一次,裴溪皊避开了他的触碰。


    “抱歉,能让我一个人缓缓吗?”裴溪皊无措道。


    “溪皊,那些都过去了。”


    “可是真的过去了吗?”裴溪皊抬起头,“为什么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这么难受……”


    说完这句话后,裴溪皊便收回视线,往房间里走去。


    封骛站在原地,看着裴溪皊匆匆离去的背影,只觉心脏钝痛,把修剪好的玫瑰放回花丛中。


    之前裴溪皊回忆起那些甜蜜的回忆,他心里都无甚感觉,可这次不一样。


    他清楚地意识到裴溪皊的记忆正在恢复,那个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妻子……即将永远消失。


    第107章


    夜幕降临, 封骛洗漱完毕走进卧室,发现裴溪皊正站在床边。


    “今晚我想一个人睡。”裴溪皊开口道。


    两人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同床共枕,裴溪皊也很喜欢睡觉时和他抱在一起,没想到对他的抵触情绪已经这么严重了, 封骛霎时心绪复杂。


    可他沉默片刻, 还是点头了:“好, 我去隔壁睡,你好好休息。”


    等他去了客房后, 却始终睡不着。


    平时都是抱着老婆睡的,今天一个人睡难免不习惯,封骛躺在客房床上辗转反侧,刚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就听见隔壁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隔壁自然是裴溪皊的房间, 封骛不知道裴溪皊半夜出卧室干什么, 当即起身走到门边。


    透过门缝他看见裴溪皊抱着枕头走向走廊另一头。


    封骛心里一沉,他悄悄跟在后面,看见裴溪皊停在裴潋的房门前,犹豫地举起手敲了敲门。


    “哥, 你睡了吗?”裴溪皊声音很轻。


    房门很快被打开,裴潋穿着睡袍,脸上带着些许倦意:“怎么了?”


    “我……睡不着。”裴溪皊低下头,“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裴潋皱眉:“和封骛吵架了?”


    “没有。”裴溪皊摇头,“就是……想和你睡, 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裴潋沉吟片刻, 侧身让开:“进来吧。”


    封骛躲在走廊的阴影里,看见裴溪皊闪身钻进房间,把枕头放在裴潋的枕头旁边, 然后乖巧地坐在床沿。


    “睡吧,早点休息。”裴潋示意裴溪皊睡过来。


    听到裴潋说话,裴溪皊才不太自在地躺下。


    虽说他有和哥哥一起睡的心,但只和封骛一个alpha睡过,和其他alpha睡是会感到别扭,裴潋倒没在意这点,帮他掖了下被角,不过还是和他保持了距离。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封骛在门外站了半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进去。


    裴溪皊不想和他一起睡没关系,他能理解,可为什么又跑去和裴潋一起睡?


    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敢和其他alpha同床共枕,封骛心里气得不行,却又陷入纠结。


    他一直都很讨厌裴潋,以前追裴溪皊那会,裴潋就对他极度蔑视,可他快死了,等他死后裴溪皊也只能裴潋照顾,把他交给哥哥总比再给他找个alpha老公好。


    这样想着,封骛强压情绪,默默回到客房。


    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裴溪皊依偎在裴潋身边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封骛终于按捺不住,再次起身走向裴潋的房间,他试着推开门,借着月光看见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裴溪皊的额头贴着裴潋的肩膀,睡得正熟。


    本来已经说服自己,可看到这一幕,封骛还是感到非常愤怒,伸手试图将两人分开。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裴溪皊的瞬间,一道声音让封骛登时僵住。


    “你在做什么?”裴潋哑声道。


    封骛回头看去,就对上裴潋森寒的视线,裴溪皊也被这动静惊醒,看到封骛时明显愣住了。


    “封骛?”裴溪皊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裴潋也坐起身,看着封骛眼神复杂:“解释一下?”


    封骛深吸一口气,收回手:“我来带他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裴溪皊不解道,“我只是想和哥哥睡一晚。”


    闻言封骛语气也有了波动:“溪皊……你都这么大了,还和哥睡一起不合适吧……”


    裴溪皊觉得封骛的话很奇怪,如果他是omega性别有别就算了,可他都说自己是alpha了,alpha和alpha睡为什么不行?


    “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半夜突然过来更不合适。”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老婆,哪个alpha能容忍自己老婆睡别的alpha床上?”


    “可他是我哥,而且是你同意分开睡的,凭什么出尔反尔?”


    在裴潋面前,裴溪皊还是没说出自己是alpha的事。


    “我同意你一个人睡,不是同意你来找他。”


    “你的意见很重要吗?”


    “溪皊……”


    裴潋没想到夫妻能因这种小事吵成这样,罕见地没发脾气:“封骛,如果你在意这个,之前就可以直接说出来。”


    “嗯……是我的问题。”封骛低头道。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明明裴潋和裴溪皊也只是纯睡觉而已,真是他太较真了吗?


    三人陷入沉默,顿了片刻,在封骛想转身离开时,裴溪皊先动了。


    “我回去睡。”他对着裴潋道,“对不起哥,打扰你了。”


    封骛看着裴溪皊低着头从自己身边走过,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但就是控制不住那股莫名的情绪。


    回到房间,裴溪皊默默地把枕头放回床上,背对着封骛躺下。


    “抱歉溪皊,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封骛站在床边,“我不该那样闯进去。”


    裴溪皊没回应,只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彻底遮住了半张脸。


    封骛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被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他躺下时故意弄出些声响,希望能引起裴溪皊的注意,但对方始终一动不动。


    他想起医生说的只剩七天时间,想起裴溪皊逐渐恢复的记忆,想起那份自愿捐赠协议。


    “我知道你还没睡。”封骛对着那个背影轻声道,“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被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但裴溪皊依然没有转身。


    “等你恢复记忆后,可能会恨我。”封骛继续道,“不对……好像你已经开始恨我了啊。”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封骛终于不再言语。


    第二天清晨,封骛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看了眼床上依然背对着他的裴溪皊,走到外面接电话。


    “封先生,基地这边已经准备就绪了。”医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过同时为三位进行手术的难度很大,我们需要提前评估受体状态。”


    封骛思索片刻后道:“你先联系裴潋,就说有个签署了遗体捐赠的死者提供了适配的腺体,让他把他和溪皊的检查报告都交过来,这样就能评估受体状态了。”


    “这样倒是可行”医生的语气依然谨慎,“但是封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吗?腺体移植对供体的风险”


    “确定,我三天后会准时到基地进行腺体摘除。”


    “三天后?这个时间会不会太紧张?”


    “基地那边都准备好了?”


    “嗯……”


    “那刚好就三天后,拖太长反而会让裴潋起疑。”


    “好的,我明白了。”


    封骛挂断电话后,一时也没了睡意,干脆去下面给裴溪皊做了早饭。


    等他回房间叫人时,被子里的人却一动不动,封骛在床边坐下,伸手想碰碰裴溪皊的肩膀,还是在半空中停住了。


    “还在生气?”他低声问,“我道歉,昨晚是我不对。”


    裴溪皊依旧沉默,只是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应该不只是昨晚发生的插曲,还有裴溪皊记忆恢复更多的缘故,现在的裴溪皊到底想起来了多少?


    是依旧只有那些零碎的片段,还是说能把记忆串联起来了,也就知道他之前那些话都是掐头去尾的,他再一次骗了他,他们这来之不易的温情也只是场骗局。


    原本打算在这最后三天里好好和裴溪皊相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只是可惜他人生中最后这段时光没给裴溪皊留下好印象。


    其实从裴溪皊恢复记忆那天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怎么改也改不掉劣根性,永远都在伤害裴溪皊,他想努力去偿还裴溪皊,也永远摸不清他想要的,只会不断触雷,把人越推越远。


    像他这么糟糕的人,实在配不上裴溪皊,只希望最后自己的腺体能帮到裴溪皊,能替自己永远陪着裴溪皊。


    “不想吃我做的,那我让厨师重新给你做。”封骛语气依然温和,“想吃什么跟厨师说。”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期间封骛试过各种方式想与裴溪皊沟通,但裴溪皊始终对他避而不见,就连送去的餐点也都原封不动地被退回。


    他根本不知道裴溪皊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敢去细想,可从裴溪皊这两天的状态来看……估计是差不多了。


    最后一天清晨,裴溪皊还在睡觉,封骛已经开始准备离开,他像裴溪皊曾经那样,在他房间里放了捧新鲜的卡地亚玫瑰,又下楼给裴溪皊准备好早饭。


    本想就此直接一走了之,但走到院子时,封骛就感到后悔,又走回卧室,想最后多看几眼裴溪皊。


    他很想把人抱在怀里,很想亲他,很想和他说话……很想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彼此永远都不分开。


    看了半天,封骛克制地伸手,想要摸下裴溪皊的脸,还在睡觉的裴溪皊并不知道封骛此时的情绪波动,他觉得不舒服,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手。


    封骛的手僵住原地,最后还是没再碰他,只是帮他整理了下被子,而后直接离开。


    等裴溪皊醒来时,他只觉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那些过往席卷而来,渐渐能串联融合,他扶着胀痛的额头坐起身,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封骛?”


    他轻声唤道,却没有人回应他。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裴潋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溪皊,你刚醒吗?”


    “嗯……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医院刚传来的消息。”裴潋顿了顿,“有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的死者提供了适配的腺体。”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裴溪皊:“根据这份医疗评估报告,移植手术的成功率预计在92%以上,腺体活性保存完好,信息素类型为西普调,具体成分因捐赠者隐私保护条款,不便透露。”


    裴溪皊接过文件,在看到信息素类型时神色当即有了变化,裴潋也是一怔,察觉到裴溪皊和往日不太一样。


    “不便透露……所以这个捐赠者到底是谁?”裴溪皊开口道。


    第108章


    裴潋眯起眼睛, 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弟弟。


    他注意到裴溪皊坐姿比往常更挺直,外表没太大变化,周身气质却变了,眼神也不再是往日那种温顺。


    “你今天……”裴潋的声音里带着丝玩味, “很不一样。”


    “联系你的医生是谁?”裴溪皊语气强硬。


    “你恢复记忆了?”


    裴溪皊没说话, 裴潋顿了片刻, 这才把医生的信息告诉给他。


    “是他说的有死者捐赠遗体?”


    “对,他把文件给我看了, 按理来说这种确实该保密。”


    没准真的种巧合,可想起封骛这段时间干的事……某种猜想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


    “哥,你知道封骛去哪里了吗?”


    “他跟我说要回南州处理工作,因为你们这段时间在吵架,所以他说也想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机会。”


    冷静的机会么, 如果真如他所想, 那这次机会冷静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他没说别的吗?”


    就只有这么简单?


    “还能说什么,就说让我照顾好你。”


    “好,我知道了。”


    “溪皊……还是要注意分寸。”


    交代完信息后,裴潋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 我知道。”


    ……


    封骛坐在机场贵宾室里,感觉有些烦躁。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医生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的私人飞机已经完成检修,随时可以起飞。


    他第三次拨通医生的号码, 这次终于被接起。


    “你在干什么?”


    “封先生, 抱歉让您久等了。”医生的声音不太自然,“基地那边刚传来消息,由于特殊保密要求, 这次行程不能乘坐飞机。”


    封骛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请您理解,基地位于一个敏感海域,飞机起降容易被监测到,他们要求我们改乘船只前往。”医生顿了顿,“港口已经安排好轮船,一小时后出发。”


    “你为什么不早说?”封骛压抑着怒火,“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基地的保密级别突然提升,所有通讯都被监控了。”


    封骛站起身,透过落地窗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


    从他离开裴家已经过去将近三小时了,裴溪皊平时也就是这个点起床,会发现他不见吗?


    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吧,他本来就很讨厌自己。


    这几天他都是打地铺睡的,裴溪皊压根不让他碰,核磁治疗的疗程也到了尾声,他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完全恢复也就在这几天,只会觉得他滚得越远越好。


    那他有收到腺体捐赠的协议吗,他一直都想治好裴潋的病,现在有了让他和裴潋都能活下来的方法,希望他能因此过得好。


    “把港口坐标发给我。”


    他挂断电话,开车往坐标港口驶去。


    港口偏僻的码头上,一艘游轮静静停泊着,上面的人并不多,能看出上面乘客要去的目的地都不太方便透露,医生已经等在甲板上,脸色有些苍白。


    “封先生,我们会先坐轮船到公海,那里有基地的接应船只。”


    封骛点头:“你抖什么?”


    医生猛地将手缩回身后:“只是……海风有点冷。”


    很快船就开了,封骛站在船头,看着城市的光晕在身后渐渐模糊,海风的气息愈发浓重。


    这种时候思绪放空,他又忍不住想起裴溪皊。


    今早离开时他本想最后再摸下他,结果裴溪皊在睡梦中也会无意识地避开他,一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泛起细密的刺痛。


    本来已经能坦然赴死,可想到最后和裴溪皊闹得这么僵,直到死在他心里也只是个人渣,封骛就生出种惋惜感。


    但裴溪皊要是得知他和裴潋都能没事肯定会开心的,裴溪皊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只要裴潋多陪陪他,肯定能疗愈他曾经被自己伤害的部分,也算他最后做的了。


    思虑片刻,封骛看向一边坐在椅子上看电脑的医生,忍不住开口问道:“还要多久?”


    “到达接应点大概还要五个小时,您最好进舱休息。”


    “这么久?我记得基地离这边挺近的。”


    “因为直线距离有片海域比较危险,所以要调整航线,自然会久一些。”


    封骛没有动,他望着漆黑的海面,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一切有些巧合。


    突然改变的行程,医生的异常,过分严密的保密措施……


    或许自己不该想这么多,毕竟这也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光,腺体摘除手术的风险他心知肚明,能不能活着下手术台都是个未知数。


    他稍微冷静了些,转身走向船舱,余光瞥见医生的助理正低头操作着通讯设备,神色略显慌乱。


    “你在做什么?”封骛目光如炬地盯着助理。


    助理强装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我只是想确认接应船只的位置,海上信号不太稳定,得多试几次。”


    “劝你别耍花样。”


    这时医生匆匆赶来,挡在助理身前,语气诚恳:“封先生您放心,都已经联系好基地上船了,出不了变故的,他就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


    封骛审视着两人,医生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助理则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海风从舱门灌入,带着咸涩的气息。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封骛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精神紧绷让他有些疑神疑鬼。


    他转身走向甲板,留下医生和助理在船舱内。


    浪花拍打着船身发出声响,封骛不自觉地掏出手机,点开和裴溪皊的聊天页面,指尖在备注的樱桃上徘徊。


    要给裴溪皊打电话吗?


    可打过去又有什么用,裴溪皊大概率不会接,就算接了,他又能说什么?


    犹豫片刻,他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问裴溪皊有没有吃早饭。


    虽说裴溪皊大概率也不会回消息,但封骛总想在最后的时刻跟他说点什么。


    他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本没抱希望,岂料几秒后裴溪皊还真回了他消息。


    【没有,你今天做得好难吃,给我重做。】


    难吃?


    封骛一怔,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认知的,摆盘前他都会自己吃一口,不存在放错调味料的可能。


    平时他会做新菜给裴溪皊吃,要是新菜不合裴溪皊口味就算了,可今天想着给裴溪皊做最后一顿,做的都是以往他爱吃的,怎么又说难吃?


    他不由得沉默,兴许是裴溪皊对他消气了才这样发的,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酸楚总算消了些。


    虽说他很乐意给裴溪皊重做,但以后是没机会的,只好给他发道:【抱歉溪皊,我回南州处理工作了,回来给你做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想死在手术台上就算了,可看到裴溪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封骛又不那么想死了。


    如果摘除完腺体,他能侥幸活下来,或许可以再去见裴溪皊一面,好好地和他道别,之后再找个地方等死,这对他来说绝对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这种可能非常渺茫,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不到。


    封骛回道:【可能要半个月后,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


    发完他又等了片刻,裴溪皊没再回他,封骛闭了闭眼,拨通了席之礼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宴会上。


    “骛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席之礼的声音带着笑意。


    公司那边的事他已经全权委托给助理了,只是还放心不下。


    封骛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声音平静:“我有空要离开段时间,公司的事你多照看下。”


    “必须的,咱们兄弟之间还用说这个?”


    席之礼爽快地答应,随即压低声音:“不过你和裴溪皊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嗯?”


    “我想开了,和裴溪皊分开就分开吧。是我对不起他,他离开我会过得更好,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席之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呃……你真是骛哥吗?确定没被盗号……”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这话很奇怪啊,当然你能想通最好,可你怎么会突然想通?之前为了他你可是连命都能不要。”


    闻言封骛握紧栏杆,指节泛白:“就是突然想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来,不如放手。”


    “真的?”席之礼仍不放心,“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我能有什么事。”封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就是累了,你在参加什么聚会吗?”


    “只是个朋友的生日聚会,过会儿就回去了。”


    “行,不打扰你了,玩得开心,公司的事谢谢你。”


    不等席之礼再说什么,封骛便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封骛不时点亮手机屏幕,但始终没有看到期待中的消息提醒,过了快半小时,裴溪皊依旧没给他回消息,他只好将手机收回口袋。


    也罢,都到这个地步了,裴溪皊愿意回他那条都算他运气好,他不该再乞求更多。


    夜色渐深,海面上的风浪渐渐大了起来,封骛站在甲板上,望着漆黑的海面出神。


    直到远处出现一点灯光逐渐靠近,最终显露出一艘中型船只的轮廓。


    “接应船来了。”医生走到他身边道。


    “这比之前说的时间还要久。”


    “路上出了点事,去基地要不了这么多时间的。”


    封骛看着那艘逐渐靠近的船只,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这艘船的外观看起来太过普通,与基地应有的规格不太相符。


    两船相接时,上船不太方便,船上便有人向他伸出手,封骛不喜和人接触,犹豫一瞬后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就在借力上船的瞬间,他感觉那只手的触感异常熟悉。


    “谢了……”


    封骛习惯性地说了句,抬起头来。


    月光恰好在此时穿透云层,照亮了那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本该在家里的裴溪皊……此时正站在他面前。


    “你……”


    封骛一时语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能看错,这人就是裴溪皊,那张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这里光线昏暗,衬得他眸色很深,无端添了几分阴鸷。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应该啊,就算裴溪皊恢复记忆了,他一直都做得很谨慎,再怎么样也不该这么快就败露。


    总之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封骛浑身一颤,下意识想抽回手,岂料裴溪皊把手握得更紧,直接把他拽到自己怀里。


    即便这样,裴溪皊的力道也没松多少,和他相握那只手依旧箍得他生疼。


    “封骛……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第109章


    “我没什么好说的。”封骛哑声道, “溪皊……你是怎么发现的?”


    认真算起来他和裴溪皊分开连一天都不到,眼下却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他和自己早上出门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像完全恢复成alpha了, 视线得以和他持平, 只是脖颈处还贴着纱布,在他身上闻不到樱桃咖啡的味道,还是很淡的药味。


    虽说裴溪皊出现在这里他深感意外,但不得不承认, 在看到裴溪皊的第一眼……最先涌上来的还是对他的思念,


    裴溪皊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稍稍松开钳制,力道恰到好处, 不会太弄疼他,也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


    “你先跟我去里面。”


    从语气就能听出他肯定生气了,见到老婆的喜悦霎时淡了下去, 封骛从来都摸不清裴溪皊在想什么, 这次也一样。


    他还不知道裴溪皊到底知道了多少,医生是只把自己的行程暴露出去,还是把所有计划都告诉给裴溪皊了?


    如果腺体移植的计划没败露, 封骛还是希望计划能顺利进行, 这样裴潋才能活下去, 也是裴溪皊真正所希望的。


    结婚这么久, 他对裴溪皊还是挺了解的, 他向来不想欠别人什么,就算他移植腺体是最优解,裴溪皊也不会轻易答应。


    就在这时,封骛余光瞥见医生正悄悄往旁边挪步, 试图趁他们不注意溜走,他当即喊道:“你想去哪里?”


    医生被他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医疗箱差点掉在地上:“封先生,我只是想先进去……”


    “你骗了我还想一走了之?”


    做这种大型手术都是预先签了医疗合同的,医生这完全是违约行为。


    也有他疏忽大意的原因,他早该察觉到的,从改变行程那里就不对劲,恐怕在候机室时医生就是在跟裴溪皊交涉。


    “夫人有知情权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


    封骛刚要发作,裴溪皊就淡淡瞥来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封骛瞬间噤声。


    “封骛,别忘了你也骗了我,我们的账还没算清。”


    “溪皊……我对不起你。”封骛心里发涩。


    “先过去再说。”


    他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任由裴溪皊牵着自己的手,乖乖跟着他往船舱走去,他能感受到裴溪皊掌心传来的温度。


    船舱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裴溪皊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好好谈谈……自己和他又能谈什么呢?


    刚进来的几分钟,两人都是僵持着的,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封骛先妥协了:“我错了溪皊……我不该瞒着你安排这些,更不该用这种方式离开。”


    裴溪皊冷冷地看着他:“还有呢?”


    “我不该……”封骛声音低了几分,“不该趁你失忆,对你各种哄骗。”


    这哄骗包括的范围就很广了,封骛仗着了解他,对失忆后一张白纸的他各种追求,没多久就把人给骗到手里。


    结果骗到手后,他的信息素依赖犯了,又骗性别认知为omega的裴溪皊在上面,桩桩件件都难以启齿。


    裴溪皊沉默片刻,神色有了变化:“难道你不觉得……和omega的我相处得更好吗?”


    这个问题让封骛怔住了。


    在今天出门前,封骛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确实怀念那段时光,舍不得那个会全身心依赖他的妻子,但很快他就压下这个念头。


    “确实很好。”封骛轻声说,“但我还是希望你是完整的。”


    “别说那么好听……你只是因为欠□了。”


    想到裴溪皊也有他失忆时的记忆,封骛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但他还是点了头:“对,是有这层因素在,溪皊,我是真的很想你……各方面都想。”


    说着他便想上前去抱裴溪皊,想缓和现下僵硬的局面,又被裴溪皊一把抵住肩膀。


    封骛只好止住动作,忐忑地看着他。


    “我让你动了吗?”裴溪皊有些不悦。


    “抱歉溪皊……你继续说。”


    裴溪皊顿了顿:“别转移话题,是谁告诉你腺体移植这种方案的?”


    封骛沉默片刻,那份捐赠协议和实验报告像是裴潋故意留给他看的,裴溪皊会这样问,看来裴潋并没有把这些告诉给他。


    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封骛也没有再瞒他的意思,直接开口道:“跟你学的。”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裴溪皊的意料。


    “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封骛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当年为裴潋签的那份自愿捐赠协议。”


    裴溪皊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


    “在和你回裴家的这段日子发现的,溪皊,既然你可以为了裴潋牺牲自己的腺体,为什么我不能为你做同样的事?”


    又扯到了裴潋身上,裴溪皊下意识皱眉。


    “你别乱说……”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些。”


    裴溪皊冷笑:“所以你是把这件事当成需要偿还的债务?”


    “不是债务。”封骛摇头,“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番剖白心迹的话成功让裴溪皊顿住,但他眼里的冷冽丝毫未变。


    裴溪皊过了片刻才道:“封骛,你真是个人渣。”


    “嗯……”


    “封骛,我给你挡枪的原因你明明是知道的,不是要你用什么责任来回报我。”


    “我知道……我根本回报不完你,这个腺体……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


    “我不要你的腺体。”裴溪皊情绪有点失控,“我们之间已经不是交易了,不是谁欠谁。”


    “但是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受伤。”


    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当初两人感情确实好,可毕竟裴溪皊年龄小,还没想到结婚那么远,就是因为裴溪皊腺体受伤,为了安抚脆弱的omega,封骛才选择当场求婚的。


    果然还是不成熟太冲动,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快领证,没有那么快步入婚姻,给彼此一个缓冲和深度了解的机会,也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裴溪皊死死盯着他:“所以你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偷偷把自己的腺体移植给我,然后一走了之,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缅怀你一辈子吗?”


    “至少这样你和裴潋都能活下去……”封骛声音里带着绝望,“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知道你恨我,但只要你活着,恨我也没关系。”


    “错了。”裴溪皊声音平静下来,“我不恨你,我只是对你很失望。”


    对他很失望?


    对他失望是肯定的,只是在封骛心里,这个失望应该和恨挂钩才对,裴溪皊貌似不是那个意思……


    封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裴溪皊继续道:“你以为把腺体给我就能弥补一切?封骛,你太自私了。”


    “我只是想尽量弥补你,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你的原谅,从决定这么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谅。”封骛声音沙哑。


    他抬起头,直视裴溪皊的眼睛:“我只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个人渣感情用事,安心接受我的腺体,好好活下去。”


    室内又陷入静默,两人都在竭力控制情绪,在封骛思忖要不要再劝说下时,裴溪皊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拖出船舱。


    海风带着刺骨寒意掠过甲板,封骛被裴溪皊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扶着栏杆才勉强站稳。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被船体划开的水面,那被搅动的海水瞬间就被周围的黑暗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你觉得把腺体给我就是为我好,觉得这对我们两人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对吗?”裴溪皊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封骛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


    “我也有种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想听听吗?”


    “溪皊……”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裴溪皊从腰间掏出手枪,动作熟练地上膛:“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一起去死。”


    封骛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


    “不因为腺体,不因为亏欠,不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只从我们感情的角度出发。”


    “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们都觉得对方不懂什么是爱,都无法说服对方,也都痛苦到宁愿为对方去死……”


    他缓缓将枪口上移,最终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着封骛的衣领:“那就一起死吧,这样最公平,也最彻底。”


    封骛终于开口,声音颤抖:“你疯了……”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封骛突然意识到,裴溪皊是认真的。


    “来吧,你先来还是我先来,还是……我们一起?”


    ……


    席之礼懒散地靠在真皮沙发上,目光在宴会厅里逡巡。


    “礼哥,骛哥今天又不来?”


    一个beta凑过来,顺手递给他一支雪茄:“最近都约不到他,该不会是家里那位管太严吧?”


    席之礼接过雪茄,思索片刻道:“他最近工作忙,你们也知道的。”


    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alpha晃着酒杯凑过来,语气夸张:“得了吧,封骛现在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上次我约他喝酒,你猜他说什么?要陪老婆插花没空!”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暧昧的哄笑,席之礼有些疑惑,他知道前段时间封骛在追裴溪皊,自己怎么劝也劝不动,索性就没太管,听这人这么说倒也正常,可封骛为什么又突然说要放弃?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在雨后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说不清的压抑。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omega,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气质干净,与周围浮华的气氛格格不入。


    “失陪一下。”


    他放下酒杯,径直朝那个omega走去。


    派对在凌晨一点散场,席之礼揽着那个omega的腰,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进酒店包间,omega身上淡淡的栀子味信息素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omega靠在他怀里,声音软糯。


    席之礼正要回答,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瞥见屏幕上的备注眉头微皱。


    这是之前封骛要给裴溪皊做手术让他推荐的医生,也就最开始和他聊过几句,后面都是直接和封骛聊,他都快忘了这号人。


    那他找自己应该是封骛的事,可这个时间点接到医生的电话……总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喂?”他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这么晚什么事?”


    “席先生……”电话那头的医生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成句,“出,出事了……”


    席之礼神色一凛,轻轻推开怀里的omega:“你先去洗吧,我打个电话。”


    omega乖巧地点头,很快进了浴室。


    他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道:“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边犹豫片刻才开口:“封先生和夫人……他们,他们跳海了。”


    席之礼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你说什么?说清楚!”


    “就在去基地的船上,他们要聊天让我们回避一下,后面他们出了船舱,吵得很厉害……”


    “你们是智障吗?吵得很厉害怎么不去拦,人死了才想起来是吧。”


    “这……封先生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也不敢去问,听到枪响才过去的,然后就发现他们两个跳下去了……”


    “枪响?他们还开枪了?”


    “嗯……”


    要只是单纯跳海还有几率能捞到,可要是中弹后又掉进海里,生还概率就非常渺茫了。


    明明封骛说了他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一天时间不到又收到这种消息,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第110章


    裴溪皊从昏沉中醒来, 最先感受到的是唇上温热的触感。


    他睁开眼就对上封骛近在咫尺的脸,发现自己正被封骛抱在怀里,他没动作, 封骛也没察觉到不对, 吻了片刻才发觉他醒了。


    “你……”


    闻声封骛眼神有些闪烁:“溪皊……你醒了啊。”


    裴溪皊没回答,只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封骛也只好往旁边退了些。


    两人都赤着上身,湿透的衣物被晾在火堆旁的岩石上, 封骛生起的火堆噼啪作响, 上面放了些贝类在烤,带来的暖意很有限,封骛应该是和他抱了挺久, 倒没感觉太冷。


    他朝封骛瞥了眼,对方结实精壮的身材在火光下展露无遗,水珠从他线条分明的肩线滑落, 沿着紧实的腰腹缓缓流淌, 最终没入裤腰……


    “里面的衣服应该快干了。”


    封骛以为裴溪皊是在介意这个,当即开口道。


    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将这份无声的尴尬照得无所遁形, 裴溪皊注意到他手臂上裹着布条, 甚至还有血迹。


    “你受伤了?”裴溪皊忍不住道。


    闻言封骛愣了下:“没事, 小伤而已, 已经处理好了。”


    “怎么伤到的?”


    “可能是被礁石划到了……”


    现在已是拂晓时分, 光线勉强可以视物,裴溪皊开始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座荒凉的岛屿,嶙峋的礁石环绕着狭窄的海滩,几棵歪斜的枯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索。


    “我们昨晚顺着洋流漂到这的, 应该离落水点挺近。”封骛解释道。


    看着周围的环境,裴溪皊也感到有些绝望,他站起身来,能看到这岛着实很荒,身后是茂密的灌木丛,再往远处是起伏的丘陵,怎么都不像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想起昨晚的事,裴溪皊也心有余悸。


    甲板上他举着枪,让封骛做出选择,本来也只是情绪激动想吓吓封骛,而封骛在面对选择时,也表现出了异于平时的冷静。


    最开始封骛只是缓缓靠近,让自己把枪给他,裴溪皊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坚持要他选择。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封骛就扑了过来,假装要抱他安抚,实则是想夺枪,挣扎中两人都在控制不让枪走火,却忽略了其他外部条件。


    这艘船是裴溪皊赶时间临时在港口找的,外观看着还行,内部零件都已老化,两个alpha搏斗的力道很大,超出承力范畴……栏杆就这样断裂开来。


    两人情绪激动无暇多顾,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同时坠入冰冷的海水中。


    之后的记忆就比较模糊了,为了让船上的人发现他们,裴溪皊才开了几枪,结果恰好碰到比较大的浪潮,等船上的人赶来后他们早已被卷走。


    好在裴溪皊选接应地点时做了功课,知道和封骛相遇大概率会起冲突,为了避免突发情况,专门选的周围岛屿多的一片海域,没曾想真能派上用场。


    封骛坐在旁边,很是忐忑地看着他,驯了这么长时间的狗,封骛很久没敢跟他打架了,在船上难得打成那样,他心里也很发慌。


    毕竟初衷是为了吓封骛,裴溪皊情绪激动时是想破罐破摔,现在被海风一吹也冷静下来。


    想起坠海那时的事,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懊恼和后怕的,他有些后悔选了那艘老旧的船,更后悔用了持枪威胁这种极端方式。


    坠入冰冷海水的瞬间,其他激动的情绪霎时淡了,玩脱的惊惧压倒一切,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想死,更不想让封骛死,之前的决绝是被逼到绝境所致的。


    同时他也希望籍此建立和封骛同频的沟通,可封骛还是出乎他意料地扑了上来,即使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沟通模式依然没有改变。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这么难以理清,在船上好不容易彼此坦白了次,结果也没吵出个所以然,两人醒来也都默契地没再提那事,气氛非常尴尬。


    过了片刻,封骛先忍不住了,试探地开口:“溪皊……我可以抱你吗,这里好冷啊。”


    裴溪皊还在回想船上的事,越想越郁闷,闻言瞥了他一眼。


    衣服都还没干,这样不穿上衣坐着确实挺冷,要不是两人身体素质好,肯定是会着凉的。


    “可以吗溪皊?”封骛又问了次。


    “可以,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封骛就直接抱了过来,裴溪皊一怔,觉得后面的话也没必要再说。


    别的不说,在这种空无一人的荒岛上,身边有个人能安心些,暖意袭上来那刻是要好了不少,他也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封骛又刻意蹭了蹭他,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鼻尖抵着他后颈的纱布。


    “溪皊,你纱布都进水了,会对你腺体有影响吗?”


    裴溪皊摇头,确实没感觉,他腺体上又没明显外伤,纱布主要起防护和药物吸收的作用,泡水里是不太好,可也不至于造成太糟糕的后果。


    封骛这才安心了些:“腺体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


    “真的没事,感觉你手臂上的伤更严重。”


    “只是伤口比较长,其实划得挺浅的。”封骛拿树枝弄了下火堆。


    上面烤着的贝类已经开始散发香气,外壳在高温下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鲜嫩的肉质,封骛用宽大的树叶包住一个烤好的递给裴溪皊。


    “晚上天太黑了,所以只抓了些贝类。”封骛解释道,“等会天亮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抓鱼,顺便去找找淡水。”


    裴溪皊点头,等凉了些后咬下一小口,虽然没有任何调味,但新鲜的贝肉自带清甜,勉强能果腹。


    两人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吃着这顿简陋的早餐,封骛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完全跃出海平面,给荒岛的景致镀上层金边。


    “往那边走。”封骛指向岛屿深处,“一般来说植被茂密的地方更可能有淡水。”


    裴溪皊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密林走去。


    好在昨晚下过次雨,没走太远就看到了水源,补充完水分后,他们继续往树林深处走,阳光愈发强烈,林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倒能驱散些他们身上的寒意。


    “看那边。”封骛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


    几棵低矮的灌木上挂满了红色的小果子,在层层叠叠的绿意间格外显眼。


    “这个能吃。”封骛摘下颗熟透的果子,“溪皊,你要先尝尝吗?”


    裴溪皊看着那鲜艳的红色眉头微蹙:“不是说颜色鲜艳的东西通常都有毒吗?”


    “不会,这是野生火棘,这种熟了的果子很甜的。”


    虽说不太放心,可这林子里能吃的东西很少,裴溪皊这才妥协摘了些,顺带又去里面摘了些野菜。


    等他们回到海滩,正午的阳光洒在金色的沙滩上,海面波光粼粼,一扫拂晓时的阴暗。


    封骛脱了衣服走到浅滩处,准备再抓几条鱼,裴溪皊不喜欢碰水,便在昨晚的地方生起篝火,将采来的野菜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翻烤。


    他一边烤也在一边看封骛,自己内心很纠结才没说昨晚的事,可封骛是怎么想的呢?


    昨晚他的激动程度不比自己轻,不然也不会一起掉下去,从他以往的脾性来看……是因为怕挑起矛盾他生气才不提的吗?


    很快封骛就抓到几条肥美的海鱼,他熟练地清理鱼鳞和内脏,用树枝串好放在火堆上,又接替了裴溪皊的工作,让他坐旁边休息就行。


    “我们不能光等他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裴溪皊看着火堆道。


    “你有什么想法?”


    “可以先在岛上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材料,做个木筏。”裴溪皊道,“或者想办法引起过往船只的注意,这条航线的通行船舶比较少,但并不是没有。”


    “行,那等会我去做木筏,你去海滩上留意下经过的船。”封骛点头。


    “嗯。”


    封骛答应得很快,裴溪皊也没再多想。


    然而吃完简单的烤鱼后,封骛没立即起身,目光流连在裴溪皊漂亮的脸上。


    “溪皊。”封骛轻声唤道。


    裴溪皊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封骛揽入怀中。


    “你又干什么?”


    他身体当即一僵,却没立即推开。


    “感觉他们一时不会来的……”


    “他们暂时不来,我们不更应该想办法先走吗?”裴溪皊有点没懂。


    “其实我觉得这里待着挺好的,食物挺多,还没人打扰……你很想走吗?”


    封骛这话什么意思?


    “难得这里没人,我们可以先做些别的,再去做你说的东西。”


    裴溪皊稍微明白了些,但他没想到昨晚才发生了那种事,封骛今天又能这么有兴致。


    想到这里,裴溪皊不由得道:“封骛,我们昨晚的事还没完。”


    闻言封骛却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他也想这么问封骛,没想到封骛还比他先问出来了。


    “溪皊,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封骛正色道。


    现在这个处境,他要说继续一起死也不太妥当,裴溪皊只好道:“你还要那么一意孤行吗?”


    沉默良久,封骛开口道:“抱歉,昨晚我是冲动了些,老是忽略你的感受,是我错了,你骂我的那些话很对。”


    “别说这些,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可是如果不做移植的话,你哥会……”


    看来封骛始终在顾及这个,裴溪皊皱眉:“你觉得裴潋的命比你重要?”


    “对你来说还是……”


    裴溪皊打断他:“封骛,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能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吗?”


    封骛一怔,有些别扭地点了头:“好。”


    之后裴溪皊没再说话,只是在拿树枝戳火堆,两人间再度陷入沉默。


    见状封骛又有些蠢蠢欲动:“那我可以吻你吗?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的……”


    以前?


    确实,细究下来他们婚后不知道发生过多少矛盾,冷战次数都记不清了,但每次都和好得莫名其妙。


    裴溪皊没说话,封骛便试着揽住他凑了上去。


    “溪皊,那些事等我们回去再说可以吗?在船上我就说过各方面都很想你……”


    算了,反正将就过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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