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障山脉重峦叠嶂,一条白玉砖所砌的万阶求仙道从听道原蜿蜒而上,如盘龙虬结,龙头直指天玄宗巍巍山门。山门之上,护山大阵灵光流转,有笼天罩地之相。
天玄宗为当今天下第一宗,有一宫一殿二阁三院三十六福地洞天七十二峰,有其他仙门的长老、院长等大能在此讲学。
天下人皆以入宗拜师为荣,各路道人经过此地,无不矮剑进宗,听各家道长讲论道义,再好好吸收一番灵气,如今正会仙门大比之际,别说天上飞剑,连万阶求仙道都人满为患。
天玄宗就在眼前,众人调转鬼工剑落在山门前。李澄等天玄宗弟子速速落地,晏知默受颠簸悠悠转醒,呲牙咧嘴挠后脑勺,又麻又疼,跳下剑,张口便要质问墨寻为何下此狠手,却见墨寻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墨寻半路跳剑三次,一下子就掉了个没影,要不是李澄御剑接住,怕是要摔成八瓣,此时霸占着李澄的鬼工剑不下来,众人也不再催促。
李澄取出之前在知行院执事堂领取的仙途引,交给一人:“肖师弟,你们速速带阿若去长春馆医治,凭借此引可以免去费用,超出的部分报上我的姓名便是。”
“是。”众弟子提剑入宗,由山门前一道童检查完守门令牌,穿过护山大阵不见踪影。
墨寻趁李澄交待事情时,朝晏知默晃了晃捆仙索别在背后的双腕,伸出两指,做跑路状前后倒腾。
晏知默心领神悟,一脸高深地点了点头。
墨寻又要比划,手腕上那圈金芒又缩紧几分,勒得骨头发酸,他倒抽着气抱怨:“道友,你这绳子什么做的?快将我这手腕勒成四截了,能不能松上一松?”
李澄闻言,忙并上二指掐诀,施法让捆仙索略松了半分,道:“捆仙索是天宝宗宗主耗费九九八十一天炼制而成,越挣扎越紧,阁下身份可疑,还是安分些。"
“感谢道友——”墨寻跳下剑,屈膝委身,将手腕狠狠撞在鬼工剑上,那将将松绑的捆仙索被撞得一激灵,啪一下从手腕上弹开。
捆仙索千千万万个好,就这点弱处,在主人施法解绑之时,碰到利刃就会逃走。
墨寻得逞,向李澄右前方连窜三步,口中急呼:“晏道友,帮我牵制他!”
晏知默虽心中叫苦,但义字当头,竟真的赤手空拳直直奔向李澄,口中还嚷道:“姓李的,看招!”
李澄此刻已恢复到结丹修为,二人对上他只是不自量力,这打斗实力悬殊、毫无悬念,但李澄十六岁便结丹,早已是仙门风云人物,路过修士不免纷纷驻足。
晏知默本就口出狂言,李澄极为不喜,见他冲来,只是单手抓住他手腕向后一别,将他折在地上,另一手蓄力,正犹豫如何对付墨寻,既不失礼数又能将人拿下,却见那道身影非但没攻来,反而如离弦之箭般向人群外窜去!
不是逃走的墨寻还有谁?
众人大笑,晏知默初入世便遭恩人摆了一道,趴在地上,震惊道:“恩人!你竟然背信弃义!”
墨寻远远地挥了挥手,高声应他:“你要来天玄宗,我可不来!”
李澄也震惊此人不讲武德,一边催使不争气的捆仙索,一边用灵力扩了声音,让山门前的大半修士都能听到:“若是阁下就此离开,就不怪晚辈揭开阁下真实身份!”
众人见墨寻正在求仙阶处,左脚绊右脚,差点一跤跌下万丈悬崖。
墨寻转身,拱手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叶家沟叶邈是也!”
说罢,他转身跳下悬崖,李澄心头一跳,急急忙忙奔过去,却见一根精铁打制的腕粗铁链凌空吊起一个人。
仍是墨寻。
墨寻被铁链缠住了一条大脚,挣扎不得,狼狈地朝李澄晃了晃手,笑眯眯道:“又见面了。”
李澄却往身后一看,那是山门前检查令牌的道童,身量与七八岁孩童无异,头顶用红绳左右各扎一髻,圆脸圆眼,小鼻红唇,白色道袍套在身上,可爱得紧。
李澄拱手。
那道童不看李澄,倒是盯着墨寻,歪了歪脑袋,更显童真可爱,招来几名女修的低低惊呼,才道:“哦?你是——”
墨寻心中怒骂,此人前世次次能抓到逃跑的自己,这次尚未入宗,也能给他抓到?墨寻面上笑意更甚,却不免咬牙:“在下叶家沟叶邈,你好,你好。”
道童作恍然大悟状,指着墨寻,问李澄道,细声细气:“你要将此人带回宗?”
李澄道:“是,他形迹可疑。”
道童点头,又问:“是去找你陆师叔吧?”
李澄道:“是。”
道童为难道:“今日镇妄锋震动,听说是你陆师叔修炼受重创……”
“什么?”
墨寻黯了黯目光,对上二人,又恍若不察,惊喜道:“既然如此,就不便打扰陆仙长了。李道友,你误会我是血魇老祖一事,不如直接问眼前这位仙长如何?”
众修士听血魇老祖名号,又看眼前狼狈倒挂的小少年,不免轻笑,倒将李澄笑得微恼。
道童摸了摸下巴,围着墨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语气天真懵懂:“哦——血魇老祖,血魇老祖……我看你真的有几分像血魇老祖。开山门,放行!”
这是轮到墨寻震惊他指鹿为马。
山门訇然大开,那道童昂头挺胸,堂而皇之将人拖进宗内,李澄顺手拎上晏知默,跟在道童身后,直奔传送阵。
墨寻倒吊着,不知是血液倒流还是何故,脸上泛红,求晏知默:“晏道友,行行好,你替我算上一卦,此行是吉是凶。”
晏知默随手一掐,诳言道:“大凶。”
墨寻僵硬道:“呵呵,气话,气话对不对?”
“谁让恩人你刚才……”晏知默解气地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却将眉头一蹙,拿出他师父晏知晦的青玉罗盘一算,倒吸一口凉气,“叶大恩人,还真不是。”
墨寻也学过天衍门一些道义,瞥见卦象交织,险象环生,死劫尤为突出,还伴着一个红鸾星动。
墨寻呵呵笑道:“果真还是气话。凶是吉,吉是凶,晏道友你道行太浅,还得再修炼修炼。”
道童收了铁链,将墨寻扔至传送阵内,施法运转传送阵,随后叉着腰,看好戏般咯咯笑道:“小子,好自为之吧。”
墨寻朝他冷笑一声,二人目光交火几十次,阵中玄奥繁复的纹路白光一闪,他与李澄、晏知默悉数消失。
白光一灭,身前便出现了一白袍者,袍边绣一道暗纹,银线埋针,流云纹样。墨寻甚至无需抬眼,那抹熟悉的气息便让他浑身血液倒流,面红耳赤,连风掠过那衣袍带起的声音都与脑中神识一起叫嚣。
墨寻一时近人情怯,自乱阵脚,对种种细节皆不理会,听李澄道:“青墟师弟,李澄请见陆师叔。”
青墟,青墟是谁?
不待墨寻回忆,捆仙索将他的双腕缚在身前,牵着他身前踏上步步白玉台阶,步步踏入大殿。
殿内光线幽微,气息众多,还有数抹熟识之人的气息,连空气都凝滞着无形的威压。
墨寻难得拘谨,眼观鼻鼻观心,就差踮着脚做贼似的走路,避免露出一点马脚。
身前李澄停下,恭谨道:“澄儿见过各位院长、长老,见过父亲。”
墨寻面色一白,一颗本就悬着的心,此刻被攫住似的高高吊起,堵住他的心他的肺,让他几乎窒息。
[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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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