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不过初冬,便已有了落雪,白茫茫的一片平添了些许萧瑟。
本因雪天足不出户的后妃们,却在承乾宫宣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后心照不宣的聚在一处,纷纷猜测究竟出了何事。
承乾宫是贵妃佟佳氏居所,自先皇后去世,宫中便以贵妃为尊,也怨不得她们上心。
长春宫内,惠嫔瞧着荣嫔等人,知晓她们心中所想,主动告知缘由:“我也是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四阿哥冲撞了贵妃。”
宫中没什么秘密,这般大事自是瞒不住,惠嫔更没有必要瞒着,不如说出来卖个人情,可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底刺痛不少人的眼。
这里头便有荣嫔,她瞧着惠嫔时,忍不住心生艳羡,大家虽同处嫔位,可内里究竟如何也唯有她们自己清楚,她和端嫔本是内务府的包衣宫女,承蒙太皇太后恩典才能陪伴圣驾。
可惠嫔不仅是正经选秀入宫,更背靠明珠府,日子不知比她们好过多少。
荣嫔心中泛酸,面上却是不显,只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神色:“四阿哥?他不是一向尊敬贵妃?怎会冲撞养母?莫不是和永和宫那位有关?”
荣嫔小心猜测,惠嫔摇头不语,承乾宫密不透风,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惠嫔便是有法子知晓也不会公然去挑衅贵妃。
荣嫔自然也不是傻子,见惠嫔不欲讨论,便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说了些盼望贵妃平安的吉祥话,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可心思早已经飘出九霄云外。
此时的承乾宫,太医已经离去,赫舍里夫人在寝殿陪着女儿,瞧着女儿那苍白的脸色,心中便诸多不忍。
大宫女芷兰适时的奉上热茶,小声劝说:“夫人,您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不若去软榻上歇息片刻,这儿有奴婢和冬竹守着。”
赫舍里夫人倒也没逞强,扶着芷兰的手站了起来,脸上泛着深深疲惫,“还不知娘娘醒来后,会多伤心。”
这话芷兰没敢应,唯有说些宽慰的话。
赫舍里夫人今早听闻消息心急如焚,好在皇帝体恤,准许她进宫陪伴贵妃,此番木已成舟,她再是心痛也只能打起精神来为女儿打算,“四阿哥如今在何处?今日这事可有预兆?”
且说今日之事对贵妃而言实数无妄之灾,四阿哥胤禛尚在襁褓中时便被抱养至承乾宫,贵妃没有子嗣,对四阿哥悉心照顾,只是贵妃性子冷,旁人瞧着便觉得贵妃不喜四阿哥。
孩子对母亲有天然的爱意,在四阿哥不知真相的年岁里,对贵妃依恋非常,母子二人关系虽然磕绊,倒也能过得去。
可贵妃终究是四阿哥的养母,这件事她从未想过隐瞒,本是想着等孩子大些再同他解释,可冷不防被孩子先知晓,还被问到了跟前。
贵妃一时被问懵了,原本就没什么血气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竟受不住晕了过去,宫女们慌了一片,怎么掐人中都唤不醒。
贵妃素来体弱,本以为是受了刺激,太医瞧过后却说贵妃并非是受了惊吓,而是小产。
那胎儿尚未坐稳,便再没了生息,芷兰和冬竹听罢万分痛心。
此时听夫人提及四阿哥,立刻打起精神回话,“四阿哥如今在慈宁宫,奴婢宣了太医后,苏麻喇嬷嬷亲自来领走的。”
“至于夫人您说的预兆,奴婢成日里陪在娘娘身边,并未觉察到异常,明明前日四阿哥还想着要同娘娘亲近…”
彼时她在跟前伺候,四阿哥眼中有些小心,可更多的是对娘娘的依恋,与平常并无二致。
她们并未觉察出异常,故而事发突然,才会酿成这般悲剧。
有些话芷兰没说出口,可赫舍里夫人也清楚,四阿哥不过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怎会有这般算计?
她担心会不会有人利用孩子。
“难不成是被人挑唆的?”赫舍里夫人言语未尽,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外头看去,外头什么都没有,不过一堵宫墙,但宫墙外的方向却是永和宫。
永和宫里住着四阿哥的生母德嫔娘娘,贵妃和四阿哥生了嫌隙,会联想到德嫔身上也是无可厚非。
但芷兰身为承乾宫的大宫女,也办不出搬弄是非的事,坦言道:“那位甚少接触四阿哥。”
贵妃娘娘不喜旁人议论这些,而德嫔碍于贵妃威严,也从不敢以四阿哥生母自居,母子唯有年节时能在宫宴上见上一两面,不过匆匆问候,连交谈都不曾有。
更何况,德嫔如今有了六阿哥,委实犯不着这么做,皇子冲撞养母,属德行有亏,她身为皇子生母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便是为了六阿哥,也不会犯糊涂。
芷兰说的浅,赫舍里夫人冷静之后也能想明白,她会这般联想也不过关心则乱,而后芷兰问可否要派人去将四阿哥接回。
贵妇人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一切等娘娘醒了再定夺。”
赫舍里夫人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失了分寸,清醒的知道自己如今在什么地方,知晓这里轮不到她来当家做主,如今所盼不过女儿早些醒来。
佟岚舒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眼睛尚未睁开,就听见周围有人在喊她,待她奋力睁开眼睛,入目所及却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脑子里就被强塞了一段记忆,她难耐的摁住额头,嘴里无意识的发出些微呻·吟,周围的人顿时慌乱起来,“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屋子里动静不小,太医匆匆过来诊脉,而后细微的交谈声传来,佟岚舒听着眼前的人唤她“贵妃娘娘”,字正圆腔,但她却觉得隔着什么似得,听不太真切。
她正费力的消化着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总算勉强的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又发生了什么事。
而寝殿外的太医也已经和芷兰交代清楚贵妃病情,胎儿虽未坐稳,但为保险起见,还是按坐月子来。
佟岚舒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对太医的话头疼不已。
佟贵妃这般情况,应当是生化,并不算是怀孕,更不算小产,这坐哪门子的月子?
偏偏这些事佟岚舒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初来乍到,生怕多说多错,让佟夫人觉察出异样。
赫舍里夫人只要女儿醒来就谢天谢地,如何还会去在意别的?于是在赫舍里夫人絮絮叨叨下,佟岚舒的脑子愈发清明,她飞快的思考着,靠在软枕上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四阿哥…在何处?”
“在慈宁宫,同太皇太后一处。”赫舍里夫人赶忙回答。
佟岚舒努力的平复情绪开口,“派人将四阿哥接回来吧。”
承乾宫的养子,待在慈宁宫总是说不过去的。
佟岚舒话音刚落,冬竹便主动应下差事,赫舍里夫人见人都不在跟前才露出了些许情绪,“娘娘…”
话并没有说完,而佟岚舒却能够理解她的意思,她们分明是不熟悉的。她猜测也许是因为多了一段记忆的缘故,一句母亲刚要说出口,而后又猛然想起什么,硬生生的改了口,“额,额娘。”
“这本就是留不住的…何必苛责四阿哥。”
“传扬出去让人看笑话。”
佟岚舒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没解释太多,赫舍里夫人生怕勾起女儿的伤痛,并未多言,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冬竹从慈宁宫接回了人。
四阿哥胤禛如今不过三岁大,正是孩童最可爱的年纪,只是如今跟在冬竹身边的奶娃娃却一脸的胆怯,眼尾泛红,眼皮也有些肿,看来是哭了许久,明明是最委屈的人,这会儿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小小的一团,佟岚舒瞧着多少有些不忍。
而胤禛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本就瘦弱的身躯又是一抖,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行礼,“给额娘请安。”
佟岚舒不知说什么合适,便冲着胤禛点了点头。
胤禛深知自己做错了事,怯怯的站在一旁,三岁的孩子,还是似懂非懂的年龄,并不能很好的明白生母和养母的区别。
只是哥哥姐姐的那句:“他是送给贵妃娘娘养的”,宛如一根刺一般扎在胤禛心里。
他飞快的探头看了眼贵妃,而后迅速的低下,似不敢再看,而佟岚舒从记忆中窥探处平素母子二人的相处方式后,也渐渐变得沉默。
佟贵妃性子有些冷,面对孩子时也是如此,婴儿时期没有记忆,并没有觉察出问题,可三岁的奶娃娃正是敏感的年纪,能够很清晰的大人的情绪,二人的相处,本就有些拧巴,如今更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寝殿里很安静,就在佟岚舒想要随便说点什么打破凝重气氛时,却被外头的传旨太监给打断,只是佟岚舒却没能如愿的松一口气。
随着太监唱喝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双明晃晃的长靴,佟岚舒的行动比脑子快,尚来不及思考就挣扎着要起身,欲随着屋子里的人一起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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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