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摇光堂要修整,任雪欺便另外让人收拾了一处院子暂时搬过去,等到这边都弄好了再回来。
趁着这段时间她又盘点了一个新的库房,是放布匹织物的丝料库。
如果说之前的家居布置任雪欺还只是感兴趣,那这挑布料、做衣服,可就完完全全进入到她的领域范围了。
她像是一条渴江河久矣的鱼终于得见汪洋,早膳过后便一头扎进库房里,看这个也喜欢,那个也不错。
而后公主府里的宫人们就看见一匹匹的绫罗绸缎流水似的从库里搬出来。
真有些蛟龙入海,浪花四溅的意思。
最后溅出来的“浪花”足足堆了有半间屋子。
阿月看着桌上、椅上、榻上、岸上、甚至地上都摆着的布匹绸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殿、殿下,这些全都要拿来裁衣裳吗?”
打从阿月跟在明珠公主身边起,就没见过公主何时一次性拿出过这么多料子。要知道布匹虽不是直接的金银,但也是实打实可以换银子的。
阿月跟在明珠公主身边久了,不自觉也变得对金钱敏感起来。
“也不全是。”任雪欺正在翻看几匹鹅黄色的单丝罗,一边看一边扯出一段对着光比划道,“像这几匹轻薄的,我就准备做成帐子,再配几床同色系的衾被。天马上冷了,这颜色看起来便暖和。”
这几天相处下来,任雪欺也算是摸清了阿月的性子,这丫头就是一整个明珠迷妹。也不知道明珠公主之前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拜。
每当任雪欺做出有异于明珠公主之前的举动时,阿月总会第一时间感受到反常。但只要她稍加解释,她就会立马接受这种变化。
现在便也是如此。
“殿下喜欢,还可再做两身这样鹅黄的罗裙。”
任雪欺摇头,“罗裙便算了,秋日萧瑟本就寂寥,这样浅嫩的颜色在屋里用还行,穿出去就压不住了。不过倒是可以做成寝衣。”
听闻此言,阿月低头再看周围摆放的布匹绸缎,发现大多都是些绯色、胭红、雪青、柿色、孔雀蓝一类鲜亮的颜色。
想象了一下等到冬日落雪时节,公主穿着石榴裙赏雪的样子——
白茫茫里一抹红。
阿月光是想着便觉得美丽极了。
竟比任雪欺还迫不及待起来,“那剩下的这些,殿下准备做成什么?”
任雪欺正苦恼无人帮她参谋,一听阿月问,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这匹雪青色团花纹织金缎,花纹疏密不大不小,雪青与淡金的配色也很相宜,做成裙子想必十分合适。”
“再配一件素色的衫子,只在领边和袖口绣一圈花。”
她一边说一边将两匹布料放在一起比对,比完对于这个搭配心中更加满意。
想象着到时再配上合适的发髻首饰,会是一套既亮眼又不浮夸的日常穿搭。
阿月见了亦是击掌赞道:“清雅矜贵,与殿下十分相衬!”
选完日常的,任雪欺又看中一匹不日常的。
挑出一匹颜色红艳如火的欲做石榴裙。
阿月:“殿下本就肤白若凝脂,穿红色尤甚!”
她指着两匹橘绿间色的。
阿月:“分外活泼!”
任雪欺:“?”
合着这是怎么都能夸啊。
心中升起逗弄之意,任雪欺板起来脸,佯做不满,“是不是我披个麻袋……不是,披身麻布你也觉得美啊。”
“是啊。”阿月认真点头,“公主,就是穿什么都美!”
任雪欺没法接话了。
不过阿月说得也不全是夸张,论起容貌来,明珠公主也却是当得起封号中的“明珠”二字。
面若芙蕖,光华灿烂。
有这样的一张脸,确实是穿什么都美。
任雪欺把她搭好的料子交给针线房,让她们先行制作。顺便又与针线房的绣娘讨论确定了详细的绣样图案与配色。
她暂时没有在衣裳款式上做什么创新,就按照明珠公主原来的衣裙样式去做。只是细节处加了自己的想法。
对任雪欺来说,这些就已经够新奇了。
等她要是之后久了穿腻了,再想怎么改也不迟。
拿去做衣裳的,只是那满屋布料中很小的一部分,还有许多任雪欺也没想好要做成什么样。只是在库房时看到觉得实在美丽,不忍错过便先拿出来了。
设计、搭配也是个脑力活,急不来。
任雪欺也不着急。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的口头禅就变成“不着急,慢慢来”了。
每天忙忙碌碌,又慢慢悠悠。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变得平和了。
不再像从前那么焦虑,焦虑时间、焦虑金钱。焦虑光阴虚度,又焦虑为了不虚度光阴而花费了金钱。
但现在,这些焦虑好像都消失了。
这就是有钱带来的变化吗?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烦恼的。
这些天,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恢复好,还是说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总是幻听。
时不时地就会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