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这天南港下了大雨。
10月份，是季节更替的时候。
这座城市总容易被自然灾害选中，闭眼准备睡下时，气象台发布了台风预警。
据说是近五年来风力最强的一次，预计三天后登陆。
赵墨妍点开手机天气预报软件，瞄了眼上面彩色的风力图。
看了会儿，想起自己的实验论文，有点反胃，遂合上。
管它刮多少级的风，他们这些做医生的都不得风雨无阻吗？
她十分自洽地戴上蒸汽眼罩，躺下睡着了。
有阵子，赵墨妍几乎睡不着觉，有点失眠。
为此，她还跑去神经内科开了点药。
后来科里有个同事离职，新同事不熟悉收病人流程，主任分了一大半病人过来后，赵墨妍发现自己睡眠质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够累就睡得着。
就像现在，她几乎沾床就睡。
徐梓征发来的晚安都没有回。
这个男生也是很有意思，他会格外担心赵墨妍的人身安全。
最开始谈的时候，她不知道赵墨妍会因为手术七八个小时看不了手机。
一旦找不着人就会夺命连环call。
有一回甚至直接杀到医院来了，结果人家护士说赵医生在上手术。
因为这事儿，赵墨妍和他说了几次。
跟他说她现在在医院不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真的有意外降临，他打那一通电话、发的几条信息不会对事件有任何正向影响。
举起刀子挥向医护的人，大概不会有时间听他电话里的心灵鸡汤。
赵墨妍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徐梓征第一回在自己跟前哭了。
眼眶泛红，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愣了一下，把人带到值班室去哄了好久。
徐梓征说：“姐姐，我只是担心你，如果对你造成什么困扰，我道歉！”
实话说，那天她觉得挺愧疚的。
所以后来每每觉得徐梓征有越界的行为，她都会先告诉自己，徐梓征比自己小一些，不了解她工作内容，之后不管干什么都先好好解释再谈别的。
他身上有一股淳朴的莽撞，当然也有作为大学生机灵的一面。
比如她那天去病房给那位难缠的患者换完药，急匆匆往门诊楼赶。
推开门时，看到里面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学生看着自己。
女孩子她认识，是主任的研究生，这一年都会固定跟诊。
那男生......
只看了三秒，她就认出来。
“不是说要搞毕设？”赵墨妍把电脑打开，登录工号。
外面第一位患者进来，让学生先问诊写病历。
徐梓征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件白大褂，就坐在旁边治疗床上陪她。
“指导我们的老师临时有事，调到今天晚上上课。想着起都起来了，就来找你。”
这个举动有点荒唐。
尤其要是等会儿倒霉碰上科教科过来查人，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代。
只是，赵墨妍上班的心情的确莫名其妙变好了点。
让徐梓征在旁边坐着，人多的时候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任何涉及医学专业的东西，赵墨妍都没让他插手。
等到十一点半，上午二十几个病人看完了。
女同学长舒一口气，说累死了。
赵墨妍和她聊起最近科研相关的话题，问她论文写的什么方向。
聊着聊着，同学看向徐梓征，“你呢？你是哪个科的？”
徐梓征哪里懂这些，下意识看向赵墨妍求助。
“他是我表弟，来门诊见识一下。”
“哦——”女同学若有所思点点头，之后说：“赵老师，你一家颜值都好高啊。”
徐梓征笑了笑，目光落在赵墨妍身上。
一位推门而入的病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等半天没人叫号，都在里头坐着。”
他带着情绪进来，徐梓征瞬间警惕，赵墨妍和学生却见怪不怪。
其实这样的病人没什么恶意，守规矩在外面等的老实人。
总比那些大吵大闹倚老卖老要插队的好多了。
赵墨妍耐心地问了他的病史，开了个核磁让他去做。
病人盯着手里的检查单，好像要盯出个洞来。
步履踌躇地走出诊室。
赵墨妍看着电脑，等了二十分钟再刷新，那个病人果然没有缴费。
女同学叹了口气，“唉，那个患者有一次脑梗病史的，不及时治疗恐怕会出大问题。”
赵墨妍没接话。
一个人来看病的老人，其中的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明白。
总之，赵墨妍能保证诊疗程序不出错。
挂号系统关闭后，没再有病人来。
他们今天提前下班。
脱掉白大褂洗手后，徐梓征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姐姐，你想吃什么？”
“职工食堂。”
“啊？”他的失望就写在脸上，像在说：我都来了，你还只吃食堂吗？
“骗你的。”赵墨妍开了车来。
等他上副驾，直接往赵家的酒楼开。
“这个点吃赵记吗？要排好久队吧。”
“不用。”赵墨妍没多解释。
于是，徐梓征就这么目瞪口呆地在人满为患的赵记酒家落座。
——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客厅。
进来点菜的经理和她很熟的样子，三两句就把店里当季招牌上上来。
而且才坐下没多久，菜就上了。
楼下好多等半天的顾客桌子还是空的。
“天呐姐姐，你是赵记的vip吗？”
赵墨妍一本正经说：“算是吧，怎么？”
徐梓征：“我来南港就没排上过队，人每时每刻都这么多。”
赵墨妍：“下次想吃直接和我说，我带你过来。”
刚才，徐梓征把虾剥得干干净净放到自己碗里时，赵墨妍有让经理直接记住他的脸的冲动。
只是冲动来得快，去得快。
以她谈恋爱的时间长短来说，如果每一任都这样做，可能得额外给经理加认脸辛苦费。
他想吃，赵墨妍有空带他来就行。
“下午什么安排？”她已经吃的差不多，擦干净手后，划着微信列表问他。
徐梓征扫了一眼，她的消息栏是红色的“...”。
消息多到点都点不掉。
徐梓征：“下午拍期末作业的外景。”
赵墨妍点点头：“你是男主吗？”
徐梓征：“对啊，不过这部片子讲的是家庭，没有感情线。”
赵墨妍发现他总会强调这一点，想了会儿，她牵住徐梓征手，说：“你不用太顾忌这个，想当演员，能躲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徐梓征：“可是感情戏避免不了亲密接触。”
“别人女孩儿都没意见。”她似是真的无所谓，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泡泡糖，撕开一颗丢嘴里，“像我也不可避免需要评估男性病人。”
“有职业操守，没存坏心思，就够了。”
啪一声。
泡泡糖吹起的薄皮破了，她伸出舌尖将糖卷回来，没几下就吐掉。
徐梓征愣愣盯着她嘴巴看。
过了会儿才挪开视线，低头看她的糖，快吃完了，等会儿下楼可以去便利店买两盒。
赵墨妍刚上班的时候压力大，染上烟瘾。
每天半包半包地抽，极速向老烟枪靠近。
还是有一回肺炎发烧，顶着高烧还在上班，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永生难忘，才痛定思痛。
从那次开始，她断断续续开始戒烟。
一开始肯定都以失败告终。
阴差阳错，上网看到有人说想抽烟的时候就吹泡泡。
赵墨妍一开始真的买了儿童玩具，坐在家里阳台吹。
但这东西不便携，最后她选择了泡泡糖。
一试就成了。
到现在都没再沾烟。
家里买多的几包好东西，问过历任前任，都没有识货的。
毕竟抽烟的一直是她。
所以那些抽事后烟的画面，通常都是赵墨妍一个人躺沙发上构成。
烟雾缭绕，感觉自己肺都黑了。
但那会儿就是爱抽。
前任说：“你自己还是医生。”
她吐出一个烟圈，讪讪说：“雾化治疗，bid。”
这位前任特意为她学过一点医学术语，严谨地纠正：“你是qh。”
“呐。”
跟前的徐梓征递了两盒糖过来，一盒薄荷味，一盒橙子味。
她爱的口味还记得挺清楚。
赵墨妍接过，拆了颗薄荷味的嚼了嚼。
“下午门诊结束早的话，我回趟学校。”
徐梓征问：“去做实验吗？”
她低笑一声，歪头看着他，“就不能专程去看你？”
“能！当然能！！”徐梓征像得了奖励的小狗，欢欣雀跃的摇尾巴。
其实之前回了几次南港大学，但都是做实验。
把徐梓征叫出来他也只能在外面干等，干脆就没和他说。
这人后面知道后特别委屈。
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知道自己女朋友来学校还是被兄弟撞见后转达的。
“他们还问我和你是不是分手了，不然怎么你来了我都不知道。”
赵墨妍那天和他道歉，说下次一定和他说。
就这么凑巧，结题后她没有急着写新的论文。
等着等着，他就大四了。
他一边应对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一边做毕设。两个忙人，没再在学校里碰过面。
所以，久违的在学校约会，可能是他今天格外兴奋的原因之一。
回到车上，赵墨妍把他送到学校。
她会在学校代课，车子能直接开进去。
徐梓征宿舍离校门不远，干脆把他送到宿舍楼下。
一台灰色阿斯顿马丁停在男生宿舍楼下。
不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赵墨妍看到他眼里的情绪，摇头拒绝，“这里人很多，更受影响的是你。”
徐梓征有些失落，“好吧，姐姐。快回去休息一会儿，上班注意安全。”
他拉开车门，赵墨妍伸手摸了摸他靠自己这边的手。
等他关上车门，有些惊喜地回头，赵墨妍已经掉头走了。
红色车灯隐匿在拐角蓬勃的绿叶间。
徐梓征觉得，赵墨妍的车就像她人一样。
——西装暴徒。
bid：每日两次
qh：每小时一次
车是阿斯顿马丁vanquis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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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狗眼-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