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谢礼
◎“在车上呢,别瞎撩拨。”◎
黑色suv在道路尽头猛地停下, 路口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音。
许尽欢没扣安全带,顺着巨大的惯性,被甩向前排靠背。
慌乱之际, 另一边伸出来的手臂,牢牢将她抱在怀里。
许尽欢鼻尖撞到他胸口,鼻头一酸, 眼泪沾到沈砚舟的衬衫上, 留下星星点点的深色。
前排充当司机的龚凯,握着方向盘冷汗直冒:“抱歉抱歉, 刚刚没注意红绿灯。”
沈砚舟垂眸,摸了摸埋在他胸口毛茸茸的脑袋,对前排轻声说了句:“雨天开慢点, 注意安全。”
龚凯惊魂未定, 不敢再分心,默默调高了导航的音量。
车外依旧大雨滂沱, 许尽欢用力眨了眨眼,想要把那股酸痛压下去。
她才一动作, 脑袋上那只温热的大手就停下安抚,按着她的后脑勺扣紧。
“别闹,痒。”
许尽欢:“???”
沈砚舟无奈之际,低声用气音在她耳侧呢喃:
许尽欢只觉得天降大锅, 她干什么了就瞎撩拨?
这个狗男人, 能不能别莫名其妙给人扣帽子。
许尽欢抬头正打算和他争论一下,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一抬头, 只觉唇上一热, 贴上了某个温热的部位。
唇部的神经足够敏感, 嫩清晰感知到贴着的部位,隔着一层细腻的皮肤,底下的东西还在滚动。
她身体快过脑子,下意识张嘴,贝齿轻轻啃了两下。
沈砚舟拉她的时候,事发突然,来不及调整姿势。
于是顺着巨大的冲力,许尽欢半跪着摔在沈砚舟怀里。
她废了好大劲,才撑着男人的大腿支起身子。
车辆平稳行驶在道路上,雨水将suv包裹,似一艘行驶在汪洋大海中的诺亚方舟。
鼻尖那阵酸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视线重新清明起来。
许尽欢这才发现,他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而最令人尴尬的,是沈砚舟衣领上方那截脖颈,喉结处印着两点斑驳。
是她刚刚没过脑子,咬出来的。
潮湿味蔓延,无孔不入,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许尽欢盯着男人喉结上的痕迹,顿时觉得喘气都费劲,恨不得回溯到两分钟前。
干脆直接让她一头撞死在前排靠背上得了。
窒息的氛围逐渐从后排蔓延到前排。
沈砚舟注意到前面,龚凯时不时通过后视镜飘来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衬衫下臂肌隆起,抱起跨坐在身上的许尽欢,放到身旁的空位。
雨势渐大,劈啪作响的声浪,如同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增大的白噪音足以淹没后座的窸窣碎响。
许尽欢指尖刮擦着他的西装裤,小声辩解道:“我也没干什么撩拨你啊。”
沈砚舟挑眉,抬手指了指喉结处的咬痕,一幅人赃俱获的淡定架势。
许尽欢:“拜托,那是你瞎给我扣黑锅之后的事情。”
沈砚舟生怕敏感肌的龚凯,又因为他们的对话走神,而造成什么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他微微低头,压低声线:“睫毛蹭到我脖子上,很痒。”
低音炮刻意暗哑的音色,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许尽欢这一刻突然能体会到,网上常说的‘声音自带混响,能让耳朵怀孕’。
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垂,算是默认下沈砚舟的阐述。
许尽欢捡起掉落的手机,抿唇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沈砚舟:“哪句?”
许尽欢嘴角抽了抽,当着他的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呵呵,再装。
沈砚舟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在昏暗的座舱里,像是捕猎的凶兽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对待脾气暴躁的小狮子,总要多点耐心。
“今晚要来我房间修图吗?”他张口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却没有出声。
无声邀请。
仿佛笃定了许尽欢能看懂他的意思。
有时候 ,成年人该死的默契,总在冥冥之中起效。
确实懂唇语的许尽欢心说,明明不停撩拨的人是你沈砚舟吧,搁这儿贼喊捉贼。
甚至还背着忠心耿耿的小助理,有兴致和她打哑谜。
许尽欢扬起微笑,回敬道:“别、睡、等、着。”
回答她的,是金丝眼镜后流转的眸光。
最终这场无声的较量,在龚凯的一无所知里,落下帷幕。
鉴别成年人和小孩,很明显的标志就是:能否心照不宣,在结束上一个略微敏感的话题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回到更上一个话题。
许尽欢把压在她屁股底下那条领带叠好,重新叠好放回两人位置的中间,像是画出一条若有若无的三八线。
“联系方式还要吗?”沈砚舟音量浅浅。
“那你照片还想不想要了?”
许尽欢扭头反问他,眉眼狡黠灵动。
沈砚舟颔首:“当然。”
他的微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掉马就掉马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惹这头小狮子生气了。
就是回头哄人,估计得费一番功夫。
念头转瞬即逝。
沈砚舟打开微信,等着他冒充宋德源的真相被戳穿。
不料,许尽欢先一步改口:“企鹅吧,微信发图片会压缩。”
“嗯,好。”
沈砚舟从善如流,打开企鹅二维码。
他不常用企鹅,平时和客户联系基本上都是微信,重要的文件都是走工作邮箱。
企鹅的昵称,一直没改。
许尽欢看到【民法典撰稿人】,噗嗤笑出声。
沉稳淡定的红圈所合伙人,居然用如此中二的id,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她把原图发过去后,忍不住吐槽道:“你这id也太狂了。”
沈砚舟低头把这张暴雨新芽照,设置成企鹅头像。
他微笑道:“你也不赖。”
电光石火间,许尽欢倏地想起一件被她忘在脑后的事。
点开个人界面,她震耳欲聋的id映入眼帘。
【暴打渣男柠檬茶】
靠!
前段时间,她被苏乘风偷素材的窒息操作气晕,一时上头,改了个企鹅昵称,来内涵傻逼前任,忘记改回来了:)
振聋发聩的id,此刻看在眼里,许尽欢只觉得丢人现眼到有些羞耻的地步。
晚高峰最堵的一段过去,suv开上环城高架。虽然暴雨依旧,但路况渐渐好起来。
许尽欢和沈砚舟一起下车,同乘电梯到8楼,在长廊尽头分道扬镳。
一左一右,各自回房。
关门前,许尽欢回头看了眼806的房间门,百无聊赖地想,今晚沈砚舟该不会真的等她过去吧?
算了,他要等就就等呗。
撇开和沈砚舟较劲的因素不谈,主要还是熊猫峰会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睡。
睡眠APP显示,她三天加起来,一共睡了14个小时。
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钟头。
晚上的饭局无聊又冗长,要是没有打游戏帮着提神转移注意力,估计还没等开席,她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闭眼会周公了。
许尽欢火速洗澡,吹完头发上床。
至于沈砚舟。
她只说了让他别睡等着,可没答应自己会过去。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补眠吧,某人等到天明,也活该。
等到睡前给手机插充电线,许尽欢才发现,方才她洗澡的时候,她那便宜老爹温仲,给她打了两个未接电话。
许尽欢本想扔在一边不管,熄灯后翻来覆去,总觉得凭借八百年不联系、连微信都互相拉黑的塑料父女情,温仲能深夜给她打俩电话,实属怪异。
许尽欢抓了抓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回拨。
听筒里是等待接听的电音,许尽欢心想,万一是老头子病危,喊她回去奔丧,这等人生大事,于情于理,她要不要勉为其难提前回趟沪市呢。
“你人在哪?”信号接通下一秒,温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有事儿吗?”许尽欢语气不佳,不耐烦的态度都懒得掩饰。
温仲呼吸急促几下,压着火气:“马上清明了,给我回老宅!”
许尽欢嘲弄道:“我又不姓温,没那个义务给温家老祖宗上坟。”
“你别忘了你妈也在。”温仲咆哮道,音量大到令许尽欢原本寂静的酒店房间,都产生了回音效应。
她嗤笑道:“我妈的坟是我亲自迁回南京的。沪市那个衣冠冢有个屁用。爸,你骗骗自己就行了,别拉上其他人跟你一块儿掩耳盗铃。”
温仲咬得牙齿都在吱嘎作响,他一字一顿道:“今年你回来扫墓,你苏阿姨和温帅,我可以让他们不去。”
许尽欢悬在挂断键上的手指,突兀地停在半空。
电话里,温仲沉声道:“不要讨价还价,我的让步已经最大了,温宜你识趣点。”
电话这头,许尽欢笑了,笑声随着短波通讯的信号,从四川盆地的酒店,传到遥远东部沿海的沪市豪宅。
“爸,原来这多年,你一直没搞清楚啊。”她笑道。
肆意的嘲讽笑声渐渐转冷,许尽欢拿着手机,赤脚下床,打开落地窗。
成都的暴雨还未停歇,天格外黑,像是一张不透光的大网遮天蔽日,连绵不绝的雨珠奏出的交响乐,推向激烈振鸣的乐曲高潮。
呼吸间都是躲不开的潮气,许尽欢狠心撕开伤口,袒露溃烂心底的诸多痛楚。
“第一,不回家,苏* 倩和温帅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根本原因。”
“第二,我妈去世后不到半年,你娶苏倩进门,但温帅只比我小五个月,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第三,温仲先生,出于礼貌我再喊您一声爸。爸爸,容我提醒,你的发妻和女儿温宜都已经死了,我现在叫许尽欢!”
温仲显然没料到,他委屈求全低声下气打电话,劈头盖脸甩来的是女儿抓着他过去的错误不放。
“你不回就永远别回了,温家的财产,以后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他拿出杀手锏威胁道。
许尽欢:“嗯哼,都给小三儿和那个私生子吧。不用给我,我拿了还怕脏手呢……”
她话说到一半,手机里传来“嘟嘟嘟”忙音。
许尽欢瞥了眼被挂掉的电话,手指滑动,旋即给通讯里的另一位联系人拨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得很快。
相比暴跳如雷的温仲,颜煦温和的声线,温文尔雅,对耳朵十分友好。
“这么晚打电话,遇到麻烦了吗?”
颜煦那边传来窸窣的起床声,他继续道:“今天太晚了,应该没有航班了。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我明早就飞成都。”
许尽欢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没出什么事,你不用来。什么时候得空了,打听下温家。”
颜煦听她说没事儿,悬在心口的那口气才顺下去。
“你那个后妈苏倩,舞到你脸上了?”
“她不敢。是温仲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宅扫墓,甚至让步说不带温帅。”
自改名后,许尽欢将近十年没回温家,父女两人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颜煦有些惊讶:“温叔不像是会主动低头的人。”
许尽欢:“是啊,所以你帮我打听下。看看那一家子,最近又新上演什么狗血戏码。”
“行。”颜煦不假思索,一口应下,又问她:“成都玩得怎么样?”
许尽欢举着手机,伸出阳台:“累死累活的搬砖才结束,又遇大暴雨。你听,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晚上还大。”
连绵不断的暴雨砸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轰鸣,在哭泣。
颜煦听了一会儿她那边的雨声,柔声嘱咐道:“明天去大熊猫繁育基地当心点,雨后尽量别走山路。”
“你倒是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许尽欢不咸不淡地回应。
电话的弊端在此刻凸显出来,不能面对面看到彼此的表情,只能凭借语气来揣摩。
颜煦摸不准她的态度。
只有暴雨声作背景音的那几秒里,万千思绪划过颜煦的脑海。
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汇聚成他故作镇定的一句:“白天到相映成趣玩,听你同事说的。”
“啧,带团队出差我都累得够呛,你管着天擎那么大个公司,竟然还有功夫去我那边串门。”
颜煦目光扫过床头,日历上的行程标注密密麻麻。但他视而不见,口吻温和:“最近不忙啊,我下面除了两个副总,还有三个秘书顶着呢。”
“回来,我把成欣言扔天擎,等培养成合格的副手,我再把人领回来。”
“可以啊,我让葛秘书负责带她。”
许尽欢挂了电话,关上落地窗,回到床上重新裹上被子。
深夜房间寂静。
她睡意缓缓酝酿。
手机铃声犹如夜晚刺客,打破一室安宁。
“喂,请问是老板娘吗?”
陌生来电的声音太过慌乱,许尽欢一时间没出听出是谁。
但,会叫她老板娘的 ,只有一个人。
没空纠正称呼,许尽欢直接问道:“你的沈par,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老板回来就吐血了。”
“打120,送医院啊。我又不是医生,找我也没用啊。”
“已经在医院了,老板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龚凯才步入职场,哪见过这场面,电话里声音都在发抖。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许尽欢穿好衣服出门,边问他医院地址。
路过806,她下意识扫一眼紧闭的房门。
许尽欢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加快脚步离开。
她竟然昏了头,会妄想现在去敲门,那个琢磨不懂的男人,会不会给她开门。
怎么会有呢,明知道,这会儿人还躺医院生死不知。
真是疯了。
许尽欢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她避开满手滴血等着缝合的小伙儿,绕过躺在病床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大妈,忍不住脑补沈砚舟的惨状。
结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沈砚舟和龚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许尽欢回拨刚刚给她打电话的陌生号码。
关键时刻,总有环节掉链子。
她皱着眉头收起手机,耐心等急诊室匆忙接客的高峰期过去,才找了个空,问路过的护士。
“您好,请问今晚有没有一个胃出血的急诊病人在抢救?”
护士刚忙完一阵儿,扫了眼急诊,现在里头各方人马基本已经安置好,于是她带着许尽欢到门口一沓夹子里翻病例。
“叫什么。”
“沈砚舟。”
“找到了,就这个。急性消化道大出血,现在已经从抢救室转病房了。消化内科86床。”
许尽欢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例夹,看了几眼后妥当放回,“谢谢您。”
医院住院部和急诊中心是完全相反的状态,大部分时间比较安静,偶尔有虚弱的呻吟和家属低声交谈,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到走廊。
许尽欢放轻脚步,路过一间间病房,久违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
她对医院并不陌生,妈妈生病那大半年,她几乎把医院当乘另一个家,每天报道。
时隔这么多年,她以为忘记了,但身体记忆比她想象得更牢固。
嗅着消毒水味,许尽欢熟练地按门口金属牌,在病区里寻找对应床号。
【86床 沈砚舟】
许尽欢静悄悄推门,龚凯坐在病床前,埋头小声抽泣。
“你的沈par没死呢,暂时还用不上哭丧哈。”
许尽欢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怎么回事儿?他体检报告不是挺健康的麽,一杯白酒就吐血,体检报告该不是买的吧。”
她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龚凯抽噎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许尽欢:“……”
服了,早知道朱总倒的一杯酒她自己喝,现在说不定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
龚凯眼泪糊了满脸:“都怪我,沈par胃疼,我给他买了布洛芬。”
许尽欢这下也不知说何是好。
布洛芬加酒精,王炸。
小助理哭成这样,许尽欢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硬要说,那杯罪魁祸首的高浓度白酒,沈砚舟是替她挡的。
她不像颜煦,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像成欣言,保留着大学生的天真烂漫,是工作室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她是许尽欢,大多数时间都在怼人、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许尽欢。
来医院之前,才和亲生父亲大吵一架。
用吵架这个词似乎不太准确,严谨一点,是她单方面对着温仲进行输出。
让她上辩论赛,赛场上她能有理有据,围绕论点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但安慰人这件事,着实有点超出许总的业务范畴了。
“手机怎么打不通。”许尽欢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
龚凯吸了吸鼻子:“没电了。”
许尽欢了然道:“难怪回拨电话一直关机。”
自从因为手机没电被关在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剧后,许尽欢最近就被迫养成,出门带充电宝的习惯。
她从包里翻出充电宝给他,吩咐道:“折腾一晚上,你先回去洗漱休息吧,这儿我看着就行。”
龚凯摇头道:“我等沈par醒来再说。”
许尽欢抬起下巴,隔空点了点他身上混着雨水血水的衣服,“沈砚舟醒来看到你这一身,搞不好又被吓晕过去。”
龚凯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西装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凝固后留下深色的印迹,混着暴雨里星星点点的泥渍,活像是从某个凶杀案现场干完活儿的在逃嫌犯。
许尽欢催促道:“回去收拾一下吧。”
“谢谢老板娘,我回酒店换身衣服就过来。”龚凯抹了把脸,还带着哭腔。
“没关系,不用着急。大雨天来回跑也不安全。”
许尽欢见他一脸犹豫,主动帮他做了决定:“你不用太担心,我留在这里看着。有事儿的话,医院的医生护士一喊就来。”
许尽欢将内疚的小助理送走,重新坐到床边打量着静躺的男人。
凌晨的单人病房,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
不算明亮的光线照在面部折叠度颇高的脸上,衬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下颌骨的线条都因虚弱,而显得凌厉了不少。
许尽欢俯身,伸手轻轻拨了拨他蝶翅般的睫羽。
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冰湖眼眸,没有如想象般睁开,依旧紧闭。
“上次拨你睫毛,不是马上睁眼的麽,今天怎么不管用了。”许尽欢嘟囔道。
她坐在床沿,手指沿着沈砚舟高挺的鼻梁慢慢下滑,玩笑似地戳了戳男人的侧脸,手感软弹,像是在戳一块弹性极佳的高回弹海绵。
许尽欢已经很久没有在医院过夜了。
很多年前,稚嫩的少女会趴在母亲的病床前守夜。
那时的她,应该不曾料到,多年以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事业狂魔,会在出差极度缺乏睡眠的凌晨,跑来为一个并不算熟稔的男人守夜。
“真是孽缘啊。”许尽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沈砚舟,如果知晓挡酒的后果是躺在这里,你还会乐于助人吗。
天快亮了,一通折腾下来,睡意早跑光
许尽欢干脆掏出笔记本工作。
墙上挂钟的分针走过一圈又一圈,晨曦的微光穿过雨后厚重云层,破晓而出。
许尽欢把修好的一组暴雨图传到云端,顺手抄送了一份给企鹅好友【民法典撰稿人】。
原本是最适合补眠的雨夜,结果被几通电话,拆得七零八碎。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趴在床边捂着嘴打哈欠,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空气被彻夜的暴雨洗涤干净,所以雨后清晨的曦光格外温和。
与此同时,雪白被面上那只扎着留置针的手动了动。
男人指尖修长,轻柔掠过许尽欢的睫毛,不着痕迹地带走上面坠着的水汽。
沈砚舟轻声问道:“守了我一整晚吗,小狮子。”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守夜一整晚,现在该你给我谢礼了。
沈砚舟:以身相许,够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