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李瑚醒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人了，他睡得早，醒得迟，常年犯困。他转身去看床上的另一只枕头，看见枕巾又飞在外边，斜斜的掉出去一大半，便知道昨晚商珣定然回来过。
他起床把两只枕头摆好，楼下听到动静，已经备好了早餐，阿姨换着花样做的。虽然如此，也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花样【翻来覆去也】就只有那么多，而他都已经一一尝过。
今天又要做什么呢？今天又要去哪里呢？
去学校吧，去公园吧，随便去哪里都好。
周末，校园里依旧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处处都能看见青春洋溢的学生。
李瑚知道小操场的那边是宿舍楼，但是他只远远地看过，从没有去过。从前商珣不住学校里，他没有机会，眼下到了他——
他问过，商珣的脸色当时沉了，商珣不同意，劈头盖脸问他：“我叫你去上课的，还是叫你去睡觉的？”
李瑚不敢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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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瑚走过小花园，忽然听见一个迟疑的声音喊他：“小瑚？”
他转过去，怔了怔，发现是一位自己从没有想到的人。他动了动嘴唇，迟疑着张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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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
“......小瑚，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姜芷玫欲言又止，目光温柔。
上一次见那还是两年前，李瑚从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她，只讷讷答道：“挺好的，都挺好的......”
姜芷玫细细打量着他，说：“可妈妈怎么觉得，你瘦了？”
李瑚手一颤，白匙碰上了杯沿，撞出了些许浮沫。他连忙擦了，说道：“姜女士......”
姜芷玫的似乎有些伤心，眼眶开始泛红：“当初我有我的不得已，小瑚，我知道你一向最听话懂事，你真的不能再喊我一声妈妈吗？”
李瑚张了张口，他是想要喊妈妈|的，可是那两个字就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他又想解释一下，可那两个字就那样上不去，下不来，于是他就那样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李瑚说：“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姜芷玫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卉城了，后来我去打听过你，但是这两年一直不见你的下落。前些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你一直待在商家。这两年，你一直在商家吗？”
李瑚说：“......算是吧。”
姜芷玫又问道：“......那你待在商家，是做什么呢？”
“助理。”李瑚愣了一下，连忙道，“......我在当助理。”
他回答的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有一些艰难。
“小瑚。”姜芷玫叹了一口气，“妈妈都知道了，你不用瞒我了。”
李瑚呆呆地将她望着，见那双看来的眼睛里有惋惜有忧愁，他不能够理解这句都知道了所涵括的意味，也不能理解姜芷玫这时候的眼神。
“还要瞒我吗？你给商家那位少爷生了个孩子，无名无分的跟在他身边，都这么些年了，还不能进门。”
“不是。”李瑚慌忙的否认，“......我没有。”
姜芷玫只觉得他在欲盖弥彰：“......还骗我呢？上次商珣去开家长会，我听见那孩子喊父亲了。”
李瑚困惑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姜芷玫将她拦下，带来这间咖啡厅，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他确实食言了，没有离开卉城。但是他也遵循了承诺，再也没有打扰过姜芷玫。
那一侧坐着的是他的Omega母亲，两年前用七十二万买断了他们的关系。她妆容精致，举止优雅，言辞温柔，即便已经生育过三个孩子，美貌也依旧足够动人。
她持着小匙的那只手，白皙，细|腻，一看就养尊处优。不像李瑚，远观时勉强糊弄着，其实两只手里都是粗糙的茧......任谁都明白，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的神情那样温柔，温柔得李瑚都不敢相信，可是她吐出的话，又是那样的残忍，李瑚一句也不想听。
“......傻孩子，我真是见不得你蒙在鼓里......你喜欢他，是不是？”
李瑚像是一只被木棍戳了的刺猬，连忙摇头：“......不不不，您弄错了，我不是。”
“......在妈妈面前你还要什么呢？小瑚，可是你知不知道，商家已经在给他安排Omega相看了。”
相看？
“你啊，真是的，看着就让人发愁，你要是不高兴，就告诉妈妈呀，在我面前，你还强颜欢笑什么呢？你看......”姜芷玫递过来了手机，屏幕上正是一张高清照片，拍摄得分外清楚。商珣正在和一位Omega共进餐食，烛光，鲜花，小提琴手，气氛浪漫得有些刺眼。
可那个Omega。竟然还是李瑚见过的。
迟星颐。
“你知道他的，是不是？......迟家特意从国外叫回来的小儿子，刚刚成年，也是学的艺术......”
李瑚点点头。
这简直就是给商珣量身打造的对象。
“......小瑚，商家才刚刚开始相看，他们俩肯定没有太深的感情，你要是想，那还来得及。”姜芷玫劝说道，“你能忍受的了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吗？妈妈帮你想办法，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好不好？我知道你担心自己是Beta，配不上他......但你毕竟先认识他，也有这么久的感情基础，对不对，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李瑚看着那张照片。
他想说李枝不是他与商珣的孩子，其实李枝和商珣没有半点关系。可他想起商珣冷冰冰的警告，于是又把解释全部吞回。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看着提琴，失去了语言。最终他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如同过往的千百次。
姜芷玫并不催促，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知道李瑚肯定会伤心，再怎么说，那也是朝夕相处的感情呢。这两年她都以为李瑚走了，直到前些天听丈夫提起，她才知道，原来李瑚不声不响，竟然一直跟着商珣，而商珣......商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少爷，身边只有他一个。
这样的相处，怎么可能不生出一点点妄想呢？
只可惜是个Beta。
如果是个Omega就好了。
姜芷玫有些可惜，Beta想要进门，阻力总归是会更大一些的。
“......你考虑一下，和妈妈回段家，怎么样？你段叔叔人也很好，听说你一个人在卉城，一直都唠叨着想要见你。等你来了段家，改个名字，就做段家的少爷好不好？对啦，你还有一对弟弟妹妹，你从前没有见过呢......他们都很可爱，想要见你呢。”
李瑚想说我见过的，您忘了。但是他转念想起，当时场面仓促，姜芷玫或许根本也没有记得。
最后他只是说：“......我叫李瑚，我不姓段。”
姜芷玫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你一时间转不过弯，是不是？我知道对你的冲击有些大......但是妈妈当年离开你，也是没有办法。”
她的眼圈逐渐又红了：“......你还是怪我是不是？”
“没有。”李瑚认真的说，“......我很感谢您给我的七十二万，那真的是一笔巨款。”
屏幕依旧亮着，李瑚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鲜花中的Alpha英俊挺拔，Omega秀美温和，那看上去真是相当的登对。
至于其他的......
“算了吧。”李瑚站起身，“......姜女士，我得回去了。”
.
他真的得回去了。
他真的只是出来逛一逛，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他真的半点儿也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撞见自己认识的人，毕竟在这座城市，他认识的人，那么少，那么少，能够有联系的，一只手都数得清。
他回家的时候商珣已经在客厅坐着了，不是衬衣西裤，应该回来了有一些时候。听见动静，商珣抬头瞥了他一眼，嘴唇抿得很紧。
那个弧度李瑚认得，飞快地洗了手坐下。【唯恐一个不慎点爆了火炉】
【但那火炉已经是快要炸开的样子】商珣说：“......换衣服。”
“......哦。”李瑚忙不迭又起来，逃上三楼。
床头放着一套叠好的睡衣，毛绒绒的烟蓝色，看上去暖洋洋的。李瑚换好衣服，在掀开被子与推开门之间犹豫了三秒，最终老老实实下楼。
装睡也装不到底，还是得面对现实。
餐桌上热气腾腾，今天煲的是霸王花龙骨汤。
家里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事实上，商珣的话多得要命，很长一段时间，李瑚都要听他不停地说话——哪怕没有人回应，哪怕观众也沉默。
但商珣会坚持一切他想要做的，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李瑚坐在餐桌旁，汤总比那苦哈哈的咖啡好喝。其实他一口水没沾，已经干渴的要命。
“......见谁了？”
“......姜女士。”
“你今天和她见面干什么？”商珣眉立刻皱了，李瑚口里的姜女士只有一个人。
“哦，”李瑚说，“......姜女士有事情找我。”
商珣撇嘴，十分不屑的笑了声：“......她除了珠宝就是下午茶，没事去个慈善晚会，一天天的，她能有什么事情找你？”
李瑚说：“......我也觉得没什么事。”
商珣说：“......所以她到底找你干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不准隐瞒一个字。”
李瑚心想那又没什么好瞒的，反正都是姜芷玫自说自话，瞒了自己还要吃苦头。于是说：“噢，她问我想不想改姓段。”
——【好好的谈什么改姓的事情，真有够莫名其妙的。】
商珣问：“......那你想不想改？”
“不改不改，”李瑚连忙解释，“......我有父亲。”
“......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有还不如没有。”商珣不屑道。
李瑚完全没法抬头。商珣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你背着我悄悄联系她？”商珣蹙眉，“......她为什么提让你改姓？你想跟着她去段家？”
“我没联系她，我没想，我没有。”
但显而易见商珣并不相信，恶声恶气道：“你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李瑚低着头：“......我也没忘。”
“这还差不多。”商珣脸色还沉着，“你当她安什么好心？你把她当妈，她未必把你当儿子，你知不知道姜芷玫怎么进段家的？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未婚先孕，段家老爷子根本不同意，是查出来了龙凤胎，才勉强松口让她进的门。”
“这种人你以为她有什么好心？你当时多大，五岁不到吧，她就把你扔下来了卉城，一声不吭，一言不问。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认你，这时候提让你去段家，天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
商珣说得口都有些干了，眼见李瑚只低着头，一眼望去只剩个脑旋儿，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李瑚连连点头。
“......就这些？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问我想不想嫁给你。”
商珣心跳停了半拍，这转折简直出乎意料，他念头一转就知道姜芷玫那空虚的脑子在盘算些什么，但没有关系。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问：“......那你想吗？”
李瑚依旧垂着头，还是那副不敢看他的模样，语气平平无奇：“......算了吧。”
算了吧。
商珣气极反笑，语气冷冷：“......算你有自知之明......像你这种Beta，脑子又笨，又没情|趣，能给人玩玩就不错了，摆正自己的身份地位最好。”
“嗯嗯嗯。”李瑚连忙点头，“......摆正，摆正，我记得的。”
商珣be like：你妈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提了个好建议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纯os版）[可怜]
2015.11.1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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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十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