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宴无忧有足够的时间,探清楚十年前布置在林府的妖阵,林瑶故意走得很慢:“洛夫人,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身体有恙吗?我听说你和洛老爷一直未有子嗣,我倒是学过一点千金术,要不要给你搭个脉?”
林诗语顿时变了脸色:“万物皆有缘法,如何能强求?”
“是啊,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得!”
两人各怀心事,之后便都沉默不语。到了一处翠竹丛生的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宴小姐不进来吗?”林诗语笑道。
林瑶也笑了:“只有你我二人,是不是太冷清了些?”说罢朝暗处的一个角落甩出一张符,符顷刻燃烧,将黑衣人的隐息术破了。
林诗语眉头一皱,这又是谁?不等她思考,林瑶一把抓紧林诗语,跳进了院子。黑衣人不慌不乱,随手布下一个妖阵,将院子笼罩起来,自己也跳了进去。
小院瞬间扭曲又快速组合,变幻成了一处破败的小屋。这是林诗语布下的妖阵!
三人各自为战,都怕另一个渔翁得利,没有贸然出手。
“留下她,你现在出去,我饶你不死。”黑衣人对林诗语道。
“凭什么?”
黑衣人冷笑几声:“小小猫妖,还不成气候。我不过是怜你修行不易。”
林瑶对林诗语道:“他病得不轻,要不我们俩先联手?”
林诗语定定地看着黑衣人,忽然笑了起来:“那信是你叫人送来的吧?你引我去取她身上的换骨丹,你好渔翁得利!”
“是又如何?你非要找死,那就受死吧!”黑衣人目光陡然变冷,喝道,“空明——”
空明的加入,使得原本的三足鼎立打破了平衡。空明出掌直直劈向林诗语。林诗语也不再掩藏,化出猫妖妖身,与空明缠斗——
“速战速决,花厅那小子拖不了太久。”黑衣人说罢,掌风凌厉攻向林瑶。
铛——
剑气破阵而来。
宴无忧二话不说,挥剑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连连化攻为守,林瑶趁机与宴无忧站到一处,齐齐攻向黑衣人。
猫妖虽然修行没有空明深,但却是豁了命的。她太想做人了,桃屋的精晶可以炼化为换骨丹,而桃屋一直在太炎山,那是妖王的领地,她是万万不敢去的。而现在,精晶就在林瑶的身上,错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了!是以她和空明也打的有来有回,但是终究比不上空明,越战越力不从心。
“洛夫人,这两个妖捣毁了你院里聚气的妖阵!”宴无忧拱火道。
难怪自己越来越乏力,原来是妖阵府中布下的聚气妖阵被毁了,可恨!
猫妖以利爪划破双臂,以妖血为祭,增长妖力!
“他不是在花厅吗?”空明怒道。他原本想快速解决猫妖去帮黑衣人,不料这猫妖发了疯似的,以自身妖血为祭招招毒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是不想活了!
“上当了!”另一边黑衣人对战宴无忧和林瑶两人,明显力不从心。而这宴无忧出招狠辣还下作,招招往自己脸上扎,脸上已被剑锋刮破了好几处。再加上茅岭山洞那一战,已经耗费了自己和空明不少精力,否则也不会使计让猫妖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林瑶和宴无忧则越战越勇,两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配合默契。就在黑衣人快要不支时,宴无忧一剑挑开了他的面罩——
“无心?”宴无忧有些错楞。
不能再缠斗下去了!趁宴无忧一瞬的愣神,黑衣人当机立断:“空明,走——”说罢,两人飞身往外跑去。
林瑶正要追出去,宴无忧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她:“二打二,我们未必能占上风。”
林瑶点了点头,王川的身量和宴无忧相差无几,穿上宴无忧的衣服,又剪短了些头发,从背影上看,一时很难区分,所以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才会上当,以为宴无忧一直在花厅和洛子铭闲谈。
两人同时看向猫妖——
刚才和空明缠斗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精力和妖血,猫妖自知不敌,也不再负隅顽抗。
猫妖化为林诗语,浑身血迹斑斑,她央求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洛子铭是无辜的,只求你们放过他,我任你们处置。”
林瑶和宴无忧不知可否,洛子铭是否无辜,不该由他们判定,而是交由官府。
两人带着林诗语,回到了花厅。
花厅里,除了王川和洛子铭,还有丘城太守和手下一众衙役。外面也已经被衙役包围了起来。叶秋声做事想来靠谱,这次也不例外。出秋月楼时,宴无忧就与他约定好了报官的时间。
“洛荷——”洛子铭看到浑身是血的“林诗语”,惊呼出声,随后瘫坐在凳上。
“我与大家说个故事吧……”
洛子铭本是城郊的一介书生,家贫而貌美。父母去世之后受到林老爷的资助,让他安心求学,却也因此引来了林家小姐的痴缠。那日他拒收了林小姐派人送来的香帕帖,之后便婉拒了林老爷的继续资助。
没过三日,他收到了林府的宴请帖。这是林老爷的寿辰宴,自是拒绝不得的。
“洛贤侄,请满饮此杯。”林老爷高兴地举杯,“将来高中,可别忘了老夫啊!”
洛子铭推辞不得,一连数杯下肚,眼前渐渐模糊:“小生不胜酒力,林老爷见谅。”
林老爷吩咐小厮带他去偏厅醒酒。一路迷迷糊糊,被小厮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小厮便退了出去。不一会,门被推开,林家小姐只穿着一件薄纱寝衣缓缓向他走来。
“洛公子…”她媚眼如丝,声音黏腻。
洛子铭猛地起身,酒醒了一半:“这是什么地方?林小姐,请自重!”
“自重?”林诗语轻笑,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脚步不稳,跌坐在榻上。她抚上他的脸颊:“多少男子想入我闺房而不得,洛公子何必故作矜持?”
那触碰如同火烧,洛子铭猛地挥开她的手,踉跄下塌撞倒了旁边的香炉。灰烬洒落一地,那催情香的气息却更加浓烈。他强撑着冲出房门——
“你!”林诗语原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不妨他竟这般抗拒,一时羞愤难当。
林府的园子大得惊人,洛子铭慌不择路,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直到撞上了一个人。
“洛贤侄这是怎么了?”
“林、林老爷…”洛子铭气喘吁吁,衣衫不整,“我……”
林老爷似乎明了,叹息一声:“小女一时糊涂,糊涂啊……洛贤侄,我带你出府,只是这事,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洛子铭连连点头,这种事传出去有损林小姐的清誉,自己当然不会外传。他跟着林老爷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假山旁,林老爷伸手往暗处一按,一道暗门便出现了。
洛子铭暗道不好,正要跑,后颈一阵剧痛,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石室,四肢被铁链锁着。这石室的摆设与房间无异,只是墙角放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器具。
“醒了?”林老爷推门进来。
“林老爷,我不会乱说毁了小姐清誉的,求你放过我。”洛子铭哀求着,挣扎着,铁链哗哗作响。
林老爷的手抚上他的脸,那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比林诗语的触摸更令人作呕。
“知道林某为何只有诗语一个女儿吗?”林老爷的手缓缓下移,解开他的衣带,“林某对女子无甚兴趣,独爱你这般的少年郎啊。”
洛子铭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终于明白林夫人为何郁郁而终。
“不——!”他的惨叫在石室中回荡,却无人听见。
日复一日,洛子铭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林老爷时而温言细语,时而暴虐成性,将他当作玩物般肆意凌辱。他试过反抗,试过绝食,换来的只有更残酷的对待。
就在他快要放弃求生意志时,一只黑猫从墙洞钻了进来。
“你也无处可去吗?”洛子铭哑声问,将桌上的包子扔了过去。黑猫警惕地嗅了嗅,然后小口吃起来。吃完后,它舔了舔爪子,跃上那个墙洞钻了出去。
第二天它又回来了。
从此,洛子铭每天都会留下一些食物喂它。有时是一点米饭,有时是一小片肉——自从他不再激烈反抗后,林老爷给他的食物好了很多,或许是希望他活得更久一些,供自己取乐。
喂猫成了洛子铭活下去的唯一寄托。他对着黑猫说话,给它讲自己读过的书,讲外面的世界,讲他曾经自由的生活。黑猫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头蹭蹭他被铁链磨破的手腕,仿佛在安慰他。
“若我能出去,”洛子铭抚摸着黑猫柔顺的毛发,“我一定带你走,给你一个家。”
黑猫的琥珀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耀目的光。
一年后,洛子铭的身体残破衰败。林老爷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送的吃食越来越少。
“父亲新得了个戏子,”林诗语跑来得意地告诉他,“那身段比你当年也不差。”
洛子铭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已无波澜。一年的囚禁和凌辱,早已磨灭了他所有的尊严。
终于有一天,他病倒了,奄奄一息。几个家丁进来,解开他的铁链,将他扔上了一辆马车。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乱葬岗,四周尽是腐烂的尸骨。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吧,他想,至少死的时候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