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暗藏妖气》 第1章 从捉妖师变成了娇弱的沈三小姐 林瑶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 “可算是醒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才及笄,便没了爹娘。”李氏看着躺在床上痴痴傻傻的林瑶,叹气道,“多漂亮的孩子啊,可惜了……” 沈家今年命犯太岁,年初二爷死在了赴任的路上,头七都没过,二夫人也没了…… 一月前三小姐从阁楼滚了下来,命倒是保住了,可惜磕坏了脑子,成日里疯疯癫癫的。这不,三日前又落了水!府里的下人都偷偷议论,这清明当口,莫不是二爷和二夫人想三小姐了…… “看时辰,荆州那边的人就快到了,将来如何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沈修怀说着,又转头叮嘱陈嬷嬷,“好生照看三小姐,落水这样的事切不可再发生。” 言罢又兀自叹息道:“到底是我们沈家的孩子,对不起二弟了。” “老爷也不能这么说,嬑儿如今痴痴傻傻,若留在沈家,将来难免连累了婼儿的婚嫁。”李氏说着抬眼打量了沈修怀的脸色,见他微蹙起了眉头,又忙道,“苏尚书最重家风,若是因此影响了老爷的升迁……” 沈修怀闻言果然舒展开了眉头,不置可否。 ---------------------------------------------- 等二人离去,林瑶躺在床上,眨巴着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兀自疑惑:怎么活过来的? 横竖掐了一遍脸和手背,疼得如此真实,不像做梦啊,她走到梳妆台,往铜镜里一瞧:好家伙,真像啊!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叫林瑶,她叫沈嬑,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蠢货,自然是本座千挑万选给你找的!” “谁?谁在说话?” “哼!” 林瑶心下一惊:莫不是这个痴儿有臆想症? 她伸手摸了摸心口,冷不防扑通一声,心脏似要跳脱出来一般! “别摸了,本座就在你的心里。” “什么鬼?” “放肆!”那声音傲娇道,“本座乃太炎树王桃屋! 你这该死的蠢货招惹了妖王,害得我也被烧得就剩精晶了。” 林瑶仔细回想起来:对,妖王化作师父的模样,把她骗到了太炎山!太炎山古树茂密,想来这桃屋便是其中一株。 当时妖王以妖火焚林,烧死了自己,也烧死了它? “那你怎么会在我的心里?” “唉,”桃屋颓然道,“那还不是你没用,三魂七魄被烧得就剩一半了。幸好你有锁魂木,本座的精晶带着你剩下的残魂躲了进去。否则,本座就跟着你一起灰飞烟灭了……” “锁魂木?” “对,就是你那块捉妖师的腰牌。” 师父给的腰牌乌漆嘛黑的,真是不可貌相啊原来还是件宝贝! “那我是怎么来这的?借尸还魂?” “当然不是!你就是你啊!”桃屋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咱俩进了锁魂木之后,你的魂跟死了似的。三日前,本座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就一路追踪到了这,看到木魅把这家疯疯癫癫的三小姐拖进了水中,吃掉了……她跟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所以本座就为你的残魂催骨生肉,你就活过来了。她反正尸骨无存了,正好借用了她的身份。”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借尸还魂,原来我就是我!看来这树王确实有些本事。 林瑶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冷:“既然你能催骨生肉,为何要等到三天前?” 桃屋心虚:“哎呀,那不是之前在锁魂木里嘛,本座也被烧得七七八八就剩精晶了,哪出的去啊!本座就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想找它打开这锁魂木啊。” 说着,桃屋伤心起来:“本座掰了一半的精晶作代价,才让木魅同意打开锁魂木,把我们放了出来。” 留得精晶在,不怕没柴烧!等本座将来恢复了,再去找木魅算账! “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都出来了,怎么不回太炎山重修啊?” “呃……这个,嗯……” 林瑶嘴角一勾,了然道:“你只有一半的精晶,当时与我的魂魄融在了一起,现在只能躲在我的心里,需要我滋养你是不是?” 见被拆穿,桃屋略有些讪讪道:“的确如此。但本座毕竟救了你一命,你也得报答不是吗?不过你放心,等本座修出另一半的精晶就走。你现在非常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总之,你好,本座也好!” 林瑶心下一动:“我那块腰牌在哪里?” “被木魅毁了……” “你跟我说话别人听得见吗?” “你傻呀,当然听不见!注意点言行举止,没得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连累本座!还有,从现在开始,本座要进入修炼状态,无事勿扰。遇到危险你就拍拍心口,本座会助你一臂之力。” “好嘞,桃桃!” “难听死了!” 午后,荆州纪家的人到了。 “亲家舅爷,嬑姐儿留在沈家怕是会睹物思人,不利于病情,”李氏自知理亏,讪讪道, “不若……” “信我已经看过了,不必再说。我这便带阿嬑回去了。” 纪子琛早看透了沈家人的嘴脸!本就看不上商户出身的妹妹,如今阿嬑成了无父无母的痴儿又怕拖累沈家! 祭拜完妹妹和妹婿之后,当天就启程回了荆州。 三年后—— “表小姐,小姐让我把新衣裳给您送来。” “进来吧。”林瑶一边翻书,一边应道。 在纪家养病时,她本想找个由头回隐山去看看,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可惜因为自己是残魂催生的骨和血肉,身体非常虚弱。再加上纪家人是真心带她极好,所以她便一直安心养伤。 如今三年过去,自己调养得也差不多了,看来是时候先去找师父,再去除木魅了! 揽月放好衣服:“表小姐,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不用了。”林瑶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所以当初舅母给她安排贴身丫鬟时,她都想办法拒绝了。 待揽月退出房门,林瑶起身简单梳妆了一番。末了,轻轻拍了拍胸口,扬起唇角自言自语道:“桃桃,走,看俊俏小郎君去!” 桃屋翻了个白眼继续凝气吐纳。 “大哥你看,瑶瑶可越来越美了!” 虽然现在只能以沈嬑的身份活着,但是改个小名还是简简单单!所以纪家人都叫她瑶瑶,让她有了自己真的还活着的感觉。 纪时樾闻言朝花园小径望去,只见那少女着一身水粉色长裙,婷婷袅袅款款而来。三年前初来时,还是病怏怏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出水芙蓉般的妙龄女子了。 “表哥,表姐。” “都说姨母年轻时乃是我们宜都第一美人,见着瑶瑶才知,所言非虚。”纪时筠笑着拉起林瑶的手。 纪时樾看着眼前这张天然出芙蓉的精致小脸,微微一笑道:“走吧。”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日七夕佳节,月老庙前好不热闹! 小贩吆喝着自家巧果,杂耍艺人纷纷上演着鹊桥相会;少年们聚在魁星台,拜魁星祈求金榜题名,表哥与其他少年郎一起留在了此处;女孩们则聚在香桥周围。 这香桥由裹头香搭建而成,长两丈宽两尺,用双支粗官香装成桥栏杆。从栏杆到桥身,挂满了用五彩线做成的花,再缀上金晃晃的元宝锭,在月光和烛光的映照下,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煞是好看! 兹—— 香桥燃起,少女们纷纷闭目祈愿。祈完愿,将自己做的香包投入香桥中,随香桥一起焚燃,意为心想事成! “瑶瑶,快扔——”纪时筠催道。 林瑶点点头,将香包掷了出去,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表姐直率大气,表哥温润有礼,两人虽是双生子,性格却迥然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 林瑶眼里氲上了更深的笑意。 “阿筠,这就是你金陵来的表妹?”贺婉茵打量着林瑶,“金陵的小姐到底金贵,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来。” “婉姐姐难道不知道,她是死了爹娘,不方便出门吗?”薛妙凑过来接话道。 打从林瑶出现,王川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薛妙气得肝疼:“说来也怪,这好好的官家小姐,怎么跑到外祖家来养病?莫不是太晦气?” 纪时筠撸起袖子,正要出言教训,林瑶却牵起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贺婉茵和薛妙原本想着让她难堪一番,谁让她一来,就引走了少年郎的目光。未料到林瑶这般平静,一时反倒无措愣在原地。 林瑶拉着纪时筠来到一个卖巧果的摊位前,挑了一袋莲花果,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真甜,表姐也尝尝。” 看着表姐一脸错愣的模样,她笑道:“与我而言,她们都是无关紧要之人,又何须在意。” 纪时筠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表妹了解太少,她也拿起巧果放进嘴里,笑道:“其实贺婉茵和薛妙……” “啊——”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薛妙滚倒在地,左脸上赫然出现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看着都疼,谁干的?”纪时筠捂着左脸喃喃道。自己虽然讨厌薛妙,可毁人容貌这么阴损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林瑶却觉察出不对劲! 她往前凑了凑,那抓痕应是被尖锐的指甲划破,深可见骨。寻常男子不会蓄养如此长的指甲,而寻常女子无这般狠厉的力道。 林瑶闭眼悄悄掐起一个明心诀,猛然睁眼,瞳中金光一闪,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月老庙—— 确切地说,这是一座民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从捉妖师变成了娇弱的沈三小姐 第2章 枯井和幻术 月色不甚明朗,漆漆暗暗地照在院子里。原本薛妙所处的位置,此刻却是一口老井。黑黝黝的苔藓挂在剥落的断砖上,一棵枯柳斜在井边。 一个白净瘦削的男子拖着一个女人从屋内出来,他看了一眼林瑶,兀自垂眼走到到井旁,将女子往井沿一扔。 此时林瑶才看清那女子的脸。整张脸满是抓痕,皮肉外翻,惨不忍睹!那女子张着嘴似在叫唤,却只能发出“呜呜”声,手足俱被砍断,拱动着身子,惊恐地看着他。 那男子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石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朝她身上砸去…… 他抬头朝林瑶诡异一笑。 血肉溅在他脸上,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那男子缓缓起身,忽的闪到她面前,举起石砖—— “区区幻妖,也敢猖狂——”随着一声清冷的男声响起,林瑶浑身一激灵,恢复了神智,眼前哪还有什么民宅和枯井,分明是中了幻术! 林瑶又气又后怕,没想到这幻妖竟能看穿她的心思,在自己找到它的一瞬间制造幻境将自己困在里面,若非这声音来得及时,只怕此时自己也如那幻境中的女子一般,已是一滩烂泥! 那男子迅速解下背上的木琴,一个翻转,稳稳在空中弹出几个泠泠之音,随着琴音响起,一团红火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惊叫着连连避开。 男子叩弦急急颤颤,一道道法力随着琴声朝着那团红火凌厉地击去—— 那红火见势不妙,飞快逃窜而去。 “想走?做梦——”人群中突然冒出另一个男子,紧追而去。 那先前弹琴的男子收了琴,望着追出去的师兄,扶额摇了摇头。 林瑶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只见这男子年约二十,浓密修长的眉,略上扬的眼,高而直的鼻,厚薄适中的唇,配上这鹤立鸡群的欣长身姿,真真是脱俗的仙人之姿。只不过,这一头凌乱的短发,再配以一根水蓝色的抹额,让人觉着有些别具一格…… “小圆子,拿药。”他冲身后的小少年说道。 那小少年早已将药取出,此时听到师兄吩咐,立时走到薛妙跟前,交到她身边的丫鬟手上。 “这药能祛妖毒,情快快服下。”小少年怕薛妙不肯吃,又忙道,“我们是玉京阁的学子,这是我三师兄宴无忧。” 玉京阁?舟天师?那可是捉妖司的司主!只不过到了如今的盛朝,妖的踪迹稀少,捉妖司也关门了。 薛妙已经疼得快要昏死过去,也顾不了那么多,混混沌沌夺过药丸,赶紧吞了下去。 “贺小姐也吃一颗吧。”林瑶忽然对着贺婉茵道。 众人皆疑惑地看着她。 贺婉茵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吓坏了脑子?我又没被那妖物抓伤,吃什么药!” 不料宴无忧也嗤笑一声,盯着贺婉茵道:“是该吃。” 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众人皆一惊! 不料那原本娇滴滴的贺婉茵霎时面部扭曲,整张脸狰狞地抽动着,不消片刻,从她身体里闪出一个高挑的男子,正是幻境中那个白净高挑的男子! 而真正的贺婉茵正微张着嘴,神色怔怔泪流不止,显然是被这妖物困在幻境中了。 “有意思。”幻妖道,“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你若是能从这里出去,我就告诉你,你那个师兄在哪里。”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忽的一黑,置身于一座宅子里。正是先前林瑶幻境中的那座宅子! 众人见那男子站在血迹斑斑的枯井前,阴恻恻地看着自己,吓得惊叫连连,有人小声道:“法师,收妖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去房子里躲躲吧。” 其余人一听,连连点头,不等宴无忧回应,一窝蜂冲进了屋子里。 林瑶不由皱起了眉头。 “表姐,表哥。”她试着叫住他们,可两人却充耳不闻,直往屋里去。 林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宴无忧朝她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没辙! 果然,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自动关上了—— “咯咯咯……”灯影熄灭,阴恻恻的女声在屋内响起。 “有鬼啊——” “法师,救命——” “那男妖不是在外面吗?怎么又来一个女鬼!” 靠近门口的人又是推又是撞,这门就如浇了黄泥一般,怎么都打不开。 林瑶和宴无忧凝神运气,一道道掌风向房门打去,这门纹丝不动! “先吃谁呢——”那女妖故意拖长了声音。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女妖找上自己,屋内霎时一片静谧。 一息之后,女妖魅笑:“就选你吧!” “啊——”血水溅在窗户纸上,滴滴答答—— 不少人被吓得昏死过去。其余人疯了似的往门上撞。 忽的耳后一丝冰冰凉凉的气息传来,“轮到你了——” 林瑶一咬牙,握紧拳头,抡起手臂——重重朝心口捶去:桃桃,速来助我! 掌心瞬间滚烫,一股强大的法力随着莹莹紫光汇聚到手上,凝成一团淡淡的紫火兴奋地跳动着,喷薄欲出! “都是假的——”林瑶大喊一声,孤注一掷往枯井打去—— 刹那间,耳边几声嗡鸣,如溺水之人刚上岸一般,沉痛、窒息。 “可算是出来了,差点害死小爷。” “老三你是没见到,那团头发有多恶心……”赫连明澈说着干呕起来。 “瑶瑶——”纪时筠焦急道。 林瑶此时才终于缓过劲,重重咳嗽了几声,摆手道:“无碍。”她环视了一圈,还是先前的月老庙,众人也并无异样,遂问道:“薛妙呢?” 纪时筠指了指不远处的柳树道:“在那坐着呢。方才不知被谁冲撞了,扭伤了脚。” 林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薛妙怒气冲冲地坐在石凳上,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张脸,却分明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会? “瑶瑶,方才这几位法师说你中了邪……” 闻言,林瑶抬头看向宴无忧,困惑道:“我听到你的琴声,不是已经冲破幻境了吗?” 赫连明澈摇头道:“非也。我们几人路过这里,见你目光呆滞,任凭这位小姐如何叫喊都毫无反应,才发现是中了幻术。” 小圆子点点头:“我们师兄弟三人协力进入了你的幻境中,三师兄以琴声引你出阵。” “可惜你定力不够,才刚出幻境,又强行将我们几个拖了进来。”宴无忧扶额摇了摇头,又道,“若非小圆子是纯阳命格,就得跟老二似的追着一团头发满街跑了……”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林瑶终于明白过来,从那一声尖叫开始,她就掉进了无尽的幻境中,直到最后关头,她觉察出表哥表姐的异样,才幡然醒悟! “还不算太笨,说说,你是怎么看出那个贺小姐有问题的?”宴无忧双手抱胸道。 “这并不难。”林瑶回忆道,“第一个幻境中,妖物误导我,让我以为作恶的是一个男子。可他拿着石砖的手,分明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才是。第二个幻境中,贺婉茵太镇定了。” “对对对,我当时也纳闷,怎么一个身量如此修长的男子,会有一双那么小的手!”小圆子挠着头说道。 宴无忧略点了点头,又问:“第三个幻境你是何如勘破的?” “这就更简单了,表哥表姐怎么会丢下我顾自逃去?”林瑶浅浅一笑,凑到他跟前,“还想向法师请教,我若是勘不破,你意欲何为?” “简单。”宴无忧嘴角一勾,转头盯着小圆子。 小圆子心一横,一口咬破食指,将血印在林瑶额前—— 林瑶:糟糕!着了这个臭捉妖师的道了…… 宴无忧: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身上的气息明明不对劲啊…… 小圆子:疼…… 林瑶已经明了,这宴无忧是冲桃桃来的,趁手心余热还在,当下传音:有人打上了你的主意,机警点! 桃屋:要捶那么狠吗? 几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气氛略微有些僵滞…… 纪时筠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法师,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简单说,就是你表妹中了邪,小圆子这纯阳血能辟邪。”宴无忧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另外,那妖物现下不知所踪,很可能再找上她。” 赫连明澈和小园子纷纷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纪时筠忧心忡忡道。 “化被动为主动!”林瑶开口道,“与其等它来找我,不如法师们先去找到它!” 宴无忧托着下巴露出赞许的神色。 未等纪时筠反应过来,林瑶又问:“表姐,你知道这宜都内,哪家有枯井?” “枯井?”纪时筠眉头微蹙,思索一番之后,“宜都靠水,很少有人家挖井。高门大户更是忌讳气运外泄。不过,确有例外——贺家!” 接着,纪时筠将贺家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遭…… 贺家祖上是风水相术师,许是窥探天机,遭了天谴,贺家子嗣单薄,为了给子孙积福,现任家主贺章便下海经商了。 贺家与纪家都是靠海吃饭的商户,两家之间自然走得也较近。 十年前,贺章的夫人林氏因病过世,年仅七岁的贺婉茵总是郁郁寡欢,常常生病,因着同岁,两家又走得较近,纪时筠便常常去贺家看望她。 有一回,两家兄妹四人在院子里捉迷藏,轮到纪家兄妹躲藏时,两人无意中走到了一处落了锁的院子前,一时好奇…… 咚咚咚——给大伙磕个头,跪求收藏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枯井和幻术 第3章 七夕下墓(上) “大哥,就看一眼。” “好吧,只看一眼,非礼勿视。” 拗不过妹妹的执着,纪时樾只得抱起她,将她托举起来。 纪时筠攀上墙头一看,这似乎是一个荒废的院子,冷冷清清毫无生气。院中有一口井,井沿都已经剥落了大半,井口以几张符咒交叉封着,边上还有一棵病恹恹的斜柳。 正觉得奇怪,身后却响起了贺长风慌张的声音。 “快下来——” “长风哥哥,你别生气,是我想看看,不关大哥的事。”自知行为不妥,纪时筠红着脸小声解释道。 贺长风拉起兄妹俩躲到假山后,低声道:“别让父亲知道你们来过这里,他会生气的。” 纪家兄妹连连点头。 这之后纪时筠也曾问过贺婉茵,那个院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此讳莫如深。贺婉茵支支吾吾地只说这里闹鬼,所以封了,让她别再问了。 直到贺婉茵及笄那日,她从两个蹲在墙角耍懒的丫鬟口中得知,原来那井中死过人! “昨晚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怪吓人的……” “可不是嘛,你说这夫人也是,生前不安分,与她表兄私通,怎么死后也不安生……” “我猜当时夫人与舅爷也是被逼跳井,所以心有不甘,才……” “别说了,别说了,大白天的也瘆得慌。” 原来贺婉茵的母亲死的并不光彩,难怪她不肯说。再之后,时间久了,她便也忘了这件事,今日突然想起来,委实觉得怪异。 “照理说,贺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在内院挖井坏了自家风水呢?更何况,贺伯伯原就是风水师。”纪时筠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说,井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有没有鬼,一探便知。”宴无忧饶有兴致道。 “三师兄,咱们对贺府也不熟,万一真有点啥,那不是羊入虎口么?”小圆子顾虑道。 宴无忧点头道:“小师弟说的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赫连明澈正要附和,却见宴无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道不妙! 果然,宴无忧和煦一笑:“所以,需要二师兄去投石问路。” 赫连明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圆子,难以置信道:“小师弟提的茬,为什么跑腿的是我?” “自然是因为二师兄轻功了得,无人可出其右!” 好家伙,当着众人的面,这是把自个架上去了!能怎么办?老三干啥啥都行,小师弟就凭他万中无一的纯阳血脉,就是颗行走的解毒丸。而自己,除了轻功,也只剩轻功了…… “小圆子,五行诛妖阵的口诀还记得吗?” 小圆子挠挠头回道:“震仰孟,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断。” 宴无忧点点头,又问:“记住了吗?” 小圆子虽觉奇怪,师父传授的五行诛妖阵都记得滚瓜烂熟了,但是既然师兄说了,便认真道:“记住了。” 宴无忧又问纪时筠:“贺府在哪?” “南面白栀巷,西面最里间就是。” “既如此,便就此别过。两位小姐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今夜恐不太平。” 纪时筠还想说些什么,林瑶拉起她,掐灭了她的八卦之心:“我等闺阁女子,怎好去参与这等鬼怪之事?更别说因此有个好歹,舅舅和舅母该如何?若贺府真有异常,待明日自然人尽皆知,何必急在一时!” 闻言,纪时筠果然舒展了眉头,拉起林瑶去找纪时樾。 是夜,子时。 白栀巷,贺府,西墙。 “三师兄,沈小姐怎么来了?”小圆子挤了挤身旁的宴无忧,压低声音道。 宴无忧看向树下的林瑶,低声问:“上得来吗?” 林瑶轻轻提气,一个纵身跃了上来,“按你说的八卦位列,接下来就该是坤,坤属西南,临走时你又特地问了贺府的位置,而坎中满,则是子时阴气最盛之时。所以连起来就是子时贺府西南面。” 小圆子听完竖起了拇指:同道中人!还是个高手! “你去边上那棵,这杈子得断了!”宴无忧看向小圆子道。 哼,色令智昏!小圆子瞥了瞥嘴飞身趴上了另一个树。 林瑶看了一圈,发现赫连明澈并不在场,遂问:“赫连法师呢?” “别急,等他来了,咱们就得忙活起来了。”说曹操,曹操到—— 月黑风高,夜色寂寥。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南边屋顶,虽然穿了夜行衣,蒙着脸,但那高耸的马尾,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见赫连明澈纵身飞下屋顶,一个翻滚,稳稳落到西院。他掏出火折子,又解下左右两个背包,从包里掏出两捆浸了火油的干草,扔到井边,点燃,而后潇洒转身。 这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呆了远处趴在树上的三人,他又从这三人钦佩的目光中,获得了人生高光时刻的满足感,深藏功与名啊! 就在他飞身准备翻出贺府时,身后的火瞬间黯灭了!他回头一看,一道诡异的身影从井中飘然而出…… 不是说好了自己去放火将府中众人引到西苑救火,他们趁乱混进去探查吗? 这位披头散发的“大哥”是怎么从井里冒出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大哥”近身之前,赫连明澈撒腿便跑—— “你没告诉二师兄,贺章在井里?” 宴无忧面不改色:“他不将妖物引走,我们怎么下去?”见二人仍一直看着自己,他只勾了勾嘴角,“放心,他不会有事,他身上藏着顶厉害的法器!走——” 三人飞身落到井旁一看,沈嬑和宴无忧异口同声道:“锁魂阵!” 井边揭落的符咒不是寻常符咒,而是血咒,一种用以禁锢魂魄的狠辣咒术。原先在远处树上看得并不真切,而今站在这院子里,才发现,这里的石,树,井的位置都有讲究,正好形成了一个锁魂阵,而这口井,便是一个锁魂坛! 锁魂阵乃是道家圣人鹤须子开创的阵法,用以囚禁煞魂。只是后来有心怀不轨的道门中人为求长生,不择手段,将尸气积聚在锁魂坛中,饲养魂主,酿出了滔天血灾,自此锁魂阵便被列为禁术。 两人也只是在典籍上看到过,若这真是锁魂坛,那坛中很有可能蓄养了一个魂主,只不知这魂主被饲养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学艺不精,就别下去了。”宴无忧看了一眼林瑶,率先跳进了井里,小圆子不假思索跳了下去,林瑶握紧了手心,也下了井。 三人下到井里,发现井底别有洞天。东西两侧各有一条通道,不出意外,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宴无忧快速掐算一番,选定了西道。 这是一条向下的窄道,宴无忧拔下左右两个火把,将它点燃,分一个给小圆子,自己走到了最前头。林瑶走在中间,三人一路往下,越往下走越陡,到尽头处,惊愕不已:竟是一处地下墓室! 火把简单照明了一番,惊愕地发现墓室很大。 这是一个筒拱顶的长方形砖砌墓室,长约六丈,高足有三丈,墓壁上刻着许多画:药童捣药、凡人跪拜、仙人赐药……如此看来,这墓室的主人痴迷长生之道。从壁画的刻痕深浅和剥落状态来看,这处地下墓室由来已久,绝不是贺章这一代才有。 可贺府为什么要江宅院建在一处墓地上呢? 中间放着两具棺椁,这多出的一具又是谁? 三人屏息凝神,慢慢朝棺椁走去。 “吧嗒”一声,在寂静的墓室中犹如惊天炸雷一般,吓得小圆子一个激灵。宴无忧将火把往地上探去,原来是小圆子踩到了一截枯骨。 小圆子也将火光移往地面,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火光所照之处,或近或远,皆是一具具枯骨,有的完整堆在一起,有的头颅已经滚到一边,更多的是残肢断臂! “聚尸养尸——”宴无忧用唇语示意,林瑶与小圆子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如此惨绝人寰的“长生”邪术,竟真有人去做,简直丧心病狂!如此看来,这里真有魂主! 宴无忧燃起符火,将墓壁上的油灯一一点燃,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第一具棺椁。 贺婉茵? 林瑶与宴无忧不约而同第看向对方,眸中露出了同样的困惑。 只见棺内躺着一个面目栩栩如生的女子,与贺婉茵有九成相像。她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双眼,仿佛只是入睡了一般,只是那鲜妍如血的唇色,怎么看怎么瘆人。 突然,她兀的张开了眼睛,对着三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吓得林瑶立刻掏出符咒甩到了她额头。 那女子立时合上了眼睛,面容安详,仿佛刚才只是几人的幻觉。 宴无忧看向林瑶,冲她摇了摇头。 林瑶当下明了,这并非贺婉茵,两人虽然极其相似,但是这女尸年长许多,恐怕是丫鬟口中那个跳井的贺夫人,于是朝宴无忧点了点头,无声道:“贺夫人。” 再看向另一具棺椁,三人不由心底阵阵发毛:从身形和衣着来看,这具尸体是个成年男子,与贺夫人截然不同的是 ,整个尸身干瘪如同风干的腊肉一般 ,由白色中衣虚掩着。若是起身,怕是得“□□”了。 手腕处一道道新旧交替的疤痕触目惊心。而最诡异之处,是它的心脏处却如同活人一般一起一伏! 男主的短发是有缘故的,后面会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七夕下墓(上) 第4章 七夕下墓(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瑶有点发怵,“捅了妖窝了?追出去一个,底下还藏着两个……” “咯咯咯——”这笑声无异于将三人紧绷的神经张弛到了顶点,三人均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墓室的角落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贺夫人! “太邪乎了,又来一个!” “是你!”林瑶听出了这声音,正是那月老庙的幻妖! 宴无忧略一定神,又恢复了平静,他反手将林瑶揽在身后,小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罢,他往前一步,解下木琴,锃—— 凌厉的琴音脱手而出,不给贺夫人反应的机会。 “表妹,你把我害得好苦!”宴无忧一面弹琴,一面出声道。 贺夫人有一丝愣神,喃喃道:“表哥……”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林瑶将指甲狠狠掐入手心,捶胸大哭起来—— “母亲——”她掩面抽泣着,神色哀戚,“母亲,我是婉儿啊。” “婉儿……”贺夫人原本空洞涣散的眸光一点一点氲上光芒,“我的婉儿!” 林瑶学着贺婉茵的声音,朝她走近几步,殷切道:“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可知道,他们,他们都是怎么议论您和舅舅的……” “表哥……我……”似是回忆起了极端可怖的往事,她忽地大声尖叫起来,“啊——不,不——” 宴无忧见状,长抚琴弦,原本凌厉汹涌的琴音立时柔缓几分,原本陷入癫狂状态的贺夫人渐渐平静下来,揭开了十年前那段尘封的往事…… 贺夫人本名林如霜,嫁入贺府之后与贺章也算相敬如宾。诞下一双儿女之后,贺章也没有纳妾,她原本还为自己觅得了良人而窃喜不已。 直到有一日,她半夜从梦中惊醒,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林如霜想着,贺章许是去解手了,便又顾自睡下了。 可惊醒之后,林如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躺着等贺章,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等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贺章才窸窸窣窣地从外面进来,一来倒头就睡。 林如霜也没在意,可不曾想,贺章连着几夜都是如此。 这下,林如霜慌了神了:这阵子,老爷对自己冷冷淡淡。莫非,是看上了府里的哪个丫鬟? 于是,她试探道:“老爷若是有相中的女子,尽管抬了做姨娘便是,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不知所谓。”贺章言罢,冷着脸拂袖离去。 做了又不认,是要闹哪样?林如霜又气又委屈,正好表兄钟学言在府中做客,于是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既如此,不若今夜跟去瞧瞧?”钟学言言罢,略一迟疑,又道,“可是表妹,若此事当真如你所想这般,你当如何?” 林如霜咬紧了嘴唇,摇了摇头,最后心一横:死也要死个明白! 是夜子时,贺章果然起身下了床,往外走去。 待他走远些,林如霜悄悄跟了出去,早已躲在转角的钟学言也一并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跟到西院门口,却见贺章蹭地一下跳进了井里—— 两人惊得张大了嘴巴,虽说是一口枯井,可这般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不死也得摔断腿!大惊之下,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冲进院里。 “表哥,怎么老爷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死了吧?”林如霜趴在井口,焦急道。 钟学言吓得冷汗直流,喊人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颤着嘴皮道:“这要真有个好歹,让人瞧见,你我可就说不清了呀,说不清了……”他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往井里一照: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了!两人也不敢下到井里,便只好躲在那棵斜柳后面,静观其变。 正惊魂不定,贺章却忽然从井底蹭地一下跳出了井口,林如霜吓得赶紧捂住嘴巴,不料,贺章却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扭过脖子,将脑袋探到了树后! 两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口,却被贺章掐住了脖子,他将钟学言高高举起,重重甩在井沿上,钟学言当场昏死过去。 “求你,放过我,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林如霜挣扎着艰难开口。 她感到脖子一松,整个人瘫倒在地,就在她以为贺章顾念旧情对自己手下留情之时,怪异之事发生了——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表哥的样子,唯有一双手,还是本来的样子。她惊恐地看向表哥,却发现表哥竟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她不受控制地捡起地上的石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去。 不——不要! 当她一下一下重重砸在“自己”身上时,她就已经疯了! 而贺章,就那样冷冷地操纵着这一切。 “当我又变回自己时,我看着血肉模糊的表哥,绝望地跳井自杀了。”贺夫人道。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月老庙?” “原本,我是出不去的。自我死后,魂魄便被他拘禁在井里,终日陷入幻境中,苦不堪言。他说他找到了长生之法,只是一人长生太寂寞了,让我陪着他,并看护好他的这副躯壳,否则,他就要把婉儿送下来。” 三人听罢,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具枯槁诡异的尸身,这竟是贺章! “昨日,他突然告诉我,若我能取到一样东西,就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到时候他自有办法给我安排一个身份进府,我便能日日见着我的婉儿了……” 林瑶嗤笑一声:“贺章有这么好心?” “我也这般质问他,他却说机会只此一次。”贺夫人低泣着,“我知道害人不对,可我,可我真的想见见我的女儿啊,哪怕一面也好。” 宴无忧收起琴,一边听着,一边绕着贺章仔仔细细查探:这半死不活的东西长生了? 思索未果,他迅速掐诀燃起符火,伸手朝他探去—— 不料,那原本躺在棺材里面色安详的“贺夫人”兀地坐起,张开五指,指甲爆涨数寸,朝宴无忧戳去! 宴无忧一个闪身,迅速结起一个破业印,稳稳地打在“贺夫人”身上——只见原本栩栩如生的“贺夫人”瞬间化作一团纸人,焚烧在破业印中,扭动了几下之后,最终化为灰烬,棺内原本的尸骨赫然暴露在几人面前! “这便是我的尸身。”贺夫人苦笑了几声,“他以纸人压制我的尸身,让我回不得魂;又让纸人化作我的样子,使我日日忆起当年之事,疯魔化妖为他驱使。” 贺夫人说完定定地看着林瑶,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婉儿。” “我不是你的表哥,但能让你重新做人!”见贺夫人眸中露出惊喜之色,宴无忧又道,“别误会,我是捉妖师,自不能使些有违天道的邪术。等除去贺章,我可为你解开封印,助你往生。” “可我能再见见婉儿吗?”贺夫人一脸希冀道。 宴无忧决然地摇了摇头:“阴阳有别,反而给她徒添祸端。更何况,在月老庙,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动了——”小圆子忽然指着贺章颤颤道。 “贱人,敢跟外人合谋害我!”一道强劲的掌风伴随着声音从墓门传来,重重拍在贺夫人身上,直将她打到了墓壁上动弹不得。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贺章”从门口闪身进来,正是方才被赫连明澈引走的那个。 “贺章”梗着脖子道:“区区凡夫俗子,也妄想阻我?” 话音刚落,他双瞳瞬间染上褚红,强大的杀气从周身弥漫开去,墓壁上的油灯摇摇曳曳—— 说时迟那时快,宴无忧快速结起一个盾印,挡在三人面前。 哐—— 巨大的妖力打在盾印上,饶是宴无忧内力浑厚,也被迫地生生后退两步! 宴无忧从琴底抽出一把通身黝黑的玄铁剑,眸色一凛,厉声道:“区区偃傀,连人都不是,也配跟小爷叫板?破——” 林瑶松开手掌,将早已蠢蠢欲动的精晶之力挥力击出—— 两人合力将“贺章”打得连连后退,宴无忧瞅准时机,忽地勾嘴一笑,燃起符火,转头向棺内打去—— “贺章”见状,目露惊恐之色,瞬间化为纸人,落入棺内。 噗通噗通—— 棺椁里的心脏传出剧烈的心跳声。而后,真正的贺章连带着整副棺材,直直悬于空中!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不若你将他们都杀了,与老夫一起长生不灭,可好?”贺章看向宴无忧,蛊惑道。 宴无忧嘴角一勾,嗤笑道:“既然长生这么好,你怎么还想重新做人呢?”话未说完,早已提气御剑,只见破风剑剑身飞转,凌厉地朝贺章击去—— 却见贺章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只轻轻一拨,就将破风弹飞出去。 “年轻人,老夫惜才,不妨再教教你。”贺章说着,双臂一挥,整个墓顶显现出了一根根红色的挂爻,“三爻锁魂在上,六三至阴而属阳,这墓室看似属阴,实则乃是阳爻!你的纯阳之功,破不了——”说罢,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行,我可以!”林瑶定定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七夕下墓(中) 第5章 七夕下墓(下) “你若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让你走的痛快些!” 贺章皱了皱眉头,森然道:“女娃娃,口气不小。也罢,老夫孤寂了十年,难得遇见生人,实在有趣,有趣得很呐!允你多活片刻,问吧。” “这墓室真正的主人是谁?” “你们的祖师爷爷青崖子。” 林瑶与宴无忧不由心中愕然:两百年前的妖道青崖子? 贺章继续道:“两百年前,青崖子私设锁魂坛,残害无辜,练就长生之道,被鹤须子镇压在此。” 林瑶又问:“你是如何找到的?” “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贺家祖上并不是风水师,而是盗墓贼。许是盗墓太过阴损,贺家因此造了天罚:族中男丁均活不过四十。 贺家老祖宗曾在墓室中找到过一本典籍,里面记载了妖道青崖子之事,于是贺家几代人就开始寻找青崖子的墓,想寻求长生之道。从此,贺家人就以风水师自居,辗转各地寻龙脉,看风水,到了贺章父亲贺颂这一代终于在此地找到了青崖子的墓。 谁能想到这墓室竟在这闹市底下!于是贺家人就在宜都定居下来,可惜贺颂建完宅院没多久便到了四十大限,过世了。 贺章于道术天分极高,又自小耳濡目染,早已参透了“长生”邪术。接管贺家之后,为防万一,他先是娶了林氏,诞下一双儿女,便开始着手准备亲身修炼。 十年前,贺章下到井里,焚烧了棺椁中的青崖子,自己爬进棺材,对着手腕狠狠扎了下去! 自身精血流入黄符纸人,将死未死之时,以血气相引,将魂魄引入纸人中,便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这个全新的“贺章”,实为偃傀,完全继承了本体的心智,更能做一些超出常人之事。每到子时阴气最盛之时,偃傀便会回到本体身边,偃傀**,魂魄又回到了本体中。 本体再以精血喂入纸人,全新的偃傀又生成了。如此往复,便能达到永生的目的! “即便偃傀意外死亡,魂魄也能在子时回归,子时一过,全新的老夫又会降临。”贺章说着,激动起来,“本体不死,魂魄不灭,这便是长生!” “那林氏和她表哥……” 贺章轻蔑道:“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这个疯女人,惊动了府中众人,老夫索性扮成道人,把井封了。”而后,诡谲一笑,盯着林瑶:“好了,你若乖乖将东西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 话音刚落,他双手交叠相扣,杀意四起,猩红之气从他体内倾泻而出,浸满了整个墓室。 “都聊了这么久还藏头藏尾,你也只配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沟里。”宴无忧冷冷都看着他,忽道,“青崖子——” “老夫还是小看你了,不过很可惜……” “青崖子,你让林如霜出去探我底细,若我今夜不来,你可不得亲自跑一趟了?”林瑶说着,运气掐诀,紫色萤火瞬间凝聚,“有本事就来拿——” 言罢,紫火大盛,火光中桃屋化出本体——一只雪白的兔子,腾空轻摇耳朵上的银铃,原本炽烈的猩红之气被逐渐驱散开去。 宴无忧抓准时机,盘腿而坐,小圆子见状也盘坐在他身后,将自身气劲传入他体内。只听他泠泠道:“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开济天人,立坛请神——” 墓室霎时升起满室蓝色清辉,渐渐收拢凝聚成一个鹤须鹤发的老者。 “师弟,归去吧——”老者朝着青崖子轻甩拂尘,蓝色清辉光芒大绽,将他牢牢笼罩,灼烧—— 青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者,顾不得噬魂之痛,喃喃道:“你竟是以血祭自身镇压的我——” 师兄,两百年了。 原来你也早已仙逝。不,是为我而死! “也罢,既不能重活一世,这不人不鬼之身,老夫也腻烦了!”说完,卸去浑身气劲,闭上了眼,一室猩红之气骤然消弭。 不消片刻,墓室里只余林瑶三人,原本压抑郁闷之感瞬间消失。 林瑶察觉心口隐隐有暖流涌入,传声道:桃桃,怎么回事? 桃屋:除妖有功德,你的残魂好起来了!你好,本座也好,记住了,多积功德! 原来捉妖除祟能修补残魂啊! “如霜。” 几人闻言循声望去,却见贺章的魂魄虚弱地扶着棺木。林如霜见到他,吓得惊叫起来。 “是我。”他说着,慢慢朝林如霜走去。 待至墙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我对不起你。”贺章叹了口气,“既是天谴,受着便是,我竟妄想逆天改命,终究害人害己。” 原来十年前,贺章下到井里,焚烧了青崖子的尸体,却意外放出了他被镇压着的魂魄。 青崖子的魂魄钻入贺章体内,如法炮制“长生之法”,利用偃傀重回世间。不料被林如霜看出端倪,他便控制她杀了表兄钟学言,令她心神崩溃跳井自杀。这些贺章都看在眼里,只是魂魄被青崖子控制,动弹不得。 “我很后悔,若非钻研邪术,我本该儿女双全,夫妻美满。”贺章痛苦道,“长生又如何?家人和和美美,无憾一生,才是圆满。” 林如霜闻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连连点头。 “念你们尚未造下业障,我便助你们往生。”宴无忧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经文的诵念,金色的光晕萦绕着林如霜与贺章,两个魂魄渐渐化为莹莹点点,最后消失不见。 “行了,投成什么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宴无忧双手抱胸,斜靠在棺材上。 小圆子一脸惊愣:“师兄,这往生咒不是和尚念的么?你从哪学来的?” “自学的,技多不压身嘛!”宴无忧漫不经心道,他斜眼看着桃屋,问林瑶,“这小东西还挺别致,哪来的?” 林瑶伸手摊开掌心,桃屋瞪了一眼宴无忧,瞬时化为点点紫光钻回她的体内。 她学着宴无忧的样子,双手抱胸往棺材上一靠,戏谑道:“召唤术,自学的。” 小圆子回过神来,不由满腹狐疑,遂挠了挠头皮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是贺章,而是那个妖道青崖子?” 宴无忧从怀中掏出帕子,在洞阳子面前晃了晃:“这是你的纯阳之血,我用它擦过破风剑,看出了‘贺章’身上有两重魂影。” 他理了理凌乱的短发,继续道:“于是我便联想到那棺材里的纸人: 其一、棺内那一叠黄符纸人,底纹都有‘烈日’,那是炎阳观特有的符纸,而炎阳观早就不存在了,所以这叠纸人,必是原先的墓主人也就是青崖子所准备的。 其二、在引魂入黄符纸人时,为了防止他人的魂魄乱入,青崖子早就在所有纸人上滴血认主。” 见小圆子还是一脸茫然,林瑶解释道:“贺章的魂魄驱使不了青崖子的纸人。我们看到的偃傀就是青崖子的魂魄引入了黄符纸人,而贺章的魂魄虽然也在纸人里,但却被青崖子禁锢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小圆子终于听明白了,一脸茅塞顿开,又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贺家人一觉醒来,发现贺章没了……”正说着,却听从外头墓道里传来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瑶心道不妙,连忙找了个角落坐下,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小圆子看得目瞪口呆,指了指林瑶,又指了指自己,宴无忧一把按下他的手指,淡淡道:“她行,我们不行。” 小圆子撇了撇嘴:你才不行! “老三,小四——可算活着见到你们了!呜呜呜……” 小圆子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赫连明澈,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官差和贺家兄妹,一时莫不着头脑,只好狠狠挠了挠头皮问道:“二师兄,怎么回事?” 赫连明澈闻言哭诉了起来…… 方才赫连明澈被“贺章”追得满地跑,直溜得精疲力尽,他索性将他引到了衙门附近。正巧当值的官差瞧见了,以为是哪里来的飞贼,便发出信号警示城中巡防人员。于是“贺章”追着赫连明澈,官差追着“贺章”,在城里跑了三圈,终于惊动了府尹陆孝廉。 陆孝廉认出了“贺章”,连连唤他,却发现“贺章”能以常人所不能扭动的角度转动脖子看着他,当时吓得腿脚打颤,但作为宜都城的父母官,再惊再怕他也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最终一路跟着到了贺府。 正巧就遇到了躲在门后战战兢兢的贺家兄妹,于是便一道下了井。 “妹妹今日跟我说,她在月老庙突然看到了母亲。”贺长风说道,“似梦似幻,却又那般真实。她在幻境里目睹了父亲如何诡异,母亲如何跳井……” “我原本怕哥哥不信,以为我疯了,可是哥哥却跟我说,他早觉得西院的井有问题,母亲当年的死也不明不白甚是蹊跷。”贺婉茵道,“我和哥哥决定今晚探探父亲,谁知……” 贺婉茵似是想起了可怖的回忆,轻泣起来。 贺长风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继续道:“我们看到父亲跳下了井,之后又飞了出来神色怪异地追着法师出去,只好躲在房门后,不敢出去。直到法师带着陆大人前来,才壮着胆下来看看。” “贺公子勿需担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陆某了。”陆孝廉说完便安排起了手下。 贺长风点了点头:“有劳陆大人了。” 贺婉茵看向墙角,面上一惊,指着林瑶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七夕下墓(下) 第6章 你爹招她来的 洞阳子一本正经道:“沈三小姐在月老庙中了邪,可能是你爹招她来的。” 贺家两兄妹听了脸色青黑。 宴无忧也一本正经道:“我们几个就是发现沈小姐中了邪,才一路尾随过来的。幸好只是吓晕了,应无大碍。” 贺婉茵想到那个诡异的幻境,面上有些尴尬,想着“沈嬑”也是无辜受累之人,便走到墙角,轻轻推了推她。 林瑶睁开眼,看着面前突然那么多人,惊恐道:“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圆子仰头抠着脖子:沈三小姐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宴无忧低头扶着额,余光瞥了几眼:够了啊!差不多得了。 只有赫连明澈不明所以,一脸同情地看着林瑶:唉,如花似玉好年华,突遭横祸鬼缠身…… “若无别事,我们便先行回去了,顺便将沈小姐送回去。”宴无忧说罢,看向林瑶,“能走吧?” 林瑶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沈小姐到底是闺阁女子,不若我派个丫鬟一道跟去。”贺长风道。 “不必了。对捉妖门人而言,无论是沈小姐,还是诸位,”宴无忧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枯骨,“都与他们无异。”说罢便朝外走去。 一行人紧跟其后,出了墓门,赫连明澈朗声道:“丫鬟一个人回来也不安全。” 回沈府的路上,赫连明澈指着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马甲道:“多亏了这件纯阳背心,否则我可就要交代了!” 说着看着这件血迹早已干结的背心,不可思议道:“老三,你也太狠了,啥时候捅的小圆子?” 宴无忧一脸无辜:“哪能啊,小师弟小时候摔了一跤,我觉得吧这血不能浪费了,就拿这背心滚了滚。” 林瑶心道:原来这就是宴无忧说的顶厉害的法器! “各位法师请回吧,深更半夜,就不请诸位进去了。”林瑶站在纪宅大门前,欠身行礼道。 “就此别过。”宴无忧说罢,转身就走。 咻—— 几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林瑶一个纵身,从墙头飞了进去—— 宴无忧和小圆子已经见怪不怪,赫连明澈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是那个在井里娇娇怯怯的沈小姐吗? 翌日,林瑶一大早就被门外的动静吵醒了。 “听说了吗,贺家老爷修炼邪功,昨晚死了!” “邪功害人啊……” “可不是嘛,珍爱小命,远离歪门邪道才好!” 林瑶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许是昨夜在贺府折腾了半夜消耗过大,亦或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一睡,直到午时过半还未醒来。 白氏见林瑶迟迟未醒,有些着急,又听纪时筠说了月老庙中邪一事,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忙进了房间将她唤醒。 林瑶睡眼惺忪地看着一脸焦急的白氏,心里有些歉疚,可惜自己这身体实在不争气,困得云里雾里,只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舅母。” “瑶瑶,有哪里不舒服吗?昨日之事,阿筠都跟我说了。” 林瑶虽然身体迷糊,可意识却一点也不含糊。 盛朝虽然鲜有妖物出来作祟,所以连曾经风头最热的捉妖司都关门了。可并不代表妖物灭绝了! 如今自己身上寄居着桃屋,必会招来妖物争夺。若因此给舅舅一家带来灾祸,那该如何是好?当务之急,定要找个避祸之所。能去哪呢? 回隐山找师父! 但是隐山鲜为人知,舅母肯定不信,不会让她去的。 不系舟! 对,不系舟曾经是捉妖司司主,术法高超,妖物断然不敢轻易靠近。当年隐退之后创立了玉京阁学府,虽然鲜少收弟子,但是他的几个弟子自己不是见过了吗!就算不收徒,去玉京阁游学也好啊。 心下有了主意,林瑶便怯怯道:“舅母,我做了个梦,梦里有好多妖物来抓我。后来来了几个法师将它们都打跑了,可是它们恶狠狠地说,除非我跑到玉京阁,不然一定会回来抓我,我害怕……” “好孩子,真是被吓坏了,姑娘家的怎么能去深山里待着?” “母亲,玉京阁的女先生,去年给顾家妹妹安过魂。”纪时筠道,“我看瑶瑶这般状况,或许去那安一阵子魂就好了。” 白氏闻言心下有些动摇,这孩子如此命途多舛,连番惊吓之下,说不定真是魂魄不安。可自己到底只是舅母,这等子事还是得问过纪子琛才行,于是轻拍了拍林瑶的手,柔声道:“等晚些时候你舅舅回来,我说与他听。” 林瑶闻言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不料纪子琛今日提早回来了,本想来看看外甥女的身体状况,正好听到了屋内几人的谈话,于是出声道:“明日便去吧。世俗陈规哪有人命重要?女子出嫁前去道观清修几年也不是没有,更何况玉京阁只是一座学府,若瑶瑶因此遭人非议,我亲自提了鞋子去打那嚼舌根的蠢人!” 林瑶心下动容,鼻子一酸。 林瑶本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在隐山。师父如父如母,教养她长大,教授她捉妖法术。而今,她又多了舅舅这家亲人。虽然这一切,都是沾了沈嬑的光。 沈嬑,我一定会除了木魅,为你报仇!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这辈子就赖在舅舅家,她贪恋这种平平淡淡,岁月静好的日子。可是她不能,她怕自己会害了舅舅一家,她必须离开,等她强大到可以保护他们了,她才可以回来。 第二天,纪子琛和白氏带着三个孩子赶往玉京阁。 玉京阁建在九巍山山顶,九巍山虽然离宜都只有两日的路程,但是真高啊!西北环山,东面临湖,是块宝地! 山路颇宽,能并行两辆马车,路面铺了石子。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偶见几丛黄白的小野花伏在地上,为这深厚的山林添了几分世俗意趣,反倒使人亲近。行至山阶,便只得弃车徒行,于是一行人下了马车,走走歇歇,过了半日才到了玉京阁。 几人入了玉京阁学府,净了手,焚了香,又添了一箱沉甸甸的游学费,便由学府弟子引进了偏殿休息。不多时,掌院李承阳亲自过来接见。 林瑶心道:钱果然是好东西! 纪子琛将两箱沉甸甸的游学钱打开,说明来意,李承阳为难道:“学府里多为男子,此事恐有不便。”见众人脸色凝重,李承阳又道,“倒是有一位女先生,只是从未收过徒,待我先去问问静阳先生的意思。”众人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 “便有劳掌院了。” “客气。若能因此替沈居士消灾解厄,也是福泽无量。便请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李承阳出了偏殿,一改人前的仙风道骨,脚步生风似的赶到静宁堂。 “师妹——” “师兄,你这大早上风风火火的出什么事了?”静阳问道。 “确有一事同师妹商量。”李承阳说着将门关上,搓着手讪笑道,“师妹,是这样的,师兄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 静阳腾地从座位上起身,扯起眼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是说,要不收个女弟子,将来你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人照顾不是?” “你知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从不收弟子。”静阳顿了顿,突然眸光一沉,“师兄,你是不是已经自作主张答应下来了?” 李承阳忙摆手道:“我本来不想应下的,可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说着,比划这手势,“那么大两箱五铢钱!” “身外之物,无甚兴趣。”静阳冷冷道。 “我有,我有。”李承阳劝道,“不要那么死板嘛,咱这学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师父他老人家往塔里一钻,潜心闭关修炼去了,这一大学府的人吃穿用度都得花钱啊!师兄我拉扯这一整阁学府的人容易吗?” 李承阳说着叹了口气,硬是挤出了一滴老泪:“你们都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这俗人就让师兄来做,这俗物就让师兄来保管!师妹,你可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呐……” 静阳闻言有些动容,缓和了语气道:“可是……” “不用担心,你边上那个静竹轩我立马派人来打扫。”李承阳顿时笑逐颜开道,“那我就不打扰师妹清修了,一会就把小徒弟给你带来。” 不给静阳后悔的时间,李承阳一溜烟似的跑出了静宁堂,仰天重重呼出一口气,内心无比傲然:晚膳加菜! 一路上,李承阳心里无比畅快,看到有躲懒的学子便语重心长道:“学府是我们的家,都动起来,那边的草去拔了——” 看到炼药堂的弟子则和颜悦色道:“通知师兄弟们该挖的挖,该炼的炼,剩下的快快下山去卖药——” 回到偏殿,看到众人翘首以盼,李承阳挺起胸膛捋了捋下巴,一脸正色道:“沈居士福泽无量得天庇佑,自今日起,便是我玉京阁学府静阳先生的首席弟子了。” 众人闻言终于放下心来,纪子琛忙向李承阳道谢,又一面叮嘱管家,明日再送两箱学费来! 静阳先生好静,不喜生人打扰,是以午膳过后,纪家人将林瑶安顿妥当,便准备下山回去了。临别时纪时筠拉着林瑶的手不舍松开。 “瑶瑶,可一定要好好养病,早日回来。” “表姐宽心,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你爹招她来的 第7章 都不白来啥都教 纪时樾见状,便出言安慰道:“左右不过半载,表妹就回来了。”说着,又看向林瑶,“回来正好年关,表妹若有喜欢的尽管捎信来告知,兄长定当备妥了!” “对对对,瑶瑶,我们不方便过来打扰,你可一定要写信来!” 林瑶心中暖得紧,看着纪家兄妹俩灿然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白氏看看林瑶,又看看纪时樾,抬头与纪子琛相视一笑。 后半天的时间里,因着月老庙一事,小圆子作为“熟人”,又因着年纪小,被李承阳指派到林瑶身边,带着她熟悉玉京阁。 玉京阁其实并不大,当年不系舟云游至此,见此处隐隐有紫气脱困之兆,适合开宗立派,便将它小作修葺,修整成了一座学府。 当然,用李承阳掌院的话来讲,玉京阁的人事非常简单:有天分就修炼术法除魔卫道;剩下的就去炼药养家糊口!反正来了玉京阁,都能有一手讨生活的本事,饿不着! 林瑶忽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短发法师,不由抿嘴轻笑:“你无忧师兄肯定天分颇高吧?” 小圆子无比自豪:“师父说,三师兄乃是百年难遇的大才!” 又道:“三师兄虽然是掌院的徒弟,但是他一身技艺全是舟院长亲自教授的。虽然才二十岁,但是术法之高,早已超越一众弟子!” 原来是舟天师的关门弟子!难怪年纪轻轻却有此造诣,连九天请神这样的至高绝技都能使! 小圆子很是尽心尽责,带着林瑶从前殿到后山药庐,再从西面演武场到昊天塔,到了东面听风崖,林瑶实在走不动了,叉着腰喘着气,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临湖小筑吸引。 只见这座小筑,遗世而独立般静立在听风崖。桂香馥郁,药草清心;风声泠泠,鸟语莺莺。篱墙一角,高大的木槿盛放着满树的粉白,纷纷扬扬的花瓣撒落在秋千架上! 林瑶有些看呆了,怔怔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三师兄的住所。” 什么?这充满少女心的梦中情屋竟是他的?天选之子的品味果然不一样! “我能进去看看吗?” 小圆子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一声泠音从阁楼传来—— “想得美——”只见宴无忧从窗口探出半个头来,“洗澡呢,赶紧走!” 臭小子!林瑶赶忙转过身,狠狠跺了一下脚,落荒而逃。 留下宴无忧一脸坏笑:真好骗! 夜里,外头静悄悄的,林瑶坐在桌前,盯着烛火发呆。 笃笃笃—— 她吓了一跳,戒备道:“谁?” “是我。” 林瑶一听是师父静阳女先生的声音,便起身开了门。 静阳坐到桌前,示意她也坐下,轻声道:“怎么还不睡?是想舅父舅母了吗?” 初次与师父独处,也不知师父的脾性,林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抿紧了双唇点了点头。 静阳看着面前这个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徒弟,心中一软,尽量放柔了语气道:“为师独来独往惯了,不善与人交往。你既已拜入我门下,便是你我有缘,为师定当竭尽所能,只是不知你想学些什么?” 林瑶心下一动,小声道:“徒儿体质有异,容易招来邪祟。” 静阳听罢若有所思:看来还是胆子太小,得以毒攻毒。心性强大,才能无所畏惧! 于是,她谆谆道:“从明日起,每日辰时来静宁堂学艺。” “是,师父。” 看着徒弟乖巧的模样,静阳欲言又止,最后只嘱咐道:“玉京阁不比在府中,没有丫鬟和嬷嬷,日常生活全需自己打理,若实在不知或不便,尽可来静室找我。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翌日,林瑶准时来到静室。 静阳从架阁上取下一只木质雕花长盒,打开了放在林瑶面前。 “这支冰笛是你师祖当年传给为师的。”静阳说着取出笛子递给林瑶,“今日为师便将它传给你。” 林瑶双手接过冰笛,触感冰冰凉凉,寒意直沁心肺—— 冰笛看起来就如寻常玉笛一般,只周身隐隐环绕着似有似无的晶莹之气,实则蕴含了弱水之力,奏出的笛音如寒芒透骨,更能与吹奏之人的内力完美融合,在极致的力道下,可将妖物凝冻片刻,万分珍贵。” 师父竟将它赠给自己,可自己却隐瞒了来玉京阁的真实目的。林瑶心中愧疚,当下红了脸。 “徒儿谢过师父,只是,师父将这冰笛传给了我,那您用什么呢?” 静阳淡淡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支旧色木笛,轻抚笛身,淡然道:“为师鲜少踏足方外,有它足以。” 一个时辰之后。 “回去之后将笛曲记熟,切记,不可在夜里练习。”静阳再次嘱咐道。 林瑶点点头,夜间学府众人皆要休憩,自己练习笛曲确实会扰人清梦。 自此之后,林瑶便开始了学府生活—— 上午:去静室练曲 下午:在静竹轩练曲 晚上:睡觉 静阳吃住都在静室,每日除了练笛的这一个时辰,其余时间林瑶是见不到她的。 这日,她练完笛子,左右也无聊,便跑到后山去转悠。秋日的后山透着股甜津津的味,那是东面的几株野柿子熟了。 这是一种黄色的硬柿子,肉质鲜嫩多汁,去了皮,一口咬下去脆甜脆甜的,林瑶一想到啃柿子的满足感,差点就呲溜出声了。 她提起裙摆,正要往树上攀,却见一个硕大的柿子砸在她的脚边。 她站在树下,仰头环视了一圈,却见宴无忧正悠闲地靠坐在树杈上,戏谑地看着自己。 林瑶眨巴着那双分外黑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真诚的笑容:“师兄——同门一场,你摘你的,我摘我的,可以吗?” 宴无忧抬手轻擦了下鼻子,故作思索道:“你竟也食五谷果蔬?” 林瑶闻言略有些羞赧:虽然自己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当面被人夸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怪不好意思的…… 宴无忧看她兀自低头浅笑,冷哼一声:“那边有萝卜,你去那边吃吧。” 说完一个纵身从树上飞落下来,捡起地上的柿子转身离去。 好家伙,定是那天看到了桃桃的本体,以为自己是兔子成了精! 等林瑶回过神来,宴无忧早已不见踪影。 林瑶嘟了嘟嘴,回身顾自摘起了柿子。想着药庐就在后山,便带着柿子去给小圆子分一些。 推开木门,满院子的晒架上铺满了各种药草,甘辛的气味让人忍不住舌苔发苦,可小圆子却神色如常地坐在院中捣药。林瑶从廊下拉了把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小圆子,怎么这药庐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回师姐,师兄他们有的去城里卖药了,有的去村里为村民看诊去了,剩下的都去挖药了。”小圆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哦,还有姜师兄他们,过两日有一场丧事,他们在演武场练曲呢。” 林瑶“哦”了一声,心道:玉京阁接的活不少啊! 又问:“小圆子,你多大了?” “十四。” “什么时候来的玉京阁呀?” 小圆子一面埋头捣着药,一面摇头:“自记事起,就在了。” 林瑶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圆子却一把躲开了,嗫嗫道:“师兄说让我离师姐你远些,你身上有,有妖气!” 林瑶噗嗤一笑,起了逗弄之心,当下面色狰狞道:“那你可要当心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偷偷把你吃了!” 小圆子哇的一声逃走了—— 林瑶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咚—— 一枚硬物稳稳砸到了她的头上,林瑶捂着脑袋低头一看,竟是一枚枣子!她起身四下张望,终于在远处墙角找到了半棵探进院子的枣树,那懒懒散散坐在树上的不是宴无忧又是谁? 属猴的?也不怕枣树扎屁-股! “你一直跟着我?” 宴无忧嗤笑一声:“自作多情。” 林瑶气鼓鼓道:“砸我作甚?” “你吓小圆子作甚?” “那不是你吓唬他在先吗?说我有妖气!” 宴无忧远远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自己没点数?” 难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林瑶猝不及防,心咯噔一下。她抓起一个柿子朝他扔去,心虚道:“胡说八道!”说完拔腿就跑。 宴无忧接过柿子,往袖子上一擦,狠狠咬了下去。 回到静竹轩,心口突然发烫。 “桃桃,怎么了?” 桃屋有气无力道:“整整两个月,你和你师父日日吹御灵曲,这本座哪顶得住啊!” “御灵曲?那个早已被灭了门的御灵教的秘技?” “没错。本座差点就被她揪出来了……” 林瑶疑惑道:“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桃桃,挺住,等我找个合适的契机向师父坦白,师父她肯定不会为难咱俩。” “哼!” 煎熬地又过了一个月,这日,在静室,林瑶小心试探道:“师父,您教徒儿的这支曲子是……” “御灵曲。”静阳平静道,“瑶瑶,你还不愿道出实情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都不白来啥都教 第8章 你自己晕倒的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徒儿……”林瑶羞愧难当,提起裙摆往师父面前一跪,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而后静静等待师父发落。 静阳将她轻轻扶起,伸出两指扣在她的脉门处,以气用力一引,便将桃屋引出了体外。而后手掌飞快翻转,结出一个林瑶没有见过的法印打到桃屋身上。 “师父——”林瑶大惊失色,忙将桃屋护在身后。 “我若想收它,岂会等到现在?”静阳神色淡然道,“桃屋乃古木之精,形如兔,食用可延寿百岁。更可以炼制换骨丹,获得新生。” 难怪贺家的妖物想要桃桃! 林瑶让开,静阳的法印作用在桃屋身上,先前因为御灵曲而迷糊了神智的桃桃又恢复了清明,桃桃感激道:“多谢。”便又快速钻进了林瑶的身体。 “谢谢师父。”林瑶松下心来,感激道。 “不必谢我,不过因它灵气澄明,不是恶灵罢了。”静阳又道,“受了我的印,日后它便不会受御灵曲干扰。” 林瑶闻言面上一喜:“师父,这印可能遮掩桃桃的气息?” “不能。这世间唯有神女泪才能压制妖灵之气。可惜百年难得神女泪,”静阳轻叹道,“神女泪乃东海鲛珠,寻常人是得不到的。” 见她面露失望之色,静阳又安慰道:“一般妖物都只会仗着妖力强取豪夺,而不会揣摩人心徐徐图之,更不愿浪费时间在他人身上,是以不必太过忧虑会牵连家人。” 林瑶闻言心中松快不少,转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为何会这御灵曲?” 静阳浅笑:“你师祖是御灵教中人。” 林瑶点了点头,又忐忑道:“可是师父,我,我不也是异类吗?我只是几缕残魂靠着桃桃的妖术催骨生肉,为什么御灵曲对徒儿没用?” 玉静真人闻言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柔声道:“傻孩子,御灵,御的乃是世间无主认领无法往生之游灵,而你不是。虽然是桃屋用灵术让你重新长出血肉,但那本就是你自己的生机。” 林瑶松了一口气,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自己还是自己的归属感。她不由咧开了嘴,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谢谢师父。”林瑶哽咽着,也不管静阳愿不愿意,一把抱住了她。 静阳爱怜地轻拍林瑶单薄的后背,似乎收个徒弟也不错! “好了,今夜子时,你就去西郊婆岭练曲吧。” 林瑶有些疑惑,之前不是不让晚上练曲吗? “是时候试试御灵了。” “是,师父!” 月夜静谧,整个婆岭更是鸦雀无声。 婆岭脚下有一处地陷,本是自然塌方而形成,经年累月,这里已经成了一处乱葬岗。凡是无人认领的尸体统一埋在此处,若是搬尸工懒怠些,只是草草锹几捧土,那尸身便大半都暴露在坑里,可怖得很! 宴无忧双臂抱胸,站在山岗上,看着远处那个在乱葬岗上蹿下跳的少女,不禁满腹狐疑:练功走火入魔了? 这乱葬岗此刻在她眼里,不会是琼楼玉宇吧? 宴无忧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见那少女忽然站定不动了,而后倏地飞入坑里! 宴无忧惊得伸手掰住了自己的下牙,眸中疑惑之色更甚,不料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只听笛音扬起,尖锐得如刀锋一般划破这吞噬万物的寂黑。渐渐婉转悠扬,如诉如泣,片刻之后,从坑里探出了无数枯瘦之手。 接着,笛音一转,那些枯手便向上攀爬—— 不多时,密密麻麻身形枯槁的游灵整齐地站立于坑周,面朝坑中央齐齐举手高揖! 而后,那少女倏地凌空而起—— 如神明降世一般,她就那样飘飘然地悬立于空中。月色皎皎,映照在她粉白的小脸上,更衬出精致的轮廓;清风漾漾,扬起发丝肆意缱绻,更显身姿玲珑,风骨傲然! 似是觉察到有人窥探,她忽地狡黠一笑,轻启朱唇,十指轻叩在玉笛上,肃杀之气霎时从笛音中传出—— 游灵听到笛声,纷纷转向宴无忧,朝他蜿蜒而来!林瑶凌驾于游灵之上,亦是步步逼近—— 宴无忧嘴角一勾,玩味地看着她,待两人不足三丈之时,解下背上的木琴,锃—— 沉沉的琴声碰撞在泠泠笛音上,游灵有一瞬的茫然,驻足不前。笛音上扬一分,琴声则低沉两分;笛音呜咽两分,则琴声清灵三分,如此几番回合,终是笛音气虚不稳,落了下风。 林瑶敲出最后一个音,收了笛子缓缓落地,所有游灵瞬间消失。 “吹得有模有样,不错!”宴无忧收了琴,斜倚着树道。 都怪自己一时兴奋将师父的嘱咐抛在脑后,妄自施加内力与琴音相御,气劲消耗过大而身体透支虚乏。林瑶还未来得及张口,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往一边坠去—— 宴无忧忙上前将她扶住,故作惊怪道:“诶,不关我的事啊,你自个晕的别赖上我啊!” 林瑶靠在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脉动,莫名觉得很心安。她闭上了眼,放下意念和倔强,任凭虚弱感侵袭全身,无力地睡去—— “喂,别装死啊!”宴无忧轻轻晃了晃她,却见她如飘零的柳絮一般东倒西歪,恨恨道,“学艺不精逞什么强?害人害己,哼!”说罢,一咬牙,硬着头皮将她横抱起,飞速往静竹轩赶去。 一路上,宴无忧心里暗自嘀咕:也怪自己一时好奇!原本月色迷人,晚风正好。自己正荡着秋千,偷喝着桂花酿,不时拨几下琴弦感受着天人合一的畅快感! 偏自己耳力好,听到了后山的动静,追踪过去便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林瑶!一路跟踪到了婆岭,结果…… 还好夜深人静,无人发现,不然小爷这一世清白就要毁于一旦啊! “诶,师兄——”某师弟喊道。 宴无忧心下一惊,只得背对着他道:“这么晚不睡在这吓唬谁呢?” “回禀师兄,明日要下山做法事,我第一次去,有些紧张,让十三陪我练练走位。” “诶,师兄,你怀里抱着的是小师妹吗?”十三好奇道。 宴无忧瞪起眼珠子,破口大骂道:“一个个半夜三更都瞎了眼了,这是小圆子,小圆子,记住了吗?” 说罢,脚底生风,蜻蜓点水般地心虚离去,只留下两个勤奋的师弟愣在原地—— “那是小师弟吗?” “师兄说是,那就是吧。别管了,这一步往哪绕来着?” 到了静竹轩,宴无忧重重呼出一口气,一抬头却见静阳正站在房门口盯着自己!宴无忧真想扔下林瑶转身就走,却见静阳默默打开了房门—— 更尴尬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将她抱了进去。 待将林瑶放到床上,宴无忧轻咳了几声,双手一顿比划,嘴中却蹦不出只言片语,最后只张了张嘴,一脸真诚道:“师姑,她自己晕的。” 不料,静阳只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快回去吧。” 宴无忧如释重负,飞快逃离了静竹轩—— 待宴无忧走后,静阳关好房门,坐到床边。 “瑶瑶,算起来,为师得叫你一声师妹才是。你一直以为是桃屋把你的残魂带进了锁魂木,其实是师父耗尽自身功法才御回你的三魂,锁进了锁魂木中,”静阳苦笑道,“师父真是偏心得紧。” 静阳磨搓着木笛,眸中泪光点点,忽地灿然一笑,轻道:“偏不让你如愿,我才不要那劳什子冰笛,就要你亲手雕的这根木笛与我为伴!” “以自身血气滋养桃屋,长此以往,终会被反噬。为师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说罢,她催动内力,口中念念有词,以指相引,汩汩真气流入林瑶体内。 桃屋使劲甩了甩头:怎么打了个盹,精晶修补了这么多?本座什么时候补的?真是睡迷糊了…… 翌日醒来,林瑶忽觉神清气爽,身体倍棒! 想起昨日婆岭之事,林瑶问:“无忧师兄知道师父会御灵吗?” 静阳点点头,欣慰道:“无忧聪慧至极,藏书楼就没有他看不懂的书,为师被人称颂的安魂术,实则是御灵术的一种——御灵安灵,无忧见过一次便知了。” “难怪昨日他能以琴相御,必是知道些克制御灵之法。” “不错,今后你再去练习御灵,可请无忧一同前往,相互切磋必能事半功倍。” 林瑶记住了师父的话,午后,摘了一篮藤梨便去了听风崖。 到了临湖小筑,见宴无忧正在练剑。剑气簌簌,所到之处惊落繁花无数,片片粉白缓缓飘落,落进他渐长的后发,抚过他精致的下颌,停在他宽大的肩膀上,美不胜收! 林瑶轻声喊道:“师兄——” 宴无忧一把跳将开来,想起昨晚的事一脸戒备道:“还想干什么?离我远点——” 林瑶讪讪道:“昨日多谢师兄了。我特地摘了一篮藤梨以示感谢。” 见宴无忧仍旧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她拿起一个,在袖口上擦了擦,而后咬了一口:“甜的,没有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你自己晕倒的 第9章 大师兄白少言 宴无忧用剑指了指篮子:“它留下,你走。” 林瑶乖巧地把篮子放在了石桌上:“师兄,我今夜准备再去试试,想请师兄指导一二。” “门都没有——”宴无忧瞥眼道。 “师兄,那桂花酿……” 宴无忧一把跳将起来,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封在她嘴上:“不许胡说八道!” 林瑶乖巧地又是眨眼又是点头。 宴无忧揭下符纸,似笑非笑,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林瑶一脸惊楞: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桃屋:你是。 林瑶抹了抹嘴角:“这不是口水,这是藤梨汁……” 真的是梨汁! “你放心师兄,喜欢我的人从宜都排到金陵,排队也轮不上你。” “那就好,别怪没提醒你,小爷是你这辈子都撩不到的人——哼!”说罢,双臂抱胸桀骜地俯视着林瑶。 “啊对对对,师兄说什么都对!” 宴无忧扯着嘴角:“丑话说在前头,今夜你要是晕了,我可不管你!” 林瑶拍着胸脯:“必不能晕!” 一连数日,林瑶确实没有再晕,反倒越练越兴奋,自从有了静阳的真气之后,整个人元气满满,总感觉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在与宴无忧对阵时,也愈发游刃有余,虽不能完全压制他的琴音,但也不像之前那般吃力,已勉强能与之打成平手。 倒是宴无忧扛不住了—— “师妹,做个人吧——看看咱俩这黑眼圈,今夜说什么我都不干了!”宴无忧瘫在矮榻上,气若游丝。 林瑶俯身居高临下地央求道:“师兄,最后一次,就这一次,成不?” “不成,真不行了,你赶紧走。” 林瑶只得怏怏离开了小筑,回静竹轩去。 赫连明澈躲在石头后瑟瑟发抖:好可怕,师妹把老三怎么了? 没过几日,早课结束之后,李承阳留下了宴无忧等人,他拿出一封请帖,面露喜色。 “少言要娶媳妇啦!以前,你们三人和他处得最好,便一道去贺喜吧。小瑶也去,你可是静阳唯一的弟子,去看看新娘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李承阳最后又叮嘱道,“都穿得好看点,给少言撑撑场面。” 几人齐声道:“是,掌院。” 出了课堂,小圆子最先按捺不住,兴奋道:“大师兄要成婚了!” “可不是嘛,这都半年了,等得我望眼欲穿,可算等着了!”赫连明澈也高兴道,看着林瑶啧啧道,“师妹赶上好时候咯!” 听到喜讯,林瑶也挺高兴。 她见宴无忧面色并不那么松快,心下疑惑,看看赫连明澈,又看看小圆子。 两人会意,小圆子小声道:“可能是想起四师兄了。” “老四死的太惨了,唉……”赫连明澈也压低了声音,叹息道,“老三和老四走得最近,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老四。” 林瑶明白了些,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 白少言的老家在齐鲁岭下村,从宜都到茅岭,走官道便得五日。而大婚就在七日之后,是以几人第二日便出发赶往茅岭。 紧赶慢赶,几人终于在大婚前一日的傍晚赶到了岭下村。 到了村口,阴风阵阵,吹得几人直打哆嗦。 “师兄,这风是不是冷的不太对劲?”小圆子哆嗦道。 “可能是山脚下吧,格外冷些。”赫连明澈答道,“老大怎么也不出来迎迎?” 宴无忧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草垛上,瞭望了一圈,便顾自往村里走去。几人见状赶忙跟上。 “奇怪?怎么大师兄娶亲村里却这般冷冷清清的?”小圆子嗫嗫道。 的确有些怪异!林瑶也觉察出几丝不对劲来。按说村里若有人家办喜事,总少不了吹吹打打。再不济,大路也该铺些炮仗,好迎新娘子进门。 可是几人一路走来,还未入夜,家家户户却紧闭大门,听不到一丁点动静。整个村子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几人在一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院落前站定,院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红色喜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小圆子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 却见一个陌生的女子从屋内出来。这女子身形娇小,一双细长的眼分外灵动,眼角一颗泪痣更衬得她楚楚动人。她盈盈几步走到院里,略欠身点了点头将几人迎进了屋。 待进了屋,便见白少言正坐在桌边剪着红纸。 “坐吧。屋子简陋,师弟妹们莫见怪。”白少言说着,转头对那女子道,“芸娘,受累了。” 那芸娘乖觉地摇了摇头,便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那是大嫂?大师兄好福气!”赫连明澈憨笑道,“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瞧大师兄这一脸红光,着实叫我等羡慕得紧!” 宴无忧接话道:“是啊,半年不见,大师兄这气色可是比在玉京阁好多了!只是——” 他话锋一转,盯着白少言皱起了眉头:“只是觉得师兄这通身的气度不太对。” 赫连明澈一听也颇为赞同,盯着白少言啧啧称怪。 白少言看着几人古怪的神色,苦笑了几声:“回来那会和村民起了冲突,坏了一条腿。”说着,晃了晃自己的裤腿。 几人一看,果然那左腿裤管空空如也,原是断腿之痛,难怪生生将一个人的意气都消磨殆尽了…… “怎么会这样?”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瑶开口道。 白少言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林瑶又小声道:“大师兄,嫂子也是村里人吗?” “那倒不是。芸娘是个孤儿,投奔到此,见我这屋子一直空着,便借宿在这屋里。期间来过玉京阁几次,”白少言咳了一声,缓缓道,“这一来二去,我便与她生了情愫。半年前,我与掌院说明缘由,便回来准备成亲。” 几人听罢纷纷点头。 “怎的婚期拖了这么久?是因为腿的缘故吗?” 柳少言点点头,不再多言。 沉默了一阵,他开口道:“芸娘原本劝我,我如今这身体,不如就不再操办婚礼了,直接拜了天地就这么过日子,她不在意这些虚礼。” “嫂子说的也没错。”赫连明澈点头道。 白少言却定定地看着众人,摇头道:“可我不愿。” “先吃饭吧。”芸娘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他呀,就是想见见你们,固执得很。” 这还是几人第一次听芸娘开口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透着股吴侬软调,听着倒是个温柔的女子。 小圆子与赫连明澈打心眼里为师兄高兴,更觉得芸娘如此不离不弃难能可贵。 一桌子菜虽算不上丰盛,倒也样样俱全,众人说说笑笑,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晚膳过后,白少言几人聊起了往日在玉京阁的情景,几人开怀畅聊,好不痛快。末了,白少言看向宴无忧:“你还在查老四的事?” 几人未防白少言竟会提起无心,均是一怔,宴无忧轻叩着桌子,垂眼点了点头。 “以你的聪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宴无忧轻嗤了一声,定定道:“犯我师兄弟者,我绝不姑息。” 白少言听罢怔了一下,端起杯子的手僵在了半空,而后讪然一笑,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你当时出了事,怎么不让人捎封信来观里?”宴无忧叩着桌子漫不经心问道。 芸娘却嗤笑道:“告诉你们又能如何,你们这些捉妖之人还能出手对付这些村民不成?” 小圆子闻言面上有些尴尬,小声道:“至少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治腿……” “腿骨都生生被砸碎了!”芸娘恨恨道。 “可这究竟是为何?”赫连明澈也怒了,不由提高了几分嗓音道,“大师兄向来与人为善,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这般对付他!” “时辰不早了,明早还要忙活,都早些歇息吧。”白少言淡淡道。 “可是师兄……” 赫连明澈还想再追问下去,小圆子却摆了摆手。 众人见他始终不肯吐露缘由,想来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不好再多言。 芸娘看着众人,缓和了神情,浅笑道:“家里就两个房间,委屈你们师兄弟几个挤一挤,小师妹就与我一道歇息吧。”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白少言因为腿脚不便,便和宴无忧几人歇在楼下客房,林瑶则和芸娘上了楼。 走到楼梯尽头,似有感应一般,她蓦然回眸。宴无忧正抬眼望着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含义:有怪。 回到房间,芸娘将边榻收拾出来,铺上被子。回身拉住了林瑶的手,亲切道:“山里不比外头,夜里冷得很,小师妹一看就是娇养惯了的,今晚你就去睡床上。” 林瑶忙抽出手,摆手道:“这怎么行,嫂子明日可是新娘子,今晚得好好休息。” 芸娘却执意不肯,林瑶也不再推脱,两人各自梳洗之后便熄灯就寝。 林瑶躺在床上,心口隐隐发烫,她知道桃桃在向自己示警,于是轻轻拍了拍心口,让它不用担心。 这晚,林瑶睡得格外警醒。约莫到了子时,正是半寐半醒,芸娘突然从边榻上坐了起来。 月色拉长了她的影子,投映在白墙上,分外阴森可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大师兄白少言 第10章 可你忘记收回你的牙了 她悄悄走了过来,坐到床边,俯身盯着林瑶。 林瑶闭着眼,只感觉自己乱跳的心和芸娘呼出的冰冰凉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芸娘故意伸出手指,刮在床板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见林瑶一直闭着眼,她忽然伸手抓向她的心门—— 林瑶蓦地睁开眼,芸娘舒展双唇,笑意盈盈地扯着被角道:“看你踢掉了被子,想给你盖上。” “可你忘记收回你的牙了——” 芸娘的笑容僵住了。 她努了努嘴唇,将两颗尖锐的獠牙收进嘴里,朝林瑶吹出一口气,似笑非笑道:“睡吧,明日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林瑶忽然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别怪我,我也不想害人。”芸娘看着沉睡的林瑶喃喃道,“本来我是打算等明日大婚之后,和少言一起远走高飞的,若实在逃不了,便就一起死了罢了。” 芸娘忽地眸光一闪,杀气瞬间凝聚在周身,她盯着林瑶的心口兴奋道:“可是你来了,我改变主意了!少言可以重新做人了,我也不想死了!那么,只能你死了——” 说罢,四肢长出绒毛,手足化为利爪,就在尖利的爪牙刺进林瑶心门时,宴无忧破窗而入,一掌将符咒打在了它的额头,与此同时,假装中了魅惑而沉睡的林瑶掌心聚起紫火,倏地起身拍入它的心口—— 呜呜呜——芸娘痛苦尖叫,皮毛焦烂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两人掌灯一看,原是只狐狸。 “芸娘,别再执迷不悟了——”白少言一瘸一拐上了楼。 芸娘化回人形,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少言,怔怔地指着宴无忧道:“少言,是你……是你告诉了他?” 白少言摇了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大师兄’不是大师兄。”宴无忧静静道,“那封请柬上的字迹一样,深浅却大相径庭。 病重得连笔都握不稳了,却还要成亲。必是出了什么变故,大师兄只能以发喜帖的方式见我们。” 宴无忧眸光一凛,继续道:“直到见了大师兄,他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根本看不出一点病态,可他剪纸时,一个笔画要剪三次才能将其顺利剪下来,这不是很矛盾吗?” 小圆子挠了挠头:“为什么会这样呢?” 宴无忧看着白少言,定定道:“大师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白少言看着芸娘叹息道:“芸娘,该来的总会来。” 说着,他拖着残腿兀自在桌边坐下,缓缓道来…… 岭下村在茅岭山脚,而茅岭非常广茂,又连接着无数连绵的原始山脉,是以山岭深处有些自然形成的精怪,只在岭上活动,甚少与人为害。 芸娘便是岭上的一只狐狸,也不知生活了多少年,慢慢修成了精。 白少言的父母是这岭下村的普通农户。两口子踏实能干,日子过得也不差,甚至盖了楼房准备给白少言将来娶媳妇用。 可惜天不遂人愿。白少言十岁那年,跟着父母上山打板栗,不料遇到了野狼。那是一头快要修炼成妖的狼,双眼猩红,力量奇大无比! 一家三口跑不掉,又打不过。父母为了能让白少言逃下山,不顾狼妖撕咬,死死拽着不肯撒手。 瘦弱的白少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狼妖爪下! 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又哪能跑得过狼妖呢?就在狼妖朝他张开血盆大口之时,一只棕黄的狐狸突然从林中窜出来,一头撞在狼妖身上—— 狼妖被这猛然一撞,踉跄着翻倒在地。许是滔天愤怒,这一刹白少言忘了害怕,他抓起地上的树枝,狠狠朝狼妖扎去! 咯吱——树枝应声而断,狼妖却只是擦伤了皮毛。就在它恶狠狠地重新扑向他时,那狐狸又发起了攻势。只见它身形骤然暴涨,竟大过了那头野狼—— 原来是只狐妖! 一狼一狐扭打在一起,很快,野狼落了下风。狐狸趁势发出致命一击,狠狠抓向它的脖颈——野狼倒地抽搐,不多时,连仅剩的几声低嚎也逐渐没了声息。 温热的狼血飞溅在白少言脸上,逐渐在他脸上冰冷凝固,他看着野狼的尸体,心中的满腔愤懑泄出了大半。 狐妖受伤也不轻,舔了舔伤口朝他走来。 白少言憎恨妖物,虽不知这狐妖为何会攻击狼妖,阴差阳错救下自己。可妖就是妖,心性残暴,保不准它现在就要杀死自己。于是,他抓了一把地上的碎石就朝它砸去—— 出乎意料,狐妖并没有扑上来。它只是呜呜几声,而后身形逐渐变小,又回到了初见着它时的样子。 它侧过身子,小心地伸出一只后爪,又呜呜几声。 见狐妖没有敌意,白少言松了口气,又见它一直伸着后爪示意自己看,于是他就当真仔细端详起来。这爪子往上一寸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褐色伤疤,因着伤疤的缘故,此处已经长不出毛,原本毛绒绒的腿便秃了一块,有些难看。 “你是去年在梅子园踩中陷井的那只小狐狸?” 狐妖点点头。 竟还能听懂人话!是了,去年在梅子园,有一只小狐狸误入陷阱,夹伤了腿,白少言见它可怜,便将它放了。 “倒是只知恩图报的妖。”想起父母惨死的情景,又咬着牙恨恨道,“你走吧,别做坏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白少言边说边往山下走去,可狐妖却蹒跚着远远跟在他后面。他原本不想理会,可是转念一想,一会自己还要找村民来山上寻找父母的尸体,若村民发现这只狐狸是妖,肯定会打死它的。 于是他定定地站住,回过头,恶狠狠地喊道:“滚,别跟着我——”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 他听着身后小狐狸渐渐变小的呜呜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回村之后,白少言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了父母。自那之后,小狐狸每晚都偷偷过来看他。起初,他会驱赶它,几次之后,见它冥顽不灵,便也就不再理会。 再之后,他毅然收拾了行囊,准备去玉京阁学习术法,立志斩尽世间妖魔,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临行前那晚,他一改往日的不理不睬,而是把门打开,将它唤了进来。 “小狐狸,我要去做捉妖师了。”他平静道。 小狐狸愣了一下,似不懂何为捉妖师,却很高兴白少言没有驱赶它,还跟它说话,于是眸中瞬间亮起星辉一般亮了起来,直冲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尾巴。 柳少言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要离开这里了。”他边说边用手比划,“以后我做了捉妖师,学了本领,就要捉妖除害。你也是妖,若是敢害人,我绝不手软,听到了吗?” 说罢,用手作势在它脖子上砍了几下。小狐狸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顺势在他手上蹭了蹭。 妖也有好坏吧,跟人一样。 白少言这样想着,便留下了狐狸。那晚,小小的白少言和小狐狸同塌而眠,他悄悄跟它说了很多很多话。就像父母在世时那样,他把原本要跟母亲说的话都一股脑跟小狐狸说了…… 第二日,白少言离开了岭下村,小狐狸一直送他上了牛车,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茅岭。 一别十五年,小狐狸修出了人形,找到了白少言。 “之后我便离开了玉京阁,回到岭下村,准备和芸娘成亲。”白少言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那你的腿呢?”宴无忧问。 芸娘却啜泣起来,哽咽道:“都怪我,才修出人形便急急地下山来。不小心在人前露出了尾巴,村民将我围了起来,想要杀死我。少言为了救我,才被他们打断了腿,差点丢了命!” “芸娘,我已经丧了命了,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几人闻言俱是一惊! 白少言苦笑道:“别再执迷不悟了,放手吧。” “不——”芸娘凄厉道,“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让你偿命?别跟我说什么村民无辜,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他们才该死——” 她转头看向林瑶,似魔怔一般喃喃道:“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少言就能活了!”说罢,眸中闪过狠厉之色,挣扎着扑向林瑶。 宴无忧抽出符咒打在她身上:“明知道不可能得手,又何苦?” 白少言看着芸娘痛苦的模样,有些不忍,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继续:“我断腿之后,芸娘妖性大发,想要杀死村民。我劝住了她不杀人,可她心中愤恨,就以摄魂妖术将他们短暂地失了心神。” “终究是我自作孽,断腿后没几日,我便撒手人寰了。” “芸娘始终不肯接受现实。强行将我的魂魄禁锢在身体中,以自身精元为我续命。可她精元有限,长此下去,必精力耗尽而亡。于是,她便每月吸食村民的生机……” 赫连明澈一听,一掌拍在桌子上:“作孽啊!” “难怪我们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原来是被妖怪摄魂夺魄了……”小圆子嗫嗫道。 林瑶蹙眉道:“那这些村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可你忘记收回你的牙了 第11章 人妖殊途,天命自负 “暂无性命之忧,可长此下去,必会生机枯竭,终难逃一死。”白少言答道,“所以才引你们来此,想要做个了结。” 他又对芸娘道:“芸娘,我有错。你初通人性,我却没能好好引导你,反让你陷进这人世情爱之中;更不该有悖天道,不顾人妖殊途,执意娶你。我落得这般乃咎由自取,与人无关。” 芸娘看向众人,忽的轻笑起来,而后幽幽道:“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妖就是心狠手辣,残暴无情的?我是恨他们,可我没想让他们死。” “我明知道少言召你们来的目的,可我并没有反对。你们是他最亲的人,我想让你们见证我们的婚礼,至于婚礼之后,我本想带着少言逃到山里去,找一处好地方,清清静静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 “但我确实对小师妹动了杀念。”芸娘垂眸道,“换骨丹的诱惑我怎么拒绝得了呢?” “换骨丹?”几人异口同声道。 芸娘冷笑一声:“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身上藏着宝贝?只要魂魄不散,换骨丹可以让人重获新生。若是妖吃了,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人!” 宴无忧低头轻咳了一声,余光瞥见林瑶正心虚得抠着手指,心中不由冷哼。 芸娘哀求道:“我求求你们,救救少言,我不杀人也不害人了,用我的命换,行吗?” 白少言眸中泛起泪光,哀然道:“芸娘……” 林瑶道:“村民被你夺取生机之后,丧失心神,你造下如此业障还执迷不悔?又因为一己私欲强行将大师兄的魂魄禁锢,使他不得往生。芸娘,这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害他?” 芸娘闻言浑身一怔,讷讷道:“我,我……” 宴无忧道:“你造下业障无法往生,难道还要让大师兄也陪着你魂飞魄散吗?” 芸娘忽地伸手为爪,划破自己的手臂,将妖血淋到符咒上—— “芸娘——”白少言惊呼道。 “小心——”宴无忧边喊便结起一个护阵挡在众人面前。 只见妖血浸透符咒,符咒的压制之力瞬间减小,芸娘猛然发力,通身散发出猩红之气—— “我愿散尽修为,将精血悉数奉还,弥补过错,但求给我一个与少言一同往生的机会——”芸娘痛苦道,随着话音落下,原本娇嫩的容颜逐渐干枯,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一缕游魂虚弱地浮在空中。 宴无忧看向白少言,见他点了点头。 他却突然问道:“大师兄,老四临死前最后见的人是你,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人均是一愣。 白少言苦笑道:“还是瞒不过你。那幅画是我交给老四的,当时你没猜错,那画中少了的正是一位僧人。” “他手上戴着一串菩提珠?” 白少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宴无忧嗤笑一声,淡淡道:“见过。” “老四的死,我一直很内疚。”白少言道,“那画是我下山时,一位年轻公子托我转交给老四的。现在细想起来,那位公子似乎身体不大好,唇色发白,面容倒是隐隐与老四有几分相像。” “当时你为何不说出实情?” “因为那时芸娘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我怕将她牵扯进来,怕你们发现她的身份不容她。况且,你已猜出是那画中僧作怪。”白少言歉疚道,“我只知道这些,画中的玄机,我确实不知。” 宴无忧点了点头道:“准备好了吗?” 白少言看向芸娘的游魂,两人相视浅浅一笑,而后郑重道:“有劳了。” 宴无忧当下双手迅速交叠起印,口中诀起,白少言的躯壳慢慢消失化出魂魄,与芸娘的魂魄一起渐渐化为金色光点,最终消散。 心口隐隐传来温热之感,与当时在贺家墓里一般。只不过,这次的热流少了不少,看来这功德的多少与妖物的实力有关。 “老三,大师兄和芸娘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赫连明澈问。 几人闻言都朝宴无忧看去—— “冥冥之中自有造化,哪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见众人一脸嗤然,宴无忧对着赫连明澈幽幽道,“我要是真有这本事,你就不怕到时候把你和牛小花送到一起?” “呸呸呸——”赫连明澈跳脚道,“真行也不能这么干呐!” 沈嬑:“牛小花是谁?” “就是石牛村牛婶的女儿,觊觎二师兄很久了……”小圆子兴致盎然地正要讲述,却被赫连明澈一把捂住了嘴。 “都歇着吧,明日直接启程回玉京阁。”宴无忧说完,往房外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宴无忧等人便被村民的动静吵醒了。 因着芸娘将生机都还给了村民,整个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天还未亮,家家户户开始生烟起灶。鸡鸣声,耕牛声,夹杂着狗吠,人们互相打着招呼,更有妇人训斥着懒怠不肯起床的孩童。 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村子,几人不由会心一笑。 “师姐怎么还不起床?” “昨日受了惊吓,让她多睡会吧。”宴无忧道,“小圆子,你年纪最小,村里的婆婶最喜欢了,不如去村子里讨点吃食?” 小圆子嘟嘴道:“师兄,我是捉妖师,又不是和尚……” “那你想吃二师兄做的饭吗?”宴无忧吓唬道。 小圆子拼命摇了摇头。 “那还不快去!” 赫连明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着小圆子远去的背影,挠头道:“有这么难吃吗?” 不多时,小圆子就带着一布兜热乎乎的包子回来了。 赫连明澈拿起一个尝了尝:真香! 一直到午膳时分,林瑶还未下楼。 众人顿觉不妙。 几人来到林瑶房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几人正想冲进去,顿时又犯了难:若是小师妹只是睡熟了,几个大男人贸然进去也不合适。 宴无忧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小圆子,道:“小圆子,你进去看看。” “可是师兄,为什么要我进去看啊?”小圆子小声道。 “因为男女有别啊,你是小孩子没关系。”赫连明澈解释道。 宴无忧摸了摸他的头,亲切道:“不要怕,师兄就在这里。”赫连明澈赶紧点头以示鼓励。 小圆子正要推门而入,忽地顿住了脚步。 他回身抬头望着宴无忧,一脸天真地问:“三师兄都抱过师姐了,不算有别了吧?” 仿佛闻到了瓜的气息,赫连明澈盯着宴无忧,企图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宴无忧张了张嘴,又捂嘴咳了一声,而后正色道:“师妹练功走火入魔了,我做师兄的不能袖手旁观吧?” “哦……” 宴无忧催促道:“别磨叽了,万一你师姐真出事了你可就罪过了!” 小圆子闻言点了点头,又敲门道:“师姐——师姐,你要是不出声,我就进来啦!” 寂静无声。 小圆子正要推门,却听里面传来林瑶虚弱的声音:“别——我没事。” “师姐这声音不对劲啊,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小圆子担忧道。 赫连明澈也点头道:“师妹这声音如此虚弱,会不会是昨日受了惊吓,病了?”说着转头看向宴无忧道,“老三,还是你进去看看吧。” 说完,拉着小圆子往楼下走去。 没辙! 宴无忧硬着头皮进了房间。却见林瑶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似万分痛苦一般,紧紧抓着被子—— 宴无忧心中一惊,担忧道:“师妹,你怎么了?” “热水。”林瑶痛苦地挤出两个字。 宴无忧连忙倒了杯热水,见她面色煞白,整个眉头都扭在了一起,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将她小心拉起一些,靠在自己怀中。 “小心烫。” 一杯热水下肚,林瑶腹痛稍舒缓了些,虚弱地开口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让宴无忧有些不知所措。 初次见她,是在月老庙。面对妖物,她聪慧果敢,一往无前。 面对表姐,却温柔乖巧。 在贺家众人面前,又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戏精,不去唱戏可惜了!这便是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 之后她来了玉京阁。行事大胆,伶牙俐齿,睚眦必报!离开纪家的她,完全放飞了自我,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性! 活脱脱一个夜叉!偏又长了张娇滴滴的脸,表里不一! 此刻的她,却如一只柔软的小兔子,温顺地听从他,柔婉地依靠他。 如此温良无害,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正兀自出神,却感受到怀中之人动了一下。 宴无忧回过神来,将她轻轻扶着放躺到床上,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柔了些:“可是病了?” 林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拉起被子,蒙着头支吾道:“是那个,那个月事。”说完,脸腾的一下就热了。 幸好蒙着头,不然自己脸红的窘样都被他看到了! 宴无忧闻言慌乱地“哦”了一声,立马跳开几步。女子的月事他还是略懂的,瞬间耳根烧得厉害,忽又想到了什么,硬着头皮支吾道:“那个,要几日,能启程?” “七日。” 宴无忧尽力平静道:“那你先休息,我去烧点热水。”说着,健步如飞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待宴无忧离开,林瑶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重重地吸了几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人妖殊途,天命自负 第12章 又是冲换骨丹来的 自己其实比沈嬑大些,如今已经二十了,自从活过来以后,三年了,从未来过月事。 舅母还曾问过自己,怎么还未有月事,自己怕舅母担心,便谎称自己身体不好,还未到时候,怕得再过些时日。 虽然骗过了舅母,但自己确是清楚的。定然是因为魂魄不全的缘故。 如今因为捉妖除祟积了功德,所以魂魄渐渐得到了滋养,身体就越来越殷实了。 宴无忧从林瑶房间出来,赫连明澈和小圆子早已等在楼下。 “老三,师妹到底怎么了?” “三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宴无忧扶着额,犹豫了一会,正色道:“正要跟你们商量,师妹她身体抱恙,需得调养七日方可启程。” “七日!”两人异口同声道。 宴无忧点了点头。 赫连明澈和小圆子对视一眼,彼此郑重点了一下头。 赫连明澈神色认真:“老三,师妹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宴无忧看向小圆子,小圆子也一脸认真:“师兄,我还要赶回去做药呢。” 最终,只留下宴无忧照顾林瑶。 晚膳时,林瑶已经起身下楼,两人相对而坐,盯着桌上的一盘奇形怪状的包子沉默不语。 “师兄,虽然我不挑食,可是你做的包子,确实,长相独特。”林瑶率先开口。 确实难以下嘴。 宴无忧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可毕竟自己第一次下厨,被人这般打脸,很不是滋味,于是两手一摊:“你行你上。” 最终两人达成一致,厚着脸皮敲开了隔壁家的门…… “慢点吃,看这俩孩子,饿坏了都。” “谢谢顾大婶!”林瑶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们俩成亲了没有啊?” 宴无忧一听,猛然呛了一口饭,正要开口,顾大婶又道:“我懂我懂。这么俊的少年郎和姑娘,怎么家里会不同意呢?”说完看着他们俩,和顾大叔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林瑶忙放下筷子摆手道:“婆婆,不是,我们不是……” “我懂我懂,小年轻面皮薄。不用害臊,两情相悦又不是丢人的事。只是不知家人会否太过难过而伤了身子。” 得,越描越黑! 宴无忧扶额讪讪道:“过几日我们便回去了。” 顾大婶一脸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顾大叔和蔼道:“若是不会做饭,这几日就在小老头家一起吃,女娃娃也好跟着老婆子学学。” 林瑶只得点了点头。 “大叔,大婶,我们也不好吃白食,有什么活需要我干的,尽管吩咐。”宴无忧道。 顾大叔笑道:“好好好,年轻人是该勤劳些,才能为家人遮风挡雨。” 自此,宴无忧便和林瑶开始了蹭吃蹭喝的日子。当然,好吃懒做以逸待劳是可耻的,于是两人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 白天,宴无忧跟着顾大叔浇麦、耕地、割晚稻,有时候也会叼着草根去放羊,顾大叔很喜欢这个话多又能干的小伙子,有前途,是个好小子! 林瑶就留在村子里,跟顾大娘挑菜叶、揉面粉、包饺子,有时候也会哼着小曲缝衣服,顾大婶很喜欢这个话少又乖巧的小姑娘,不聒噪,是个本分人! 七日之后,两人将白少言家的最后一袋面粉给了顾大婶,顾大婶为他们做了一包裹的包子和大饼当干粮。 “大叔,大婶,这些日子多谢你们了。”林瑶真诚地告别道。 顾大婶拉着林瑶的手,万分不舍:“好孩子,路上小心。” 又转头嘱托宴无忧:“别只顾着赶路,小心娘子的身子。” 宴无忧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很顺口地应道:“好嘞。” 两人行至村口,忽听从茅岭深山传出一声巨响,不禁面面相觑:出事了! “绝不能让妖物下山,祸害村民!”宴无忧说完,脚下生风,回身飞速往茅岭赶去。林瑶连忙运气飞身跟上—— 到了林子深处,两人仰头看着面前这条老树墩般粗的大白蛇,那大蛇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也在看着他们,不时吐出猩红的长信子嘶嘶作响—— 就是它!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咱俩够它吃吗……”林瑶拽了拽宴无忧的袖子,嗫嗫道。 “它不会也是冲你来的吧?”宴无忧歪着头悄声道。 沈嬑心虚道:“我哪知道。” 却见那大蛇的脑袋忽地化出了一张人脸,阴沉沉道:“把换骨丹交出来。” 这下林瑶没法否认了。 她拍了拍心口,传声道:桃桃,冲你来的! 桃屋:真是桃落茅岭被蛇欺! 她看着这张令人毛骨悚然的人脸,讪笑道:“蛇大哥,你看你都能化出脑袋了,过不久就能化出全身人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少唬我,人形和人不一样。”大蛇阴狠道,“凭什么人能活在光明之下,而我们妖就算修出人形也如过街老鼠一般,见不得光,终日躲在这深山老林不见天日!”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宴无忧抽出破风剑,“深山老林有什么不好,看你又白又胖的,不比山下的人过得好?” “巧言令色,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白蛇说罢整个蛇头瞬间昂起,呲着两颗尖锐的蛇牙,尾巴重重一甩,带起一股强劲的风朝两人袭去—— 两人轻盈一闪,躲开了它的攻击,却听嘭的一声,先前两人停留处的那棵大树却应声倒下。 宴无忧拔出破风剑,以气御剑,剑身飞速翻转着朝大蛇击去—— 林瑶运气将掌中紫火化为数团紫色小火花,如暴雨梨花般朝大蛇攻去—— 这大蛇虽然身形粗壮,蛇姿却一点也不笨重,几下躲闪,避开了要害处。而后尾巴又是重重一甩—— 两人顺势腾空而起。宴无忧一边御剑,一边燃起符火,以剑气将符咒的压制之力打向大白蛇。林瑶催动口诀,快速交叠变换手印,紫火大盛,渐渐聚成一个巨大的紫色之穹,将大蛇笼罩起来。 宴无忧趁机结印,打向它的七寸—— 大白蛇见势不妙,它拼命甩动尾巴,打破紫色结界,扭头就跑! 两人岂能放它归山?运起轻功一路紧追不舍——待追到一个山洞口,大蛇忽然消失不见了。 此时已快正午,外头阳光甚好,两人站在洞口往里望去,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小心。”宴无忧说着燃起一团符火扔向洞内。这片黑暗似能吞噬万物一般,符火探进洞内瞬间就熄灭了。 林瑶心中一沉,面上不由染上几分凝重。 掌心紫火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桃桃蓦地化出原身站在两人面前,急切道:“本座感应到了树妖的气息,这是我们树族特有的感应本能。” 宴无忧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桃桃道:“树妖?他乡遇故知,你不进去探探?” 桃桃翻了个白眼,而后释放出一缕紫气探进洞内,不消片刻:“果然不出所料!它就在地下河中,可本座却看不出它是什么。”说完,又迅速化为点点紫光钻进了林瑶体内。 “桃桃,辛苦你啦,元灵出窍太过费神,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林瑶说完与宴无忧对视一眼,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眼神。 宴无忧燃起几张符火,同时扔进洞里,这次符火熄灭的没那么快了。他又一连扔了几次,直到符火能正常燃起为止。 “邪气散的差不多了,进去吧。”宴无忧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兹地点燃,往洞内走去。林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两人就着微弱的火光在洞内四下查探。 “奇怪,要如何从这里下去呢?”林瑶疑惑道。 “别急,它在下面看着呢。”宴无忧冷笑一声,接着朗声问道,“好玩吗?” “唉——” 随着这一声叹息凭空出现,忽地两人脚下似空了一般,身体直直往下坠去。黑暗中,林瑶本能地紧紧拽住了宴无忧的手臂,宴无忧则顺势将她护在怀中。 片刻之后,两人感觉脚下一实,似是踩在了湿湿软软的泥地上。 这是另一个山洞,没有阳光,也没有山风,就好像是一个倒长在山里的地洞,与世隔绝。无数蓝光在黑暗中闪烁着,如漫天流萤一般,亦如浩瀚星河,无边无垠。 双眼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闪烁的蓝光也不觉得晃眼。粼粼闪闪的是一条广阔的地下河,河中央盘着一条月白色的大蛇,正是山中的那条! “怎么,特意约道爷来此,就是看你洗澡么?”宴无忧戏谑道,“藏头藏尾,都不敢以真面目相见,你是有多见不得人!” 宴无忧忽地话锋一转,目光凛凛道:“还是怕我认出你?” 大白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随着笑声落下,它却变成了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宽大的斗篷连着大帽将他大半个身子包裹起来,黑色面罩从额头覆至上唇。 洞中漫天的莹莹蓝光映照在他的唇上,呈现出一种暗沉干涸的灰白色,虽看不出容貌,从声音和嘴唇来看,应是个身有顽疾的年轻男子。难怪要夺取换骨丹! “都病成这样了,不好好准备后事,跑来这深山老林选坟地?”宴无忧讥讽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又是冲换骨丹来的 第13章 初现黑衣人 黑衣男子并未接话,反而顾自抬头看着那些莹莹蓝光,轻笑道:“看看这些小家伙,它们比外面任何一种虫类都要精致!可惜,若是去了外面,它们便如普通的虫子一般,再发不出这美轮美奂的蓝色光晕。” “它们一生只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潮湿山洞里,靠着这些蓝光捕食飞虫。可食物就这么多,不出去只能饿死;一旦出去,失去了蓝光便失去了捕食的本领,一样也是死。你们说,造物主公平吗?” 不等二人回答,他又继续道:“若能活得下去,我又何必如此?你们都是修道之人,怜悯苍生,怎么就不能怜悯怜悯我呢?” 林瑶语重心长道:“阁下有病就去治,何苦夺他人性命。” 黑衣人却看着她嗤笑道:“以身证道,不也是你们道门的宗旨吗?” “以身证道,证的是浩然天道,你也配?大道三千,条条皆可证,杀你,亦可正道!”宴无忧说罢,四指交叠掐诀起印,催动破风剑,剑身翻转化出数道气剑,齐齐朝他攻去—— 林瑶也紧跟其后,双手交叠,变换手印,掌中紫火化为漫天紫雨,带着灼烧之力打向黑衣人! 却见黑衣人凌空而起,御起一阵冰冷透骨的强风,如飓风一般旋转,而后从飓风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挡在面前,挡住了两人的攻势。 飓风和大掌随之消失,一个着灰白色僧服的年轻僧人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手中那串菩提珠渐渐散发出金色光芒,接着大喝一声:“去——” 宴无忧和林瑶脚下骤然出现了一个金色芒星法阵,将他们困在阵中。 宴无忧的目光冷到了极致,咬牙道:“是你——” 那和尚面上不露悲喜,声音却颇为浑厚,道:“施主,别来无恙。” 那黑衣人依旧凌驾在半空,朝着宴无忧似笑非笑道:“这洞中狭隘又无炁,你的破风剑根本施展不开,我无意与你为敌,留下她,你自可离去。” “少言的画是你给的?” “不错。” “只一点我始终想不通,无心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与这妖僧狼狈为奸将他取心害死?”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许是笑得厉害了,竟咳嗽了几声,声音却是平静道:“无心无心,自是没有心。我只是取回了自己的东西罢了。” “好了,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黑衣人又对和尚道,“空明,让他走。” “我的去留还轮不到杀人凶手决定。区区一个无相摩罗阵,竟妄想困住我——”宴无忧说罢,也跟那和尚一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巨大的金色罗汉出现在他身后。 只见这罗汉的大脚往地上一跺,原本金光大绽的法阵瞬间黯灭,与此同时,山洞发出轰轰的声音,伴随着碎石滚落下来—— “你疯了吗?山洞会塌的——”黑衣人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宴无忧却扬起嘴角,决绝道:“既不能活,便一起死!” “空明,杀了她!”黑衣人说罢,御起冷风朝宴无忧打去—— 那和尚得令,使出五毒追砂掌攻向林瑶。林瑶虽然身法灵巧,却也不敌这阳刚十足的硬气外功。 宴无忧一面同黑衣人周旋,一面要分心保护林瑶,而驱动罗汉又极其耗费法力,一番对阵下来,逐渐体力不支,罗汉之力也逐渐消失—— 空明和尚见状,趁机使出蛇行术,绕开宴无忧直直朝林瑶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瑶取出冰笛,半数修为凝于掌心,催动冰笛中蕴含的冰魄之力,一道寒芒瞬间将空明冰封了起来。宴无忧得到了喘息,趁机甩出破风剑,化出一排气剑直直射向黑衣人。黑衣人连连躲闪,还是被剑气划开几道口子。宴无忧乘胜追击,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因着消耗巨大,林瑶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摁着心口瘫倒在地—— 冰封术随即消失,空明目露凶光聚气罡风卷土重来—— 桃屋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机,连忙出来保护林瑶。此时的桃桃,与之前大不相同,体型大了数倍,如同神兽一般,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它飘然升腾至河面上空,耳上铃铛急速摇响,随着节奏的起伏,只见整条地下河的河水飞速旋转起来,无数根褐色藤蔓如鬼手般从河里伸出朝空明缠去—— “古灵藤——走!”空明惊恐道。 说罢,他闪入黑衣人体内,两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宴无忧收回破风剑,狠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喘着气:“有意思,小东西还能进化?” 桃桃一脸鄙夷:“孤陋寡闻,本座乃是太炎树王桃屋!之前小是因为本座的精晶只有一半了,现在精晶长大了,本座自然也就变大了!” 宴无忧指了指鬼手:“亲爱的王,请问这古灵藤是你的兵吗?” 不料那古灵藤竟化作一个紫衣少女,从河面款款而来:“小桃桃,我们又见面了。拿来吧!” 桃桃耷拉着长耳朵,一脸不情愿:“哎,好不容易修补出了一点,又得掰下来……”说着咬牙哎哟一声把一小块精晶给了紫衣少女。又道:“人有好坏,妖亦如此。她是好妖。” 少女接过精晶,对林瑶道:“小桃桃对你可真好啊!为了让我救你,用它的精晶来交换。你们可知,这精晶不仅可以洗练心脉,还可以炼制换骨丹。” 林瑶揉了揉桃桃的脸,感动极了! 宴无忧看向林瑶:“所以这些妖物之所以会找上你,都是因为桃桃?” 林瑶点了点头。 宴无忧扶额道:“虽然我知道,你们俩一定有没法分离的苦衷。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遮一遮它的气息?不然咱这一路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来夺宝的!” 林瑶摇了摇头:“师父说,只有神女泪才能压制妖气,可是神女泪百年难出一颗。” 神女泪?宴无忧心口犹如雷击一般,不由地伸手揉了揉胸口,转开头若无其事道:“当我没问。走吧,找出口去!” “就在河中,我送你们出去。”少女说罢变回藤身,桃桃立刻躲回林瑶体内。藤曼将他们缠绕包裹,两人眼前一片黑暗,不一会便出了山洞。 出口竟还是在山中,只是并不是来时的山洞,从方位上看,应是茅岭更深处。 宴无忧双手平放于额前,眺望着眼前这片葱葱茏茏的树林,发出了灵魂拷问:“桃桃,你朋友不靠谱啊,从地下河出来,怎么着也该在农田边、河堤岸之类的,怎么还能往上跑山里来?” 林瑶双手往腰上一叉:“你行你上。” 没辙! 两人放眼望去,东面山脉相连,山峰林林错错,这连绵无垠的必是原始山脉了。 林瑶看着自己脚下这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也犯愁了:“师兄,路在何方?” 宴无忧斜倚着树干,分析道:“其实也不难,东面是原始山脉,往东那肯定行不通;我们是从西面追着大白蛇进的山,所以往西或者往南大概又要绕回山洞,所以,一直往北走就行了!” “虽然你说的对,可是北边没有路啊。”林瑶嘀咕道。 “路是人走出来的,师妹,今日我们就来做这个开路的先驱!” 宴无忧说罢,扛着破风剑身姿潇洒地顾自往后走去,林瑶提起裙摆连忙跟上。 起先颇有波折,走的路多了,便也逐渐成了路。以至于后来两人剑劈杂树,气推乱枝,在这广茂的山野间,便如鱼得水,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小径! 后半日,但凡遇到不长眼的野兽敢袭击他们,不消片刻,就会成为两人的美味佳肴:或烤,或煨,香飘四溢,言笑晏晏……惹得山中众兽闻声丧胆,一听到林瑶那“银铃”般的笑声,纷纷四下逃窜,避之不及。 “那对狗男女怎么还不走?白白耽误老子下山偷柿饼!”黑熊精愤愤道。 “熊哥,不如我们把那个女的抓了,拿了换骨丹好做人啊。”山鸡精怂恿道。 “你打得过那男的?”黑熊精睥睨道,“做人有什么好的,咱们在这山里过得多自在!想吃啥就下山去偷点,都是现成的!” 山鸡精还想再说点什么,黑熊精一掌拍到它的鸡头上,斩钉截铁道:“别惹事,要是把人招来,兄弟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山鸡连连点头。 日暮西下,林瑶和宴无忧寻了一处小山洞,捡了干草铺上,中间放上树枝,便算是分了两张床了。 冷了怎么办?妖兽袭击怎么办? 无需担心!静阳不是教了御灵曲吗?虽然师父再三叮嘱不可吹得太生猛会折寿!那浅浅招两只法力低微的小山灵就收手总没事了吧!像这样千百年来未经开垦的山野,通常会有一些花花草草吸取日月精华,机缘巧合之下修成山灵。 于是林瑶昂扬地吹起了御灵曲。那鬼魅的曲调响彻山野—— 黑熊精看着踉踉跄跄如同醉酒一般的山鸡精,一掌摁住它的鸡头,道:“干啥呢?” 山精眼神涣散:“熊哥,我也不想动,可魂好像被勾着走,我追它呢……” “知道那娘们的厉害了吧!她搁那招魂呢!” “那咋办?” 黑熊精一把抓起两朵小野菊,轻轻一揉,塞到山鸡精耳朵里,傲然道:“这不就行了嘛!” “诶,还真行!”山鸡精嘿嘿一笑,谄媚道,“还是熊哥有智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初现黑衣人 第14章 河西镇风波 不多时,林瑶成功地召来两只小人参精。说它们是精,其实是高看它们了,不过就是两只法力低微颇通灵性的无害小山灵罢了。 两只小人参精见了林瑶和宴无忧,瑟瑟发抖:“大大大人,有何吩咐?” “帮我们守夜就行,顺便添柴加火,白日再带个路。” “大大大人,可会吃了我们?” “你们又不害人,吃你们作甚?” “吃了我们可以增长……”还未说完,另一只赶紧捂住了它的嘴。 “放心吧,修炼不易,本大人不吃你们。” 小人参精一听,揖着两只小小的手连连拜谢。 夜间,山风阵阵,小人参精围着两人摆了三堆柴火,火烧得旺旺的,可林瑶还是觉着凉飕飕的。来时也没想着会露宿山野,就靠几件衣服和干草当被子,着实不够暖和。 于是迷迷糊糊中,她本能朝着边上,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宴无忧缩去,真暖和! 宴无忧睡意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个柔软的东西一直往他身上蹭,他本能地把她往边上推,谁知她竟死死搂住了自己。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林瑶枕在自己肩头,紧紧蜷缩着。 他本想一把将她推醒,再呵斥她这种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无耻行径!但鬼使神差的,他举在半空的手放了下来,甚至还抓了把干草铺在她身上。 算了,她可能是真的冷吧。于是一向守身如玉的宴无忧合上了眼睛,破天荒的与一个女子“同床共枕”。 一只人参精蒙上了眼:“好羞耻。” 另一只也转过头:“没眼看。” 第二日一早,宴无忧早早醒了,他抽出手臂若无其事地叫醒林瑶。 两只人参精本着尽心尽责的职业操守,早已准备好了露水供两人洗漱。林瑶和宴无忧吃了点包子和烧饼便继续赶路。 行了半日,他们到了一条三岔路口。 “大人,往西南再行两日,便可回到岭下村;若是往北,日落之前,便可到河西镇。”一只人参精道。 另一只道:“大人既是从岭下村来的,想必回去的路便用不着我们兄弟了;若是往北,河西镇近在迟尺,应该也不用我们兄弟带路了,所以……” 林瑶点了点头道:“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切记,好好做人参,不可做坏事,否则……” 两只人参精连连点头:“谨遵大人教诲!”说罢,正要告退离去,却被宴无忧一把按住了—— 人参精惊恐万分:“大大大人,不是说好了不吃我们的吗?” 宴无忧嘴角一勾:“那是她说的,我可没答应。” 两只人参精立时抱头痛哭,却见宴无忧伸手从它们身上各扯下一根根须,然后若无其事道:“行了,走吧。” 这反转来得猝不及防,人参精生怕宴无忧反悔,一溜烟地跑向茅岭深处:人类好可怕!快回山里再长几根根须去—— 宴无忧将两根人参根须擦拭干净,一根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另一根递给了林瑶。普通的人参根须滋补功效不大,可这成了精的人参根须,便是固气补灵的绝品! 要是能再来几根就更好了!林瑶这么一想,望着两只人参精逃窜的方向不免惆怅。 呸,真是厚颜无耻!林瑶暗暗骂自己。 “师兄,我们是回岭下村吗?” “何必舍近求远,当然是去河西镇啊!” “可是我们对河西镇不熟啊,到时候怎么回玉京阁又是个难题。” “大路三千,何愁到不了?你想回岭下你自己去,我今晚定要找个客栈好好泡个澡!”见她一直踟蹰着,宴无忧忽地笑道,“放心吧,过了河西镇,往西两日就是中州城,比茅岭那条路不过多了半日脚程而已。”说罢,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往北走去。 明明早有了主意还要故意唬我!林瑶撅了撅嘴,但一想到可以去客栈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不由地脚步松快起来,咧着嘴一路小跑:“师兄你慢点,等等我——” 本以为茅岭之行困难重重,千难万险,没想到两人就这样沿着山道一路吃野味,采野花,品野果,饮山露,还顺便吃了点补品,就这样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到达了河西镇,简直就是行走的野外生存教科书! 两人一路冲到河西镇,走进客栈。 “小二,两间上房。” “好嘞客官,管饭一共二十文。” 宴无忧打开包袱一看:钱呢? “师兄,是不是丢在山上了?” 宴无忧摇了摇头:“二师兄背走了。” 那天早上赫连明澈和小圆子走得太急,一时忘了给宴无忧留钱了…… “没关系,虽然掌院没说要带钱,可是我带了。”林瑶嘻嘻一笑,从腰间摘下荷包,取出一串五铢放到柜上。 宴无忧啧啧道:“富家子弟,这顿软饭我先吃为敬!” 两人各自回到客房,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太舒服了!林瑶换好干净的衣服,满足地出了房门。 “师兄,吃饭了——”林瑶敲门喊道,却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先下楼了?于是林瑶又敲了一遍:“师兄,你在吗?” 咕噜咕噜咕噜——房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林瑶将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一听,不对劲啊!这声音就如溺水之人的呼喊一般—— 难道师兄晕倒在桶里了? 林瑶一咬牙,不管了,人命要紧!于是她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她快速地走到浴桶边,宴无忧的头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赫然出现在沈嬑面前的还有那宽厚的肩,健硕的胸膛—— 两人都惊愣了,张着嘴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以至于都忘了呼喊。 小二看着房中的两人,颤颤巍巍道:“客观,您的热水……” 两人回过神来,宴无忧迅速将双手交叉放于肩头,又迅速往水下沉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林瑶跌跌撞撞朝外走去,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林瑶跑回房里,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犹如擂鼓! 她传声:桃桃,别跳了,我心受不了。 桃屋:你才跳呢,本座清心寡欲得很。 她坐到桌边,双手摸着发烫的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还怪好看的! 末了,又不忘暗自骂道:色令智昏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林瑶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而后起身开了门。 为防宴无忧发难,她率先“恶人先告状”:“我敲门叫你你干嘛不出声?” 宴无忧斜倚在门上,一字一顿道:“练闭气呢。” “我……” 宴无忧却打断了林瑶,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懒道:“行了,不用你负责,吃饭去吧。”说着大步朝楼下走去。 林瑶松了一口气,便也安心下了楼。 两人各自闷头吃着饭,小二走了过来,看着宴无忧好心提醒道:“公子,入了夜,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更不要出房门!” 两人纷纷抬起头,疑惑道:“这是为何?” 掌柜见这对璧人实在养眼,过来解释道:“你们是外乡来的,怕是不知道,咱们河西镇别的都好,就是自去年开始,每到夜里,总有男子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后来还是东村的马强,说是有一日在赌坊赌钱,回家晚了,看到同村李二赖似梦游一般走出了村子,怎么叫都叫不住。结果第二日,村里人就发现李二赖失踪了!” 小二又接过话道:“之后陆续有人失踪,有些胆子大的,不信邪,专门在夜晚趴在窗子下看。镇上的胡庆,有一晚就从窗子里看到了梦游的人,结果那人好似发现胡庆在看他,突然回头对着他嘻嘻笑了起来,吓得胡庆当晚就得了失心疯,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没几日跌进河里淹死了。 “之后,便再也没人敢看了,入了夜,大家都拴死门窗,失踪的人果然就变少了。” 看来是有妖物作祟。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这之前,河西镇可是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变故?”林瑶问道。 小二眸中露出几许赞赏之色,遂颇有兴致道:“小姐果然慧眼如炬。要说那件事,也算不上大事,但确实也为人津津乐道了一阵子…… 大约十年前,有一日,镇上的鹧鸪山忽然金光乍现,一时间众说纷纭,均道这鹧鸪山有金矿。 各地来此探矿的队伍络绎不绝,甚至连官府都曾出动过。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至此,金矿一事的热度慢慢退了下来,渐渐也被人遗忘。 直到一年前,镇上忽然来了一支五人的队伍,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而来,只知为首那人叫袁三郎,出手阔绰谈吐不凡,必是非富即贵。 这伙人在镇上租了个院子,日日进山,神神秘秘的,想来是有真本事。可是两个月后,那袁三郎却和镇上天禧班的戏子丽娘一起死在了山里,官府查看之后,那丽娘竟是一尸两命!同行的其余四人中,有三人死在了那院子里,另一人不知所踪。 大家都说是这伙人在山中真找到了什么值钱的宝物,最后分赃不均,才出了命案。只可惜了丽娘无辜受了牵连,红颜薄命啊!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河西镇风波 第15章 美男入梦 追查不到那失踪之人,这桩案子也被官府立了悬案,袁三郎四人的尸体因无人认领,只得埋在了山里。 至于丽娘,本就是个孤儿,又出了这样的事,班主觉得不详,便备了一口薄棺让官府将她一道葬在了山里。再后来,镇上就开始发生怪事,大家都说是丽娘心有不甘,出来索命了。” 小二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再三叮嘱才另去忙活。 回到房门口,宴无忧叫住了林瑶,他神色肃然:“师妹,今晚可要小心了,说不定那妖物也会来夺宝。” “师兄更该担心你自己,小二可说了,那妖物专挑男子下手!”林瑶眸光一转,凑到他面前轻声道,“今夜,师兄不若与我待在一处,咱们一同守株待兔。” 想起山洞里的那一夜,又想起刚才,宴无忧往后一仰,戒备道:“你不会趁机占我便宜吧?” 林瑶脑海忽地浮现出一幅“美男出浴”图,心虚道:“放心,赖不上你!” 于是宴无忧从自己的客房里取了被子过来,再将边榻挪到窗边,远离林瑶的大床,而后铺上被子和衣而眠。 许是因为宴无忧在房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林瑶不争气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她做起了梦…… 梦里,她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坐在床上,透过盖头隐约看到一人朝她走来,心中正惊疑不定,盖头却被轻轻挑起!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衣的宴无忧,正眉目含情地看着她。 见来人是他,林瑶惴惴不安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 两人喝过合卺酒,林瑶便为他宽衣,解开了腰带,褪去外衣。敞开的里衣露出坚实的胸膛……宴无忧一把将她环在怀里,轻轻放倒,林瑶身子一绵,娇软地轻喊一声:“师兄……” 就在宴无忧快要吻上她的唇时,便听耳边一声:“醒醒——” 林瑶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到宴无忧正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立马醍醐灌顶,浑身一个激灵: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又暗自骂道:真是色令智昏!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梦。 “来了!”宴无忧说罢顾自猫到窗边,“快看——” 林瑶连忙下了床,两人趴在窗边,掀起一角,看向对面的房间。只见对面房里人影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林瑶心口隐隐发烫—— 不消片刻,一个玉面小郎君闭着眼睛,拉开门栓,打开房门,如提线木偶一般,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悄悄跟在了后面,一直跟到西面茅西山脚,那玉面小郎君突然停下了脚步,倏地回头,对着他俩诡异地笑出了声:嘻嘻—— 这尖细的声音根本不是他的!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宴无忧闪身出来,朝着玉面小郎君甩出一道符咒。不料,原本步履蹒跚的小郎君,瞬间身轻如燕,飞身向山里逃去。 两人运起轻功紧跟其后,追至山腰一处断壁处,那小郎君忽然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林瑶仗着桃桃在手,已是无所畏惧,一个纵身,也跳了下去。宴无忧阻拦不及,只好跟着跳了下去。 林瑶一落地,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看似只是一片平常的林子,但树木的排列颇为讲究,遵循了五行八卦,排列出了一个四象阵。 难怪官府怎么追查都查不到这里,这四象阵为这片林子做了障眼法。一般人从上往下看,底下的小树林稀稀拉拉围成一圈,平平无奇,一眼就望得到边,中间地面平整,毫无遮拦,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不远处那个隆起的坟包应该就是小二说的埋葬丽娘和袁三郎及他的同伙的地方。 任谁都想不到,林子里其实另有玄机,若不是跳下来,林瑶也豪无察觉。 “三郎,真真是绝情,叫丽娘好生伤心,呜呜呜——” 只见月光下,那小郎君面色皎白,如花瓣般饱满的小嘴红润诱人,深邃的眸子流光百转。他双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抚弄着鬓发,一边伤心地吟唱着,看得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我既已约好同生共死,你怎可食言独活?三郎,来陪我吧——”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郎君,只见他的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嗔,一会怒…… 片刻之后,小郎君一边喃喃着“三郎,快来”,一边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一棵歪脖子树前停了下来。 他痴痴地抬头看着,忽地蹭蹭爬上了树,解下自己的腰带,挂到树上,打好结。 小郎君正要将头套进去,林瑶一把打落树枝,宴无忧快速结印,“破——”清灵印稳稳打到小郎君身上。 小郎君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攀在树上,林瑶和宴无忧在树下古怪地看着自己,忽的忆起了什么,暗骂一声:“天杀的——” “沈小姐!我是王川——”王川一边心中骂骂咧咧,一边爬下了树。 自月老庙惊鸿一瞥以后,他就再也无缘见着林瑶,好不容易因缘际会之下,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小仙女,却是这般狼狈至极! 王川几步跑到林瑶面前,看了她一眼又飞速垂眸道:“让沈小姐见笑了。” 林瑶对此人并未有丝毫印象,颇为诧异道:“我们见过?” “是我见过沈三小姐。”王川讪讪道,“乞巧那天在月老庙,我看到你和阿筠表妹在一处。” 林瑶心道:原来如此。 “嘻嘻!三郎,好多三郎——”那女子尖细的声音又乍然响起。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身穿戏服,正盯着他们捂嘴轻笑:“你喜欢哪棵?”说罢,兀自抬头看着这些树,似乎在寻找什么。 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些树。这些树却跟来时看到的不一样了!看来他们是闯进了法阵里。 只见树上大多都挂着一具尸体。尸体早已风干,有的肉身早已腐烂,只剩几根枯骨;有的彻彻底底成了干尸飘荡着。看来这些就是镇上失踪之人了! 王川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看来你对三郎也不怎样。”宴无忧嗤笑道。 那女子忽地怒目圆睁:“你闭嘴!是他先负我,是他负了我!”说着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哭起来。 林瑶皱起眉头,斥道:“你的三郎负了你,关这些无辜之人什么事?” “怎么不关他们的事?天下男子皆薄幸,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说说,你的三郎怎么负了你?小爷给你评评理!”宴无忧双手抱剑,往树上一靠。这妖物神志不清,看来得先套会话,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负了我,他负了我。”那女子喃喃着,又小声抽泣了一会,娓娓道来…… 丽娘原本是天禧戏班的台柱子,不仅戏唱得好,容貌也颇为出色,在茅西镇一带小有名气。 恃才傲物,正贴合丽娘的性子。不管班主如何劝说,丽娘始终不肯低头,去应酬那些大老爷。 直到一年前,镇上来了一伙人,出手阔绰,班主下了死令非要丽娘作陪,丽娘推脱不过,只得前去赴宴。 不料,那为首的袁三郎不仅长相俊朗,更是学识过人,气度不凡。席间,班主几番劝酒,袁三郎竟是为丽娘挡了下来。末了,还亲自为她披了大氅送她回去,向来眼高于顶的丽娘终于动了心。 两人私下里有了往来,一来二去,便互生了情愫。男欢女爱之人常情,不久,两人便私定了终生,袁三郎发誓非丽娘不娶,此番回去,定将她一并带走。丽娘对此深信不疑。 两个月之后,勘探结束,几人准备撤走。 丽娘心中大喜,忙去找袁三郎。不料,袁三郎却以门不当户不对,家里不会同意为由,拒绝带丽娘一起走。 “三郎,你发过誓的,同生共死决不负我。” “丽娘,我当时情难自抑,可现下想起来,却是我一时糊涂,你就当我不曾出现过,好吗?” “三郎,你怎能如此?我,我有身孕了呀……” 袁三郎大惊,虽说丽娘确实颇有几分姿色,可毕竟只是个戏子,况且他家中已有妻室,袁家也不容许纳一个出身如此低贱的妾室。 好说歹说,丽娘就是不肯放手,也不肯归还袁三郎所赠的玉佩。 那是袁家传家的玉佩,必须要回来! 袁三郎当下妥协:“丽娘,我家里是一定不会接纳你的,不如我们私奔,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于是两人约好明日子时,去鹧鸪山偷偷取了宝物便一起远走高飞。 第二日子时,两人都如约到了鹧鸪山。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匆匆赶路。 丽娘心中计划着和三郎未来的日子:取了宝物,翻过鹧鸪山,就是村落,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安家。 袁三郎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她骗下断崖,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到了半山腰的断崖处,袁三郎停下了脚步。他柔声道:“丽娘,宝物就在下面,同我一道下去取来可好?” 丽娘看了一眼崖底,有些害怕:“三郎,这崖底如此深,我还是在上头等你吧。” 不料,袁三郎却一改往日的柔情,冷声道:“丽娘,我再问你一次,玉佩你还是不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美男入梦 第16章 负心薄幸 丽娘心中大骇,回头看着袁三郎不可置信道:“三郎……” “昨日你没带在身上,今日总带了吧?”袁三郎说完,一把拽过丽娘的包袱,翻找起来。 丽娘之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此时却清醒了过来,她冷笑道:“好,好啊三郎,你骗得我好苦。你要玉佩是吗?就在我身上,来拿啊——”说完拽着袁三郎往断崖下跳去。 袁三郎不防丽娘竟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时不查被她拽住了手臂,两人一同跌落崖底。 断崖看着挺深,其实不然。跌落崖底之后,两人并未丧命,袁三郎虽然身子硬朗,若是平时,稍以轻功下到崖底轻车驾熟,此刻因一时不慎被拖到崖底,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三郎,好痛——”丽娘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袁三郎看着从她大腿间流出来大滩大滩的鲜血,却无动于衷。小腿一阵剧痛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摔断了小腿,只要能出去,便能治。 他从包袱里取出干粮狠狠地咬了起来,必须吃饱,才有力气出去。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做戏做全套,宝图和干粮都带上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能勉强拄着木棍起身了,他看了一眼躺在另一边奄奄一息的丽娘,暗暗思忖:这个疯女人,竟然还没死!若是另外四人找过来,发现自己杀了人,岂不是白白送人一个把柄?不行,一定要尽快处理掉,绝不能让这个疯女人拖自己后腿。 这么一想,狠厉之色浮上眼眸,一不做二不休,袁三郎拄着木棍蹒跚着走到丽娘身边,翻找着玉佩。 “你究竟把玉佩藏哪里了?”四下翻找无果,袁三郎失去了耐性,恶狠狠道。 丽娘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却死死攥紧了手,浮起唇角讥诮地看着他。 袁三郎捕捉到了她双手细微的动静,一把拽过她的手臂,用力掰开她的手指,玉佩果然在她手中! “丽娘,恩爱一场,我本不想做得这么绝。原就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可你不知廉耻,痴心妄想,非要缠上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罢,他开始按照白日里的阵法一一改变树枝的位置,打开了这里的机关,一座红墙黑瓦的诡异小庙赫然出现在面前! 他拽着丽娘准备将她拖进庙里,到时候只要机关合上,任谁也找不到,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正要跨进庙里,一位戴着斗篷的黑衣人却从上面飞身下来,冷冷道:“愚蠢至极,这庙岂能沾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脏血?” 袁三郎怔了半晌,忽惊道:“是你——” 就见那黑衣人唤起一阵强风,将袁三郎和丽娘一同甩出老远,而后从袁三郎的包袱里取出一卷宝图,又一掌将二人生生打死。 听到此处,王川瞪大了眼睛:“这底下竟还有庙?如何才能打开机关?” 丽娘怔怔道:“我不知道。”随后又看向宴无忧和林瑶,眸光一亮,激动道,“你们一定可以打开机关,说不定,三郎就在里面!” 林瑶冷冷道:“三郎不是和你一起死在这了吗?” “不!他一定没有死。”丽娘咬牙切齿道,“我醒来发现三郎不见了!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你和三郎以及那三个同伙,都死了,”宴无忧指了指不远处隆起的坟包,“你们都在那。” “你胡说,我没死,三郎也没死!”丽娘看着自己的双手,笑道,“我好好的在这,怎么会死了呢?” 宴无忧摇了摇头,叹息道:“恋爱脑害人不浅呐!死了都疯疯癫癫的……” 林瑶却忽然一脸认真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丽娘一怔,茫然道:“我,我不知。我好像只是睡了过去,有一日,我听到耳边有个孩子一直在叫我‘娘亲’,我睁开眼,就在这了。” “娘亲——” “你们听,他又在叫我了!我要去找三郎,找三郎来见见我们未出世的孩儿——”丽娘说罢,飞身想要冲出树林,宴无忧抽出符咒打在她身上,她便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看来她神志不清,一旦幻听到有小孩叫她,她便出去抓人,就像抓我一样!”王川愤愤道。 “娘亲——” 若说第一声“娘亲”细若蚊吟,三人只道是受了丽娘的感染。但现下这一声婴孩清亮的叫唤,使得三人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回头一看,饶是林瑶这般见多了妖邪的捉妖师,也不免为之骇然! 只见那坟包上,趴着一团婴孩形状的东西。那东西全身灰白色,就如裹了一层发霉了的面粉似的,脑袋和身子连在一起,没有脖子,也没有四肢。浑圆的大脸上,一双黑瞳深不见底,没有一丝留白,正滴溜溜地看着三人—— 它看着面前这三个生人,忽的咧嘴嘻嘻一笑,而后从鼓鼓的身体里伸出细瘦的四肢,一步一步朝他们爬来。 王川见状也顾不得害怕,闪身护到林瑶前面。 宴无忧手提破风剑,催动剑诀,破风剑剑气大盛,蓄势待发—— 林瑶早已暗暗掐诀,掌心紫气喷薄欲出—— 丽娘见状,忽地嘶吼起来:“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孩儿,谁也不许——你们都去死,都去喂养我的孩儿——” 吼罢,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此时却冒出青烟来!她张开十指,指甲暴涨,原先涂脂抹粉的脸瞬间布满黑纹,那地上的“婴孩”嗖一下窜到了她的肩头,从嘴里伸出一根细长的“舌头”,直直插进她的头顶—— 丽娘却仿佛得到了某种激励,双眼猩红,力量暴涨,从身体里抽出无数黑色的细长软枝,朝他们凌厉地甩来! 宴无忧催动破风剑,剑身飞速翻转,化出一排气剑挡在几人面前,而后又化守为攻,燃起符火打向丽娘;林瑶双手交叠,将紫火化成数朵小花焚向软枝。 只见符火和紫火交相辉映,似有默契一般,奔向丽娘—— 宴无忧顺势拔剑凌空而起,以气御剑,破风剑势如破竹,凌厉地击到了丽娘身上—— “啊——”丽娘痛苦地大叫起来,不消片刻,原本还栩栩如生的丽娘顷刻间化成一摊黑灰。 “那个婴孩也不见了!”王川惊道。 方才跟丽娘缠斗时,那婴孩趴在她肩头一动不动,仿佛不过是一件挂饰,只两只黑瞳直勾勾盯着几人。现下丽娘已经伏诛,可那婴孩却不见了。 林瑶疑惑道:“会不会是和丽娘一起魂飞魄散了?” “沈小姐说的在理,婴孩本就依靠母体,母体消散,它便一起消散了。”王川点头道。 宴无忧却抬手道:“它还在,小心。”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林子里寻找着—— “什么味这么香?”王川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沈小姐,你闻到了吗?” 他一回头,发现宴无忧不见了,而林瑶却置若罔闻。 “沈小姐,那位法师呢?”见林瑶还是毫无反应,只是顾自往前走着,王川心下骇然:沈小姐不会中邪了吧? 正愁该如何是好时,林瑶开口了:“他在后面查看,我们去前头。” 王川闻言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跟着她往前头走去。 可是绕来绕去,却还是一直在这片林子里,林瑶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她朝王川招手示意:“歇会吧,在这等等他。” 王川心想也是,自己和沈小姐本就是门外汉,捉妖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位法师,自己要做的便是保护沈小姐,不给法师添乱。于是便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 王川原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也很想凑近些,可毕竟男女有别。听林瑶这么一说,他便也不再扭扭捏捏,过去大大方方挨着她坐了下来。心道:姑娘家毕竟胆子小,许是害怕了。 因着挨得近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女儿香挠的他心里痒痒的,耳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林瑶忽地仰起粉白的小脸望着他,一双如星的眸子灼灼闪闪,她轻启朱唇道:“你喜欢我吗?” 王川一惊,心跳得如同擂鼓,嘴唇发干道:“沈,沈小姐……” “你喜欢我吗?”她又问。 王川欣喜若狂,可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沈小姐怎么会突然……不管了,就算是自己中了邪,能在梦里得她片刻青睐,中邪就中邪! 他鼓足勇气点头道:“当然喜欢。从月老庙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 林瑶弯起眉眼,盈盈闪闪的眸子满是笑意。 这灿然一笑彻底使王川沦陷了,朝思暮想的小仙女冲自己笑了!于是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她伸手撑在地上,身子往前一倾,直勾勾盯着他的唇,缓缓靠近。王川的心跳鼓得更厉害了,颤抖着嘴角闭上了眼睛。 啪—— 一张清灵符重重拍在王川的脸上,他猛然张开眼,面前哪是什么林瑶,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婴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负心薄幸 第17章 菩提树和庙 王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那“婴孩”却嗖一下窜到了他的肩头—— 王川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甩开这团滑不溜秋的东西!可这“婴孩”犹如长在自己身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法师,救我——”王川快要哭了。 林瑶口中诀起,快速结出定妖印朝它打去,宴无忧也驱动破风剑朝它刺去,可这“婴孩”却力大如牛,操控着王川的身体,左挡右闪,两人连忙收回招式,恐误伤了王川。 宴无忧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手帕,丢向王川,帕子稳稳盖到了他的头上—— 那婴孩触到帕子,却如被烈火灼烧一般,吃痛之下缩回了“手”,宴无忧趁机将符火拍到它身上,它痛得滚倒在地。 这手帕是沾了小圆子的纯阳之血的,妖物都惧怕。不过这血毕竟是干涸了的,威力自然也比较小,对黑衣人那样的妖物起不了作用。 王川肩上一松,立马跑到宴无忧身后。 林瑶见状,打出一团紫火将它笼罩起来—— 宴无忧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个金色无量法印扣在了“婴孩”头顶!那法印似有千金重量,压得它不断收缩起来,缩到最后,竟成了一只手指粗细的灰白色小虫。 这小虫在法印的镇压下不断扭动身体,似是想要挣开,可越是扭动法印就压得越紧。 “这到底什么东西?不是丽娘那没出世的孩子吗?”王川惊讶道。 “子母元婴,一种蛊虫。”宴无忧眯起眼睛,眸光骤然一冷,“当初有人在这里多加了一个阵眼,目的不是为了困住丽娘的魂魄,而是为了将这只子蛊圈养在这里,操控丽娘将生人引到此处,喂养子蛊。而子蛊与母蛊之间有特殊的连接,将精血供给母蛊。” 王川不可思议道:“那母蛊呢?” “在那个改阵之人的体内。他定然身有顽疾,才需要用这种阴狠的手段续命。”宴无忧冷冷道。 “是那个洞中的黑衣人?”林瑶回过味来,“丽娘口中的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看到的黑衣人,而那黑衣人正好也是身有顽疾!” “不错。”宴无忧点了点头,“那幅宝图便是从这里得到的。” “沈小姐口中的黑衣人若是妖物,那他自己吸取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养蛊,再通过蛊供养自己呢?”王川疑惑道。 “因为他有病。”林瑶神色冷峻,“虽然不知道那妖人得的什么病,但是从用蛊的手段来看,他不能直接吞食血气!也许是他修炼妖法时出了岔子。” 宴无忧嗤道:“不是所有妖都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越是高端的妖物,越讲究!” 王川追问道:“那我们可以通过这只子蛊找到母蛊吗?” 不等宴无忧回答,从蛊虫尾部隐隐飘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宴无忧飞快挥出袖子,掩住三人的口鼻,而后迅速一剑刺向蛊虫,那灰虫扭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黑色的虫血散发出浓重的腥臭。 原来,这蛊虫尾部长着一个香囊,能释放出致幻的香气。丽娘伏诛时,这蛊虫便悄悄躲了起来,趁几人不备偷偷释放香气,只不过宴无忧内力深厚,这些香气对他根本不起作用,而林瑶因为体内有桃桃这个树王的精晶,这些幻香自然也对她不起作用。 只有王川,对于妖邪一道,还不懂门道,若非发现得早,恐怕早就遭了蛊虫的毒手,如树上那些干尸一般了。 蛊虫一死,林瑶感觉心口一股巨大的暖流涌了进来!看来,这功德的多少也看妖物的恶性。越是凶恶的妖物获得的功德越多。 宴无忧掸了掸衣袖,接过王川的问题解释道:“查不到的。子蛊和母蛊只是供养关系,子蛊死亡,母蛊得不到供养,不出几日,也会死去。” 王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瑶好奇道:“王公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我们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王川心里一虚,目光闪躲着:“你们看见我在干什么?” “在笑。”林瑶回忆着,“我和师兄走着走着,发现你没跟上来,回头发现你坐在地上傻笑。走近一看,发现那团东西正趴在你的肩头。” 林瑶当然没有告诉王川,那“婴孩”从嘴里吐出细长的“舌头”,从他的手一直抚到脖颈……若是晚来一分,这触须怕是要伸进口鼻,吸食血气了! “看你笑得如沐春风,想必这幻境定然妙不可言。”宴无忧双臂环胸,嘴角一勾,幽深的眸子里染上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王川忙岔开话题:“我们还是找找庙吧。” 说着,又对林瑶道,“我听说沈三小姐去玉京阁安魂了,不想竟学了本领,真真是厉害得紧!” 林瑶闻言轻轻一笑,羞赫道:“跟着学府的女先生略学了些皮毛罢了,师兄才是真正的术法卓绝!” 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让人始料不及,宴无忧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心道:哟,人前又开始演起来了? 宴无忧仔细观察着周围这些树的树枝。丽娘曾说,看到袁三郎转动这些树枝改变方位,那庙就出现了!那是她死前最后的几幅画面,虽然神志不清,但是绝不会无中生有! 他一边看,一边绕着树枝来来回回地走动。 片刻之后,他试着转动树枝的方向,果不其然,这些作为阵眼的树枝,拨动之后便会固定,而不会回弹! “看来那袁三郎也是懂门道的,而且是个高手。”林瑶见状分析,“黑衣人利用宝图的消息,怂恿袁三郎带着人过来寻宝,而他自己也混在队伍里。他们在这里摸索了两个月,终于解开了阵法拿到了宝图。 就在返回前一晚,黑衣人准备夺了宝图将他们灭口。不料因为丽娘之事,宝图不在院子里,于是黑衣人将院子里的三人先杀了,再寻迹追到茅西山,再将袁三郎和丽娘都杀了。 他拿了宝图之后并未急于离去,而是在此处的阵法上,又多加了一道障眼法阵,放出子蛊操控丽娘那神志不清的魂魄,用来蓄养子蛊。” 王川闻言茅塞顿开,随后又眉头深锁:“可是那黑衣人为什么不将二人毁尸灭迹呢?白白招来官府不怕引火烧身吗?” 宴无忧神色冷然道:“其一、他笃定官府查不到。其二、抛尸才能结案。” 王川恍然大悟,一脸钦佩道:“听法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错,若是失踪之人太多,官府必会掘地三尺。可是将所有尸体都暴露在人前,那么官府只会查找那唯一失踪之人!” 随着话音落下,宴无忧转动最后一根树枝,一扇森红的庙门赫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还真有庙!”王川惊得张大了嘴。活了二十载,今夜所见,令他对“离奇”二字有了新的认知! 宴无忧燃起一团符火朝里面扔去,并未有异,于是他推门走了进去。林瑶和王川也紧跟其后。 寺院很小,一屋一院一菩提。 虽然已是深秋,可这棵菩提树还是那么苍翠欲滴。月光流泻之下,密密层层的树叶泛起幽幽绿光。并没有风,可树叶却一颤又一颤颇有节奏地抖动着,整棵树犹如一个巨大的活物一般,肆意张扬。 它霸道地生长着,将一半的枝干扎进了庙墙,使得大半座庙屋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树影摇晃在另小半面红墙上,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却又倏然消失在阴影中—— “这么大棵树,地上却没有落叶……”王川微颤着小声道。 宴无忧摆手,示意王川别出声。而后缓缓闭上了眼,静静聆听—— 林瑶也闭上了眼,掐起一个明心诀,再睁眼,金瞳耀目—— 金瞳明心术,是云翳山人的独门绝技,也是林瑶之前的拿手绝活。金瞳所见之处,妖物无处遁形,只是此术太耗法力,加之她本身内力不足,是以甚少用之。 在明心术之下,林瑶看到了另一个寺庙,其他并无不同,唯有这棵树,却是那个寺庙不曾有的。 “树里有声音。” “这里原本没有树。” 两人同时出声道。 “你进来最先看到的是什么?”宴无忧忽然看向王川。 王川不防宴无忧会问他,先是一愣,而后一脸认真道:“是这棵菩提树。它太大了,而且绿得吓人……” “不错。它太扎眼了!”宴无忧点头道,“那丽娘却说看到了一座红墙黑瓦的庙,可你们看,这庙大半都在树影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是红色的。为何这么扎眼的树,她却只字不提呢?” “因为那时候,这里并没有这棵树。”林瑶已经有了眉目,泠泠道,“这棵树,是黑衣人杀了丽娘和袁三郎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王川也有些明白过来,捏着下巴喃喃道:“那黑衣人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使这棵树无中生有呢?” 宴无忧眸光一闪,浅浅勾起唇角道:“那便问问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菩提树和庙 第18章 成魔还是成佛 说罢,他抽出一沓符纸甩向这棵菩提树——只见符纸连成一圈,环绕在树干周围。随着诀起,符纸瞬间齐齐燃起,红色符文渐渐变大,伴随着光芒从符纸中跳脱出来,形成一根中空的符柱,向上下延伸。 随着符柱不断伸长,原本硕大的菩提树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一颗沟壑纵横的干枯菩提珠,滚落在地。而后从菩提珠中缓缓飘出一缕金色的青烟,幻化出一个苍老的和尚。 “阿弥陀佛,老衲广智。”老和尚半垂着双眼,悲喜不显。 观这老和尚慈眉善目,想来生前定是位得道高僧,林瑶不解道:“大师,您和那空明有何渊源?” 广智大师并未立刻接话,而是转身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他顾自将屋内的油灯一一点燃。而后到上首盘腿而坐,拿起案上的佛珠,捻了起来。 灯光熠熠,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再平常不过的静室了。 “施主可移步入内,老衲便给诸位讲一段蒙尘往事。” 宴无忧正有此意,闻言大步流星跨了进去,在蒲团上盘腿坐好。林瑶和王川挨坐在他左右,三人一起静静聆听…… 百年前,这茅西山脚有一座小庙,名普净寺。而几人现在所处的这座小院,便是当时的方丈广智大师的居所。 广智大师年事渐高,决定在众弟子中挑选一位最出色的作为入室弟子,将来好继承自己的衣钵。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有十名弟子入围,其中最被人看好的,便是空闻和尚。空闻作为大师兄,资历高有威望,本身实力又不俗,是以呼声最高。 本以为胜券在握,广智大师也有意让空闻继承衣钵。不料,在最后的武试中,杀出个空明。 空明虽然比空闻入寺晚几年,但他天资高又极具慧根,这些年来也渐渐展露头角。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师弟,竟有了如此高超的造诣,不出几年,一众弟子定无出其右! 他这惊人的潜力,使广智大师隐隐有了动摇之意。 最终,广智大师决定将两人都收作入室弟子,悉心传授毕生技艺,待到一年之后,不论最终是谁接任衣钵,于功法上,两人都能获得了巨大的提升,不枉这一年的勤勉。这本是为了激励,不料却埋下了祸种。 这一年来,空明的修为突飞猛进,原本看好空闻的众师兄弟,纷纷投向空明,就连广智大师也不免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这一切引来了空闻的不满和嫉恨。 一年之后,这场真正的较量正式开始了。比试那日,空闻在掌中下了鸠罗散,两人对掌之时,他以内力将鸠罗散拍进了空明体内。空明当时只感到手心一热,却也并无其他异常,这场比试也毫无悬念,他以碾压的优势赢了。 可惜,没高兴几天,空明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最初发现身体有异是在比试结束的三日后。那日清晨,空明和往常一般起来做早课,却发现右手不听使唤地微微发颤。他本以为是那日与师兄对掌之时,被师兄的掌力所伤,加之早课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的几天,右手发颤得越来越厉害,发颤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忽地忆起那日与师兄对掌之时,手心那**的一下,暗道不妙。 于是,空明便暗暗跟踪空闻,追查蛛丝马迹,终于在他房里找到了一丁点撒落在地的奇怪粉末。 他将这些粉末带给广智大师查验。 “这是鸠罗散。”广智大师查验之后皱起了眉头,“这鸠罗散不会要人性命,却能散人修为,于修行者而言,无畏于杀人诛心,甚是毒辣。你是从何处得来?” 空明心中大骇,若是修为尽散,自己岂不成了废人? 他虽心中惊惧,面上却不显,神色如常道:“回禀师父,徒儿这几日见大师兄总是闷闷不乐,怕他因为比武之事耿耿于怀,伤了同门情谊,便去找大师兄,想跟他解开心结。不过大师兄并不在房中,我见地上这些粉末甚是怪异,恐出事端,特意带来请师父查看。” “你做的不错。为师也担心空闻会因此而偏执,生出心魔。”广智大师神色肃然道,“速去将他找来。” “是,师父。”空明正欲转身,又顿住了脚步,故作镇定地问道:“师父,若是中了鸠罗散的毒,可有解毒的办法?”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无解。” 这一声“无解”,如九天玄雷一般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出了静室。 回到房间,空明目露杀意,暗自愤恨道:我无伤人心,人却要我命! 也罢,皆是天意。 空明从床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老旧的书籍,这是他当年无意中从一个山洞中得来的,里面记载了一种能让人快速修为大涨的邪功,是一本**。这些年来,他虽然也曾蠢蠢欲动过,但终究还是被良知克制了自己的妄念。 这邪功,叫子母元婴蛊。 **的封皮有夹层,夹层中藏着蛊虫卵,这虫卵食胎即成蛊。 空明找了个由头下了山,伺机杀害了一个孕妇,以胎儿作食,将虫卵孵化成蛊,蛊虫一分为二,子蛊虫便操控妇人的魂魄害人,母蛊虫便进入空明的体内,两者通过特殊的联结,最终将子蛊所得的精气供养到了空明体内,从而使他功力大涨。 空闻被广智大师叫去问话,并未坦白下毒之事。只道是自己下山时不慎沾上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鸠罗散,又加之寺中确实也无人提起中毒之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想来空明是不敢让师父知道他即将成为废人了,怕因此失了入室弟子的身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出半月,他就会修为尽散,到时候师父就会重新选自己继承衣钵。空闻这般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半个月后,空明不仅没有丧失修为,反而功力暴涨。唯有耳根至脖颈处,在汲取子蛊的养分后总会隐隐生出条条黑纹,阵阵发痛。 可这又有何妨?空明调动着自己诡异却浑厚的法力,眸中满是亢奋!是时候了,空闻,该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那夜,空闻倒在血泊中,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师弟,倔强地问出了最后一句:“你,怎么会?”而后在不甘和惊恐中,彻底断了心脉。 空明看着地上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冷冷地讥诮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日,空闻的尸体被人发现,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等阴毒的功法,绝非常人所为。” “武试之后,大师兄确实有些反常,难道是被心魔控制了?” 几位弟子议论纷纷。 空明却故作惊恐道:“会不会是大师兄和妖物有过节?” 广智大师联想到之前的鸠罗散,若说空闻与妖物勾结,必是那妖物许了他好处。当时正是武试的紧要关头,定然与入室弟子一事有关,可最终空闻并没有如愿,反而惨死在房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与空明有关?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惊慌,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广智大师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派了几个弟子明面上追查此事,掩人耳目。自己则暗中调查。 一个月之后,广智大师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日早课之后,广智大师留了空明探讨佛法。不料空明被妖力反噬,耳后隐隐出现了几道黑纹。 广智大师有所察觉,缓缓道:“《长阿含经》曰:善生,彼止非有四事,多所饶益,为人救护。云何为四?者见人为恶则能遮止,二者示人正直,三者慈心愍念,四者示人天路。” 他见空明无动于衷,又道:“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戕害同门。空明,你还不愿回头吗?” “师父何出此言?”孔明故作惊愣道。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串黄色珠穗,放在桌上。 “这是为师在空闻身上找到的,寺中弟子的珠穗便是身份的象征,这珠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根。”广智大师冷冷道,“而你,便是空字辈第二十一位弟子。” “弟子之前丢了珠穗,一直找不到,原来在大师兄这里。” “你不妨再摸摸你的后颈。” 空明伸手一探,后脖颈处果然有一条条凸起之物,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黑纹。他见事情败露,反而大笑了起来—— “不错,是我杀了大师兄,可他害我在先啊!”接着,空明从武试那日开始讲起,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师父,大师兄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末了,空明幽幽道,“若非我不认命,现下已经是个废人了。” “空闻有罪,却也罪不致死,更何况,你如何能断人生死。” 空明闻言,眸中立时溢满狠戾,愤愤道:“就因为我没死吗?师父,你对我不公啊!” “你造下杀邺之时,可有想过‘公平’二字?” “杀都杀了,师父想让我如何?” “自废功法,终生禁于忏悔房,诵经忏悔。” 空明双手合十道:“徒儿多谢师父不杀之恩。”说罢,他忽地运起掌风,袭向广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成魔还是成佛 第19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广智大师未料到空明竟已心狠手辣到弑师的地步,硬生生接了他一掌。他本想手下留情,却不想空明出手毒辣,招招致命,更没想到他的妖力如此强悍! 空明更是趁机布下结界,断了广智大师的出路。 “师父,徒儿送你去和大师兄团聚——”空明勾起嘴角,伸展双臂,祭出妖魂,以无比强悍的力量扑向广智—— 千钧一发之际,广智大师自毁元灵,以三魂七魄设下佛门秘技“画地为牢”,将空明封进画中!又坐化肉身为菩提珠,一同入画,镇压空明。 之后,菩提珠金光大绽,法阵随之启动,整个院子便隐没在了阵法中。 “原来这就是空明的来历。”三人听罢齐声道。 林瑶又问道:“可是大师,那黑衣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找这幅封印着空明的画呢?”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老衲并不清楚这黑衣人的来历。百年来,空明在画中,被妖力反噬毁了心,妖力大不如前,而菩提修心。 那日,黑衣人打开了画卷,揭开了封印,空明便逃了出来。两人为了争夺菩提珠大打出手,不料菩提珠不慎落到了地上。 菩提落地即生根,最终两人谁也没得到。之后那黑衣人又设下一个阵法,如结界一般将这座院子与外界隔断了,是以后来之事,老衲便不得而知了。” “看来那妖人真是有病。” “有大病。”宴无忧双手往后一撑,“他一开始可能并不知道空明的存在。或许当年在法阵启动,整座院子消失在金光中时,大师坐化为舍利子藏在这片山里的传说便开始了……” 林瑶点了点头:“所以妖人为了修心,利用宝图带着袁三郎等人来到这里,千方百计解开了这里的法阵,想要大师的菩提珠。却不料放出了空明。而空明妖心受损,也需要菩提珠,两人因此大打出手,结果菩提珠落地生根,谁都得不到。 既然两人后来能够狼狈为奸,想来是有共同的利益目标。应该就是桃桃!” 宴无忧却目光陡然变冷:“不,他们第一个目标是无心。” 黑衣人进不了玉京阁,所以找到了毫不知情的白少言,把这幅画送到了无心手上。再利用空明出画夺取无心的心,事成之后悄然离去,神不知鬼不觉,最后只留下那幅少了空明的画在案发现场。 若非白少言看过那幅画,根本没人会发现画中少了一个人! 可是,黑衣人为什么会说无心的心本来就是他的呢?哼,邪不胜正,真相总会大白,黑衣人,空明,你们等着! 宴无忧收回神思,他端坐好看向广智大师:“大师,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平静道:“出家人早已斩断红尘,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那么,晚辈便助大师往生吧。” “有劳小友。” 宴无忧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广智大师便化为点点金色光点,逐渐消散不见。而后,整座院子还有菩提树亦如浮生一梦般,化为沙粒也消散不见了。 两重法阵随之消失,呈现在三人面前的便是那片挂着干尸的树林。 林瑶看着这些尸体,冷然道:“看来我们都想错了,这子母元婴蛊并不是那妖人所为,而是空明看到了一尸两命的丽娘,于是故技重施修炼妖法。所以他一直寄居在黑衣人体内,共同享用子蛊的供养。” 宴无忧点了点头,定定道:“不管是黑衣妖人还是空明妖僧,总有一天都会伏诛。走吧,先回客栈。” “法师说的在理,不过这些尸体总该入土为安,是不是要去官府通告一声?” “这是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去报案的,放心吧。”宴无忧道。 三人最后再回望这片林子,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贪婪生妄念,妄念造业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无辜生命被残害。 回去的路上,林瑶忽然问道:“王公子是来河西探亲吗?” 王川有些讪讪,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就是,就是跟家里,闹了点矛盾……” 林瑶心道:原来是离家出走。 她本不欲再追问下去,王川自己倒是又拾起了话头:“我在酒楼遇到了一伙颇有侠气之人,他们自称是江湖游侠,讲了很多新奇又有趣的事,让我好生向往,便跟他们结伴同行,一路到了这里。” “那便祝王公子此行平安顺当。” 回到客栈,几人各自回房歇息。宴无忧打开窗子,吹了几声颇有节奏的哨声,不多时,一只雀鹰便落在窗棂上。这雀鹰甚是漂亮,红褐色的羽毛富有光泽,腹部还有雅致的横斑,体型不大,身板却很是优雅,一双精明的小眼颇有几分高傲。 这是宴无忧养的雀鹰,名唤“飞飞”,成了精一般的有灵性!它粘人得很,宴无忧在哪,它便去哪,若无召唤,它就在方圆百里之内自由活动,随时等待主人的“宠信”。 宴无忧将一张小纸条塞进小竹筒中,缚到飞飞脚上,而后温柔地顺了顺它的羽毛,轻声道:“去吧。” 第二日,宴无忧一打开房门,跟一颗探进来的脑袋差点碰上! “王老弟干啥呢?小爷差点一拳砸你脸上!” 王川连忙闪身进到房里,悄声道:“宴兄,实在是遇到麻烦了……” 宴无忧斜靠在门上,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平静道:“被骗了?” 王川惊得微张着嘴,讪讪道:“原来道兄早就知道了。也怪我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竟没看出来那伙江湖人是骗子!今日一早我去找他们,发现他们屋内空无一人。再回房,发现我的包袱细软都不见了。肯定是昨夜我被妖物勾走之后,他们趁机潜入我的房内,将我的钱财席卷一空!” “王老弟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清澈的单纯。吃一堑长一智,也是好事。” “我现在身无分文,所以……” 宴无忧两手一摊:“好巧,我也身无分文。” “啊?这可如何是好?” 宴无忧拍了拍王川的肩头,微笑道:“没事,师妹她富得很!” 王川闻言,初时喜出望外,扬起嘴角笑意溢满了眼眶,霎时又羞愧难当,咬着下唇微垂眸皱起了眉头,最后坦然接受,抿紧了小嘴点了点头。 林瑶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宴无忧和王川正一左一右杵在自己的房门外,吓了一跳。 “师兄,王公子,你们在等我?” 两人默契地点点头。 “可用过膳了?” 两人又默契地摇摇头。 “那便一道吧。” 两人狠狠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林瑶身后下楼去。 宴无忧顾自埋头吃饭,王川拼命朝他使眼色。 “王公子眼睛不舒服?” “没有没有,那个,那个……” 宴无忧放下筷子:“那伙人卷了他的钱财,丢下他跑了。王老弟现下身无分文,师妹,你看……” “你还离家出走吗?”林瑶看向王川道。 王川垂眸道:“钱都没了,自然是要回家了。” “那便跟我们一道回去吧。”林瑶说着取下荷包,数了数里面的五铢,道,“这些钱应该够我们用一阵子,但是到丘城之后,可能就有些拮据了。为防万一,最好在丘城挣些钱。” 王川松了口气,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可以和小仙女结伴同行了! 于是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日落之前,三人到了丘城,往茶摊上一坐。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若想挣点现钱,上哪找活去?”王川拉着小二问道。 小二打量了三人几眼,谄笑道:“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您这细皮嫩肉的,挣啥钱?” “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遇上了小贼,被偷了钱袋。” “这样啊……”小二边说边偷偷瞄向林瑶,眼神闪烁道:“若是会些吹拉弹唱的,长袖善舞的,城内满春阁倒是个好去处。” “满春阁?” “可别说两位公子没去过这等馆阁。”小二讪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听曲消遣的地。这满春阁里听曲,价钱不菲,是以酬劳也丰厚。” 末了,小二压低声音比划着:“来钱快,还多。”说完,小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三人齐齐双手托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可能长袖不擅舞。”林瑶道。 王川急道:“满春阁那般地方,擅舞也不能让沈三小姐去啊!王某宁可去讨饭,也不能让沈小姐以身犯险。” 宴无忧抓了抓后颈的头发,心道:讨饭也是门技术活,竞争激烈得很!就你这小身板,还没到人家门口,就被叫花子轰走了。 林瑶有一丝动容,看着王川一脸认真面红耳赤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凄惨。师兄擅琴,王公子呢?” 王川不好意思道:“能奏笛,但算不上精通。” “那正好可以跟师兄合奏一曲,就这么定了!” 定了?宴无忧满脸疑惑:不问问我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第20章 美男卖艺不卖身 夜幕还未降下,城中灯火骤起。三人来到满春阁门口,一阵徘徊之后,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前去应招。 阁主看着宴无忧和王川赞不绝口,这般绝色的男子,就算上去掸鸡毛都大把人抢着花钱听啊!又看着林瑶,不死心道:“姑娘,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可以加钱!” 宴无忧和王川异口同声:“不考虑!” 阁主眉峰一挑,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最后叮嘱道:“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凡事以客人为主,若是客人满意,赏钱好说。今后也可随时过来坐阁。”说完摇着团扇风姿摇曳地去招呼客人了。 这满春阁,在丘城数二,就没有别的艺馆敢说第一。不多时,阁内已是宾客满座。能来的都是丘城富户,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在这里挣钱容易,但是对艺人的要求也高。除了容貌出色,个个都有绝活。 伶首娘子璎珞长袖善舞,身娇体软眉目含情,迎着众人热情的呼喊,踩着红绸款款而来。 宴无忧与王川向她点头示意,得到了璎珞的首肯之后,相对落座。 泠泠琴音先起—— 从台下望去,只见抚琴之人一身玄衣,高挺的鼻梁使得侧脸的弧度精美绝伦,浓密的眉毛长长斜过眼角,多扬一分则嫌张扬,多垂一分则嫌阴柔,这不多不少正好完美!修长的十指时挑时勾,时而长吟时而急唤。 此时长笛合入,使原本悠扬的曲调多了几分婉转。一曲秋月令如慕如诉,似有情人含情脉脉地诉说着情意无限。 众人望向那吹笛之人,眉眼温润面若凝脂,一双含情桃花眼灼灼华华,英挺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好一位俊美的玉面公子。 随着曲子步入**,原本因璎珞慕名而来的客人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宴无忧和王川身上。 “曲美,人更美!刘公子觉得璎珞娘子如何?” 刘勋眯着眼道:“爷倒是觉得,那两位更胜一筹。” “美人是不分性别的,这话果然没有说错!刘公子若是喜欢,不若……” “自然!”刘勋说着招呼阁主,递过一把银饼,附耳一番。阁主看着这几块银饼,眼睛都快生出金莲来了,满脸堆笑满口应承。 一曲终了,台上换了曲目,阁主将宴无忧和王川二人唤至身边。 “二位的技艺果真出神入化!这不,得了咱雍城首富刘家公子的青睐,刘公子请二位去楼上雅间再奏。”阁主说着,将一枚银饼交到二人手上,又一脸谄媚,“只要刘公子满意,再加一块!” 王川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二十年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靠手艺挣钱,想想就激动啊,这种满足感可是千金难买!更何况这银子可比五铢值钱多了,别说回宜都了,再跑一个来回的钱都够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上了楼。 林瑶正要跟上去,却被阁主拦了下来:“姑娘,刘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没请你,奴家可不敢让你上去。” 一听这话,楼梯上的两人同时回头。 阁主立马陪笑道:“两位公子莫急,这位姑娘就在这上宾席坐着,本阁主定好茶好果招待着,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唯我是问便是,二位安心上楼。” 阁主既已发话,三人也不再推脱。林瑶便跟着阁主在上宾席坐下,欣赏着伶人娘子的才艺。 二人进了雅间,看到刘勋正坐着品酒。只见他面色微醺,一双浑浊的眼半眯着,似笑非笑地盯着二人。 宴无忧和王川顿时有几分不适,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公子想听什么?”王川抠了抠手指硬着头皮问道。 刘勋挤眉道:“二位随意,爷不懂音律,只好美人。” “啊?”听了这话,王川愈发尴尬,挠了挠头皮不知该如何接话。反倒是宴无忧自顾自坐到了琴前,轻轻试了几个声。王川听到琴声忙走到他身边。 宴无忧随意拨弄着琴弦,缓缓弹起了《空山寂》,可惜了,这么好的曲子却是对牛弹琴。 不料弹到一半,刘勋忽然叫停:“这般清冷的曲子适合你这样的美人,爷却是个俗人,有没有鸳鸯戏水这样的曲子?给爷来一首。” 宴无忧皱起了眉头:你当绣手帕呢,哪来的鸳鸯戏水? 他抬手轻轻捂了捂嘴,尽量不让自己嗤笑出声,道:“凤求凰吧。” 这一捂嘴的风情顿时将刘勋的三魂六魄都勾了出来,连连说好,那垂涎三尺的神色,就差把“色胚”两字刻在脸上了。 王川也皱起了眉头,什么情况? 两人只想快点奏完领钱,也懒得计较刘勋心里那点小九九,顾自弹琴吹笛。 一曲《凤求凰》奏完,两人正准备起身告退,刘勋却招呼二人过去同饮一杯。王川想着也罢,就当给金主一个面子,喝一杯就喝一杯,喝完就走。 举杯正要饮下,却被宴无忧一把打翻。 “宴兄?” “酒里有药,你闻不到?” 王川正惊愕不止,刘勋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神色迷离道:“美人,爷不会亏待你们……” 王川一把抽出手跳起老高,忍?那必不可能! 不是正愁找不到快意恩仇的江湖感吗?江湖它这会不就来了嘛! 他抡起一拳打在刘勋脸上,边打边骂:“去你大爷的,就你这猪狗不如的样也敢自称爷?今天小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爷!” 宴无忧被刘勋恶心得够呛,也踹了他几脚,看着王川挥舞拳头的英姿,连连竖起大拇指! 刘勋被打得鼻青脸肿嚎啕大哭,门外家丁起初还以为不过是自家公子的趣味,不料越听越不对劲,赶忙冲了进来—— 几人又哪会是宴无忧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东倒西歪。阁主听到楼上的动静,忙派护卫上去看看情况。 二人收拾完刘勋,王川暗呼一声“痛快”,又呸了一口:“记住小爷这张脸,这才是爷!”说罢,和宴无忧一起冲下了楼。 楼下众人看到飞奔下楼的二人莫不着头脑,王川一把夺过宴无忧手里的银饼往上一抛:“沾满恶臭的银子,小爷不稀罕!”待众人看清飞在空中的银子,纷纷上去哄抢。 宴无忧冲到林瑶身边,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跑。 三人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确认满春阁的人追不上了才停下。 “终、终于甩掉了,跑死我了……” “王公子,倒也不必这般有气节,到手的银子,就这般泼出去了……” 王川挠了挠头,义正词严道:“沈三小姐是没看到,那个刘勋有多恶心人,宴兄,你说是不是?” 宴无忧点了点头。 “他不会调戏你们俩吧?” 两人沉默了。 “噗——”林瑶实在不敢想象那画面,这刘勋也真是不知好歹,三师兄他也敢调戏!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王公子扔得好!” 见小仙女夸自己,王川高兴地有些不知所措,只红着脸傻笑。 “倒也不必如此刚烈。”宴无忧扶着额头,“你扔的那是《秋月令》的工钱。” 王川:…… 沈嬑:…… 王川忙岔开话题:“前边好多人排队!他们在干嘛?” 林瑶顺着王川指的方向远远看过去,果然,街角对面有一家林氏粮铺,铺面门口搭了个粥棚摊子,摊子前排着一串长长的队伍。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贫苦人家。 “许是哪位善人在施粥。只不知今儿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林瑶疑惑道。 “冬至。”宴无忧说着,将靠在墙上的手臂收了回来,“走,看看去。” 三人贴着队伍一直往前,行至半路,一位精干的老头疾步过来,一把拉住了王川,严肃道:“年轻人,可不许插队啊。” 老头的声音顿时引来了无数路人的目光,纷纷看向王川。 王川立时羞臊得慌,想要将手臂从老头手中抽出来,却发现他力大无比,自己根本挣不开,急得语无伦次道:“我没有,没有……” 宴无忧隔着剑鞘轻轻一震,挑开了老头的手:“你看他手上有碗吗?” 老头闻言略一打量,这三人虽看着有些狼狈,但通身的气度却不寻常,忙拱手道:“老朽眼拙冒犯了,还请公子见谅。” 王川松了一口气,看着粥棚内飘散出的腾腾热气,问:“这是在施粥吗?” 老头道:“老朽姓李,是林府管事。每年冬至,姑爷都会派人过来搭棚,倒不是施粥,而是分些汤团,给那些贫苦人家。” “你家姑爷真是心善。”王川由衷赞叹道。 李管事却叹了口气:“算是为老爷和小姐积福吧。公子请自便,老朽先去忙了。” 咕噜噜——三人捂着肚子,面面相觑。 “往年冬至,对着一桌美味珍馐,也总觉得食之无味。不想今日冬至却这般落魄,果然等失去了才知道可贵。此时若是能来碗热乎乎的饺子我就心满意足了!”王川讪讪地咽了咽口水。 “这有何难。”宴无忧说着,掏出一块玄铁币,潇洒地往上一抛又优雅地接住,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道,“走,今儿个请你们去秋月楼吃顿好的,贺个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美男卖艺不卖身 第21章 小册子和手帕 “这能当钱使?”林瑶和王川指着他手中的玄铁币异口同声道。 “放心吧。”宴无忧说罢,抬手一招呼便朝街的另一边走去。 宴兄姿容绝尘,又身负奇才,他说有饭吃就一定有饭吃!王川这么一想,挺直了腰板紧跟其后。 师兄除了这张嘴,其他倒是哪哪都靠谱,他说行就一定行!沈嬑这么一想,提起裙摆也欢快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林氏粮铺的侧窗悄悄合上。一个眼尾狭长的妙龄女子轻轻勾起嘴角,对身旁的男子道:“我有一种莫名又强烈的感觉,就是她。”男子面带笑意,眸色一冷:“试试便知。只不过,不知那送信之人是何居心?” 女子面色一沉:“不论是何居心,于我而言,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林瑶三人进了秋月楼,宴无忧举起玄铁币,在掌柜面前晃了晃。 掌柜立时起身,朝伙计使了个眼色,客气道:“原是贵客,您来的不巧,叶先生昨夜收到信,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并未交待归期。不过,倒是留了一封信,说里边的物件您用得上。”说罢,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恭敬地将它交到宴无忧手中。 宴无忧捏了捏这封信,里面似乎有硬物,看着形状,也不像是银钱,他心下疑惑:啥玩意我用得上?金块?这分量也对不上啊!当下也不方便拆开,便随手放进了衣襟里。 “贵客,楼上请。”掌柜说着,亲自将三人迎到了天字号厢房。伙计早已侯着,一应茶点皆为上品,冷菜甜羹俱已摆放整齐。 王川朝林瑶暗暗使了个眼色:宴兄真行! 林瑶回了个眼风:跟着师兄有肉吃! “已为贵客备下了秋月楼的招牌菜,请慢用。贵客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掌柜说完,招呼伙计伺候好,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三人一落座,伙计忙过来斟茶。 “贵客先尝些甜点,热菜马上就来,小的就在门口候着。”伙计说完,也退了出去。 “那我就不客气啦。”王川说着端起甜羹舀了起来,“真香!” 林瑶喝了几口,抬眸问道:“师兄与叶先生是旧识吗?” 宴无忧点了点头。 林瑶又问:“掌柜为何对叶先生如此恭敬?” 宴无忧嗤笑道:“叶秋声就是秋月楼的东家,不过这人有个怪癖,就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那能跟叶先生借点钱吗?”王川讪讪道,“等回了宜都,我再派人加倍送还。” 宴无忧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林瑶一听,嘟起了嘴:“师兄,既然能借到银两,那之前为何还要去卖艺……” 宴无忧两手一摊:“你和王老弟一拍即合,也没问我啊!再说了,借的跟自己挣的能一样吗?” 王川狠狠点了点头,一副知我者莫过于宴兄的神情:“宴兄说的在理。” 林瑶眸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给叶先生传信之人就是师兄吧?他去的是茅西镇?” 宴无忧面露一丝赞许的神色,道:“不错。” 王川闻言心中又多了几分钦慕:沈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三人茶足饭饱,又借了足够的盘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秋月楼。此时抬头看着月色,如此可爱迷人,令人心境澄明! 王川一扫先前的狼狈寒酸,中气十足地对宴无忧道:“宴兄,添一身衣裳去,都算在我头上!” 林瑶也一脸期待地望向他,确实该添一件暖和点的衣裳了。 宴无忧大手一挥:“走着!” 从成衣铺出来,三人已是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尤其是林瑶,本就是明眸善睐的少女,一身藕粉色的罗裙更衬得娇美动人,那双分外黑白分明的眸子如莹莹水波,在月光的映照下流转出千般琉光。发丝轻轻扬起,划过娇嫩莹白的小脸,娇俏的鼻子下朱唇微抿,神情傲然却无傲慢,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去客栈的路上,王川时不时看向林瑶,那炙热又羞怯的眼神,连向来无心风月的宴无忧都看出了点门道。 林瑶后知后觉,以为是自己的着装打扮太过招摇,反倒生出几分羞赧来。 宴无忧悄悄看着这两人的神色,心道:得,郎情妾意,是我多余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林瑶见宴无忧越走越快,想到他素来爱干净,定是急着去客栈洗澡。又想到那天……脸腾地一热,也加快了脚步闷头赶路。 王川正幻想着有一天能与小仙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回过神来已经落后了两人一大截,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到了客栈,宴无忧依旧是先美美泡起了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把门拴紧了,没让小二再来加水! 可恶的师妹,哼! 宴无忧泡在浴桶里,顺手拿起那封厚厚的信,他倒是好奇,叶秋声到底在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是自己用得着的? 出乎意料,是一本册子。外头裹了一块帕子,看着还挺眼熟。 他打开册子一看,犹如被雷击中了天灵盖—— 这,是一本双人画册啊……再看着帕子,这不是师妹的帕子吗? 一定是飞飞,这只贼鸟!那天叫它送信,它叼了师妹的帕子连同自己那封信一道给了叶秋声,才让他误会…… 该怎么跟师妹解释,她的帕子在自己手上? 她不会以为自己暗恋她吧? 宴无忧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荡:扔了吧——就当它不曾出现过! 最后,宴无忧默默地扔了册子,收起了帕子。 算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偷偷塞进她的行李中吧。 当晚,他做了个梦中梦…… 梦里,宴无忧也在做梦。他着一袭红色喜服,手持一柄玉如意,置身于一间华丽的喜房中。房中红烛彻亮,床上正坐着他的新娘,虽然盖着红纱看不清脸,但凭直觉,肯定是林瑶! 不会吧,就因为叶秋声的册子和飞飞偷的帕子,自己就做起了这种荒唐的梦? 天呐,谁来救救我!自己还想自由自在,还要除妖伏魔,不想英年早婚呐—— 他使劲朝梦中的自己喊着:“别去,别过去——” 完了!我竟然也要这般去开枝散叶了? 意料之中,喊叫一点用都没有。梦中的自己依然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去,待至她面前,以玉如意轻轻挑开了盖头—— 果然是林瑶!凤冠下,是她如画的眉眼。唇上一点嫣红,如初绽的海棠娇嫩欲滴。她微微垂着眼,嘴角含着羞涩的笑意,那是宴无忧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风情,美得令人心慌意乱。 “师兄……”被她轻轻一声娇唤,宴无忧心如擂鼓,脑中飞快闪过那几张双人画,浑身气血翻腾,大脑一阵轰鸣—— 下一刻,梦中的自己吻上了她的唇。 太可怕了!他吓得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果然还是定力不够……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地一声“师兄——” 大晚上的,一听是林瑶的声音,宴无忧警惕道:“干嘛?” “救我——” 听声音急切又慌乱,宴无忧一骨碌翻身下床,闪到门边打开房门,将林瑶拉了进来,又迅速关上房门。 “怎么回事?” “师兄你看。”林瑶站到窗边,撩起右手的袖子,借着月光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而手臂上,赫然几道细密的划痕,道道见血!伤口上还隐隐冒着黑气。 宴无忧心下一惊,翻过她的手臂,使她掌心朝上,然后迅速提气,伸出两指覆于林瑶的大陵穴,真气顺着内关、郄门游走全身。待划痕中的黑气散尽,他收回手,道:“调息吐纳。” 林瑶也顾不得许多,爬到床上盘腿而坐,运气调息起来。 奇怪,师兄这股子真气颇为柔暖,有了它之后,原本丹田处的滞纳感顿时消失了,运气凝神事半功倍! 不多时,林瑶调息完,正要爬下床,宴无忧却迅速闪身至床边,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而后翻身上床,小声道:“它来了。” 两人屏息凝神,房间里静得出奇。只听嘭地一声,窗角被合上了!一股湿湿咸咸的气息扑面而来—— 奇怪的是,那妖物却迟迟不现身。 “这妖还挺识时务,见我与你在一起,想来不是我们的对手,就跑了。”林瑶把被子掀开一些,往宴无忧身侧挪了过来。见他一动不动,又扯了扯领口依偎到他怀中,将小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怯怯地叫了一声:“师兄——” 宴无忧勾起了嘴角,迅速抽出一张符咒拍在她额头,嗤笑道:“小爷可不吃这套。”话音刚落,身边的“林瑶”便化作一缕猩红之气迅速消失不见了。 他迅速燃起符咒将蜡烛点燃,只见一大团猩红色的妖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倒挂在房梁上! 浑圆的一坨,像一颗人头,整张脸只有几个湿漉漉的空洞,却有着一头细密黑长的头发,勾住房梁的正是那些长的惊人的“头发”!这些头发绕过横梁,牢牢缠在林瑶腰上,手臂上,将她牢牢束缚住悬挂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小册子和手帕 第22章 客栈惊魂 宴无忧立即甩出几道符咒打向那妖物,却听砰砰几声,符咒还未近妖身就已纷纷落地。原来这妖物设了结界 它的目的就是要杀林瑶夺取桃桃的精晶,只不过被林瑶识破逃了出来。而它的妖力无法同时应对两人,所以制造幻境用假林瑶困住自己,也是想探探自己的实力。若是自己方才定力不够把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竟是低估你了,如此血气方刚的男儿,竟能这么快破了我的美人劫!”那妖影发出雌雄难辨的声音,“不过,你救不了她。” 妖影说罢,从空洞的嘴里伸出一条细长的青紫色“舌头”,直直扎向林瑶的心口。林瑶将浑身气劲汇聚在胸前,这舌头一时穿不进去。 “看你能撑多久!”妖影伸回舌头,开始在空洞的嘴中搅动着,散发出浓重的腥臭。这舌头不断搅动,搅起一股湿湿咸咸的冷风,似有巨大的吸引力一般,正诱、惑着桃桃从林瑶体内剥离出来—— 心口剥离之痛,不逊于当年被妖火灼烧魂魄的痛楚,这种铭刻于记忆和身体的痛,令林瑶一时无法承受。可她无法挣脱,口中血腥味逐渐浓烈,鲜血从她紧咬的牙关缝中迸出来……极致的痛苦之后,神识逐渐涣散—— 还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命吗?她苦笑着抽了一下嘴角,绝望又无力地垂下了眼皮。 就在林瑶以为自己又要死去时,宴无忧在一次次攻击中冲破结界,破风剑嗡鸣一声冲出剑鞘,聚起三柄短气剑狠狠地朝妖物那条恶臭的舌头扎去。 妖物未料到宴无忧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力,一时躲无可躲,生生被截断了舌头。破风剑天然克妖,被它刺中,犹如烈火烹油一般,它吃痛收回了妖力,惨叫几声跌跌撞撞化作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破窗而逃。 失去束缚的林瑶如轻软无骨的柳絮,整个人坠入宴无忧怀中,。 而后,原先进入体内的宴无忧的真气开始流转,一股暖流从丹田开始游走,汇聚到心脉,如金莲盛开一般,将撕扯过后灼痛的心脏柔柔包裹住,再轻轻收拢。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感受到强有力的脉动,林瑶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定力不够,真是麻烦。”宴无忧边嘀咕边将她抱到床上,转头看着如一滩烂泥趴倒在地上的桃桃,“说的就是你!” 桃桃挣扎着爬了起来,有气无力道:“雨露的味道,你不懂……幸亏你及时出手,不然本座和她都活不了!等她醒了,你告诉她本座受伤了,要休养很长一阵子,让她自求多福。”说完迅速化为点点紫光钻入林瑶体内。 宴无忧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林瑶,扶额道:“没辙!” 他走到窗边,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在窗台上,看到了一跟极细的毛发,心中冷冽:好个狡猾的皮毛畜生!竟然还懂得伪装。 宴无忧回到床边,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又为她输送了一成真气。骤然失了两成真气,他有些乏力,轻咳了几声坐到了床沿,对熟睡的林瑶自言自语:“师妹,事出从权啊。你现在气力尽失,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收留你!但床,它就这么大,被子,它就这么一条。我为了你失了两成真气,也不能冻着是不?我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俩都完蛋!所以……” 不料话未说完,林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宴无忧吓得立马抽出一个符咒定在她额头! 林瑶却揭开了符咒,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道:“多谢师兄。”说着,使劲拱着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 “你怎么……” “我只是虚乏得厉害,并未昏睡过去,师兄和桃桃的话我都听到了。”林瑶吃力极了,顿了顿又道,“还好有师兄渡给我的真气,我好一点了,等明日起来再调息一番应该就无大碍了。” 烛光明灭,使得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氲上了几分绯色,又因言语恳切使得黑白分外分明的眸子显得楚楚动人,梦中的情景悄然浮上心头,他有些心虚。 宴无忧略侧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软了调子:“歇息吧,其他的明日醒来再议。”说罢,灭了蜡烛和衣躺下。 虽说是不得已为之,但毕竟男女有别,宴无忧搭着被子一角,尽量贴着床沿,离她远远的。骤然失去两成真气,他也虚乏得厉害,不多时便睡着了。 林瑶反倒有了几分清醒。 黑暗中,是他沉稳的呼吸声和独特的月麟香。窗缝中偷偷跑进来的几缕月光照在了他英挺的鼻梁上,勾勒出他优越的下颌线,她看得有些出神。 这次自己虽然伤得不轻,却因祸得福得了宴无忧的两成真气。原本只知他术法卓绝内功深厚,竟还是低估了他!她又试着调动这股真气,让它们在自己身体里游走。很神奇,一旦到了丹田,只要稍加运气,便能凝出小丹。如此一来,只要自己日后勤加修习,便能弥补自己身体的单薄,将来也有希望恢复到以前的功力。 如此珍贵的真气,想必是他练了很久才凝结出来的吧?竟然渡了两成为自己疗伤! 思及此,林瑶整晚乖巧地窝在床内侧,连翻身都不曾,生怕打扰了宴无忧休息。 第二日一早,王川正准备去找宴无忧用早膳,刚跨出一只脚,就看到宴无忧从房里出来,正要出声喊他,却见林瑶也从他房里走了出来! 又见宴无忧颇为贴心地问道:“好点了吗?” 林瑶抚了抚心口,摇头道:“倒是不痛了,只是提不起力气。” “一会再睡会吧。” “好。” 王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捂着抽痛的心口暗自难过:昨晚发生了什么?师兄?师妹?私定终身的那种?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气闷,他默默收回跨出去的脚,悄悄关上了房门…… 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仔细想想,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强行挤进来的人。宴兄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又身怀绝技英武超绝!论心性和品貌,确实是沈小姐的良配。若沈小姐真与宴兄两情相悦,自己也自当成全和祝福,又何必在这做那碍眼之人。 待情绪平复一些,王川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先行一步。 不过几套衣物,王川很快就收拾好了,眼下最令他难堪的是:盘缠还在宴无忧手上!那仅有的自尊心又隐隐作祟,倔强着不让自己去向他伸手。 正在王川左右为难之际,房门外响起了宴无忧的声音。 “王老弟?” 该面对的总要对面,王川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开了门。他看了一眼跟在宴无忧身后的林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正要跟宴兄和沈小姐辞行。” “啊?这么突然?本还想拜托王老弟出去打探些消息,”宴无忧说着,凑到王川面前,小声道,“师妹她昨晚被妖物袭击了。” 王川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望着林瑶苍白的小脸,关切道:“沈小姐身体可有恙?” 林瑶道:“已经无碍,只是现在行动有些不便,需得倚仗师兄和王公子。不过王公子既然准备启程……” “不走了!沈小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王川急忙接话,又觉察自己言语太过鲁莽,遂解释道,“这一路全靠道兄和沈小姐照顾,心中惭愧,如今正有回馈的机会,王某乐意之至。” 宴无忧竖起拇指道:“王老弟心中有侠气!”说着,附耳一番。 末了,他拍了拍王川的肩膀,又递过一串五铢,正色道:“未时,秋月楼见。” 王川紧紧握着这串沉甸甸的五铢,心中激情澎湃,郑重地点头道:“恩!”说罢,下楼抓起两个包子斗志昂扬地走了。 两人用完早膳,两人回到林瑶房中。 宴无忧坐到桌边,一边环顾屋内,一边轻叩着桌子,问道:“说说,昨晚怎么回事?” 林瑶也坐了下来,回忆道:“大约子时过半,桃桃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我睁开眼,便见到一张诡异的‘脸’与我面对面对上了! 我正要掐诀结印,右手却被它甩出的头发紧紧缠住。我想召唤桃桃,可它好像魔怔了一般,毫无反应。 幸亏桃桃在魔怔前已经有所察觉,让我有了戒备之意,留了法力在手心,才得以勉强挣脱跑去找你。” 宴无忧略点了点头:“那妖物并非树妖,却知道如何克制你家桃桃,又能精准地了解你的行踪,十之**跟那黑衣人有关。” “你让王公子去打探黑衣人的消息?” “怎么可能!昨日路过林氏粮铺,我感应到几分若有若无的怪异气息。又那么巧,咱们三个一过去,那管家就抓着王老弟不放!” 林瑶了然道:“不错,明眼人一看我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我们并非队伍中人。一个管事岂会这般无眼力?或许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在我身上查探桃桃。” “等着吧,等王老弟回来,就知道林家究竟有何蹊跷。” 林瑶眨了眨那双灵动得不可方物的眼眸,不解道:“你确定王公子能打探到?” 宴无忧轻轻一笑:“放心,听故事,王老弟最擅长!” 说完,他喝了口茶,看着林瑶暗自纠结起来。 林瑶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又见他神色有异,小心翼翼问道:“师兄,怎么了?” 宴无忧叹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毅然扯开衣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客栈惊魂 第23章 林家赘婿 林瑶正要拒绝:我不是这种人! 只见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璎珞,放到桌上。这璎珞只一根红绳,坠着一颗指甲般大小,通身粉色又晶莹剔透的“泪珠”。“泪珠”中间,是一抹鲜妍欲滴的血色。 林瑶接过璎珞,好奇道:“这是?” “神女泪。” 林瑶惊得瞪大了双眼:“这就是师父说的,能压制桃桃气息,百年难得一颗的神女泪?”她仔细端详着这颗稀世珍宝,心中激动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宴无忧扶额道:“师妹,你现在虽然失去了桃桃的法力,但是你仍然拥有桃桃的妖气啊!我的两成真气,能让你恢复得快些,但你现在的法力,顶多就是三个小圆子吧。先说好啊,这神女泪只是暂借给你,等你恢复过来了,赶紧还回来。” 林瑶连连点头,将璎珞挂到了自己脖子上。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从哪得到的这么珍贵的宝贝,不过,管他呢,谁还没个秘密了! 许是还留有宴无忧的体温,这神女泪温温热热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清冽中透着一丝温润的特殊气息,正是月麟香。 不知这月麟香究竟是宴无忧的还是这神女泪的……思及此,林瑶倏地脸就热了,她忙找了个借口道:“师兄,我有些困倦,想再睡会。” 宴无忧点了点头:“师妹,虽然神女泪能掩盖桃桃的气息,但是妖物已经认出你了。它昨晚受了伤,但保不齐有帮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我们今日不能捉拿住那妖物,为防节外生枝,日落之后咱俩只能待在一处。” 林瑶认同地点了点头。下午还有一场恶战,两人各自泡了澡之后开始调息养神。 未时,两人到了秋月楼,不多时,王川也到了。 王川一脸兴奋道:“照着宴兄给的线索,我四处打探这丘城有没有离奇诡异之事,重点打探与林家有关之事,还真有!” 看着两人一脸专注的模样,王川也不卖关子,继续道: “十年前,城中的一户粮商,也就是林家,确实出过一档子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林家老爷林宥忡好端端的,忽然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一夜之间身体迅速衰竭,衰老如同老翁。又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动,只一双眼干瞪着。 请便城中名医,都道怪哉:一无内外伤;二无中毒。最后也都束手无策。 府中众人议论纷纷:老爷莫不是中了邪? 正在林家乱成一锅粥时,有个游方道士路过林府,看出林家上空有异象!林大小姐忙将他请进府中,那道士在府中来回勘察,说是府中有一处极凶之地,泄了煞气,正值林老爷命犯太岁,只要在这处凶煞之地设下法阵,便能驱散邪气,保林老爷一命。 那道士作了三天法,林老爷果然能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身体再回不到之前,原本是儒雅的不惑郎,生生成了古稀模样,着实叫人叹息。再加之手足萎缩,已然是个废人…… 多事之秋事赶事,林家生意又出了意外,大小姐林诗语为了撑起林家,决定招个赘婿。正巧远房表哥洛子铭家道中落,前来投奔,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加上洛子铭一表人才,便入赘了林家,与林大小姐一同打理生意,林家才慢慢好转了起来。 听说洛子铭原本是个读书人,接管林家产业之后,与一般商人不同,他一直资助学堂和寒门学子,逢年过节,也会设粥棚接济穷苦人家,倒是个善人。 只不过,许是林家气运不佳,林小姐和洛子铭成亲至今都未有子嗣。” 说完,王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宴无忧一手转着茶杯,一手轻叩桌子,轻笑一声道:“林家不简单。” “不错,一切都太巧了。”林瑶道,“林宥忡忽然得了怪病,游方道士就正好路过林家,这道士又正好找出了祸根;林诗语要找个赘婿,正好她表哥洛子铭就到了雍城来投奔林家?”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宴无忧勾了勾嘴角道,“客栈里那‘妖脸’的断舌散发出的气息,我在林家粮铺感应到过。” 王川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瑶若有所思:“那游方道士肯定也有问题,他在林府设下的法阵不知是个什么妖法。” “无论如何,妖物既已现身,断没有放过的道理,林家必须一探。” 宴无忧看了眼林瑶,微蹙了眉:“本想让王老弟带你先行离去,可我不放心。它已认出了你,定不会轻易罢休,而且还有那隐匿在暗处的黑衣人防不胜防。所以,只能将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看着王川正色道:“王老弟,捉妖之事危险重重,你并非捉妖门中人,不懂其中门道,还是离我们远点为好。” 王川看向宴无忧,如此好看的脸说着这般绝情的话,回想这些时日的相伴,心中有些酸楚。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对的,自己什么都不懂,跟着他们只会是个负担和累赘。 可就这样一走了之,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暗暗收起沮丧,冲着两人浅浅一笑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瞎逞强。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客栈,指不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比如打探消息这些。” 见王川执意留下,宴无忧不置可否,只淡淡掠过一眼,他瞥向窗外,忽地改变了主意。他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王川听完喜出望外:“放心,我机灵得很。” 说干就干,三人回到客栈乔装一番便直奔林府。 咚咚咚—— 门子探出身子问:“两位,何事?” 王川清了清嗓子:“在下宴无忧,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地,舍妹身体不适,可否进门小憩片刻?” 门子见这两人衣着华贵,俱是龙章凤姿,也不敢怠慢:“两位稍等,容我进去通报。” “有劳小哥。” 不一会,门子回来将两人迎进门。一路穿花过廊,行至花厅,洛子铭正坐着喝茶。这位林家赘婿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身上并无商贾的市井之气,通身一股儒学气度,看着倒像个翩翩学士。 “洛老爷乐善好施,宴某叨扰了。” “宴公子客气了,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之时,举手之劳罢了。”洛子铭看了一眼林瑶,“说来我与两位也是有缘,那日在粥棚有过一面之缘,管家鲁莽,还请见谅。” 林瑶:“洛老爷言重了,些许小误会而已。不过那日我们并未看到洛老爷。” “那日我与夫人已经上了马车,正要回去就听到了粥棚处的争执。你们走得实在太急,我刚下马车你们便已经走远了。”洛子铭说着往外看了一眼,“我记得还有一位小兄弟,他没跟你们一起吗?” 王川一本正经:“王兄与我们兄妹本就是凑巧遇到,对舍妹情有独钟才相伴一程。今日我已告知舍妹早有婚约,他便自行离去了。” 洛子铭闻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对边上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退了出去。 那日宴无忧在粥棚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与客栈里那妖脸的气息一样。而这个洛子铭身上并无一点妖气,看来得去探探那位林家小姐。林瑶对王川使了个眼色,王川会意:“适才外头酷热,舍妹许是中了暑气,有些头晕。不知可否让舍妹去内院稍作休憩?” “自然。”洛子铭吩咐丫鬟带她去内院,又嘱咐道,“碧螺,去通知夫人,照顾好宴家小姐。” “是,老爷。” 碧螺引着林瑶往内院走着,突然从一间罩房的窗户里,探出了一颗干瘪的脑袋,对着她们如咽如泣地叫着,两人被这冷不丁的动静吓得浑身激灵!只见这颗脑袋满脸黑红,皮肤凹凸不平,就如风干的腊肉一般甚是可怖。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头发稀稀疏疏地搭在头皮上。 碧螺反应过来,忙道:“贵客莫怕,这是府中的老太爷。” “哦,不是说林老太爷已经能说话了吗?” “年纪大,中风了。”只见应声的女子体态丰腴容貌秀美,狭长的眼角带着几分风情。她旁边站着管家,正推着林老太爷出了房,丫鬟忙行礼喊了一声夫人。 原来是林家小姐林诗语。 林诗语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推着林老太爷往别处去了。她又吩咐碧螺:“李管家已经告诉我了,你下去吧。” “是,夫人。”碧螺恭敬道。 林诗语微笑道:“没吓着你吧宴小姐?” 林瑶摇了摇头,却见林诗语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心口。哼,她一定以为宴无忧不在,自己一人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才这般毫不遮掩。 她故作害怕道:“夫人不知,我昨日在客栈遇到了个妖物,那才可怕呢!” 林诗语故作惊讶:“哦?是个什么样的妖物?” “大概,是个皮毛畜生吧。” 林诗语的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那倒是稀奇了,丘城一直都太平得很,宴小姐一来就遇到妖物了,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不能林瑶回答,她顾自往前走着,“宴小姐,随我来吧。” 两人往走廊深处走去。林诗语笑道:”宴小姐说遇到了妖,可如你这般娇弱的女子,又是如何逃脱的呢?不会是做了个梦吧。” “或许吧。”林瑶斜了一眼隐匿在暗处的一角黑袍,勾起了嘴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看看谁才是黄雀! 宝汁们,小阳人表示要休养一阵子了,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林家赘婿 第24章 少年与猫 为了让宴无忧有足够的时间,探清楚十年前布置在林府的妖阵,林瑶故意走得很慢:“洛夫人,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身体有恙吗?我听说你和洛老爷一直未有子嗣,我倒是学过一点千金术,要不要给你搭个脉?” 林诗语顿时变了脸色:“万物皆有缘法,如何能强求?” “是啊,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得!” 两人各怀心事,之后便都沉默不语。到了一处翠竹丛生的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宴小姐不进来吗?”林诗语笑道。 林瑶也笑了:“只有你我二人,是不是太冷清了些?”说罢朝暗处的一个角落甩出一张符,符顷刻燃烧,将黑衣人的隐息术破了。 林诗语眉头一皱,这又是谁?不等她思考,林瑶一把抓紧林诗语,跳进了院子。黑衣人不慌不乱,随手布下一个妖阵,将院子笼罩起来,自己也跳了进去。 小院瞬间扭曲又快速组合,变幻成了一处破败的小屋。这是林诗语布下的妖阵! 三人各自为战,都怕另一个渔翁得利,没有贸然出手。 “留下她,你现在出去,我饶你不死。”黑衣人对林诗语道。 “凭什么?” 黑衣人冷笑几声:“小小猫妖,还不成气候。我不过是怜你修行不易。” 林瑶对林诗语道:“他病得不轻,要不我们俩先联手?” 林诗语定定地看着黑衣人,忽然笑了起来:“那信是你叫人送来的吧?你引我去取她身上的换骨丹,你好渔翁得利!” “是又如何?你非要找死,那就受死吧!”黑衣人目光陡然变冷,喝道,“空明——” 空明的加入,使得原本的三足鼎立打破了平衡。空明出掌直直劈向林诗语。林诗语也不再掩藏,化出猫妖妖身,与空明缠斗—— “速战速决,花厅那小子拖不了太久。”黑衣人说罢,掌风凌厉攻向林瑶。 铛—— 剑气破阵而来。 宴无忧二话不说,挥剑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连连化攻为守,林瑶趁机与宴无忧站到一处,齐齐攻向黑衣人。 猫妖虽然修行没有空明深,但却是豁了命的。她太想做人了,桃屋的精晶可以炼化为换骨丹,而桃屋一直在太炎山,那是妖王的领地,她是万万不敢去的。而现在,精晶就在林瑶的身上,错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了!是以她和空明也打的有来有回,但是终究比不上空明,越战越力不从心。 “洛夫人,这两个妖捣毁了你院里聚气的妖阵!”宴无忧拱火道。 难怪自己越来越乏力,原来是妖阵府中布下的聚气妖阵被毁了,可恨! 猫妖以利爪划破双臂,以妖血为祭,增长妖力! “他不是在花厅吗?”空明怒道。他原本想快速解决猫妖去帮黑衣人,不料这猫妖发了疯似的,以自身妖血为祭招招毒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是不想活了! “上当了!”另一边黑衣人对战宴无忧和林瑶两人,明显力不从心。而这宴无忧出招狠辣还下作,招招往自己脸上扎,脸上已被剑锋刮破了好几处。再加上茅岭山洞那一战,已经耗费了自己和空明不少精力,否则也不会使计让猫妖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林瑶和宴无忧则越战越勇,两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配合默契。就在黑衣人快要不支时,宴无忧一剑挑开了他的面罩—— “无心?”宴无忧有些错楞。 不能再缠斗下去了!趁宴无忧一瞬的愣神,黑衣人当机立断:“空明,走——”说罢,两人飞身往外跑去。 林瑶正要追出去,宴无忧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她:“二打二,我们未必能占上风。” 林瑶点了点头,王川的身量和宴无忧相差无几,穿上宴无忧的衣服,又剪短了些头发,从背影上看,一时很难区分,所以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才会上当,以为宴无忧一直在花厅和洛子铭闲谈。 两人同时看向猫妖—— 刚才和空明缠斗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精力和妖血,猫妖自知不敌,也不再负隅顽抗。 猫妖化为林诗语,浑身血迹斑斑,她央求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洛子铭是无辜的,只求你们放过他,我任你们处置。” 林瑶和宴无忧不知可否,洛子铭是否无辜,不该由他们判定,而是交由官府。 两人带着林诗语,回到了花厅。 花厅里,除了王川和洛子铭,还有丘城太守和手下一众衙役。外面也已经被衙役包围了起来。叶秋声做事想来靠谱,这次也不例外。出秋月楼时,宴无忧就与他约定好了报官的时间。 “洛荷——”洛子铭看到浑身是血的“林诗语”,惊呼出声,随后瘫坐在凳上。 “我与大家说个故事吧……” 洛子铭本是城郊的一介书生,家贫而貌美。父母去世之后受到林老爷的资助,让他安心求学,却也因此引来了林家小姐的痴缠。那日他拒收了林小姐派人送来的香帕帖,之后便婉拒了林老爷的继续资助。 没过三日,他收到了林府的宴请帖。这是林老爷的寿辰宴,自是拒绝不得的。 “洛贤侄,请满饮此杯。”林老爷高兴地举杯,“将来高中,可别忘了老夫啊!” 洛子铭推辞不得,一连数杯下肚,眼前渐渐模糊:“小生不胜酒力,林老爷见谅。” 林老爷吩咐小厮带他去偏厅醒酒。一路迷迷糊糊,被小厮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小厮便退了出去。不一会,门被推开,林家小姐只穿着一件薄纱寝衣缓缓向他走来。 “洛公子…”她媚眼如丝,声音黏腻。 洛子铭猛地起身,酒醒了一半:“这是什么地方?林小姐,请自重!” “自重?”林诗语轻笑,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脚步不稳,跌坐在榻上。她抚上他的脸颊:“多少男子想入我闺房而不得,洛公子何必故作矜持?” 那触碰如同火烧,洛子铭猛地挥开她的手,踉跄下塌撞倒了旁边的香炉。灰烬洒落一地,那催情香的气息却更加浓烈。他强撑着冲出房门—— “你!”林诗语原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不妨他竟这般抗拒,一时羞愤难当。 林府的园子大得惊人,洛子铭慌不择路,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直到撞上了一个人。 “洛贤侄这是怎么了?” “林、林老爷…”洛子铭气喘吁吁,衣衫不整,“我……” 林老爷似乎明了,叹息一声:“小女一时糊涂,糊涂啊……洛贤侄,我带你出府,只是这事,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洛子铭连连点头,这种事传出去有损林小姐的清誉,自己当然不会外传。他跟着林老爷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假山旁,林老爷伸手往暗处一按,一道暗门便出现了。 洛子铭暗道不好,正要跑,后颈一阵剧痛,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石室,四肢被铁链锁着。这石室的摆设与房间无异,只是墙角放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器具。 “醒了?”林老爷推门进来。 “林老爷,我不会乱说毁了小姐清誉的,求你放过我。”洛子铭哀求着,挣扎着,铁链哗哗作响。 林老爷的手抚上他的脸,那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比林诗语的触摸更令人作呕。 “知道林某为何只有诗语一个女儿吗?”林老爷的手缓缓下移,解开他的衣带,“林某对女子无甚兴趣,独爱你这般的少年郎啊。” 洛子铭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终于明白林夫人为何郁郁而终。 “不——!”他的惨叫在石室中回荡,却无人听见。 日复一日,洛子铭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林老爷时而温言细语,时而暴虐成性,将他当作玩物般肆意凌辱。他试过反抗,试过绝食,换来的只有更残酷的对待。 就在他快要放弃求生意志时,一只黑猫从墙洞钻了进来。 “你也无处可去吗?”洛子铭哑声问,将桌上的包子扔了过去。黑猫警惕地嗅了嗅,然后小口吃起来。吃完后,它舔了舔爪子,跃上那个墙洞钻了出去。 第二天它又回来了。 从此,洛子铭每天都会留下一些食物喂它。有时是一点米饭,有时是一小片肉——自从他不再激烈反抗后,林老爷给他的食物好了很多,或许是希望他活得更久一些,供自己取乐。 喂猫成了洛子铭活下去的唯一寄托。他对着黑猫说话,给它讲自己读过的书,讲外面的世界,讲他曾经自由的生活。黑猫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头蹭蹭他被铁链磨破的手腕,仿佛在安慰他。 “若我能出去,”洛子铭抚摸着黑猫柔顺的毛发,“我一定带你走,给你一个家。” 黑猫的琥珀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耀目的光。 一年后,洛子铭的身体残破衰败。林老爷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送的吃食越来越少。 “父亲新得了个戏子,”林诗语跑来得意地告诉他,“那身段比你当年也不差。” 洛子铭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已无波澜。一年的囚禁和凌辱,早已磨灭了他所有的尊严。 终于有一天,他病倒了,奄奄一息。几个家丁进来,解开他的铁链,将他扔上了一辆马车。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乱葬岗,四周尽是腐烂的尸骨。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吧,他想,至少死的时候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