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抽出一沓符纸甩向这棵菩提树——只见符纸连成一圈,环绕在树干周围。随着诀起,符纸瞬间齐齐燃起,红色符文渐渐变大,伴随着光芒从符纸中跳脱出来,形成一根中空的符柱,向上下延伸。
随着符柱不断伸长,原本硕大的菩提树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一颗沟壑纵横的干枯菩提珠,滚落在地。而后从菩提珠中缓缓飘出一缕金色的青烟,幻化出一个苍老的和尚。
“阿弥陀佛,老衲广智。”老和尚半垂着双眼,悲喜不显。
观这老和尚慈眉善目,想来生前定是位得道高僧,林瑶不解道:“大师,您和那空明有何渊源?”
广智大师并未立刻接话,而是转身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他顾自将屋内的油灯一一点燃。而后到上首盘腿而坐,拿起案上的佛珠,捻了起来。
灯光熠熠,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再平常不过的静室了。
“施主可移步入内,老衲便给诸位讲一段蒙尘往事。”
宴无忧正有此意,闻言大步流星跨了进去,在蒲团上盘腿坐好。林瑶和王川挨坐在他左右,三人一起静静聆听……
百年前,这茅西山脚有一座小庙,名普净寺。而几人现在所处的这座小院,便是当时的方丈广智大师的居所。
广智大师年事渐高,决定在众弟子中挑选一位最出色的作为入室弟子,将来好继承自己的衣钵。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有十名弟子入围,其中最被人看好的,便是空闻和尚。空闻作为大师兄,资历高有威望,本身实力又不俗,是以呼声最高。
本以为胜券在握,广智大师也有意让空闻继承衣钵。不料,在最后的武试中,杀出个空明。
空明虽然比空闻入寺晚几年,但他天资高又极具慧根,这些年来也渐渐展露头角。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师弟,竟有了如此高超的造诣,不出几年,一众弟子定无出其右!
他这惊人的潜力,使广智大师隐隐有了动摇之意。
最终,广智大师决定将两人都收作入室弟子,悉心传授毕生技艺,待到一年之后,不论最终是谁接任衣钵,于功法上,两人都能获得了巨大的提升,不枉这一年的勤勉。这本是为了激励,不料却埋下了祸种。
这一年来,空明的修为突飞猛进,原本看好空闻的众师兄弟,纷纷投向空明,就连广智大师也不免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这一切引来了空闻的不满和嫉恨。
一年之后,这场真正的较量正式开始了。比试那日,空闻在掌中下了鸠罗散,两人对掌之时,他以内力将鸠罗散拍进了空明体内。空明当时只感到手心一热,却也并无其他异常,这场比试也毫无悬念,他以碾压的优势赢了。
可惜,没高兴几天,空明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最初发现身体有异是在比试结束的三日后。那日清晨,空明和往常一般起来做早课,却发现右手不听使唤地微微发颤。他本以为是那日与师兄对掌之时,被师兄的掌力所伤,加之早课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的几天,右手发颤得越来越厉害,发颤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忽地忆起那日与师兄对掌之时,手心那**的一下,暗道不妙。
于是,空明便暗暗跟踪空闻,追查蛛丝马迹,终于在他房里找到了一丁点撒落在地的奇怪粉末。
他将这些粉末带给广智大师查验。
“这是鸠罗散。”广智大师查验之后皱起了眉头,“这鸠罗散不会要人性命,却能散人修为,于修行者而言,无畏于杀人诛心,甚是毒辣。你是从何处得来?”
空明心中大骇,若是修为尽散,自己岂不成了废人?
他虽心中惊惧,面上却不显,神色如常道:“回禀师父,徒儿这几日见大师兄总是闷闷不乐,怕他因为比武之事耿耿于怀,伤了同门情谊,便去找大师兄,想跟他解开心结。不过大师兄并不在房中,我见地上这些粉末甚是怪异,恐出事端,特意带来请师父查看。”
“你做的不错。为师也担心空闻会因此而偏执,生出心魔。”广智大师神色肃然道,“速去将他找来。”
“是,师父。”空明正欲转身,又顿住了脚步,故作镇定地问道:“师父,若是中了鸠罗散的毒,可有解毒的办法?”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无解。”
这一声“无解”,如九天玄雷一般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出了静室。
回到房间,空明目露杀意,暗自愤恨道:我无伤人心,人却要我命!
也罢,皆是天意。
空明从床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老旧的书籍,这是他当年无意中从一个山洞中得来的,里面记载了一种能让人快速修为大涨的邪功,是一本**。这些年来,他虽然也曾蠢蠢欲动过,但终究还是被良知克制了自己的妄念。
这邪功,叫子母元婴蛊。
**的封皮有夹层,夹层中藏着蛊虫卵,这虫卵食胎即成蛊。
空明找了个由头下了山,伺机杀害了一个孕妇,以胎儿作食,将虫卵孵化成蛊,蛊虫一分为二,子蛊虫便操控妇人的魂魄害人,母蛊虫便进入空明的体内,两者通过特殊的联结,最终将子蛊所得的精气供养到了空明体内,从而使他功力大涨。
空闻被广智大师叫去问话,并未坦白下毒之事。只道是自己下山时不慎沾上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鸠罗散,又加之寺中确实也无人提起中毒之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想来空明是不敢让师父知道他即将成为废人了,怕因此失了入室弟子的身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出半月,他就会修为尽散,到时候师父就会重新选自己继承衣钵。空闻这般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半个月后,空明不仅没有丧失修为,反而功力暴涨。唯有耳根至脖颈处,在汲取子蛊的养分后总会隐隐生出条条黑纹,阵阵发痛。
可这又有何妨?空明调动着自己诡异却浑厚的法力,眸中满是亢奋!是时候了,空闻,该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那夜,空闻倒在血泊中,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师弟,倔强地问出了最后一句:“你,怎么会?”而后在不甘和惊恐中,彻底断了心脉。
空明看着地上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冷冷地讥诮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日,空闻的尸体被人发现,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等阴毒的功法,绝非常人所为。”
“武试之后,大师兄确实有些反常,难道是被心魔控制了?”
几位弟子议论纷纷。
空明却故作惊恐道:“会不会是大师兄和妖物有过节?”
广智大师联想到之前的鸠罗散,若说空闻与妖物勾结,必是那妖物许了他好处。当时正是武试的紧要关头,定然与入室弟子一事有关,可最终空闻并没有如愿,反而惨死在房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与空明有关?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惊慌,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广智大师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派了几个弟子明面上追查此事,掩人耳目。自己则暗中调查。
一个月之后,广智大师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日早课之后,广智大师留了空明探讨佛法。不料空明被妖力反噬,耳后隐隐出现了几道黑纹。
广智大师有所察觉,缓缓道:“《长阿含经》曰:善生,彼止非有四事,多所饶益,为人救护。云何为四?者见人为恶则能遮止,二者示人正直,三者慈心愍念,四者示人天路。”
他见空明无动于衷,又道:“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戕害同门。空明,你还不愿回头吗?”
“师父何出此言?”孔明故作惊愣道。
广智大师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串黄色珠穗,放在桌上。
“这是为师在空闻身上找到的,寺中弟子的珠穗便是身份的象征,这珠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根。”广智大师冷冷道,“而你,便是空字辈第二十一位弟子。”
“弟子之前丢了珠穗,一直找不到,原来在大师兄这里。”
“你不妨再摸摸你的后颈。”
空明伸手一探,后脖颈处果然有一条条凸起之物,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黑纹。他见事情败露,反而大笑了起来——
“不错,是我杀了大师兄,可他害我在先啊!”接着,空明从武试那日开始讲起,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师父,大师兄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末了,空明幽幽道,“若非我不认命,现下已经是个废人了。”
“空闻有罪,却也罪不致死,更何况,你如何能断人生死。”
空明闻言,眸中立时溢满狠戾,愤愤道:“就因为我没死吗?师父,你对我不公啊!”
“你造下杀邺之时,可有想过‘公平’二字?”
“杀都杀了,师父想让我如何?”
“自废功法,终生禁于忏悔房,诵经忏悔。”
空明双手合十道:“徒儿多谢师父不杀之恩。”说罢,他忽地运起掌风,袭向广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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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成魔还是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