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角落暗处的衣柜轻微晃动,兰迦箬已然发觉,但她并不想揭穿,那人喜欢藏,就让她藏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藏多久。
她拿起桌上大红如火的嫁衣在镜前比试几下,一滴泪不争气的划过脸颊,她想若她父母还在就好了。
如今嫁非所爱,委屈她又何妨,眼下最重要的是报仇雪恨。
她接着又拿起金冠凤钗戴在头上比划半天,就是觉得没苗疆头饰好看,她眸中气愤,拔下珠钗向旁边的柜子飞去。
那钗子掠过正吃包子的恶鬼,要不是它闪的快,真的要扎到它胖乎的屁股上,吓的它今日发型都乱了,它拍拍屁股,眼巴巴的看着地上掉落的包子。
包子就是它的食粮,这简直就是浪费!浪费!它是要闹的。
于是它直跺脚,脸上怒气喷发,气的短手颤抖指着阴晴不定的她,“死丫头,赔本尊包子,又发哪门子神经,天天就知道欺负我,你这叫为老不尊,哼!”
它别过脸撇嘴,跑去地上捧起包子满脸的可惜。
兰迦箬对于刚才的行为没有丝毫歉意,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袋包子扔进它怀里,冷冷道,“这是赔给你的,剩下的是奖励,够你吃十天半个月的。”
它深吸一口包子气,口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两眼放光猛点头,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收起那副蠢萌样,趾高气扬道,“好吧,本尊勉强原谅你。”
柜门的那枚珠钗深深的插在上面,可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四周气氛微妙,兰迦箬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缓慢的向前靠近,不由的打趣,“鬼阿婆,莫不是怕我,才不敢出现?”
见她还没有动静,就狠声威胁,“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本圣女可没空陪你躲猫猫,再不出来,就将你喂蛊,那些小可爱都迫不及待的要开荤了。”
啪的一声,两扇柜门猛然打开,走出一位长相奇怪的女子,远看她面容嫩老,身材却很纤细,近点看他就更不对劲,似一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她慌忙的跑出来,搔首弄姿的扭着屁股,本就粗旷的嗓音故意夹细,难听至极,说着奉承话,“若再不出现,还真怕圣女将我喂了那蛊去。”
鬼阿婆没有要行跪拜的意思,她是觉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根本受不住她的礼,她围在兰迦箬的身边转着打量。
忽然见到什么,眼睛一亮,她拎起恶鬼旁边的包子,引它去抢。
奈何海拔不够,每每都落空,她咂舌嘲讽,“没想到,我炼出的最强蛊灵,如今是个爱吃包子的蠢货。”
鬼阿婆另一只手捏着它肉乎的脸颊,这把恶鬼逼急眼了,它朝她脸上吐口水,一个劲的跳上去又落下。
可还是够不着,就张开嘴狠咬她一口,疼的她嗷嗷直叫的松开,见包子落下它立马接住,白她一眼,默默去把包子藏起来。
她看着自己红肿的手,细声抱怨起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可真是个白眼狼。”
兰迦箬最听不得别人贬低自己的蛊灵,平时她对它冷淡严厉也就罢了,真要有人说它一点不好,她是护犊子的。
她脸瞬间冷下,不客气的反驳羞辱,“它要是蠢货,那你是什么,不见天日的怪人?”接着继续道,“先前大战,它失过忆,更记不起这个小人物。”
鬼阿婆吃了瘪,毕竟有求于她没敢吭声,为了不让关系变的那么僵硬,欲要摸她光滑细嫩的脸蛋,夸奖一番。
结果被兰迦箬直接躲过,一脸嫌弃的挖苦她,“你当年犯下错,沾上那罕见的顽疾,现如今这副模样是你罪有应得。”
听完这些话,鬼阿婆眼里没了刚才的嚣张,全然透着无尽的后悔。
怪他当初太痴蛊术,鬼迷心窍的偷走蛮蛊**,自己悄悄的炼蛊。
书里记载的蛊术太过邪门,与其说你控制它,不如说它将你引上黄泉,最后还是走火入魔,变成这副不男不女样,有时还会来回切换性别。
要是被人撞见,大家像见了鬼一样惊恐,久而久之大家都喊她鬼阿婆。
她真受够这副模样,收到圣女还活着的消息,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此次赶来,她决定赌一把,看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鬼阿婆收回心思,面孔变得蜡黄,男人的特征慢慢浮现又消失,她严肃的问,“你说有办法让我恢复,究竟是何法子?”
其实兰迦箬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子,只是引她出来的借口,想从她这里探知**的下落,至于方法,她只好现编,“蛮蛊**,只要找到它,我就可以帮你以毒攻毒,恢复正常。”
鬼阿婆持有怀疑的态度,就那么简单,转念又想她是圣女定不会骗她,她摇摇头担忧道,“那场大战过后,**被人窃走,至今没有下落,想要找到难如登天。”
兰迦箬眉头微皱,打探不到任何可用的消息,她眸底露出失落,不过她还是要诓骗她去苗疆,毕竟她熟悉蛮蛊**,而她从未看过那书的模样。
为了她的计划,还要继续扯谎,决定给鬼阿婆吃颗定心丸,“我得到可靠消息,那书应还在苗疆。”
她狐疑半天,如今这样不得不相信这可靠消息,她急切的跪下求拜,吐露边境现况,“现苗疆戒备森严,根本就没法进入,圣女可有什么计划?”
兰迦箬早已想好对策,召唤她前来见她,就是要与她商讨此事。
“计划是有,只不过,你那声音要变的动听些,才不会让人起疑。”她打开器皿的盖子,里面传来美妙的歌声。
小小的脑袋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
所有的蛊和它一样,从被炼出那一刻,就只能待在器皿里,用它们时,才可以出来,其实它们都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一想起它待会的用途,妙音蛊可怜巴巴的望着鬼阿婆,好似在说求求你了,别用我。
她最看不得这种事情,心肠比谁都软,但圣女的用意很明显,只得别过脸不去看。
兰迦箬毫无怜悯的捏起阿音,递到鬼阿婆的跟前开口,“只要吞下它,你的嗓音自然动听,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我自然会告诉你所有计划。”
鬼阿婆心一横,艰难的吞下去,迫切的想知晓是什么,“还请圣女告知。”
她眼眸藏着笑意,大计即将得以实施,不过她已离家数十年,早就忘却了故里的模样,此次回去她要好好的记住,并且夺回这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兰迦箬放低声音,娓娓道来,“明日我便嫁往苗疆,到时候你假扮成陪嫁丫鬟,这样就可以混进队伍与我一同前去,今晚就先委屈你住下。”
鬼阿婆满脸的欣赏,对她的信任更加坚定,她点头答应,就等明天了。
恶鬼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兰迦箬一眼扫过去,“还在那听,总不能这样混进去,你也要乔装一下,做成药丸最合适。
它可不要被做成那难闻的药丸,闷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吃不了,也不自由,嫌弃的拒绝,“我不要,我才不要呢?”
由不得它拒绝,计划一定要天衣无缝才行,兰伽箬直接拉着它的小短腿往药罐那边拖。
就这样斗争了一夜,谁也没有服输,两方最后选择休战,不顾形象的躺在床边的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
外面人声嘈杂,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都在紧张的布置。
窗户上早就贴满喜字,外面红绸被高高的挂起,随风轻轻摇摆,十分喜色。
入目是一片红,兰迦箬早早的端坐在铜镜前等侯侍女们的梳洗,她望向镜中的自己,闹腾那么晚,面色暗沉,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眼底尽是无情的冰冷。
四五个侍女推门而入,为其脸上略施粉黛,额头贴上金箔花钿,又细梳发髻将其尽数绾起,轻手为她戴上凤冠霞帔。
那身上的凤纹嫁衣显得她腰姿纤细,比之前更显几分妩媚,让人移不开眼。
迎亲的队伍早早等侯门外,侍女们为她披上红盖,遮住容颜,兰迦箬在她们的牵引下进入了花轿。
队伍缓慢的启程,却也不见那苗疆圣子前来接亲。
轿子里,她嫌盖头太闷热,直接一把扯下丢到一旁,鬼阿婆看到她的容颜露出羡慕之色。
她一直盯着,忍不住夸赞,“不愧是我族圣女,只可惜哟,委屈你嫁给那个连面也没见过的什么圣子。”
听到夸赞恶鬼也赶来凑热闹,平时这臭丫头绷着脸,它倒要看看她能美成什么样。
它把药丸戳了个洞,露出眼睛往上一瞧,小脸红扑扑的,它害羞的闭上眼睛,心里美滋滋的想,这臭丫头还真有些姿色,它这个上千年的蛊灵都要被迷的神魂颠倒。
花轿突然猛烈的晃动,停了下来,外面似乎有什么人拦住了轿子。
兰迦箬赶紧拿起旁边的盖头戴上,鬼阿婆也恢复正常,全都处于警备的状态。
只听轿外低沉磁性的嗓音嘱咐着其他人,“就要进入苗疆境内,路途大家继续保持警惕,以防生变。 。”
怕她们饿,他朝轿内递了些吃食和水,语气浪荡不羁,“公主若是途中有什么闪失,可就没人替我暖床了。”
兰迦箬听声音熟悉就想看清他是谁,便撩起盖头借着空隙主动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吃食,刚要拿走,就被那人握住手腕拉回他身边。
仅隔一帘,她清楚的感受着少年的呼吸,温热宽厚手掌触摸着她的手腕,那感觉似曾相识。
看着她白皙纤细的腕暴露在阳光下,少年嘴角荡起古怪的笑意,他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挑逗。
伶舟堰俯身蜻蜓点水般的咬了上去,整齐的牙印落在白皙的腕上,清晰可见,她感到疼痛立马缩回。
他见她落荒而逃,不由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公主的肌肤果真比我们苗疆女子的还要嫩。”
里面的兰迦箬看着上面的齿痕,她想说他是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这个印记她迟早要还回去的。
越往边境深处走,大雾越发浓厚隐蔽,终于抵达苗疆境内,外面巨大的石头上刻着苗语,“苗疆境内,搜身方可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