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寻常的春天。
今年夏天即将大学毕业的林渝倒不必为实习工作烦恼，毫无悬念和堂哥一样会被安排进光羽集团。每年春节的家族聚会上林桐都会说，走南闯北到头来还是光羽最适合养老。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过来人的说法总是先否定。尽管林渝从小在一众长辈眼中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并不是因为她装得乖，只能说条件不允许。
她的保温杯犹如五彩斑斓的药罐子，也难怪林桐会给出那样的忠告。若换成别的公司，估计不能像在光羽这么好请假。
“小渝姐姐，‘4 For You’五月到底要不要开演唱会啊？”
“现在都没到四月，谁知道五月的事情。开了你也去不了啊，不上课啦？周末极限往返？”
“请假咯，看书怎么比得上看我担重要！”
电话那头是还在上高中的堂妹林璟，大姑的小女儿，随了母姓。
“应该录下来发给你哥听，小心他削减你零花钱。”
“别呀！小渝姐姐你最好了，你肯定不会背刺我的对吧！唉，你是不知道，我哥现在跟疯了一样，处处和我爸作对，很可怕！大学我一定来北京上。”
无意评价别人家的秘辛，即使是亲戚，适当的边界感也是基本礼仪。林渝巧妙地接话：“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来北京方便接你担上下班是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连fo都不收，公开活动见见面我就满足了。”
“那你问林桐哥哥去，他那里肯定有最新的一手消息，叫他给你安排VIP座。”
“我已经问过他了，他外派了！年底才回呢，你没听说吗？”
难怪过了年就没见到人，不知道被贬到哪个不通网的地方去了，林桐反射弧超级长，有时候也是真老实，或许又被人坑了。
“等我入职了帮你打听打听，争取待遇不比他给的差。”
还没正式上班就已经开始给人画饼了，林渝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当牛马前已经觉醒了当老板的基因，真为自己的直系领导头痛，要不要管她这个关系户呢？
哪怕是去光羽集团报到，也得从基层做起。当时问她想去哪个部门，林渝念的中文系，随口说都行，和专业对口就成。最后安排她去了艺人经纪部门，正好林璟追的“4 For You”男团就是光羽集团旗下两年前推出的唱跳组合。
大概也算是某种层面上的专业对口，毕竟她在林璟这个年纪也一样着迷于舞台上的偶像，如今勉强算是带薪追星了。
两年前“4 For You”男团横空出世，对标顶流男团“going crazy”，组合四个成员年纪虽然不大但实力突出，背后又有光羽集团做靠山，可以想见这两年势头多猛。
反观六年前出道的“going crazy”，同样是四名成员，在林渝读高中的时候也是红极一时，演唱会场场爆满，每个成员的人气都不低。但偶像团体就是吃青春饭，永远不缺新鲜血液，很明显“4 For You”就是这个后浪。
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地走进春天，上个冬天就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林璟的这通电话让林渝陷入了对青春的缅怀，少年心气是有限的内驱力，换做今天让她不眠不休给自担做数据，反黑加安利，可能得中药和冰美式齐上阵。
不清楚是泡多了药浴还是岁月强加的洗礼，如今提起“4 For You”她也能如此心如止水。要知道刚出道时多少营销号齐刷刷发通稿，统一口径大肆贬低“going crazy”，各家粉丝火力全开，奈何小公司不给力，硬是刚不过新人男团。
虽然林渝那时候已经脱粉了，但也看不惯那些一眼假的爆料，在各个平台力挺“going crazy”，还发在朋友圈里所有人可见。一般追星这种小众的事情，林渝只在刚追星的上头期才会不管不顾发泄想法，难得在都是熟人的地方掉马甲。
“4 For You”是光羽的艺人，可那次林桐给她的动态点了赞，当时林渝以为这位仁兄在挑衅她，因为她自己也在帮外人说话。
看来大家根本不在意她曾经干过的蠢事，否则不会安排她来这个部门干活，还是说一直在挑衅她？
应该不至于，她很久不追星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谁会没事翻旧账。保险起见，她还是第一时间修改了全平台的昵称、头像和签名，隐藏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属性的信息。
网络时代，人人自危，不用说皇帝的新衣，就是新娘的嫁衣也不敢往身上披。
“4 For You”不愧是新晋顶流男团，行程格外繁忙。林渝都进公司一个礼拜了，只在部门荣誉墙上见过他们的艺术大写真，真人是一个背影都没看到。
本来上班摸鱼就累，外面世界却热闹得仿佛在异时空，不及时刷新消息就赶不上吃瓜速度。尤其是做他们这行的，最讲究时效性。
最近有瓜主说“going crazy”要解散，成员们要转行做演员了。
林渝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内娱偶像最后不都是殊途同归，誓要唱而优则演。这还是在一方面有实绩拿得出手的人才能顺利转型，大把的小偶像连像样的舞台都登不上，何谈接到好剧本，更多的是哪条路都走不通。
吃瓜必须点开评论区，这才是真正的开胃菜。唱衰的居多，一些在抨击长相，一些又说花瓶，粉丝还没赶来铺图控评的纯路人评论区，总能闹一些笑话。
不过都自称是路人，谁才是真正的路人，或许是份新型职业名称。网络上的路人都很热心，毕竟现实中见不到。
论唱功，周时砚巅峰时期绝对拿得出手，论长相，翟雾虽然一直被黑粉攻击是废物队长，但没人敢质疑他的脸。没点实力怎么登顶，在内娱占有一席之地。
林渝觉得解散的消息可信度挺高，他们原来的经纪公司已经倒闭了，这个年纪正好可以转型做演员。单飞即解散，这是组合默认的事实。
幸好她已经脱粉了，只要墙头够多，就没人能让她伤完整的心。不是没付出过真心，实在是追星路上太多障碍，不是公司作妖就是艺人塌房，回回摔一跤，坑坑不一样。追星有保险可买的话，人人都是大富翁。
进公司之后除了又被光羽的光辉往事上了一课，这些天就是要求她熟悉艺人，真人暂时见不到，如何成为杰出艺人背后隐身的工作人员的PPT倒是发了一遍又一遍。
光羽集团并不靠艺人赚大钱，只是这个风口别的竞争对手也投资，不掀起点浪花倒显得它不合群。的确也做成功了，“4 For You”就是其中一个优秀例子。
与其对着枯燥乏味的PPT神游，不如上网冲浪获取最新消息，顺便考考古。这几天一直听同事抱怨说男团缺人手，林渝有预感自己会被安排给“4 For You”做工作人员。
“刚招进来那个助理居然是私生，偷拿他们的私人物品去网上卖！真是大开眼界，我还以为是个很老实的人。”
人事姐姐和林桐差不多年纪，是个随时随地都在补妆的精致美女。
面试林渝的时候，走流程让她出示了社交平台账号里的内容，问了一嘴追不追星，是哪个艺人的粉丝。林渝没有说谎，把自己追过的星全交代了一遍，还和她聊起了最近看的电视剧。
“爱好这么广泛？这么有经验的话，那不用担心了，反正艺人都大同小异，别惹他们不高兴就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渝，和你们董事长一个姓。”
但林渝并不想做男团的助理，风险太大，她这么好的青春年华，不想出现在高清镜头下，打码也不行，万一掉帧了谁能负责。
和她同期的实习生里有两个是“I Do”，也就是“4 For You”的粉丝。林渝很好奇这两人是怎么顺利通过面试的，她走后门的时候没听说还有别的路，人事姐姐果然和林桐一样老实。
“杨卷帆好帅啊！不愧是ACE！啊啊啊！露腹肌了露腹肌了！”
“嘘！小点声儿！”
两人同步扭头看了林渝一眼，见她毫无反应便安心欣赏起最新的物料。
“曾一毫唱得好好听，主唱就是长脸啊，谁还敢说我们团没实力。”
“就是，卷队明明长得特别帅，对家天天拿黑图膈应人，他们有本事也长这样啊！”
另一个没立即接上话，大概内心不是很认同，或许自己就是那个对家。秉持着线下和平共处的原则，此刻不能做没素质的人。
“我们一毛也帅，池树干嘛呢！离一毛远点！”
“淡定，肯定是公司要求他们这样的呗，这么明显的剧本还看不出来？”
“真恶心，回回都要扶贫，他们家能不能独立行走。”
“公司真是厕品，‘一卷’也很甜啊，一天到晚卖‘树一’，难怪要倒闭。”
光羽还真不会倒闭，林渝有些心疼这个真情实感的粉丝，多么朴实无华的心愿却无法实现。
另一个还是沉不住气，拒绝了同事的捆绑：“曾一毫大直男，不做瓜也不做花！”
“切，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公司不可能放弃的，赚钱呐！不卖怎么赚CP粉的钱？看开点吧，卷队都给你担做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其他的CP都是在左位的好嘛！知足吧亲家！”
“唉，接solo接解散，不想跟你们闹了。”
“你才是别闹了，才出道两年，真以为自己特别牛了？单独出去接外务谁会惯着他们？一个团的好歹知根知底，不会害他。”
原来是个理智的事业粉，不容易啊，线下还要担当讲师。
“网上这几天不都说‘going crazy’要解散么，等着吧，只会一糊到底。C国第一男团的位子我们‘4 For You’要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内讧，不能被他们看笑话。”
口气不小，艺人有前后辈，要是粉丝也论资排辈，林渝或许可以再当一次为爱冲锋的勇士。
她默默地点开“going crazy”曾经的大热单曲，期待公司昂贵的蓝牙音箱替她打一回漂亮仗。
好像忘记告诉人事姐姐，她广泛的爱好之一就是唱反调。
虽然“going crazy”没多少团粉，但在一致对外上，并不比他们后辈的粉丝逊色。不理智就不理智吧，不护短是不可能的。
“这什么歌啊？有点耳熟。”
“不知道，还挺好听。”
“小渝，换首呗，这歌太老了。”
真是令人颜面尽失，“going crazy”你们四个不准解散！到底输在哪儿了？林渝想不通。
外人可能不了解，周时砚和章书景的CP长年稳居榜单前十，翟雾神图无数，做瓜做花都美丽，徐朗也很可爱。
她可以不爱前担，但他们绝对不能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