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于尔》 第1章 为爱冲锋 如果早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寻常的春天。 今年夏天即将大学毕业的林渝倒不必为实习工作烦恼，毫无悬念和堂哥一样会被安排进光羽集团。每年春节的家族聚会上林桐都会说，走南闯北到头来还是光羽最适合养老。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过来人的说法总是先否定。尽管林渝从小在一众长辈眼中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并不是因为她装得乖，只能说条件不允许。 她的保温杯犹如五彩斑斓的药罐子，也难怪林桐会给出那样的忠告。若换成别的公司，估计不能像在光羽这么好请假。 “小渝姐姐，‘4 For You’五月到底要不要开演唱会啊？” “现在都没到四月，谁知道五月的事情。开了你也去不了啊，不上课啦？周末极限往返？” “请假咯，看书怎么比得上看我担重要！” 电话那头是还在上高中的堂妹林璟，大姑的小女儿，随了母姓。 “应该录下来发给你哥听，小心他削减你零花钱。” “别呀！小渝姐姐你最好了，你肯定不会背刺我的对吧！唉，你是不知道，我哥现在跟疯了一样，处处和我爸作对，很可怕！大学我一定来北京上。” 无意评价别人家的秘辛，即使是亲戚，适当的边界感也是基本礼仪。林渝巧妙地接话：“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来北京方便接你担上下班是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连fo都不收，公开活动见见面我就满足了。” “那你问林桐哥哥去，他那里肯定有最新的一手消息，叫他给你安排VIP座。” “我已经问过他了，他外派了！年底才回呢，你没听说吗？” 难怪过了年就没见到人，不知道被贬到哪个不通网的地方去了，林桐反射弧超级长，有时候也是真老实，或许又被人坑了。 “等我入职了帮你打听打听，争取待遇不比他给的差。” 还没正式上班就已经开始给人画饼了，林渝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当牛马前已经觉醒了当老板的基因，真为自己的直系领导头痛，要不要管她这个关系户呢？ 哪怕是去光羽集团报到，也得从基层做起。当时问她想去哪个部门，林渝念的中文系，随口说都行，和专业对口就成。最后安排她去了艺人经纪部门，正好林璟追的“4 For You”男团就是光羽集团旗下两年前推出的唱跳组合。 大概也算是某种层面上的专业对口，毕竟她在林璟这个年纪也一样着迷于舞台上的偶像，如今勉强算是带薪追星了。 两年前“4 For You”男团横空出世，对标顶流男团“going crazy”，组合四个成员年纪虽然不大但实力突出，背后又有光羽集团做靠山，可以想见这两年势头多猛。 反观六年前出道的“going crazy”，同样是四名成员，在林渝读高中的时候也是红极一时，演唱会场场爆满，每个成员的人气都不低。但偶像团体就是吃青春饭，永远不缺新鲜血液，很明显“4 For You”就是这个后浪。 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地走进春天，上个冬天就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林璟的这通电话让林渝陷入了对青春的缅怀，少年心气是有限的内驱力，换做今天让她不眠不休给自担做数据，反黑加安利，可能得中药和冰美式齐上阵。 不清楚是泡多了药浴还是岁月强加的洗礼，如今提起“4 For You”她也能如此心如止水。要知道刚出道时多少营销号齐刷刷发通稿，统一口径大肆贬低“going crazy”，各家粉丝火力全开，奈何小公司不给力，硬是刚不过新人男团。 虽然林渝那时候已经脱粉了，但也看不惯那些一眼假的爆料，在各个平台力挺“going crazy”，还发在朋友圈里所有人可见。一般追星这种小众的事情，林渝只在刚追星的上头期才会不管不顾发泄想法，难得在都是熟人的地方掉马甲。 “4 For You”是光羽的艺人，可那次林桐给她的动态点了赞，当时林渝以为这位仁兄在挑衅她，因为她自己也在帮外人说话。 看来大家根本不在意她曾经干过的蠢事，否则不会安排她来这个部门干活，还是说一直在挑衅她？ 应该不至于，她很久不追星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谁会没事翻旧账。保险起见，她还是第一时间修改了全平台的昵称、头像和签名，隐藏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属性的信息。 网络时代，人人自危，不用说皇帝的新衣，就是新娘的嫁衣也不敢往身上披。 “4 For You”不愧是新晋顶流男团，行程格外繁忙。林渝都进公司一个礼拜了，只在部门荣誉墙上见过他们的艺术大写真，真人是一个背影都没看到。 本来上班摸鱼就累，外面世界却热闹得仿佛在异时空，不及时刷新消息就赶不上吃瓜速度。尤其是做他们这行的，最讲究时效性。 最近有瓜主说“going crazy”要解散，成员们要转行做演员了。 林渝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内娱偶像最后不都是殊途同归，誓要唱而优则演。这还是在一方面有实绩拿得出手的人才能顺利转型，大把的小偶像连像样的舞台都登不上，何谈接到好剧本，更多的是哪条路都走不通。 吃瓜必须点开评论区，这才是真正的开胃菜。唱衰的居多，一些在抨击长相，一些又说花瓶，粉丝还没赶来铺图控评的纯路人评论区，总能闹一些笑话。 不过都自称是路人，谁才是真正的路人，或许是份新型职业名称。网络上的路人都很热心，毕竟现实中见不到。 论唱功，周时砚巅峰时期绝对拿得出手，论长相，翟雾虽然一直被黑粉攻击是废物队长，但没人敢质疑他的脸。没点实力怎么登顶，在内娱占有一席之地。 林渝觉得解散的消息可信度挺高，他们原来的经纪公司已经倒闭了，这个年纪正好可以转型做演员。单飞即解散，这是组合默认的事实。 幸好她已经脱粉了，只要墙头够多，就没人能让她伤完整的心。不是没付出过真心，实在是追星路上太多障碍，不是公司作妖就是艺人塌房，回回摔一跤，坑坑不一样。追星有保险可买的话，人人都是大富翁。 进公司之后除了又被光羽的光辉往事上了一课，这些天就是要求她熟悉艺人，真人暂时见不到，如何成为杰出艺人背后隐身的工作人员的PPT倒是发了一遍又一遍。 光羽集团并不靠艺人赚大钱，只是这个风口别的竞争对手也投资，不掀起点浪花倒显得它不合群。的确也做成功了，“4 For You”就是其中一个优秀例子。 与其对着枯燥乏味的PPT神游，不如上网冲浪获取最新消息，顺便考考古。这几天一直听同事抱怨说男团缺人手，林渝有预感自己会被安排给“4 For You”做工作人员。 “刚招进来那个助理居然是私生，偷拿他们的私人物品去网上卖！真是大开眼界，我还以为是个很老实的人。” 人事姐姐和林桐差不多年纪，是个随时随地都在补妆的精致美女。 面试林渝的时候，走流程让她出示了社交平台账号里的内容，问了一嘴追不追星，是哪个艺人的粉丝。林渝没有说谎，把自己追过的星全交代了一遍，还和她聊起了最近看的电视剧。 “爱好这么广泛？这么有经验的话，那不用担心了，反正艺人都大同小异，别惹他们不高兴就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渝，和你们董事长一个姓。” 但林渝并不想做男团的助理，风险太大，她这么好的青春年华，不想出现在高清镜头下，打码也不行，万一掉帧了谁能负责。 和她同期的实习生里有两个是“I Do”，也就是“4 For You”的粉丝。林渝很好奇这两人是怎么顺利通过面试的，她走后门的时候没听说还有别的路，人事姐姐果然和林桐一样老实。 “杨卷帆好帅啊！不愧是ACE！啊啊啊！露腹肌了露腹肌了！” “嘘！小点声儿！” 两人同步扭头看了林渝一眼，见她毫无反应便安心欣赏起最新的物料。 “曾一毫唱得好好听，主唱就是长脸啊，谁还敢说我们团没实力。” “就是，卷队明明长得特别帅，对家天天拿黑图膈应人，他们有本事也长这样啊！” 另一个没立即接上话，大概内心不是很认同，或许自己就是那个对家。秉持着线下和平共处的原则，此刻不能做没素质的人。 “我们一毛也帅，池树干嘛呢！离一毛远点！” “淡定，肯定是公司要求他们这样的呗，这么明显的剧本还看不出来？” “真恶心，回回都要扶贫，他们家能不能独立行走。” “公司真是厕品，‘一卷’也很甜啊，一天到晚卖‘树一’，难怪要倒闭。” 光羽还真不会倒闭，林渝有些心疼这个真情实感的粉丝，多么朴实无华的心愿却无法实现。 另一个还是沉不住气，拒绝了同事的捆绑：“曾一毫大直男，不做瓜也不做花！” “切，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公司不可能放弃的，赚钱呐！不卖怎么赚CP粉的钱？看开点吧，卷队都给你担做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其他的CP都是在左位的好嘛！知足吧亲家！” “唉，接solo接解散，不想跟你们闹了。” “你才是别闹了，才出道两年，真以为自己特别牛了？单独出去接外务谁会惯着他们？一个团的好歹知根知底，不会害他。” 原来是个理智的事业粉，不容易啊，线下还要担当讲师。 “网上这几天不都说‘going crazy’要解散么，等着吧，只会一糊到底。C国第一男团的位子我们‘4 For You’要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内讧，不能被他们看笑话。” 口气不小，艺人有前后辈，要是粉丝也论资排辈，林渝或许可以再当一次为爱冲锋的勇士。 她默默地点开“going crazy”曾经的大热单曲，期待公司昂贵的蓝牙音箱替她打一回漂亮仗。 好像忘记告诉人事姐姐，她广泛的爱好之一就是唱反调。 虽然“going crazy”没多少团粉，但在一致对外上，并不比他们后辈的粉丝逊色。不理智就不理智吧，不护短是不可能的。 “这什么歌啊？有点耳熟。” “不知道，还挺好听。” “小渝，换首呗，这歌太老了。” 真是令人颜面尽失，“going crazy”你们四个不准解散！到底输在哪儿了？林渝想不通。 外人可能不了解，周时砚和章书景的CP长年稳居榜单前十，翟雾神图无数，做瓜做花都美丽，徐朗也很可爱。 她可以不爱前担，但他们绝对不能糊！ 第2章 取而代之 需要天天打卡的班还是上累了，光靠吃瓜八卦也拯救不了。周末在家泡药浴的时长一直在刷新记录，但好在没有被腌入味，至少林渝自己闻不出来。 热水贴合四肢密不透风，比被子包裹着还要舒服。短暂地脱离现实世界，幻想自己是一条鱼，只是这水不是海水，更像是浓油赤酱。更煞风景的是手机震动强迫她睁开眼面对现实。 就是一缸没有魔法的普通药水。 许久没有联络的林桐发来打扰消息：恭喜上班。 林渝有一点无语，这是什么新型打招呼方式，犹豫半天不知道回复什么。林桐大她五岁，代沟却不止，过年那会儿看见他，似乎衰老得有些着急。 “恭喜你外派，有信号了？” 等了半天才接收到下一条：这边条件的确比较艰苦，不过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用担心。 谁担心这个了，你叔叔再狠心也不会把亲侄子扔去狼窝里锤炼，还想不想建设形象工程了。林渝思索后发过去心底的疑问：你在公司得罪谁了？ 那头断续显示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见到回复。林渝脑补了很多种可能，难道真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最后水凉得不适合继续待着，才总算收到林桐的消息，只是和她的问题完全没关联。 “我有个同学在你们部门，你帮忙关照一下。” “你同学？那不应该工作很久了，我才是新人，大哥。” “她也刚进光羽，可能不爱说话，你话多，多找她玩。” 不像是夸奖，求人帮忙是这个态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吧，林桐还真不客气。 “要不要我替你求个情，调回来算了，自己同学自己照顾。” “不用，事情比较复杂，我需要沉淀一下。回来说不定就升职了，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怎么全世界搞事业的人都让她遇上了。 窝进被子里也很舒服，林渝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了，准备开始编织睡前故事，林桐又发来了一则消息。 “我和你领导打过招呼了，让你和你偶像一起共事，不用谢我。” 她在光羽哪来的偶像，林桐在说什么梦话。 泡药浴以后睡眠质量急速攀升，第二天林渝醒得迟了些。不幸的是刚好赶上周一，每个部门都要开例会，想假装去了洗手间都不行，她还没和同事们处成可以互相打掩护的关系。 “不好意思，迟……” 林渝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愣住了，抱歉的话说到一半，所有人转过头来看向她。 什么情况，这里不是光羽集团么，为什么她见到了翟雾，还有周时砚，不对，是“going crazy”全员都在！ 是还在做梦吗？ 她的药是不是该换配方了，怎么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田经理出声打了个圆场：“没事儿，人还没到齐，大家都放轻松点，周一嘛，本来就不应该这么早上班。” 一句玩笑话气氛稍微缓和了点，会议室变得不那么死板了。 林渝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和实习生们挨着，问她们还有谁没来。 “听说‘4 For You’等会儿要来，公司楼底下不是有粉丝在蹲嘛，你来的时候没看见？” 没注意，她走的地库。那“going crazy”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还来得这么早，和她们一起开早会？到底是转型当演员还是当职员？ 林渝想到昨晚林桐的话，拿出手机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林桐指的偶像难道就是他们四个，他一个外派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旁边的实习生提醒她把手机放回去。 “别玩手机了，领导盯着你呢。” 林渝抬头看了一眼部门经理田库，后者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相互尬笑了一下后林渝顺势收起了手机。 田库当然不是因为她玩手机盯着她，整个部门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怎么进的光羽。林渝猜测大概是林桐也给他发了消息，这人正在想办法完成任务。 和偶像共事，是一个还是四个？如果是团体，就说明没有解散，和光羽签约也能继续组合活动。如果是单人，林渝有些拿不准。四个人都来公司了，没理由还要单飞，光羽又不是没能力同时运营两个团。 会议室里不算绝对安静，众所周知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手脚不得闲，玩不了手机，就找点替代的事情做。 坐在林渝左手边的实习生递给她一个本子，一整页纸就一句话：ZW好帅！ 张伟？ 林渝追星那会儿还不流行缩写防搜，花名也不像现在的明星那样难破译，顶多争一争某种头衔的唯一，但肯定比不了愈演愈烈的大小花生番位之争。 她手里只有没来得及吃的早点，不能当笔使。管它是谁，你说帅就是帅，于是转头给了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附赠点头。 这人更来劲了，拿回本子飞速写了一行大字又递给她：想要签名合照。 原来说的是翟雾，可你不是杨卷帆的粉丝么，要糊星的签名干嘛。果然颜值即正义，再恶毒的人面对翟雾这张脸都会迷糊。 右手边的实习生就是曾一毫的粉丝，大概是瞄到了纸上的话，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角落位置空隙不大，林渝听得很清楚，也奇怪这两人怎么分开坐，终于发现对家和解不了了么。 这人也没带笔，往后靠近一些，小声说了句：“也就他一个人能看看，其他那三个怎么不躺躺手术台。” 好犀利的评价，林渝不敢点头，怕被她误以为是自己人。等曾一毫来了，她要看看真人是否比线上好看。 其实外貌评价太主观了，哪怕在林渝追星最上头的时刻，也说不出自担360度无死角。人无完人，只是刚好长在了审美点上。若要讲究客观，只能是身高方面。这点徐朗略微吃亏一些，好在他也不是硬汉脸。 “楼底下聚集的粉丝秩序不好，堵着车子扒窗拍照，艺人还要花点时间才能上来。” “抓紧多调点安保过去，每回都能走漏风声，再查不出来都滚蛋！” 无处不在的私生，有买卖就有产业链，而且已经相当成熟。揪出来一个内鬼又如何，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有些岗位是刚需但又含金量不高，人人都能取而代之，自然也就不怕被开除。 只做影视投资的话，或许就不用操心这些具体细微的破烂事，谁搞事就赔付违约金，各方都要掂量掂量。 一边为光羽的前途胡乱规划，一边却又厌恶纠缠不休的人际关系，一想到将来真得扮作大人模样应酬，嘴角连礼貌微笑的弧度都勾不起来。 没事，等林桐回来升职了，他最擅长和每个抛出的话题较真，最适合打发无聊的宴会酒局。现在贷款焦虑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反正都迟到了，还不如把早餐吃完再进来，此刻林渝只想对下面的粉丝说，放你们哥哥上来开会吧，早点完事大家就都解放了。 最先突破重围的是池树，一脸不爽地大步走进来，身后是他们团的主舞柳吟辞。实际个头差不多，只不过柳吟辞身材纤瘦一些，视觉上更高挑。 他们的经纪人双手合十先开口赔罪，说着久等了，赶忙招呼其余成员入座。 座位早就为他们四个空出来，恰好在“going crazy”成员们对面，颇有些两军对峙的意味。 池树一坐下便开始关心柳吟辞有没有被人拉拽痛，丝毫没注意对面坐了哪些人，但柳吟辞故意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坐好，才舍得抬头分给别人一些眼神。等看清眼前的人后，眼睛顿时瞪得比平时还要圆。 比起组合里这个最小的弟弟，“4 For You”其他三位的表情管理就做得相当成功。经纪人在车上就说今天公司有不速之客，卖了个关子让他们亲自到现场揭晓，原来是宿敌。 他们对彼此应该都很熟悉，当初就是为了分占男团市场，才打造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配置，连风格都诡异的相似，冲的就是复刻成功学。市场就这么大，资源有限，后来者又争又抢，前辈不可能太过大度。 可惜今天没有舞台给两个组合比拼，所有人都得安分地在座位上等待安排。 因为等人就浪费了大把时间，后面会议进行得尤其顺利，主要就是欢迎新签约艺人以及职务的重新分配。完成前面的流程后让其他人先回去工位办公，接下来的内容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渝谨记实习生的身份，跟在前边那位杨卷帆的粉丝身后就要出去。 尽管这个实习生已经极力克制见到偶像的喜悦，但止不住往回看的不舍任谁都猜得到此人的粉籍。林渝没回头，不知道身后那位曾一毫的粉丝还淡不淡定，希望别把她也归为“4 For You”的粉丝。 真想对前面的人喊一句，别看了，快走吧！不暴露属性以后机会还很多，被发现了就真要滚蛋了。 果然被叫住了，不过是林渝本人。 有经验的同事面不改色从身旁经过，快速打量她两眼，经验不足的出了会议室的门就开始八卦，新来的实习生什么来路，田经理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低调的人设即将不保，林渝差点把公司当自己家。幸亏手里的早饭存在感极强，没让人晕碳，她选择规矩地坐在长桌最末。 “韩组长，这是新招的员工，林渝。以后就在你手底下做事了，你带新人嘛，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韩冰是光羽的王牌经纪人，人如其名，全程板着个脸不说话，也没看林渝一眼。 田经理你确定要让她在冰块手下办事？这上头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地可不漂亮啊。不仅林渝觉得气氛又开始尴尬，另一个金牌经纪人王长雨也出声替她解围。 “韩哥轻易不出山，小姑娘可要好好学习，先把师父哄好了！” 王长雨就是韩冰的徒弟，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两人明摆着不对付。合着拿她当枪使，林渝默默在外派名单上添了一笔，以后你去和林桐作伴算了。 职场新人不会说场面话，没人觉得林渝的沉默不对，自顾自开始业务上的激烈讨论。 “公司有一个新的策划，准备弄一个团综，正好两大男团都在我们公司了，你们协调一下时间，尽快抽空录了。” “一上来就是合体综艺，粉丝可能不买账。我们‘4 For You’这边还有好些行程，可能要麻烦你们等一等了。” 第3章 保密协议 韩冰一听就知道王长雨在给“going crazy”下马威，无异于要压他一头。 “哼，自家公司的账都不买，外面的饭是有多香？见面连声前辈都不喊，你们就是这么教的艺人？” 直接挑明对方不讲艺德，真精彩，赶紧打起来！要是林渝的分享欲再旺盛点，开个爆料号，直接拿光羽这些好戏起号说不定粉丝也不少。 有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明枪暗箭各出奇招。为利益为意气，“going crazy”和“4 For You”注定又要被拿来比较。 “刚才比较惊讶，谁能想到这么优秀的男团居然和自己一个公司，日后我们要向前辈学习的地方多了去了是吧。” 负责“4 For You”的另一个经纪人金玉山适时铺好台阶，总不能真让艺人下不来台，转移难堪是工作人员的必修课。面子值几个钱，等话语权赶上田库才能给韩冰脸色看。 “行了，具体的事项怎么安排等通知。都是一个公司的，过去有什么事情就算了，以后好好干，不能光指着公司努力，你们每个人都要上进啊。” 田经理清了清嗓子，见林渝从头到尾没发表意见，心想难道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 “林渝啊，你是年轻人，这个工作当中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别怕。你们韩组长搁这装高冷，别被他吓到，有事跟我告状就行。” 赶紧闭嘴吧，怎么还把她卷进战火。 本来在安静看戏的林渝立马成为其他吃瓜群众的目标人物。这不是明摆着她来路不明么，该不会已经开始脑补她和田经理的绯闻。 田库也很无奈，他怕底下人得罪惹不起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分不清大小王就怪不了他了。 她还能说什么，唯有微笑面对，正好对上了翟雾的眼神。 漂亮的人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谁都深情。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感受到别样的杀伤力，林渝也恍惚了一瞬，幸好还有好多双漂亮的眼睛在行注目礼，这一双就只是过客了。 “散会，韩组长，还有你们四个先等一下。” 保密等级最高的情况出现了，自然不匹配林渝实习生的身份，这次没留她。 呜呼，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又到了干饭的时刻。光羽的食堂很对林渝的胃口，省去了点外卖的纠结，也不用在用餐高峰挤餐厅排队。 取餐刚坐下，两个自带粉籍的实习生就自动拼桌，立马向她打听会议室后来发生了什么故事。 “你们没签保密协议？这种事情能随便往外说嘛，我可不想赔违约金。” “你都被点名了，肯定能转正，我们嘴很严的，不会告诉别人。” “就是，单拎了你一个人出来，绝对看中你了，别藏着掖着了，分享一下呗。” 关键是无事发生啊，分享什么？哦，有一个新策划，讲了不就提前泄露了，到时候追责谁？虽然她这个后门走得是理直气壮，但也不必太骄傲了。 “真没什么，最大的惊喜不就是‘going crazy’签到我们公司了么，还有什么。” “刚刚已经官宣了，这谁能猜到，他们居然会进光羽，那和我们‘4 For You’，谁是谁师弟？” 真回答了你肯定要生气，你担是弟弟。 “宿敌变同门，粉丝已经吵翻天了，拉郎同人太太的春天要来了！” 林渝算是看出来了，杨卷帆的这个粉丝非常有爱，致力于建设自担的每一对CP。太伟大了，希望去线下不会被追杀。 曾一毫的粉丝就只专注自家：“千万别捆绑吸血，本来公司就没喂多少好资源，又来一个竞品，更难出头了。” 这个愿望又要落空了，你担拒绝不了。林渝心想，她前担这么讨人嫌么，两个男团也不是同时期出道，可以说是两代人，受众不一样。 仔细咀嚼，发现刚才开会的时候没提到要给“going crazy”出新歌。这也正是令人费解的地方，如果全员签约，趁机卖卖情怀出首新歌多好，怎么不务正业先开综艺。 他们前公司不是年初就倒闭了，那跟光羽的合约长什么样子，签了几年，是全约吗？ 一桌人只有林渝吃得最香，早饭也没有浪费。另外两个格外担忧自己偶像的前程，借着挑剔饭菜的由头敲打公司。 “真不知道公司怎么给他们做的规划，演唱会到现在还不官宣，到底有几场也不说，开不开巡演啊。” “希望顺利转正，能拿到内部票，去现场当安保也行！” “这个想法很好！他们第一次开演唱会我就去了，一周年没抢到票，现在越来越贵了，都不敢问票务。今年不会还抢不到票吧！” “小渝，你有门路吗？” “咳咳，没有，说不定公司会发门票，也是一种员工福利对吧。” 差点忘了她还没帮林璟拿到票，这个演唱会真的报批了吗？ “周末要去上上香保佑我转正，只要能留在光羽，今天……明天就开始减肥！” “加我一个，小渝就不用了吧，你肯定能转正。” 当然，求神不如求她。林渝收拾好餐具，留给她们一个神秘的微笑，至于她们会如何解读就随它去吧。 说实在的，她也挺想再看一次舞台上的“going crazy”。 没赶上他们四个成团出道的时候，偶然刷到某节目的路透才知道有这么个宝藏组合。那时候的他们也像现在的“4 For You”一般年纪，爱玩爱闹，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关系好到不分彼此。 也没有人表现出对可爱表演的抗拒，一点不扭捏，青涩却大方地满足粉丝的各种要求。处处洋溢着新人美，那真是一段值得定格保存的回忆。 一周年错过了，两周年和三周年林渝都去了演唱会现场。全场粉丝不分属性都举着同样的应援棒，统一的颜色变换，整齐的应援口号。所有人只是为了他们而来，想要送他们去更大的舞台远胜于个人想被看见的心愿。 后来的确站上了更高的领奖台，初心却时刻被强调不能忘。涌入了大批量的粉丝，一切开始变得不再纯粹。 小公司虚假繁荣，实际根本独立运营不了这么一个大流量的组合，但谁会放弃这样一块肥肉呢。 许多次的决策失误，不及时的对接沟通，超负荷的活动行程，造成了粉丝与公司逐渐加深的矛盾。怀疑公司偏心，某某大粉说又推掉了找上门来的资源，每家都有这样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物，真假难辨。 怕自担被打压，各种维权声明，邮件内容复制粘贴，塞满公司邮箱。那时候大家的态度强硬又含蓄，不像现在既幽默又有热度，租卡车喊话，不限圈抽奖，听说光羽就不幸被送过花圈。当然了，此举风险太大，光羽的法务也不是废物。 总之整个粉圈变得乌烟瘴气，可能是每个红人的必经之路，三方都很疲惫。 装死不作为的公司，出钱出力心累的粉丝，甚至连成员们都不像从前那样放得开，越来越拘束。人红是非多，在娱乐圈混，谨言慎行必须刻进骨子里。 只是违心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或许某一次真成了心中所想。无聊的物料，无趣的互动，成就了无心的傀儡戏。 在大厦将倾之前，林渝就已经脱粉了。 亲眼见证曾经最爱的偶像面目全非，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她不想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塌成废墟，记忆里组合永远那么厉害，成员们也都意气风发，最后会像他们自己说过的那样。 即使倒下也只会在舞台上。 可惜这是一个网络侵袭的时代，每个人都被迫接受数不清的讯息。 大数据精准捕捉到每一丝细节，不爱了又怎样，强制爱更流行。除非把所有电子设备都锁进保险箱，否则就依然会看见推送他们的新闻。花边新闻倒也还好，只要不上社会新闻都不算什么。 比起希望他们的事业重新有起色，更希望别有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意外。人有时竟脆弱得不可思议，不久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某个明星，再一次关注到竟是因为他的死讯。 谣言如雪花，也将某个人永远埋葬在了上个冬天。 这个春天来得格外迟，但也还是消融完了冰雪，可对于很多人而言，冬天还没有过去，也或许已经成为了永恒的冬天。 翟雾看向她的那一眼，她确定至少他还没有走出那个冬天。 真想一头扎进水里不出来，林桐外派到什么鬼地方，发给他的消息没收到一条回复。找关系之前也不和她更新下心路历程，哪个好人会想去前担身边工作啊！ 珍惜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至少她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隔天刚走到工位上，诡异的感觉又来了。左右两边的同事比以往更爱工作，没在追星也没有闲聊。 太不对劲了，什么时候涨的工资，值得这么专注，怎么没人通知她？ “你，叫林渝是吧，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韩组长上班路过，第一声招呼竟是这个。林渝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叫全名不像是有好事的感受，隐约有些兴奋。能在光羽闯祸，过年的时候不怕没有话题度了。 “虽然你才刚进公司，但按理说已经培训过规章制度了，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念你是初犯，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再有下次就别待在我组里了。” 田经理对韩组长肯定有什么误解，这人不仅不爱笑，说的话也很不中听。她干什么了，就这样自作主张判她有罪？ “我听不懂，要不你说得再详细些？” “年轻人容易走歪路，这也没什么。下次别把公司的事情传出去，老田还没表态，不过要是上面真要追究泄密的事，他也保不了你。” 上面是谁？为什么需要保她？什么秘密？ “好了，没什么事出去吧。” 一头雾水地被烟瘾上来的人撵出来，林渝觉得有必要给意见箱发实名举报信，让他见识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告状。 “真勇啊你，居然在网上把昨天开会的内容抖出去了。” 好心的杨卷帆粉丝替她揭开了真相。 “我？好……” 原来如此，栽赃陷害地这么不高明，最好祈祷别被她抓到！ “不过也还好啦，只说两个团会有合作，大家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但是最近物料太寡了，粉丝比较不满公司要他们带新人。” “谁是新人？” “现在谁更火不是一眼能看出来么，谁红谁说了算咯。” 好欠揍，不要以为“4 For You”年轻个几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going crazy”既没老也没死。 都从上海跑到北京了，争气点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