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向前走,没多久,我便到家了。我将伞挂到门口侧边的挂钩上,打开家里的灯,将身上湿漉漉的书包脱下。用毛巾将身上擦了两下,收拾东西进浴室洗澡了。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我,头顶的灯光在水雾中晕染开,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幻梦一般,晚点把伞还给她吧。
洗完澡我便随意将头发吹干,给自己搅了一杯温热的阿华田,缓缓加入牛奶,白色与咖色混合,融合在一起。我盯着客厅中的花枝灯,这盏灯是母亲和父亲在家居店一眼看中的灯。金属树枝缠绕,蜿蜒曲折,相互交织,一朵朵花在树枝间隙中盛开,树枝顶端是一朵朵花型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时光将其金色渐渐磨去了,父母的爱意也在时光中消散了。
父亲和母亲在我初中时便离婚了,所以我们家现在和晏子清家的走动从初中就渐渐开始淡了,除了青春期的肆意滋长的情愫外,父母的离婚也是我和虞珩渐渐疏离的原因。因为我的父亲和虞珩的父亲是好朋友,我们两家人才经常聚在一起。
母亲与父亲分开的原因也很老套,没有什么第三者,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情节。只是爱意在生活中消磨殆尽,败给了一句“凭什么”的魔咒。
他们是在大学中相识,相知,相爱。我在他们的爱意中生根发芽,日渐生长。但是两人随着工作能力的提升,日渐繁忙,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感情是需要双方一起经营的,但是他们都不再愿意为对方付出,花时间花精力去思考对方的想法,也不沟通。他们没有打破那一句“凭什么”魔咒,在一次次的吵架中,婚姻走向了尽头。
小学的时候,父亲总喜欢路过花店的时候给母亲捎带一束花,有时候是橘色的玫瑰,有时候是一簇簇茂密的大飞燕,有时候是浓烈绽开的芍药……后面父亲带回来的花越来越单一,大多是常见的百合和玫瑰。直到有一次父亲带了一束向日葵回来,母亲便对其急声质问:“你怎么买向日葵?我最讨厌这个花了?花心密密麻麻的孔洞,多吓人啊。”
父亲愣住了,手指用力,捏得花的包装纸皱痕更深了。嘴抿了抿说:“阿慧,对不起,下次不买就好了,你喜欢什么花?我下次买。”
母亲皱了皱眉说:“我哪里没说过?你次次送花都要我来插好,麻烦死了。以后别送了。”
父亲把花扔到地上说:“那以后不送了。你别这么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你看看你买花花了多少心思?一次比一次敷衍,随便买点玫瑰和百合来打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母亲转身走进厨房,结束了这件事的争吵。
父亲听此也摔门而走,只留下一束丢落在地的向日葵。
向日葵内芯有瓜子,是鸟类喜欢的食物,就像是鸟一样热烈又明艳。那一束向日葵被我捡起,养在了房间里面,那一次的争吵深深刻入我的记忆中。
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的越来越多,他们互相怄气冷战,最终婚姻走向了尽头。
这在我心中埋下了一个询问:爱情真的可以抵岁月漫长吗?
父母离婚之后,母亲没了父亲的拘束便越拉越少回家,总是在忙工作。父亲在的时候总会叫她多陪陪孩子,所以母亲还是会记得抽时间陪我,但是现在她已经忙忘了,我也记不清上一次母亲上一次单独和我一起外出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请了个阿姨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但我不喜欢和阿姨相处,最后变成阿姨在我回家前做好饭菜即可,每周来打扫一次卫生就好了。
我将饭菜加热端到餐桌上,吃了起来,拿出手机点开了晏子清的头像。
是一只鸟。是啊,她一直都很喜欢鸟啊。
它的头像是一只黑色的带有一些蓝色的鸟,嘴巴很大。我将图片保存,随手一搜显示是花冠皱盔犀鸟。
“今天谢谢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伞还给你。”
我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频频看向手机,但是手机屏幕的光一直没有亮起。
她没有回复消息。
“叮”
一条新消息,打开一看只是一条广告。
我随手将手机屏幕关了,丢到一边。
母亲很忙,每天都是飞到各个地方谈生意,没有时间照顾我,我也习惯了。但是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新的叔叔,浓情蜜意,前两个月我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父亲则在前年已经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只有我生日的时候会收到他的生日短信和一笔转账。这和他离婚的时候说辞大相径庭,嘴上说爸爸妈妈只是分开了,爸爸还是很爱你的。不知道从哪一年的哪一天开始,我和他的聊天越来越少,说多两句就变成了爸爸很忙,下次和你聊天。礼物也变成了冷冰冰的转账,数额稳定不变,祝福也依旧那句套话。
我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我不想成为这样不负责的人,许下的承诺又打破的人。他们的承诺就像是树上的菠萝蜜一样,刚开始青涩,渐渐染黄成熟,变得过于巨大跌落在地,破裂发出甜腻腐烂的气息,让人作呕,吸引来一堆苍蝇,之后慢慢被分解,消失在土壤中。消失之前还是要散发出恶心的味道,令人作呕。
“叮”
晏子清回复消息了。
“可以啊,我可以到你家门口拿,你发个消息就行。”
“好,八点钟门口见。”
“好。”
回复完消息,我冲到冰箱打开一看,一排整整齐齐的柠檬汽水。这一直是晏子清的最爱,前两天遇到她,还看见她手里拿着柠檬汽水。待会拿两瓶给她吧。
洗完澡我身上穿着一套睡衣,我便去房间换上了一套普通的家居服,灰色条纹的上衣配上一条水洗牛仔裤。头发还微微湿润,我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8:28到了,我从冰箱里面拿出两瓶柠檬汽水放到一个纸袋里面。打开门,拿起那一把黑雨伞,抬手一摸,已经干了,我便将伞收束起来。摸了摸口袋,确定带好了钥匙,将家门关上。走到院子门口。
门口的壁灯发出柔和的光晕,给晏子清加了一层柔光。她高高瘦瘦的站在门前,穿着一件灰蓝色的T恤和一条宽松的卡其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洞洞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门前的水洼,“啪嗒”水花溅起泛出层层涟漪,他手里拿着一个灰色的袋子。
像是一只在玩水的小鸟,我不禁嘴角弯了一下。
听到脚步声,晏子清转头看向了我,灯光给他深邃的五官渡上一层阴影,明暗交织。她遗传了她妈妈的五官,五官立体深邃,鼻骨挺拔,下颚线清晰,但是又多了一丝南方的柔和,嘴巴是带点厚度的,眼睛的形状也是柔和的。所以她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笑起来眼睛弯起,嘴角扬起,很温和。
飞鸟停止了踩水,向我走来。
“今天谢谢你了,伞还给你。这个是谢礼,两瓶柠檬汽水,在袋子里面。”
晏子清从我手里接过伞和汽水袋子,拿袋子的时候他的手碰到了我的手,是温热的。
“没事儿,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记得带伞,毕竟江市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柠檬汽水我蛮喜欢的。对了,我妈妈做了一些曲奇饼干,你趁热吃。”说完,把灰色袋子塞到了我的手里。
“那你替我谢谢阿姨。”
“好,你进去吧。”
“好。”
我转身进了院子,将门关上的时候,晏子清还站在门口看着我,他眼睛里面有几缕柔和的光,不知道是灯光的折射还是他眼睛里的温柔,我愣了一下,心脏在疯狂跳动。我赶紧把门关上,疾步走回家。
打开灰色的包裹,里面是一个玻璃器皿装着满满的曲奇,奶黄色、巧克力色交错堆满了罐子。打开一看,曲奇都被做成了动物形状,都是小熊头的样子。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曲奇图案,小学的时候老是会去晏子清家玩,她妈妈就会做饼干给我们吃,我最喜欢小熊头的图案,而晏子清则喜欢小鸟的图案。
这里面满满一罐都是小熊头图案的饼干,散发出黄油和奶的甜香。我拿了一块吃,酥松脆软,一股浓郁的黄油和牛奶的香气,还是记忆里面的味道。我去冰箱里面倒了一杯冰牛奶,找了个纪录片,一边看一边吃,冰牛奶和曲奇是绝配,冰凉的牛奶可以冲淡曲奇的厚重。
“叮”
是花冠皱盔犀鸟发来消息。
“明天下雨,你记得在书包里面放一把伞。谢谢你的柠檬汽水,很喜欢。”
后面缀了一个小鸟鞠躬谢谢的表情包。
我笑了笑,点了小熊的表情包说不客气。
我便走进了房间,把一把印了一圈小熊和小鸟的折叠伞放进书包。
我喜欢熊,晏子清喜欢鸟。
小熊是棕色的,小鸟是红绿色的,伞的底布是天蓝色和白色的条纹。上一把折叠伞丢了,家里没有别的折叠伞,我又不想带直柄伞,所以今天就没带伞被雨淋了。这一把伞是我特意找淘宝店家定制的,今天才收到。
收拾好,我便打开书包写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