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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围剿

作者:波波白流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灵犀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铺就的长街上已挤满了身着各派服饰的武林人士。刀剑出鞘的寒光刺破薄雾,百余道目光如淬毒的针,死死钉在被围在中央的楚瑜霏身上——自他与冷鹤晞结伴同行的消息传开,转眼就成了整个江湖的“眼中钉”。


    为首的东洲神尼手指紧攥着念珠,檀木珠子都被捏得“咔咔”作响。她垂眸睨着楚瑜霏,褶皱堆叠的脸上满是厌憎,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楚瑜霏!你父亲楚盟主一生镇守武林正道,怎就养出你这等勾结魔教、败坏门风的逆子?今日老身便替天行道,清理你这楚家余孽!”


    楚瑜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袖中的买菜清单被紧紧攥着,指尖深深掐进纸页里。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刀剑,脑子嗡嗡作响,心里把冷鹤晞和白悯烟骂了个狗血淋头:遭瘟的冷鹤晞、白悯烟!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混蛋把老子害惨了!好端端让老子来买什么菜啊?老子葱和蒜都没分清呢,倒先把自己送进了“鸿门宴”!我这两成功力,别说跟这群武林高手过招,怕是连人家的剑风都扛不住,今天难不成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冷汗顺着楚瑜霏的后背往下淌,浸湿了里衣。他强撑着抬头,借着晨光扫过一张张怒目圆睁的脸,忽然在人群前排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穆容冲正摇着折扇站在那里,青衫广袖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那折扇开合间,总透着藏不住的戾气。


    “哟,小冲子也来凑这热闹?”楚瑜霏忽然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声音不大,却精准地穿透了周遭的怒骂声,“说起来我还挺对不住你,只因北齐时期有个娈童将军叫慕容冲——哈哈,误会一场,多有冒犯。在下可没半点折辱你的意思哦。”


    他这话一出,人群瞬间静了静。“娈童”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穆容冲心上。穆容冲平日里端着的优雅姿态轰然崩塌,折扇“唰”地展开,扇骨边缘的冷光直逼楚瑜霏面门:“混帐!竟敢当众辱我!今日我定要割了你的舌头!”


    “哎?你急什么?这就破防啦?这么不禁逗啊?”楚瑜霏低身躲过扇风,一脸无辜,“我只说那将军叫慕容冲,又没说你是娈童,是你自己心虚,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罢了。再说了,江湖规矩里,哪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你这‘君子’做派,怕不是装的罢?”


    穆容冲被他那副“我很无辜,是你小心眼”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手中折扇再次劈出,扇尖暗藏的细刃直刺楚瑜霏心口。


    “你他爹的懂不懂江湖规矩啊?!你这个小心眼的混蛋!”楚瑜霏气得大骂。


    就在扇刃即将触到楚瑜霏衣襟时,穆容冲忽然顿了顿——方才楚瑜霏骂“你他爹的懂不懂江湖规矩”时,那语气里的爽利,竟让他莫名觉得痛快。


    往常他骂人,总学穆峰的腔调说“你他娘的”,“狗日的”…可“你他爹的”这四个字,却带着股更解气的劲儿,正好能击中他对穆峰积压多年的怨怼。穆容冲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握着折扇的手不自觉松了些:这楚瑜霏,倒还有点个性。


    楚瑜霏见他发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敢放松警惕——他太清楚自己这“炮灰NPC”的身份了,穆容冲要杀他,本就是剧情里的“常理”。可周围的武林人士哪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众人见穆容冲动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楚瑜霏说话颠三倒四,莫不是被魔教妖人下了咒?”


    “何止是被下咒!我听说他之前一直待在若水楼呢,那冷鹤晞本就是若水楼的花魁,两人一处厮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能是什么好鸟?”


    “楚盟主刚走,他就这般无法无天,咱们今日若不除了他,怎对得起楚盟主的在天之灵!”


    斥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楚瑜霏想反驳,却被更响亮的怒吼盖过。他看着那些自称“正道人士”的人满脸狰狞,忽然觉得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其实比那些反派还要难缠——至少反派坏得明明白白,而这些人,却总把“正义”挂在嘴边,行的却是以多欺少的做派!


    就在一柄长剑即将刺中楚瑜霏后背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传来:“我当楚公子为何去了这许久,原来是被各位‘正道’绊住了脚。”


    楚瑜霏猛地抬头,只见白悯烟踏着晨光从屋檐上跃下。红衫在风里展开,如振翅的蝶,他稳稳落在楚瑜霏身前,将人往身后一护,对着众人拱手时,嘴角还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诸位要动楚公子,需先过在下这关。”


    “是亿面俏郎君白悯烟!”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听说他创立的无名派近来连挑了三个邪派分舵,怎么会护着楚瑜霏这孽障?”


    “定是楚瑜霏用了什么妖术!白公子怕是被他勾了魂!”


    “没错!这楚瑜霏一副男狐媚态,指不定真是会魅惑人心的狐妖!”


    “可是白公子江湖人称‘笑面白狐仙’啊!”


    “你他娘的夯货!这还不容易理解么?他们两个都是狐妖,故而才能玩在一起啊!”


    离谱的猜测越传越烈,连东洲神尼都皱起了眉,念珠转得更快了。白悯烟闻言却笑出了声,转头对楚瑜霏眨了眨眼,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说你是狐妖,而我便是狐仙,咱们‘妖仙组合’,倒也配得上这江湖热闹。”


    “配个屁!他们那是胡吣!”楚瑜霏暴跳如雷,“老子是纯爷们,就算是弯了,也坚决当攻不当受!说我媚态?他爹的,我看他是寡了太久没见过好看的人,看到个眉清目秀的帅哥就要给他造一点黄谣来麻醉他那龌龊的、扭曲的、恶心的大脑,贱不贱啊?”


    他这话刚说完,穆容冲的折扇就再次袭来。这次穆容冲没再留手,扇尖的细刃泛着冷光,直刺楚瑜霏心口。楚瑜霏急忙抽出腰间的浪子剑相迎,“叮叮当当”的武器交鸣声中,他勉强挡了四招,终究因功力不济,左肩被扇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嘶——好痛!”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楚瑜霏疼得倒抽冷气,握剑的手都抖了抖。他看着穆容冲眼中的狠厉,心里泛起一阵委屈——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艰难呢?


    “楚公子小心!”白悯烟腰间的软剑突然如灵蛇出洞,缠住穆容冲的折扇。软鞭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穆容冲的攻势生生逼退。


    这一动,如同点燃了炸药桶。东洲神尼率先挥掌向白悯烟袭来,其余各派人士也纷纷拔剑出鞘,喊杀声瞬间淹没了整条长街。楚瑜霏被裹挟在乱战中,左躲右闪,肩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胸口、后背又添了几道新伤。冰冷的兵器划破衣衫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道——那些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眩晕感渐渐涌上来,楚瑜霏的眼前开始发花。他靠在墙角,看着眼前模糊的厮杀场面,忽然想起了冷鹤晞。要是能在死之前再见阿晞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看一眼他那双清冷的眸子,听他说一句话,也好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楚瑜霏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哪怕浑身是伤,只要想到冷鹤晞,他心里就像被取暖器烘过似的,暖得发烫。他仿佛又看到了在红尘客栈,冷鹤晞悄悄把手炉塞给他时的漫不经心;看到了在冰池里,冷鹤晞被他搅了清静,后来却没有迁怒于他的宽容;看到了在若水楼,冷鹤晞听他用歪诗夸自己,耳根悄悄泛红的模样…


    咦…这是不是就是人之将死,记忆就会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浮现呢?我是要死了吗?


    “尔等速速闪开!”


    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楚瑜霏昏沉的脑袋猛地一清。他费力地抬起头,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在人群中。冷鹤晞手中的软鞭划破空气,所过之处兵器断裂,人声哀嚎,那些围攻楚瑜霏的武林人士,竟没人能挡住他。


    是他来了…楚瑜霏松了口气,眼皮却越来越沉,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阿瑜!”冷鹤晞飞身接住他,一手紧紧托着他的后背,一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别闭眼!看着我!阿瑜,不准睡!”


    楚瑜霏想对他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他好像听见冷鹤晞在喊他,又好像听见兵器落地的脆响,最后只剩下冷鹤晞越来越近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模糊又清晰。


    “你们这些满口正义的伪君子——”冷鹤晞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抱着软倒的楚瑜霏,缓缓站直身体。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滔天的怒火,他的右手食指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天、地、同、寿!”


    四个字落下的瞬间,一道强悍的内力如海啸般炸开。楚瑜霏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力量裹住自己,隔绝了外界的混乱;而周围的惊呼和惨叫,都像被巨石砸中的水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强的功力…”有人咳着血倒在地上,望着冷鹤晞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这…这究竟是什么霸道的武功…”


    冷鹤晞没理会那些人的惊骇,他小心翼翼地背起楚瑜霏,指尖颤抖地拂过他染血的衣襟。楚瑜霏的手软软地垂着,冷鹤晞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它们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声音哽咽:“阿瑜,你又在耍我,是不是?你看,我接住你了…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你平时那么多话,怎么不说话了?”他低头,声音里满是哀求,“你别吓我…我会当真的…你不是说过要陪着我的么?你竟敢食言么?”


    两行清泪从冷鹤晞的眼角滑落,竟是滚烫滚烫的。冷鹤晞很少流泪,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哪怕被整个江湖误解,他都没掉过一滴泪,可此刻看着楚瑜霏毫无生机的模样,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晞…”白悯烟走上前,声音有些发涩。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冷鹤晞,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冰山,褪去了所有的清冷和伪装,只剩下脆弱和慌乱。


    “悯烟,他会没事的,对不对?”冷鹤晞抬头看向白悯烟,眼里的红血丝触目惊心,“他那么怕疼,怎么会舍得就这么走了…他只是疼得昏厥了,对不对?”


    “对,他会没事的。”白悯烟按住冷鹤晞的肩膀,语气坚定,“楚公子那么惜命,那么怕疼,又那么在乎你,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我们先带他回去疗伤,说不定等会儿他疼醒了,又要跟你吵着吃栗子糕了。”


    冷鹤晞背着楚瑜霏,白悯烟跟在身后,一步步穿过满地狼藉,走向他们在灵犀城的住处。离乐早已守在门口,瞧见楚瑜霏浑身是血的模样,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主…主子…楚公子他…”


    “他不会有事的。”冷鹤晞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若说一句丧气话,就再也不必跟着我了。”


    离乐噤声,看着冷鹤晞背着楚瑜霏进了内室。白悯烟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在外守着,别让人打扰。


    冷鹤晞将楚瑜霏轻轻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染血的衣衫。楚瑜霏的身上布满了伤口,深的地方能看见白骨,浅的地方也翻着血肉,像一幅被揉皱、染血的画。冷鹤晞的手顿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从未见过楚瑜霏这般狼狈的模样——那个总是笑嘻嘻、爱耍小聪明的家伙,此刻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快听不清了。


    冷鹤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运起内力,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白光,一点点抚过楚瑜霏的伤口。暗器被内力逼出,落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断裂的筋脉在白光中缓缓接拢;最后,他取过一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鲜血滴落在楚瑜霏的心口,顺着伤口渗入。这是他独门的疗伤之法,以自身血液为引,辅以内力,能最快地修复重伤。冷鹤晞闭上眼,源源不断地将内力渡过去,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楚瑜霏的手背上。直到楚瑜霏的脸色渐渐泛起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冷鹤晞才脱力般靠在床边,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阿瑜…”冷鹤晞望着楚瑜霏沉睡的脸,耳根忽然泛起红晕。他想起第一次见楚瑜霏时,那个家伙冒冒失失闯进冰池;想起在若水楼,楚瑜霏对着他吟诵的乱七八糟的歪诗;想起在红尘客栈,楚瑜霏冻得直哆嗦…不知从何时起,这颗心就已经被这个冒失的家伙占据了。


    屋顶上,一道黑影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正是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楚寻亮——冷鹤晞刚才那招“天地同寿”威力惊人,连躲在暗处的他都受了波及,内力翻腾得厉害。


    “冷鹤晞…”楚寻亮咬着牙,眼神阴鸷,“楚瑜霏这该死的畜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种厉害人物为他拼命?”


    正说着,院外传来争执声。离乐拦着穆容冲,不让他进来,白悯烟站在一旁,眉头微蹙。


    “我真是来送药的!”穆容冲举着一个精致的玉瓶,语气有些急躁,“楚公子伤得那么重,是会留疤的。你们也别跟我扯些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的鬼话了!他这人一看就爱美,你觉得他是会稀罕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还是会爱惜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这‘国色天香露’能祛疤止痛,是上好的疗伤药,我没必要害他。”


    “穆公子,你之前伤楚公子那么重,如今却又来送药,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白悯烟一脸警惕,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只要穆容冲敢硬闯,他就动手。


    穆容冲被噎了一下,心里也犯嘀咕:我这是怎么了?方才与楚瑜霏动手时,明明恨得牙痒痒,可瞧见楚瑜霏倒下去的瞬间,心里竟莫名一紧,不想他就这么死了。是因为楚瑜霏骂人的方式很特别?还是因为楚瑜霏身上有种不管不顾的鲜活劲儿,让他觉得很羡慕?


    “乐儿,让他进来。”冷鹤晞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冷。


    穆容冲走进来,将玉瓶递了过去:“这药没毒,信不信由你。”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楚瑜霏,又看了看冷鹤晞苍白的脸色,一脸坦荡。


    冷鹤晞接过玉瓶,取出一滴放在指尖轻捻,发现确实是上好的药材。他抬头看了穆容冲一眼,眼神依旧冰冷:“不送。”


    穆容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留?”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冲冷鹤晞扬了扬下巴,“喂,冷公子。今日在下卖你个人情,但下次见面,我们便是敌非友了。”


    冷鹤晞没理他,转身坐在床边,用棉签蘸了些“国色天香露”,轻轻涂在楚瑜霏的伤口上。楚瑜霏的眉头动了动,似乎在睡梦中也觉得疼。


    “阿瑜,很快就不疼了。”冷鹤晞低声说,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等你醒了,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想吃什么我便给你买。你要快些好起来…别让我再担心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内室里很安静,只有楚瑜霏平稳的呼吸声,和冷鹤晞偶尔低声的呢喃。离乐和白悯烟站在门外,望着月色,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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