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迷局再陷】
假唐纳兰的出现,像一条毒蛇钻出雪地,瞬间冻结了场中原本胶着的态势。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对面的屋顶。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华服,在风雪中衣袂飘飘,脸上挂着娇艳而冰冷的笑容,仿佛桃花谷的惨败从未发生。
“唐纳兰?!”霍英瞳孔一缩,他显然认得此人,或者说,认得她代表的势力,“你还没死?!”
“托霍老将军的福,命硬得很。”假唐纳兰轻笑,目光却始终锁定霍昭,“霍姑娘,考虑得如何?是用萧正南换你父亲和同伴的性命,还是……让他们因你的‘侠义’之心而客死异乡?”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霍昭最脆弱的地方。
霍昭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父亲,江心,秋师姐……三条性命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几乎让她窒息。她下意识地看向屋顶的萧正南。
萧正南依旧负手而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假唐纳兰的眼神,冷得像万载寒冰。“跳梁小丑,也敢聒噪。”
“是不是聒噪,萧教主心里清楚。”假唐纳兰有恃无恐,“你魔教总坛如今是什么光景,还需要我提醒吗?霍镇原将军在你手里,恐怕日子不好过吧?还有那位于姑娘,啧啧,中了‘黑水蝮’的毒,若无独门解药,七日之内,必化作一滩脓血!”
黑水蝮!于江心果然在他们手里!而且身中剧毒!
霍昭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韩擎连忙在一旁扶住她。
“小姐,冷静!”韩擎低声道,“此女诡计多端,所言未必属实!”
屋顶上,萧正南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假唐纳兰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以为,凭这些,就能要挟本座?”
“不敢。”假唐纳兰嘴上说着不敢,笑容却愈发张扬,“只是给霍姑娘一个选择的机会。毕竟,父女情深,姐妹义重,不是吗?”她刻意加重了“姐妹”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霍昭。
压力,全部压在了霍昭身上。一边是血亲与挚友的性命,一边是尚未完全证实、却可能关乎更大的真相与道义的萧正南。
如何取舍?
风雪呼啸,所有人都等待着霍昭的抉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霍英,猛地踏前一步,镇岳刀遥指假唐纳兰,声如洪钟:“妖女!休得在此妖言惑众!霍家没有受人胁迫的孬种!昭儿,别听她的!爷爷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会救出你爹和你的朋友!”
他这番话,既是表明态度,也是在给霍昭撑腰,更是说给周围那些心思各异的江湖人听——霍家,不会向宵小低头!
假唐纳兰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霍英态度如此强硬。
霍昭看着祖父那虽然苍老却依旧挺直如松的背影,感受着他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维护,冰凉的心底终于涌起一丝暖流和力量。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唐纳兰的出现太过蹊跷,她的话更不能尽信。若父亲真在萧正南手中,他何必多次出手相助,甚至透露关键线索?若江心和师姐已落入敌手,对方为何不直接拿出更确凿的证据,反而只是空口威胁?
这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逼她在此时此地,与萧正南反目,或者……逼萧正南出手!
想通此节,霍昭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锐利。她抬起头,看向假唐纳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如何信你?”
假唐纳兰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物,扬手抛向霍昭!
那东西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霍昭脚前的雪地上。
是一枚染血的、雕刻着桃花的木制令牌——桃花谷谷主的令牌!令牌上,还沾染着已然发黑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属于于江心的血腥气!
“这令牌,和于江心身上的血,够不够证明?”假唐纳兰声音带着得意。
霍昭弯腰拾起令牌,指尖触摸到那冰冷和黏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令牌,这血迹……江心果然落在了他们手里!而且受了伤!
看到霍昭骤变的脸色,假唐纳兰知道击中了要害,趁热打铁道:“霍姑娘,时间不多了。于江心的毒,可等不起。还有秋静慈,听雨楼的‘家法’,想必你也听说过吧?”
听雨楼家法!霍昭想起秋静慈提及家族时那复杂的神情,心中更沉。
“我数三声。”假唐纳兰声音转冷,“三声之后,若不见萧正南授首,或者被擒,那就等着收尸吧!”
“一!”
场中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所有江湖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霍昭、萧正南和假唐纳兰之间来回逡巡。
霍英握紧了镇岳刀,韩擎和手下亲兵也刀剑出鞘,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蠢蠢欲动的江湖人。
屋顶上,萧正南依旧不动如山,只是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而凛冽。
“二!”
假唐纳兰的声音如同催命符。
霍昭握紧了手中的桃花令牌和昭雪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硬拼?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且人质在手,投鼠忌器。
妥协?交出萧正南?且不说能否做到,就算做到了,对方就会守信吗?而且,萧正南一倒,她们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真相的核心!
就在假唐纳兰红唇微启,即将吐出“三”字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假唐纳兰身后!剑光如秋水乍寒,悄无声息地刺向她的后心!
快!快到极致!狠!狠到毫巅!
假唐纳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方,根本没想到背后会突然出现如此恐怖的袭击!她察觉到危险时,已然太迟!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心脏,从前胸透出!
假唐纳兰脸上的得意和冰冷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她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滴着血的剑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道青影一击得手,毫不留恋,瞬间抽剑后退,消失在屋顶另一侧的阴影中,整个过程如同电光石火,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呃……”假唐纳兰身体晃了晃,向前扑倒,从屋顶滚落,重重砸在下面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她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与迷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谁?!是谁杀了她?!
霍昭也愣住了,看着雪地中迅速被染红的那具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自客栈旁边的巷口阴影处传来:
“她的命,我收了。”
随着话音,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玄色武服上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脸色苍白如雪,左肩包扎处依旧渗着暗红,但她的眼神,却比这风雪更冷,更厉!手中那柄暗红色的破虏刀,虽未出鞘,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正是于江心!
她还活着!而且,出现在了这里!
“江心!”霍昭惊喜交加,几乎要冲过去,却被韩擎一把拉住,“小姐,小心有诈!”
于江心没有看霍昭,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直直射向屋顶上面色微沉的萧正南,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萧正南,你救我,又囚我同伴。这笔账,怎么算?”
她的话,再次让场中形势逆转!
于江心没死!而且指控萧正南囚禁了秋静慈!
霍昭刚刚落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正南看着下方杀气腾腾的于江心,又看了看雪地中假唐纳兰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于姑娘,你确定,囚禁秋静慈的,是我吗?”
于江心冷笑,破虏刀铿然出鞘寸许,暗红刀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若非……若非有人相助,我此刻恐怕也成了你密室中的囚徒!”
她的话,坐实了萧正南囚禁秋静慈的指控!
霍昭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萧正南真的表里不一?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取信任,另有图谋?
周围的江湖人再次躁动起来,看向萧正南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和贪婪——既有除魔卫道的“正义”,也有对“山河图”的觊觎。
霍英镇岳刀一横,怒视萧正南:“魔头!果然是你搞的鬼!今日定不能容你!”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爆发!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萧正南,忽然动了。
他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身形一晃,如同大鹏展翅,从屋顶翩然落下,径直落在了……于江心的面前!
两人距离不过数尺!
于江心瞳孔骤缩,破虏刀瞬间完全出鞘,刀尖直指萧正南咽喉!凛冽的刀气激得雪花四散飞溅!
“你想做什么?!”她厉声喝道,全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萧正南却无视近在咫尺的刀锋,目光深邃地看着于江心,缓缓道:“于姑娘,你中的‘黑水蝮’之毒,是谁帮你压制的?你被囚的密室,守卫森严,又是谁,能轻易将你带出,并送到这风陵渡?”
于江心握刀的手微微一颤。是那个青衫客林先生……可他……
萧正南不等她回答,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有些囚笼,看得见栅栏。有些囚笼,无形无质,却更令人窒息。”
“于姑娘,你只看到我魔教的密室,可曾看清,囚禁秋静慈的,究竟是哪一把锁?”
他的目光转向霍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霍昭,你一心救父,可曾想过,囚禁你父亲的,或许并非某一处牢狱,而是……这整个江湖,这沉沉欲坠的天下?”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只有风雪呜咽,仿佛在应和着这石破天惊的话语。
于江心持刀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充满了混乱与挣扎。
霍昭怔怔地看着萧正南,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凉与决绝,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渐渐在她心中清晰起来。
难道……难道囚禁父亲、迫害于家、算计她们的,并非某一个具体的人或势力,而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根深蒂固的……“秩序”?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远处,通往渡口的道路上,突然传来急促如雨点般的马蹄声,以及一声凄厉的长啸!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般冲破风雪,向着客栈方向疾驰而来!人未至,声先到,那声音充满了惶急与警示:
“快走——!有埋伏——!!”
是秋静慈的声音!!
她竟然也脱困了?!而且带来了警告!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心神被牵引的刹那——
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韩擎,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猛地拔出腰刀,却不是攻向萧正南,而是……狠狠一刀,劈向了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霍昭后心!
“小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