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屠夫2
谢思拿了名片,回到客厅,虽然他不想沾事,但也不喜欢杀人凶手在附近游荡。
他在网上找了个代打电话的外包,把雨衣男的穿着打扮,还有名片上的号码发过去。
刚付完款,敲门声又响了。
州警去而复返,不同的是这次来了一男一女。两人身材健美,差不多高,都有训练的痕迹。但比起刚刚那个肌肉鼓胀、庞大恐怖的男人,甚至算得上娇小。
——这才是人的体型。
谢思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为首的那个州警开口,“你好,我是中州警察,现就“雨夜连环杀手”一案依法对你进行例行询问,请如实回答。”
谢思眉梢一扬,吊儿郎当地撑着门,好奇道,“警官,你们的人不是刚才来过吗?”
州警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低声互语了几句。
很快,像是确定了什么,为首的那个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语气认真地开口道,“谢先生,据我所知,今天是我们在这个区的第一次出警……请问你今天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还有,方便告知我们,上一个找你的州警的外貌特征吗。
“……什么意思。”
谢思从他们的腔调听出某种不对。
那不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是混杂了惊异和同情、通常是用来对待受害者的一种微妙语调。
就像是他身上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那种惊异和同情,在他如实告知了楼道间撞见的男人,还有上一个州警的外貌特征时,达到了巅峰。
“雨夜连环杀手在中州游荡的时间长达一年,他挑选目标从无规律,手下的受害者遍及男女老少,已知的可达72个,被他盯上的人几乎毫无生还的可能。根据仅存的目击者透露,它的特征出奇的好认。那一个体型非常、非常庞大的男人。今天,在你们小区,有个中年人遇害了,根据检验科的同事判断,排除其他人的作案可能,凶手就是这位臭名昭著的雨夜屠夫。”
州警用一种特别同情的语调告诉他,“他有可能……已经接触过你。”
谢思带着第二张名片,还有一句“发现线索请随时联系”的叮嘱回了房间时,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把名片放进口袋。
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疯狂地在沙发上翻起了手机。
订单名:电话代打。
订单状态:[已完成]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来活,店家的效率极高,生怕跑单,甚至发来了一张通话记录截图,催促他早点确认收货。
“……艹。”谢思无声地说了一句脏话。
他咬着嘴唇,把头发烦躁地埋进手心。
他已经百分百确定,第一拨来的州警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雨夜杀手,而他让人打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上的电话。
这和明晃晃地告诉对方,我举报了你有什么区别的!
谢思的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他抓了抓头发,崩溃地深呼吸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上楼去看一看9楼的凶案。
电梯还在停运,黑黢黢的楼道依旧在一闪一闪地跳着灯,附近已经有人活动了,但这没法给人丝毫的安全感。
楼梯间的地面落满了血珠,漆黑的地面有些脏,却隐约可见血珠的颜色。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从四楼到九楼,越往上血珠的颜色逐渐变深,从淡粉到深红。
到了9楼,鼎沸的人声终于扑面而来,电梯边被警察设置了禁止上前的围栏,一群公寓的住户们在旁边窃窃私语。
“太惨了,太血腥了,这不是人做的吧。”
“人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现场,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就说那些我平时传到家族群里面的新闻都是真的,有些地方在做非法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能够做出这种效果吗?我觉得,做这个事的一定不是人,不是人,是魔鬼!!”
谢思抿着唇,脸色微微发白,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站在围栏往里看,顿时一阵眩晕。
血。
入眼的第一印象只有血。
铺天盖地,猩红的,呈现喷射状态的血。
大量的鲜血喷洒在白墙上,形成了一层厚重、凝固、猩红色的厚重血渍。
一只断肢卡在电梯口,梯门机械开合,发出孤零零的“叮——”,始终没办法正常运转,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运转。
按理来说那里应该有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
但是在谢思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尸体。
准确而言,那已经不算一具尸体了。
它没有头,没有手,也没有完整的躯体。
铺天盖地肉碎和骨渣,混杂着几根骨头和断肢,蜷缩在破碎的衣服里,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胸腔已经彻底空了,腿骨断裂,脚还包在鞋子里,被弃置在一旁,落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一起,上面有啃咬过的痕迹。
他……他被吃了。
谢思胃里翻江倒海,猛然回头往出租屋冲去,每一步胃里都在翻滚着。
吃下的食物挤压着胃袋、胸腔、喉咙口,膨胀起来,嘴里泛起酸水,前所未有的恶心感在喉咙里攀升。
谢思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成了狂奔,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地跑到出租屋的门口,已经喘到无法站直,只能用力抓着门,指尖深深地掐入肉里。
“呕。”
他吐了。
.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谢思打开门时,已经漱过了三遍口。
他嘴唇发白,没什么力气,仍然习惯性地冲来人挑起一个漂亮微笑。
一个金发蓝眼,笑容灿烂的高挑帅哥站在门口。
他长得极为英俊,眉目俊朗,五官舒展,笑容阳光得像是充满热度的火球,一头浓密的金发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五官,让他有种令人眩晕的英俊。
祁耀阳无论是外表、还是衣着,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奢侈感,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出现在偏僻破旧出租屋门口的人。
那种奢侈感并非单纯的错觉,而是由他的衣服裤子、鞋子、手表,乃至言行谈吐堆砌而来,这套房子甚至可能没有他的上衣值钱。
但他毫不在意,锃亮的皮鞋踏着沾灰的地板,对着谢思亲昵一笑,声音里满是眷恋,“阿思,我很高兴你给我打来了电话。”
谢思熟练地弯起嘴角,开始甜言蜜语,“谢谢宝贝,谢谢你来陪我,今晚,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度过。”
说完后,嘴里泛酸,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明明没有沾过血,但是那残忍的一幕幕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他转身往客厅走,让对方自便,刚想再去倒杯水,身后就传来关门声和接踵而至的脚步声。
忽然肩膀一沉,谢思被人从身后深深抱住了。
祁耀阳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浓密耀眼的头发微微散开,整个人直接埋了进去。
他的鼻尖轻轻蹭着肩头的一小块布料,用力呼吸、磨蹭,简直像是要整个头颅埋进血肉,像是久经沙漠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泉水,恨不得亲密无间、赤.裸贴合。磨蹭间,脸上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一丝痴迷。
“阿思,你好久没有打电话给我了,我好想你。”
谢思浑身一颤。
祁耀阳的阴影密不透风地从身后蔓延过来,遮住了他的身体,语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分手呢。”
谢思浑身一抖,牙齿用力地咬在了一起,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要打颤。
他确实想分手。
刚刚穿越过来,他就被保镖压在地上,搜走了手表,接着胸口向下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听见有人说,“扔去海里喂鱼。”
接着,祁耀阳居高临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保镖把他架起来往外拖,突然喊停。
然后挑起下巴突然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他看得非常专注,甚至在原地蹲坐下来,深深地低下头,无限地拉近两人的距离,面对面着迷一般地盯着谢思的眼睛,仔细得就连谢思的每一丝表情、喘息、颤抖都没有放过。
接着抬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整个人埋进他的身体里,就像现在这样,抱的密不透风、用力紧密,恨不得一寸寸融进他的血肉里。
祁耀阳冷不丁地开口,“盗窃是重罪,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把你送去警察局。”
在这种威胁下,谢思没有选择。
“在一起后”,祁耀阳对他堪称模范男友,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无所不应。
他家境富裕,相貌出色,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但唯独只追着他跑,而且对他非常舍得花钱。
但从那个时候开始,谢思就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这并不是因为他被威胁了,而是……
祁耀阳忽然在他的脖颈亲了亲,“好香啊,阿思。”
谢思浑身一抖。
祁耀阳虽然有一个阳光的名字和金发碧眼英俊灿烂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摸起来却是冷的。
那不是一般人体虚造成的寒冷,或者单纯的失温,而是一种犹如死人一般的冰冷,即使在大夏天摸起来仍然是冰冰凉凉的。
……简直像是尸体一样。
还好对方像是察觉到他的不适,很快松开他,若无其事道,“你想吃饭吗,我现在给你做,我让管家去送来食材。”
谢思转移话题,“不了宝贝,我不饿。”
“那就zuo.爱吧。”祁耀阳说。
“……”谢思突然哑然,压下不适,失笑道,“你在想什么。”
祁耀阳轻轻搂住他的腰,冰冰凉凉的手指,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打转,感受到他不自觉的轻颤,声音黏腻得几乎流淌出来,“你不知道吗?x是祛除恐惧最佳良药。”
谢思能和对方谈到今天,有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两人的身.体非常合拍。
虽然祁耀阳身体冰冷,但是活动久了,也会渐渐变热,在这个时候,他终于不像一具已经冷却的尸体,而是渐渐拥有了接近正常的体温。
而且他在这方面……还算不错。
谢思眉目微挑,还没说话,就被男朋友抱在了窗台上。对方将他的沉默视作了默认,脱掉了他的外套,捧着脸亲了上来。
冰冷的手指游弋在他的皮肤上。
对方吐息在不久之后,终于渐渐热起来。
谢思没有反抗,他今天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确实需要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驱散积压在心里的情绪。
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这种事情本来很愉快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总是有点进入不了状态。在九楼看的一幕幕始终徘徊在大脑,让他没办法全心投入。
他微微蹙眉,“窗台有点凉。”
“很快就热了。”祁耀阳吻在他的侧脸上。
就如对方所说,很快谢思就没工夫再担心其他事,被一股脑地席卷入汹涌的浪潮里。
原本冰冷的大理石窗台很快被体温烘热。
客厅关了灯,一片黑暗。
祁耀阳灿烂耀眼的金发微微垂下,在黑暗中,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周围一切都黯淡了。
“窗帘没拉。”
谢思声音断断续续,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挣扎起来,“……窗帘。等一下,先等一下,这样我会滑倒的。”
“不会。我抱得很稳。”
祁耀阳啧了一声,似乎是不太高兴他的分心,用力咬了他一口,把他翻了过来,让他正面朝向窗外。
窗台对面,正对着一栋废弃已久的烂尾楼,烂尾楼在房地产兴盛时起建,老板只把楼层拱起,刚刚修到18层便遇到房地产的退潮,没有完工就破产逃跑。只剩下这栋废弃的工程,如同无数栋同样被弃置的烂尾楼一样,在公寓周围密密麻麻地围绕,如同鱼鳞一般层层林立。
一眼看去,在夜色里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长方形方块,像被混凝土里伸出锋利的钢筋钉住的棺材,偶而有风吹过,发出一阵阵阴沉的尖啸。
谢思突然有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在皮肤扎了一下。
他喘抬起眼,在窗台对面的烂尾楼里看到了一双直勾勾盯着他们的绿色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