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漫天血雾，刀剑争鸣，惨叫声、怒吼声，让杨婳头疼欲裂。
可是双手的锥心疼痛更人难以忍受。
十指被削断，汩汩鲜血牵动着心脏一抽一抽地流出。身上是黑色的皇后冕服，沉重的头冠被随意丢在地上。
杨婳抬头望着看不清脸的一个人，她听见身体发出嘶哑的声音：“你要杀了我？”
“你们黎氏一族，死不足惜。”男人扯过黎清月的衣领，她看见了他手上的烧伤，“你，更是脏了我的刀。”
眼前泛起白光，心中有万千不甘化成苦涩的腥甜，绝望的哀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噗嗤。”火麟双月刀已经贯穿身体，杨婳感受到生机随着血液流淌而消散，在闭上眼前，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黎清月意识回笼时，只觉额角一阵抽痛，属于原身的记忆与她自己阅读过的小说情节混杂在一起。醒来呆愣片刻，我真的能把男主对自己的恨抹去吗？这么浓烈的情感，看着镜中水眸黛眉。思绪尚未完全理清，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姐，您醒啦！”贴身丫鬟小桃端着温水进来，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欣喜，“崔夫人为了安抚您大病初愈，今早特意让落葵送来了好多东西呢！”
黎清月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道：“来了。”按照原著剧情，这位表面慈和的继母崔姬，此刻送来的可不是关怀，而是试探与捧杀。
“小姐，这是川域新织的蜀锦，市面上有钱也难买到的稀罕物呢！”小桃抱着一大捆光华璀璨的布匹进来，高兴地一一摆在桌上。那些蜀锦果然华丽精致，丝线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散发着莹莹光泽，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清月随意地瞥了一眼，心中迅速回忆剧情。原主黎清月是个骄纵但无脑的嫡女，面对这种场面，定然会照单全收，坐实自己奢靡无度的名声。她心念微动，故意试探着系统的底线，开口道：“挑一匹颜色深些的我留下，小桃。剩下的，都给崔夫人送回去吧。”
“叮！角色行为与设定严重不符，OOC警告！”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黎清月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用意念与系统交流：“这怎么OOC了？我大病初愈，性情微变，节俭些也不成？”
“规则判定：在此关键情节节点，黎清月对蜀锦的态度必须是‘全数收下’，以示其贪图享乐、不识大体的性格特征。请宿主维持人设。”系统刻板地回应。
“这么霸道？”黎清月简直要气笑了，“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
“是的。宿主需完成基础剧情节点，才能解锁更多权限，甚至触发隐藏剧情。”系统一板一眼。
“那崔氏之前对原主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这么大方，原主能把这口气吞了，毫无怀疑？”黎清月继续套话。
“原著设定如此。角色黎清月缺乏深度思考能力。”系统回答得干脆，随即又补充道，“检测到宿主探索意愿强烈，提示：黎家关系复杂，水面之下暗流涌动。”
黎清月心下了然，小说里未曾详写的暗线，正随着她的到来逐渐浮现。她感觉这个黎家，远比书中写的要不对劲。
“小姐？”小桃见自家小姐盯着蜀锦出神，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不由诧异，“您怎么了？这蜀锦冬天穿着又轻薄又保暖，中秋之后天气转凉，正好用得上呢！”
黎清月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硬扛系统行不通。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着小桃招招手：“小桃，你过来。”
“啊？”小桃不明所以，依言走近。
黎清月站起身，从中挑出一匹粉蓝色的蜀锦，往小桃身上比划了一下，点头赞道：“嗯，这颜色很衬你。”说罢，她不等小桃反应，顺手拿起旁边做女红的剪刀，对着那光滑的锦缎“刺啦”一声，利落地裁下一大块。
“小姐！”小桃惊得叫出声，心疼地看着那被毁掉的珍贵布料。
“哎呀，坏了，手滑。”黎清月故作懊恼地吐了吐舌头，随即又无所谓地摆摆手，“既然破了，这匹就赏给你了。至于其他的……”她目光扫过桌上剩余的蜀锦，扬声吩咐，“都抬出去，赏给凛月轩里所有的下人，人人有份！”
“小姐！奴婢万死不敢接受！这太贵重了！”小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摆手。
黎清月弯腰将她扶起，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是感激你不顾危险，救我于冰湖。若不是你，我现在早已成了孤影湖底的一缕孤魂。这是你应得的。”
“保护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小姐要赏我，大可不必用如此奢侈之物，奴婢受之有愧啊！”小桃急得眼圈都红了。
“好了，我说赏就赏。”黎清月故意板起脸，“记住，不准转卖，必须做成新衣裳。等做好了，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穿上，一起过节。”
小桃见主子心意已决，又是感动又是无措，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抱着那匹被裁坏的粉蓝蜀锦，心情复杂地退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崔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落葵还等在那里。
“小桃姑娘，二小姐选好了？那剩下的……”落葵迎上来，话未说完就被小桃打断。
“什么剩下的？”小桃想起小姐方才的举动，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学着小姐平日那骄纵的模样，把腰一挺，“我们小姐全要了！”
落葵故作不可思议：“全要了？那么多蜀锦，二小姐便是一天换三套，也穿不过来啊？”
“二小姐仁厚，已经发话，将多余的蜀锦全都赏给我们凛月轩的下人了！”小桃学着那些得势大丫鬟的做派，趾高气昂地说完，不再理会落葵震惊的表情，一溜烟跑开去传达小姐的命令了。
落葵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心下了然，冷哼着回去复命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戚嬷嬷急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小姐，老奴知道您心善，想赏赐下人。可这蜀锦价值千金，太过贵重了！赏给仆人，恐怕……”
“恐怕让夫人面上无光，是吗？”黎清月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嬷嬷，我如今名声不佳，外头人人都说我黎清月骄奢淫逸。我此举，正是为了改善名声，显示我体恤下人，有何不可？”
戚嬷嬷是原主生母留下的老人，忠心耿耿，此刻更是忧心：“小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三小姐和夫人那边都还未曾挑选，您就直接将御赐级别的蜀锦赏了奴才，这……这岂不是打夫人的脸吗？老奴是怕夫人她……”
“哼，我自有打算。”黎清月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一丝算计和了然。
“叮！关键剧情节点‘挥霍蜀锦’完成。人物角色解锁度提升至80%。隐藏剧情‘蜀锦暗影’已触发，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隐藏剧情？这又是什么？”黎清月心中询问。
“系统升级后，会依据宿主行为解锁原著未明写的故事线，并设有成就系统。‘蜀锦暗影’与黎家过往秘辛及崔夫人上位缘由有关。”系统解释道。
“我这是在玩什么高级文字冒险游戏吗？还有成就可拿？”黎清月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可以这么理解。祝宿主体验愉快。”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略显夸张的女声：“哎呦，我的清月，母亲来看你了！”
“夫人。”院中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安。
“崔夫人。”黎清月依旧坐在椅上，连身子都懒得欠一下，语气疏离。
崔姬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脸上堆着无懈可击的慈爱笑容：“清月，我看你这凛月轩门口也没个人守着通传，就自己进来了，你可莫要怪罪母亲失礼。”
“夫人说笑了。”黎清月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这黎府上下，哪一处不是听令于夫人？怎会有夫人您不能进的地方？是我这院里的人怠慢了。”
崔姬脸色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又热络地上前，想要挽住清月的手，却被清月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母亲也是关心你。方才送蜀锦的落葵回去，说你……你把那些蜀锦都赏给下人了，我等了半晌不见她带回剩下的，这才过来问问。”
她顿了顿，观察着黎清月的表情，继续道：“那些蜀锦，你若是全都喜欢，自己留下来便是，裁成衣裳，正好让大家都看看我们黎家嫡女的气派！何必……何必给那些奴才，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我喜不喜欢，如何处置我的东西，似乎不劳崔夫人操心。”黎清月语气转冷，“只是眼下年关将至，清源郡刚经历一场大战，百姓正需修生养息。我身为郡守嫡女，却穿着如此奢靡的衣物招摇过市，恐怕大哥在军中知道后，会不喜吧？”
崔姬被噎了一下，强笑道：“那……那你妹妹清浅那边，总该给她留一匹吧？她年纪小，长得快，正是爱美的时候。其余的，你爱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母亲绝无二话。”
黎清月微微眯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崔姬：“哦？当初可是夫人您亲自发话，说这些蜀锦是送与我，让我‘先选’的。怎么，如今我选‘全要’了，夫人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还是说，这黎府里，我堂堂嫡女，连处置自己财物的权利都没有，事事都需看一个妾室的脸色？”
“你！”崔姬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清月，你……你这是何意？”
“我是什么意思，夫人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黎清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别忘了，我是黎家名正言顺的嫡女，是上了族谱的贵女。而你，说破了天，也只是一个妾室扶正的侧夫人。我的对错，自有父亲和族规来管，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的侧夫人位置是怎么来的，你心里，应该更有数吧？”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得崔姬脸色瞬间煞白，平时对长辈也算是好言好色的嫡女，此刻装都不装了。她猛地后退一步，指着黎清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她只能愤恨地一跺脚，用帕子掩着面，几乎是落荒而逃。
“叮！关键冲突‘直面崔姬’完成。人物角色解锁度提升至85%。奖励积分10点。宿主演技卓越，领悟力强，不愧是天选之子。”系统适时送上“赞美”。
“我谢谢你啊。”黎清月没好气地在心里回应。她本来以为穿书后能安安稳稳当个纨绔子弟，体验一把爽剧人生，没想到生活处处是“惊喜”。这地方世家、富贵乡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暗布。书里的反派忙着给主角使绊子，她自己这个“反派阵营”的，也得时刻提防被自家人背后捅刀子。
一旁的小桃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见崔夫人走了，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小姐，您……您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这么顶撞夫人，怕是真要完蛋了！这要是传出去……”
“怕什么？”黎清月满不在乎地瞥了她一眼，“我若是真嫁不出去了，你就一辈子在黎府服侍我，岂不是更好？”
小桃一听，眼睛一翻，夸张地做出一个快要晕倒的姿势。
黎清月被她逗笑，随即又正色道：“好了，别贫了。小桃，我记得祖母如今是在郡外的青城山礼佛，是吗？”
“回小姐，是的。”小桃连忙站好，回答道，“老夫人前些年就说府中……嗯，浊气太重，不利于静养，所以执意去了青城山的别院清修。之前她是一直在府中佛堂的。”
“嗯。”黎清月点点头，“找个机会，我们去青城山陪陪祖母。”
一旁的戚嬷嬷闻言，忧心忡忡地劝道：“小姐，您还想出府？今日您如此得罪了崔夫人，她转头去老爷那里告上一状，估计老爷又要罚您禁足了！”
“哼，她若敢去告状，谁被禁足还不一定呢。”黎清月冷哼一声，脸上是成竹在胸的淡定。
戚嬷嬷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小女孩，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懂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小姐了。
黎清月对上戚嬷嬷探究的目光，神秘地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戚嬷嬷，我记得祁表哥……就是母亲娘家那位侄儿，穆祁表哥，他应该还在首郡任职吧？军营的休沐假，他这个月可还用完了？”
“祁穆表少爷？”戚嬷嬷愣了一下，虽不解其意，还是老实回答，“还在首郡。他前几日刚从玉堂公子处回来。小姐问他作甚？”
“没什么。”黎清月笑容加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想请嬷嬷帮我个忙，替我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与此同时，崔姬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翠浓阁，将桌上的茶具狠狠扫落在地，仍是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恶气，难以平息。
她的女儿黎清浅听到动静进来，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再想到自己被黎清月压一头的委屈，顿时也红了眼眶，哭诉道：“凭什么！母亲，凭什么黎清月就能如此嚣张？从小到大，好的钗环首饰、衣料玩物，处处都被她抢先！如今连这难得的蜀锦，她都宁可剪了赏奴才也不给我留一匹！以后……以后好的夫婿郎君，定然也都是她挑剩下的！我不服！我不甘心！”说着，她也跟着摔起手边的东西来。
一时间，翠浓阁内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崔姬被女儿闹得一个头两个大，烦闷地呵斥道：“好了！别闹了！”
她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拉过女儿，压低声音道：“站得越高，才能摔得越惨！现在且让她得意着。捧杀捧杀，捧得够了，杀招自然就来了。你且等着，等到明年她的及笄大会上，母亲必定想办法，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身败名裂！到时候，我看她还怎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