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可不可以帮我们三个人拍一张合照?要全身的。”其中一位女生冲她说。
时右西尴尬地点点头,强颜欢笑道:“可,可以的。”
伸手接过手机,对方又说:“你的脸好熟悉啊,你是不是就是广告里的那个女主?好像是画画的兔子那个网红?”
女方忍不住盯着时右西的脸打量。
尔后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略微震惊地看看闻竹辛,又看看时右西。
时右西尴尬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笑了笑。
“你学得怎么样了?”夏彬一脸高兴地滑过来,羞赧道:“我这个好像真的很简单,我已经不会摔跤了。”
时右西呼一口气,“还好,我也不怎么摔了。”
夏彬见到闻竹辛又尴尬地笑道:“小,小竹哥。”
时右西斜眼瞟一眼闻竹辛,撇了撇嘴。
最后离场时,时右西的心情变得更难以言喻,所有的烦闷一点没在滑雪时摔出来,即使她想要表现得开朗,却连笑都觉得有点累。而闻竹辛的脸色更沉闷得更像六月暴雨前的天。和一脸高兴的李沫飞和夏彬两人一对比,阴晴更分明。
李沫飞替夏彬开心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妙,挑了下眉,拉着夏彬,“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情,就不坐小竹哥的车回去了。”
时右西皱眉,打量李沫飞,话还没说出口,李沫飞就逃命似的拜拜了。
时右西嘴角歪了下,默默地叹了口气,眼尾斜向闻竹辛。
闻竹辛勾勾鼻子,“我去取车。”
时右西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玩都玩了,也不跟自己计较那么多为什么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还会见面吗?她突然想到。
以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
同学会,她不会去,他更不会。
无非是谁的婚礼。
她细想,好像只有苏宁烟…宁烟。
她挑眉,突然身子往前倾,想问问和林书海有关的事。
“你…”
“那个…”
时右西楞住,闻竹辛在红灯处停下,回头平静地看她,“…你先说。”
时右西想了想,“算了,你说。”话音一落,竟然有些后悔了,让他说,他要说什么?
突然心里一阵紧张。
“你,什么时候回去?”闻竹辛问。
“明天。”时右西笑笑,又接着带着点讥讽的意味说:“怎么,你要送我?”
她不知道是讥讽他还是嘲笑自己。
“几点?”闻竹辛又问。
“下午三点。”
时右西干净利落道,突然松了一口气,往靠背上靠回去。
“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回头问宁烟好了。”
时右西看向窗外飞驰的风景,一股气堵在她的胸口。
啊,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失望透顶。
可是,为什么会失望?
还不是因为我对他抱有期待,而且是很高的期待。想从他口中听到他说让自己不要走,想听他说喜欢我,他爱我。
放不下的人是我,愚蠢的人也是我。
我真是蠢。
懊悔,自责,怨恨,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在狭窄宁静的车内不停发酵,膨胀,冲破玻璃窗。
时右西拉下车窗,任风呼呼刮到脸上。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一直当网红吗?”她问闻竹辛。
“想尝试演戏。”
“你又没有演技。”
“我去学。”
“那演员的门槛可真低。”
“确实。”
时右西靠在车窗边,没再接话,深呼吸一口空气。
演员吗?
那样的世界离自己更远了。
“那我祝你成功。”她说。
闻竹辛回头瞄她一眼:“我没想要多成功。”
“不想成功那你还演什么戏?”
“别人说演戏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嘁。”时右西不屑。
但希望他成功,这一点不假。从林书海那里听说了一些他创业失败的过去,噗叽叽能挺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她问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总是摇摇头。
如果现在问他,他会回答得出来吗?
他也成长了啊,在过去没有我参与的日子里。
闻竹辛把时右西送回住处后,接到董之伯的电话后,不得不再出去一趟。
时右西拿着包下车,推开车门,一只脚伸出去,想了想,说:“明天不用送我,我已经让宁烟抽空送我去机场了。”
如果是以前闻竹辛应该是冷笑一声,然后说“少自作多情,我很忙。”之类的话。然而闻竹辛听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地点点头,嗯一声。
时右西笑了笑,挥手说:“有缘再见。”
双脚落地,心也重重落地。有不甘,有胡闹,她咬着唇,发现眼眶不争气,竟是湿润的。
不承认也不行,自己真是最傻的那个。
***
“头好疼,疼死我了。我肯定是中了邪才去滑雪。”时右西疼得胡言乱语。
在人造的硬雪地里扑腾,又被灌进车窗的风疯狂凌虐后,凌晨睡着睡着她就发高烧了。
苏宁烟坐在床头给她贴上退烧贴,“别多想了,现在先把温度降下来最重要。”
“你给我多贴点,我怕我赶不上明天的飞机。”
“等好了再回去,不差这一两天。”
“我必须回。”时右西说胡话。
苏宁烟叹气,“行,你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我还是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时右西摇头。
“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苏宁烟担忧道,咬了下嘴唇,“等我问下对门今天有没有人休息。”
“不用!”时右西病中惊起,抓住苏宁烟的手腕,病都好了一大半,“我没事,我身体很好的,天亮就好了。”
告诉对门任何人,最后肯定都要落入闻竹辛的耳朵里。倒不是怕他担心自己,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从滑雪场回来分别后,她独自想了很多。她不相信闻竹辛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分明知道她的心情,依旧不正面作出回答,依旧不停地试探她,狡猾地营造朦胧不清的气氛,实在太令她恶心。
她不想再失智一样地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反正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机会都用尽了。如此折磨人,反反复复,最后被消耗的只有她自己。
尽管苏宁烟对她的过激反应感到纳闷,她也只能用不想麻烦别人做借口敷衍过去。
“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说。
苏宁烟拉上门离开后,房间里变回黑漆漆一片。平静下来,生病的痛感又开始侵袭她全身。
眼睁睁看着窗外一点点变明亮,听着苏宁烟起床去上班的动静。
最后不知道在哪个时刻才昏昏沉沉睡去。
“乓啷”一声巨响。
时右西被活活地从梦里拖拽出来。她惊醒似的睁开眼睛,惊恐地想几点了。
看一眼时间,不由痛苦地掩面而泣,居然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这下真的赶不上飞机了,机票的钱只能白白浪费。看向窗户,几缕光线倔强地穿透厚厚的窗帘,到底没能早点把她叫醒。
从床上坐起,懊恼地抓一把鸡窝似的头发,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痛。”她自言自语道,声音刚落,外面客厅便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
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夹到腋下,摸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有点烫,顺道还突然打了个喷嚏。
下床穿了拖着,拖着步子打开房门,客厅没人。
“宁烟。”她喊了一声,拿起水杯顺着声音往厨房走,等看清在厨房里忙碌的人是谁时,不由愣了一秒。
“你醒了。”闻竹辛回头,停下手里切水果的刀。
“没醒,在梦游。”时右西语气冷淡道。
闻竹辛抱歉道:“是我非要带你去滑雪。”
“你这样说,好像我是弱智一样。”
时右西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随后走到他身旁,和他并排站着,拧开水龙头冲洗水杯。
气氛异常的怪异。
除了粥和新鲜水果散发出来的香味,她还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水味。
闻竹辛穿着一套合身的黑色西服,脚上是一双亚麻色的居家鞋,花色的袜子还没来得及脱掉。往上撩起的刘海,每一根发丝都落在该待的位置上。脖子上挂着一条碎花色的围裙,绿色的领带被压在下面,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刀,犹豫片刻,又轻轻切起案板上的苹果。
直到水杯洗干净,又转身走出厨房,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时右西的心情变得跟身体一样沉重。无暇去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无非是苏宁烟不放心,还是把她生病的事说了出去。
转身去洗脸刷牙,进到盥洗室,才对着镜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因干燥起皮,黑眼圈因睡眠不足更加深重,幽怨得比怨死的小鬼还死气沉沉。
一想到跟那人同处一屋,心里就不爽到极点,甚至到要咬牙切齿的程度。该恨的该难过的,昨天都过去了,现在还来招惹,只有让她厌烦的份。
闻竹辛把粥和水果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见到时右西出来,立即招呼人过去。
时右西百般无奈地撇他一眼,心想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能这么厚,难道都不会看人脸色行事?
然而到底还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