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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作者:随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很遗憾的,五条悟没有拍到自己想要的照片。


    因为恰巧胶卷用完了。


    他也不恼,转手就把那个相机扔给了不下水的娑由,转头就跑向了天内理子,两人在海边撒欢子互泼海水。


    娑由则是捧着那个相机,坐在伞下“欣赏”五条悟的作品。


    一看,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风景照,没什么价值。


    真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玩的那么开心。


    娑由这般想,这时,头上笼下一片更深的影子来。


    她抬头一瞅,是黑井美里。


    据资料来说年过三十的黑发女性,看上去其实意外的年轻。


    若是说她是天内理子的姐姐,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她正扬着温和的笑,将一个开了顶的椰子递向娑由。


    娑由一愣,道了声,便从这个被她放弃了好几次的女性手中接过了那颗椰子。


    “黑井小姐。”一旁传来夏油杰的声音:“你忘了插吸管了。”


    闻言,黑井美里这才意识到,当下不禁朝娑由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从那个黑发少年的手里拿过吸管递给娑由。


    娑由将那根被扭成了心形形状的吸管插入椰子中,小吸了一口,便听到夏油杰笑着问她:“甜吗?听悟说你也挺喜欢吃甜的。”


    这会,那个被提及了名字的人正拿着个大海参,与天内理子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他们的声音迎着清爽的海风而来,叫娑由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她才朝夏油杰点了点头:“很甜。”


    不过没有五条悟给的糖甜。


    娑由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那些含在口腔里,泡在冲绳特有的奶香中,也盖不住其中酸甜酸甜的滋味,以致于味道有些怪。


    但夏油杰却已经被她那两个字逗笑了。


    他多开了几个椰子,优先递给她身边的黑井美里,剩下的估计是开给那两个正在嗨的家伙的。


    很快,夏油杰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这次五人行中,除了精力旺盛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外,他们三个都没有下水。


    不久前,他们向附近的商铺租借了遮阳伞等防晒物品,五条悟和夏油杰将其撑起,在沙滩上撑起一片阴翳供大家休息。


    当下,他们三人并排坐在一起,被海风吹扬了同色的发丝。


    期间,夏油杰突然问她:“织田小姐已经和悟和好了吗?”


    “诶?”这话叫娑由诧异地眨了眨眼。


    和好?


    她和五条悟有发生什么能用上「和好」这个词的事吗?


    许是她困惑的神色过于明显,黑发的少年一愣,随即弯着眼睛说:“啊咧,因为昨晚的事我还以为你们算吵架了。”


    娑由一顿,终于懂他的意思了。


    而黑井美里对这个话题不明所以。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不太友好的话题,所以夏油杰也并没有解释清楚的打算。


    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娑由则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和五条悟吵架。


    吵架才不是那样的呢。


    在她看来,所谓的吵架是得建立在某种关系之上的,例如朋友或家人之间。


    否则有什么好吵的呢?


    于她而言,别人的想法都不重要,那么她又为什么需要与他们交流这些,甚至争吵呢?


    再举个例子来说,她以前时不时会与雇主雇来的其他人一起执行委托,但是每次做法相左的时候,她都不会理会他们,甚至会在任务优先的情况下解决掉碍事的家伙。


    而雇主一般不会在意这个,毕竟他们注重的只有结果。


    同理,她和五条悟没有达到需要吵架那样的关系。


    这次的任务中,比起解决他,这点矛盾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但是夏油杰好像不这么想。


    他目光辽远,说:“是吗?看样子因此烦恼的只有那家伙啊。”


    闻言,娑由不禁抱膝远望。


    眼帘中,白发的高个子少年在大太阳下笑得恣意又飞扬。


    蓝天之上,有飞机划过的云痕。


    泛着粼光的海波一层叠一层,漫过来,将他们的脚踝浸淌。


    恍惚间,好似有夏花涌来。


    薄绒的青空在海平线上铺展,稍一眨眼,空气中的浮光好像都化作星屑落了下来。


    “感觉变成旅游观光了。”


    她听到黑井美里这般无奈地嘟囔。


    娑由不置可否。


    不过,这次跟着来冲绳,并非妥协。


    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救黑井美里,而是冲着那个男人来的。


    可惜的是没碰见他,交易的绑匪只是来自「盘星教」的普通人。


    娑由不免有些失望。


    而这也证明了她此前要以人质换人质的假设是不成立的。


    对此,五条悟骄傲得仿佛考试得了第一……不,他以前得了第一也没那么开心。


    救出黑井美里后,那家伙就差黏在她背后,像只挂在她身上的大型树袋熊一样,大喇叭地循环自己的「正确」了。


    然后,他转身就将那些绑匪一个个揍成猪头送上了警车,一边朝她扯眼皮做鬼脸,近乎洋洋得意地说:“这里边没你想找的那个人吧,有也没关系,我已经把他绳之以法了!”


    末了,那家伙还应景地敬了个礼,一本正经的,叫逮捕绑匪的警官千万别放过那些人。


    娑由不禁有些郁闷。


    好在冲绳的大海冲散了这份失落感,才能叫她现在好好坐在这看他们嬉闹。


    她懒得去思考五条悟是怎么想的,反正按原计划,过多一会他们就要回去了,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只要她在明天傍晚日落之后,让天内理子顺利完成同化仪式就大功告成了。


    她刚这样想,就听夏油杰高声提醒他们准备回去了。


    对此,五条悟和天内理子皆是一愣。


    黑发的少女垂下眸子,脸上是明显的失望之色。


    五条悟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便涉着海水过来,说:“我们明早再返回吧。”


    这下娑由就坐不住了。


    不等夏油杰开口,她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五条悟这家伙,真的是个很会打破常规的人呢。


    娑由想。


    当下,她踩着温热的细沙走过去,用黑漆漆的眼睛凝视他:“你是在开玩笑吗?五条悟。”


    对于她的质问,五条悟只是抬手揉乱了一把银发。


    “天气很稳定。”


    他给出的第一个理由是这样的。


    顿了一下,他还特地用上了冲绳的方言,听上去有些搞怪,很不正经:“而且比起东京,冲绳的诅咒师也很少。”


    可是娑由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她非旦没有被他糊弄过去的意思,神色还变得有些冷然了:“诅咒师?不要仅仅把敌人的类别局限在诅咒师上,我不是诅咒师也同样参与了这个任务。”


    许是明白五条悟这个人的难搞程度,这个时候,与其交流的娑由压根没有去理会其他人。


    她歪了歪头,神色认真得好似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这次是我作为敌人来杀理子,你还会这么想吗?”


    闻言,五条悟这才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到她身上来。


    “你该感到庆幸,五条悟,我这次是和你站在一方的,否则……”娑由顶着那双色彩明净的六眼,弯了弯眼睛,笑着说:“就算是你的这条命我也会照收不误哦。”


    言毕,全场安静了下来。


    耳边只有海浪轻轻涌来的声响。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可是,娑由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转头看向站在五条悟身后的黑发少女,柔软地笑了起来:“还有你呀,理子……”


    飘在海风里的声音非常轻。


    细听,其中隐含无奈的笑意,听起来像是有些苦恼似的:“虽然能在死前开开心心地玩一场是很好啦,但是你确定自己是越玩越开心吗?”


    就此,绑着麻花辫的黑发少女一惊。


    恰逢一阵稍大的海风吹来,她头上的草帽被吹扬,轻飘飘地落在了晃荡起伏的海浪中。


    其中,娑由带笑的声音也轻轻传来:“不是吧。”


    一瞬间,犹如被一根细针戳破了心里暗藏的气球似的,天内理子流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神色。


    偏巧娑由还在说:“越开心就越留恋,越想要弥补遗憾,就会发现自己越不舍,明明之前说自己为了全人类可以去死的,当时的那份觉悟现在看来,已经不太纯粹了呀。”


    言毕,娑由偏头,便看见夏油杰和黑井美里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那个笑起来清浅温和的少年甚至蹙起了眉头:“织田小姐,你这么说就有些……”


    “为什么不能说?”


    娑由却这般反问他们。


    伴随着她的话,脚下的海波涌来又褪去,那顶草帽随之远去,像一只轻盈的小船,驶向辽阔而自由的远方。


    但是,天内理子做不到。


    她是「星浆体」,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明晚的那场同化仪式。


    她是一只被「人类」与「世界」这两个词束缚住的雏鸟。


    娑由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她不会帮她。


    因为她自己也在挣扎。


    她想要挣脱「世界」这个囚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竭尽全力都还没看到那样的未来。


    她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拉谁一把了。


    这会,娑由的语气不再带有笑意,仅剩的只有机械似的冷硬:“你们该不会认为这么短的时间让她尽情地玩就能弥补她吧,有意义吗?不管是去上课还是来这里玩,真虚假呢,让她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什么的,说到底只是让你们自己好受一点罢了,但理子你真的开心吗?”


    天内理子没有出声,五条悟也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很安静。


    安静到叫娑由不禁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他的眼睛被镜片和细碎的额发挡了个七七八八,不笑不怒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娑由便不理他了。


    她笑着对理子说:“如果理子你真的不想进行同化仪式了,现在就可以说出来哦,说出来后你确实也不用去了,而我就当自己任务失败了,可以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你哦……”


    “织田小姐,不要再说了。”


    一旁的夏油杰道。


    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色看上去不算太好。


    可是,娑由也没有理他。


    她笑道:“这样的话,我还能得到敌方三千万的悬赏金呢。”


    此话一出,娑由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瞬间隔开了一条无形的沟壑。


    对此,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若是天内理子真不想进行同化仪式了,那这样的死亡,某种意义上也算解脱了吧。


    说到底,盛大的狂欢只会迎来寂寥的悲痛,就让她抱着觉悟平静地死去,不好吗?


    以此为由,娑由微眯着眼,笑着说:“建立在将死之上的快乐,连我都觉得可怜呢,理子。”


    伴随着这般言语,娑由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了与之相反的皑皑白雪。


    冬夏交织的罅隙,她看到一片荒白的雪原中,被掩埋在冻土之下的自己,朝那片无限延展的天空伸出了手。


    记忆中冷入骨髓的温度随之而来。


    明烈的太阳之下,她一瞬间却像被冷着了一般,觉得血液都被冻结,整个人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一同停止运动的还有自己的思绪。


    她在这一秒钟,脑袋空白,连脸色都变得苍白。


    这时,有人的声音从上而至:“喂,你。”


    娑由僵硬地抬头,寻声望去,就见一只宽大的掌心朝她笼了下来。


    阳光从那些指缝穿透下来,她脸上的光影明暗交错。


    眼帘中,掌心的主人窜得老高的身体已经不算单薄,比起以前,他的肩膀有了厚度和宽度,就连掌心都变得宽大起来。


    这一刻,她像是一条即将被网住的鱼,惊得瞳孔一缩,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五条悟的手就顿在那,停在了空气中,


    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将其插进沙滩裤的口袋里,稍稍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下一秒就吐出棒读式的夸奖来:“哇哦——好棒棒哦,既然都自信能干掉我了,那呆多一个晚上对你来说也不是问题不是吗?”


    娑由一愣,反驳他说:“很高兴你能相信我的能力,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闻言,五条悟安静了两秒,突然说:“你这次怎么那么奇怪?”


    娑由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各方面。”他拉长了声音说。


    他也不解释,只给了个广泛的范围。


    不等娑由多想,夏油杰似是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将天内理子推前了一步,笑着说:“织田小姐,其实你说的有道理,但稍稍听下理子妹妹的想法吧,毕竟她才是当事人不是吗?”


    而被他提及的少女则是在黑井美里温柔的拥护中踏前一步来,眼眶隐约有些红。


    她说:“娑由,你说的对,我这几天,确实没那么开心。虽然早就作好觉悟,并且以此为荣,但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大家了,我就觉得很痛苦很遗憾,所以我这几天都这么任性,对不起。”


    站在她眼前的女孩,身着泳装,清秀、靓丽,正值花一样的年纪。


    她可能还没谈过恋爱,还没来一场盛大的旅行,也还没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孩。


    但她说:“如你所说,现在玩得越开心我就越觉得不舍,或许,还感到很寂寞了说不定。”


    “但是……”


    她抬眼望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倔强又坚定:“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珍惜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


    娑由愣住了。


    天内理子继续说:“就算我快要走了,但只要能多和黑井在一起,多和你们这几个刚认识的朋友在一起,多看看这个世界,即便会痛苦也没有关系。”


    言毕,那个女孩释然地笑了起来。


    她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许多了,又是大笑,又是呜咽地给了自己的看护人一个拥抱,叫黑井美里也红了眼眶。


    娑由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声音。


    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脚下的这片沙滩被无限地放大,她与他们的距离也被无限拉长。


    她与他们,这一瞬,好似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片刻后,娑由低下头去掩去了所有表情。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了起来,回到伞下,提起自己的编织箱转身走了。


    可是,身后有讨厌的声音传来:“去哪?”


    娑由头也不回,只道了句:“买汽水。”


    今年夏天的尾巴拖得老长老长。


    冲绳微烫的油柏路在沙滩之外的地方延展,娑由踩着凉鞋走上去,其飘扬的裙裾与海边的椰子绿叶一起晃荡。


    有人拖着拖鞋的脚步声与她的重叠,一直跟着她到了卖汽水的小摊铺前。


    在这期间,那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随之而来:“生气了?”


    “没有。”


    娑由没有回头,便听到独属于那个白发少年的声音又在问:“你在焦虑什么?”


    就此,她一顿,也有了一瞬的茫然。


    她觉得五条悟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焦虑?她有什么好焦虑的?


    她哪有值得焦虑的事情,顶多在意那个姓「伏黑」的男人罢了。


    于是,她只能再次给出个“没有”的答案。


    五条悟也不追问了。


    娑由加快脚步,嘟囔说:“不要跟过来。”


    五条悟却扯着嗓子,拖着老长老长的调在身后嚷嚷:“你让我不跟我就不跟,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言毕,似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噎人,他又理直气壮地补上了一句:“又不是你一个人想喝汽水。”


    娑由果然就不说话了。


    对此,他满意地挑了挑眉,开始追着她喋喋不休:“明早再回去的话,天内的悬赏在飞机上结束了不是更好吗?”


    “听说这里的刨冰很好吃,今晚这里还有烟花,就顺道看了不好吗?”


    一路上,他就在那说个不停,说的无非都是多呆一个晚上的好处。


    娑由第一次觉得五条家的大少爷原来是个这么能说话的人。


    确实该喝汽水了。


    她想。


    不然渴死他。


    不多时,他们两人一起在卖饮料的小摊前就坐。


    说是坐,其实也只有娑由。


    毕竟小摊前只提供了一只凳子,理所当然的,被先到先得的娑由占领了。


    五条悟则是踩着拖鞋,叉开腿,懒散地蹲在她身边。


    冲绳的蝉鸣好似没有东京的彻耳。


    午后时分,阳光从上方落下来,篷伞形成的阴翳中,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接,而是一同放远,去眺望远处澈蓝的大海。


    其中,娑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阻止我。”


    她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的。


    就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呢喃,若非五条悟耳聪目明,估计很难捕捉到。


    娑由说:“昨晚和刚才,我都以为你不会阻止我,就像以前一样。”


    她知道的,她作为杀手的做法向来没什么人认同,很多时候,就连雇主或同行都无法苟同她的理念。


    但是,当年那个夏日里的小少年,以某种叫她为之惊艳的姿态尊重了她的活法。


    彼时,她近乎动容。


    那种奇异的欢喜至今都还保留在心中。


    可是,明明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时都还能那般无所谓的人,这次却三番两次地阻止她。


    对此,娑由觉得莫名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委屈。


    以致于她说:“你变了,五条悟。”


    娑由得知了这样的结论。


    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又觉得不太对。


    不,是大家都在变,这才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变的人或物。


    就像五条悟这个人,她曾经觉得他是个位于天上的人,心性剔透傲倨,格格不入,宛若隔绝彼世之人。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但他有了朋友。


    就像从天上落入尘世一样,几年不见,他长高了,有了朋友,他在前进。


    就像奇犽一样,一直一直在往前走。


    一直以来,停滞不前的人只有她而己。


    这个认知叫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厌恶感。


    她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自己?五条悟?或许都有吧。


    而那个少年听罢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娑由从他的那个通透的眼神中知道,他已然知晓她的意思。


    他总是这样,好像可以用那双眼睛看透她。


    现在,他也不否认自己的变化。


    他用一种近乎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之前是懒得说你,但是,你这家伙每次都把人推得远远的行为实在很碍眼,看得我烦死了。”


    娑由一愣,侧头去看五条悟时,就见汽水的水珠正从他的喉结上滚落。


    长开了的少年,线条分明,轮廓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


    她嗅到他身上有糖果与肥皂混合的清香,夏日鼓动的光点在他雪白的眼睫上蹁跹,那双望着远方的眼睛,好似倒映出了无限延展的天空。


    可是,他表情索然,声音也很轻:“明明你是个很怕寂寞的家伙吧。”


    就此,娑由呆住了。


    他在说什么呀?


    寂寞?这是什么玩笑话吗?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


    但五条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只是喝了口饮料,漫不经心地说:“她都那样说了,就随她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天内理子。


    兜来兜去,还是天内理子的事。


    娑由收回目光,听到他在说:“说到底,你就是想赚钱不是吗?”


    娑由没有否认。


    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该不会还在坚持那个天方夜谭的梦想吧?”


    娑由依旧没有否认。


    他因此笑得更大声了。


    但笑着笑着,许是无聊,他的笑声就低了下去。


    下一秒,五条悟拿汽水罐来撞了一下她的,哐当一声响,像某种仪式。


    在这之中,他的声音突然随着海风而来:“让我成为你梦想的一部分呗。”


    “什么?”


    娑由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而眼帘中,那个银发蓝眼看都没看她,他索然的表情一如既往,似乎只是在谈论等下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他晃着汽水罐,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攒钱,和你去玩,春天我不是很忙,我可以亲自来找你。”


    娑由微微张了张嘴。


    “夏天的时候我们任务比较多,不过赚的钱也多,除此之外,如果你想去,我会尽量翘掉,嗯,空出时间来陪你去。”


    这一瞬,娑由近乎呆愣。


    她好像听到了喧嚣的蝉鸣,却掩不住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明媚的光景——


    娑由看到了柏松上的栖鸟,夏季阳光下融化的奶油。


    古旧长廊下叮当响的风铃轻轻晃动,有长青的绿野被风吹低,夏日的祭典随着烟火在黑夜中铺展而来。


    “秋天富士山那边倒没什么好玩的,不过那里枫叶都会红,附近好像也会有秋日祭,还有特色糕点,然后,冬天才是重头戏,我们可以去那里滑雪,跨年,然后迎来春天……”


    娑由看到了晴空之下火红的枫叶、湖水降低的公园,山际之上飞扬的白鸽,以及冬天的第一场雪。


    其中,属于五条悟的身影就站在那,不偏不倚,就站在她此刻心脏和虹膜鼓动的鼓点上。


    须臾间,她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说这种话?


    娑由在这一刻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近乎茫然又惊惶。


    这份心情,该称之为什么呢?


    可是那家伙还在笑,名为「五条悟」的存在漂亮精致得像在发光。


    而当他抬眼望来时,就此,那双眼睛里,有着太阳与月亮的颜色。


    那是,只能用一个词语形容的颜色——


    这一瞬,娑由脑海中只想到了五条悟的死亡。


    经由她的手,将其尸骸埋葬在富士山上。


    ——成为她梦想的一部分。


    ——那是,她与他名为「未来」的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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