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也许藏匿在阴影里的不可言说的**,已经在黑夜里悄然滋生,按捺不住。
虞景林的卧室里,睡在床旁边的小猫的毛发之中缓缓飘出一缕黑烟,并不断向上延伸。
那黑烟的体积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等到完全从小猫的身体脱离的时候,他已初具人形。
就像是一个人的影子,一个飘荡的幽灵,一个百年孤独的亡魂。
这影子飘到虞景林的床边,也不做什么。就只是和从前的每一个夜晚那样,他在床边站了很久,默默注视着熟睡的人。
他是缄默的。
倘若有通灵的本领,就能看到这影子真正的面貌的。
那是一位高大的男人,脸色白得惨淡,仿佛没有血液流过似的,墨色的瞳孔如深渊般让人不想直视。他身着雄黄色渲染的长袍,腰间系着一串枫叶状的银饰。
他到底是谁?又为何会附身在一只猫的身上。
也许在这个世界,我们无从知晓。
那男人抿起嘴,左手捏起那串枫叶,摩挲着它上面的脉络纹理。
他有预感,他很快就要离去了。
他们在找他。
【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终于,他有了行动。
他第一次俯下身,第一次伸出手,第一次尝试去触碰虞景林——
只是徒劳。
他当然知道,他是这个世界虚无的产物。
伸出的手直直穿过虞景林的脸庞,他听见月光碎裂的声音。
他敛了眼皮,蹙了蹙眉头,心里的**和梵高画下的枝丫一样,无端生长,直指星空。
他有点累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沿着虞景林脸庞的边缘移动,近乎病态的想要营造出触碰的假象。
他自嘲的扯带起嘴角,无声地说:
“都去死好了。”
——————
这个深秋的雨已经下得够多了。
虞景林把大衣又往身上紧了紧,将伞往斜下方拽着以抵挡住那秋风迅疾的力量。今天是周末,他刚结束了乏闷的聚会,就碰上这让人糟心的天气,此时便只想快点回到家里。
那聚会真是无趣,话不投机的成年人为了工作上的合作相互美言着,本就是个社交类的工作,好像说成聚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占用休息时间了。虞景林全程都尽量保持沉默,能少说一句是一句,让想要表现的同事抢风头去。
“啪”地一声,虞景林把客厅的灯给打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射在不算大的客厅里,生出几分温馨的味道。窗户边的猫爬架上空空如也,一旁本来装了猫粮的小碗也没有什么东西。虞景林环顾房间,无奈地叹口气。
有时候真不知道猫咪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总是能把自己藏得巧妙至极。这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明明都一清二楚,可偏偏小猫总是能找到一块新的犄角旮旯来容身。
有时候虞景林甚至会想,是不是小猫在故意和他玩游戏,要不然怎么每次回家都要躲起来。
“浆果?浆果?”虞景林叫唤着家里猫咪的名字。
沙发底下,不在。
窗帘背后,不在。
储物室里,不在。
卫生间里,不在。
奇怪了,按理来说已经不该有浆果还没有藏过的地方了。可怎么家里都快翻遍了,还是看不见猫的影子呢。
虞景林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找,甚至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掀开看了一遍,也还是没有收获。突然他记起来,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关上厨房里放着牛奶的那个柜门。于是虞景林快步走到那个柜子面前,果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些细小的声响。
他赶忙把柜门拉开,果然,浆果就缩在里面。
这小呆猫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瞪向虞景林,猫爪还保持着扒拉柜门的姿势,感觉已经尝试了许久出来的办法。银灰色的身上那块唯一不同的,位于脖子侧下方的浆果色斑块好像因为恼火而颜色更艳了。
好像人的注意力就是这样奇怪,在一个月前,虞景林第一次见到浆果这只小流浪猫,捡回家打算给他取个名字的时候,他仔细端详了这只小猫。哪怕小流浪猫全身大部分的颜色都是银灰色,虞景林还是下意识的关注到那块很小,但很醒目的地方,并以此取了名字。
看着浆果嘴巴微微张了一点,仿佛震惊而尴尬的样子,虞景林忍俊不禁:“浆果,你也太会给自己挑地方了。”
虞景林弯腰下去一捞,把浆果抱到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有本事把柜门关起来,怎么没本事开开了。”
浆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虞景林,那样无辜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说:“我才没有淘气地钻进去。”
虞景林把浆果抱到沙发上一放,自顾自地打开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受到冷落的浆果喵喵叫几声,见还是没能吸引虞景林的注意力,便自己挪到虞景林的身边,伸着头朝虞景林的怀里挤。
“浆果,别闹。”
浆果反正听不懂人话,只是一昧地研究着怎么才能回到虞景林的怀抱里。
最终还是虞景林叹了一口气,将办公地点换到书桌那儿,把紧跟着自己的浆果抱到腿上,浆果才停住动作,安安心心地缩在虞景林的腿上,呼噜呼噜地睡过去了。
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势也不见大,却一直没有消停的迹象。如珠帘般挂满整片天空的雨水蒙住行人的眼,有时候在街上走着,连自己身在何处也忘却了。
虞景林完成工作后,出门打算寻点东西吃。他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心里忍不住吐槽让他不得不加班的工作。本来他是可以在家里做点什么东西吃的,可负担的工作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做饭的能力,只能在这烦人的天气里出门。
他是讨厌下雨的,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好像这样的讨厌是从小的时候就伴随着自己了。听到雨,哪怕是润物的小雨,也没有什么岁月静好的感觉,只是一声一声的,想要把他的身体给浸透了。
“喂,妈。”
乘着这点空闲的时间,虞景林打电话给母亲闲聊几句生活的近况。
“哎呦,都什么年代了,买个扫地机器人还方便。”
“你别老听你手机上那些视频了,什么机器人会监听你。妈,咱家有啥要让别人专门听的。再说了,说到监听,你这手机不也一样能发挥一样的作用么。”
“放心吧,不贵,这也不是啥新奇玩意儿。”
“行,我知道了。”
“嗯,我都挺好的,就是还是雨天。”
……
一个电话打完,这晚饭,也就解决完了。
他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唠叨,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还要让他爸把电话接过去,又聊上一大堆话。
这家店的小馄饨味道不错,虞景林嘴角上扬,吃得很满足。
这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虞景林觉得自己睡眠质量格外高,这一个月以来睡梦中会产生的莫名的烦躁都消失了,明明前个星期去看完医生后都没能得到什么缓解的效果。难道是医生开的药效果有延期?那这起效未免太慢了,感觉是邮政进行运送的。不过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算了算了,也就原谅它了,有用的药就是良药。
虞景林挠挠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觉得今天有点反常。
他扫了一眼猫窝,看见浆果还躺在自己窝里睡着。
睡着。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了。
按常理来讲,平时这个时候,还不等虞景林起床,浆果早就跳到他的床上,把他的肚子踩在四脚之下,傲视着他了。
“浆果?”虞景林边下床边叫道。
浆果还没起来。
虞景林撸了两下浆果的毛,笑道:“浆果,你今天睡得也很好吗?”
不对劲。
虞景林捏起浆果的爪子,摸到它肉垫的温度不是一般的低,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体温。
“浆果?浆果?”虞景林又喊了几声。
浆果半眯开眼睛,弱弱地扫了一眼虞景林,又闭了起来。
虞景林急忙收拾好自己,把浆果裹着毛毯一起放到猫包里,驱车带着浆赶到宠物医院。
好在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小猫是低血糖,注意饮食,后面定期到医院检查就好。医生打了点葡萄糖,浆果就渐渐清醒过来。
虞景林看着呆呆的浆果,忍不住点点它的头:“你这小家伙,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做。”
浆果似乎不大满意虞景林的话,喵喵叫几声,权当是抗议了。
看好病,虞景林带着浆果回家。他把车停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刚要迈脚下车的时候,却感觉头一阵眩晕。虞景林又跌坐回驾驶室,想要借力支撑的手不小心压到了方向盘中心,发出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低血糖?”虞景林觉得这一个主人一个猫都是一个症状,实在是有些戏剧性了。
他闭眼恢复了一会儿,感觉头没那么难受之后,睁开眼打算下车——
一切都变了。
虞景林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眼睛不断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
只是徒劳。
四周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虞景林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恐惧在心中散开,慢慢地,扩散的恐惧变了味,成了一种无边的孤寂。他大概猜到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失明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都没有近视过,上一次的体检报告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拼命去消化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还是在不知厌倦地眨眼,妄图看到一丝的光明。
脑袋像放凉了很久的面,坨成一块。
他还有家人,还有浆果,还有朋友,还有事业。
他还有青春。
可现在,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老天待他太薄啊!
他的手有些颤抖地伸向衣服口袋,可这个举动,却只是让他陷入更深的绝望。他记得清清楚楚地,他衣服左口袋里该有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手上能感知到的,只有衣服的质感和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的心在跳动。
血液在流动。
呼吸却有些滞住了。
“浆果?”
“浆果?”
平时叫浆果都会得到喵喵几声回复,但此刻这个规律并没有奏效,被放在后座的浆果没有回应虞景林。
虞景林探出手摸索周围的环境,试图摸到他所熟悉的东西——方向盘,车窗,遮阳板……他无比慌乱的胡乱摸索着,到最后只是希望能摸到一些东西。
也许他不是瞎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悦还是悲伤,也不知道究竟是以后都活在黑暗中好一点,还是活在未知中好一点。
他尝试着站起来,再慢慢蹲下去,想要摸到原本坐着的座位,却发现空空如也。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虞景林腿好像有点软了,但他不敢瘫坐到地上,唯恐那唯一还在支撑着自己的地面也变得荡然无存。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想到浆果还一只猫待在后座没有人照顾,想到还没有教会爸妈到底怎么使用那个扫地机器人,想到自己的文件还没有传给上司,想到……
他想了很多事,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和这个世界产生的联系还挺多的。从小就觉得自己很孤独,现在想来却和这么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前总会感受到的落寞反而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了。
眼眶蓦地有些湿热,那泪花像带着光一般,渐渐点亮了他的视觉中心。
虞景林好像能看见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很高大,应该是位男子。应该是距离太远了,再加上眼睛里还有泪花的缘故,虞景林看向那个人,如同雾里看花般不真切。是看不见具体的细节的,只能知道是哪几个色块的叠加——能想象得到,应该是橙黄的袍子,苍白的脸,深色头发。
虞景林迈开脚步,正欲上前探明情况,却听见滋啦一声。
一片火焰燃烧在他面前,热浪猛地涌向面门。那火焰逐渐聚集成一团篝火,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闪烁。宛如从黑暗中出生的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唱得都是虞景林听不懂的方言。
看服饰,大概是苗族。
虞景林又走近了些,已经近乎要到跳舞的人群里了。
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快速的靠近,虞景林朝后头看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虞景林有些恍惚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位陌生女子过分灿烂的笑容,还是因为她抓起了自己的手。
“你是?”
虞景林有些困惑地盯向女子握着自己的手。
那女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虞景林,带着他朝舞蹈的人群里跑去。
流苏状的银饰叮铃妆点在女子的脖颈和腰间,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清脆碰撞的声响。
或许有的人就是能给别人带来一种亲近感,就像是这位苗族的女子一样。所有的生疏好像伴着她的笑容,全都消散了。
“別!”
眼看着女子就要撞上前面欢呼舞蹈的人群,虞景林急忙叫道。
他想把那女子往后拽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力量都被抽走了,根本无法用力。
等他回过神来,一个人的后背早就塞满了他的全部视野,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还是被那女子的手拉着向前,直直地撞向了那人。
预想的撞击感并没有到来,虞景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这人的身体里经过。他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穿过了那人,还是那个人穿过了自己。
那女子依旧在向前跑着,虞景林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被拉着,冲散一个又一个人。他转头回望他刚经过的人们,那些人早就已经无影无踪,就像是被虞景林撞碎了,飘散了。黑暗在催促着虞景林朝火光里去,汲取热,感受光。
那女子拉着他,离篝火有些太近了,虞景林忍不住制止:“不要再往前了。”
那女子不知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虞景林的话,还是不愿理睬,总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给虞景林任何的答复。
“姐!我求你了!你是飞蛾吗?!姐!!要烧起来了!”
火堆的炙热让虞景林感觉皮肤的水分被蒸发而去,他的内心无比的恐惧靠近那燃烧着的火焰,生怕要将自己的生命真正终结在热火之中。
他抗拒,厌恶,甚至连胃酸都开始抗议,让他忍不住的干呕。
头好晕。
好乱。
他不喜欢。
靠得太近了。
虞景林拼命用脚去踩牢地面,头拽着整个身体往与篝火相反的反向走。没有用的,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不存在他的力量。
他被抽走了□□,也许现在连灵魂也要被抹去。
火源越来越近,少女身上的银饰碰撞的声音已经不再悦耳,在此刻更像是催命符般,每一下都快震碎虞景林的耳膜。
虞景林下意识的摇着头,眼泪被逼出来,却马上就被篝火蒸发。
“冬。”
瞳孔里只剩下火光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紧接着,炙热消失了,身体每一寸舒张的毛孔都被突降的温度激得收缩回去。周围的环境变暗了许多,虞景林的眼睛没法瞬间适应这太过突然的明暗变化,不争气地闭了一下。
最先感受到的是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消失了,然后是睁眼后看到的一柱挺拔青葱的树。
第一个反应是震撼,是那树古老而蓬勃的生命力带来的冲击。
回过神来,虞景林环顾四周,希望看到刚刚拉着自己的那位苗族姑娘,可四周空无一人。想回忆起她的样子,却发现自己除了记得那个笑容过分灿烂这个特点外,就想不起来半点和她外貌相关的内容。
这里和个森林似的,但植物却没有像森林里的那样密密麻麻,分布的还算零散。虞景林发现左手边的方向好像有个小木屋,看上去挺简陋,但总比在这户外强。
他现在的大脑已经麻木,不允许他思考再多的问题,只能循着求生的本能去做一些最基本的事情。
虞景林打开木屋的门走进去,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和了夜晚的寒意。
壁炉的炉火正燃烧着,虞景林看到它便自然而然想起方才的篝火,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目光从炉火上移开,竟不知木屋的另一侧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身影和虞景林看见的那个橙白黑,不对,是橙白绿色块的人相吻合,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站在虞景林的面前,虞景林总算是看全了他的相貌——乌黑眸色下惨白的脸。
骨相倒是很好,就是面色实在不佳。
虞景林听见他开口道:
“给你三十三天,逃离这里。否则,你就永远被困在这里,生不得,死不得。”
哈喽,大家好,如果你看到了这里,那么恭喜你,将收获我价值连城的虚拟陪伴一次V(^_^)V
这算我的第一本书吧,,这次是真的打算坚持好好码字了(我比较懒,好吧,其实特别懒,可以适度提醒我更文,谢谢谢谢),如果你喜欢,那么,感谢你的支持与关注。
提升笔力吧!!让笔仙庇佑我,成为最强的战士吧!!!不要小看我与文字和读者的羁绊啊啊啊啊啊!!!!!!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大家可以对觉得不满或有错误的地方提出异议,我会合理进行采纳与改进的(^-^)。
最后的最后,希望你在本次阅读中能够获得乐趣,也真诚地祝愿你们天天开心,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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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