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夜总会。
劲歌热舞,灯光晦暗不明,随着音乐摇晃的男男女女在舞池暧昧贴身,单小帅畏畏缩缩推开包间的门。
擦着白色死人粉的纤细男人没骨头一样往梨嵘月身上蹭,她不推开,没理由推开,也不亲近,亲了这个恼了那个,旁边的可人哼叫着端着小酒杯往人嘴边送:“梨姐~赏个脸呀!”
“好久都没陪大家玩了~”“就是~就是~”
“在哪发财了呀?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属他最骚,梨嵘月吐了这口烟,就着手喝了这杯洋酒。
单小帅看到这一幕,像是吃了软筋粉似的没骨头爬了过去,一口一个梨姐地叫着。
“发财?最近风可大,我走哪到哪都漏财!”梨嵘月轻启朱唇,包厢里人人都是她梨嵘月的一盘菜,殊不知她这样子才是真正山珍海味里的一道压轴大菜。
她向来坐没个正形,此刻更是四仰八叉躺着,分出手
来宠幸他们,鲜红的指甲油,鲜红的嘴唇,红色头发张扬着,活像个妖精,要吃人的妖精。
她说的话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敢情来这找场子的,有人附和着大声问:“谁哪有那样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哇!”
“我也就是纳了闷!”她说着好笑着抽了口烟,拿手抓了一下旁边可人的屁股,示意他到边儿上去,又忘了他叫谁,嘴里嘟囔着“……边儿去。”
可人嗔笑着:“我叫Bobi。”
梨嵘月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都感到离自己稍远点的卡座,身边各色各样的气味总算清净了些,最后一个鸭子也像旁人一样抛了个媚眼,自我介绍般,谁都想让梨嵘月记住名字,“David~”
“你,就你,站起来,绕两圈我看看。”旁边的人起哄,这是要今晚上带走的意思。
一群鸭子不满嗔叫起来,单小帅好不得意地站起来,抖抖自己的满钻外套,谁都知道梨姐不喜欢男人味重的男人。
单小帅顺着抖的动作把外套脱了,里边露出不多不少劲瘦的□□,白色汗衫紧紧贴着身,在这种地界真叫人浮想联翩的,有的人都开始吹起了口哨,现场选妃,梨姐的眼光就是毒。
单小帅都快忘了坐在中央的是谁,那点被挑中的自傲让他昏了头,一丁点不扭捏冲着梨姐敬了杯酒,大大方方站到中央展示魅力。
他心机地在正面多停留一会,正面要看什么有什么,哪成想女人不满意地啧了一声,烦躁地下命令:“翻个面儿。”
单小帅笑眯眯讨好地将自个翻了个面,梨嵘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谁都知道。
梨嵘月饶有兴趣在手里把玩着手机,白色手机在手里翻面又翻面。
毫无预兆——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单小帅的脑袋闷重一声直接开了瓢,脑袋当即肿了一个大包。
单小帅就单小帅,还David,老娘最烦拽洋文的人。真有文化怎么不去考大学!
前两天手下的人发来顺了她那批货的人照片,她闷声吃了一个大亏,自个补了钱把货供上了,长得再好看总不能当饭吃吧,她非得要这人把吃的加倍吐出来。
边上的人有眼力见的把手机捡起来递给梨嵘月,在座的各个都跟人精似的,见风使舵。
梨嵘月知道这么大一批货全甩在他头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跟他里应外合吞这么大一笔钱可能吗?
递过来的手机被截胡,一个面色娇好的斯文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把手机拿走,气场强大,但神色温柔,就像他这人似的,跟蛇一样没人注意到他。
或者没人敢拦,畅通无阻就这么进来了,真叫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又实实在在被镇住。
梨嵘月顺着手机抬眼看他,“你挺有意思啊。”
男人顺着她的手,温温柔柔地捏起来,眉宇气质间都是正宫的气派,谁不知道他,要不是有他这铁腕关系摆在这梨嵘月也不能这么嚣张,她们都知道。
要是刚刚单小帅还心存一丝侥幸的话,现在那份侥幸全部荡然无存,只剩心死。
捏完把手机递到梨嵘月手上,“手机可是我送你的,你不心疼心疼自个,也心疼心疼我送你的手机,成吗?”
说话酸溜溜的恶心人,今天文化人来这开蟠桃大会吗,没人告诉你们要装逼去参加科举比试吗?
要不是他,单小帅的脑袋都砸几个大坑了,用他在这装模做样。
梨嵘月毫不留情把手机哐哐砸到单小帅脚上——脚边,毫厘之差,单小帅吓得花枝乱颤,还没反应过来,水晶厚实玻璃杯就这样招呼到了脸上。
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梨嵘月明摆着不给他面子,砸了他送的手机,也砸了单小帅。
单小帅悲泣的眼神望向两人之间,又定在梨嵘月旁边的男人身上,他真想被杯子砸中一蹶不振,昏死现场。
“得了,我走了。”梨嵘月拍拍屁股要起身离开,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好言哄着:“生气了?明天我让人送手机来,叫你砸个痛快——不,就今天。”
梨嵘月瞧他那样觉得好笑,又想到手机确实是个好东西,叫人明天送到她家去,还破天荒提了要求,当下最时兴的,那帮子大学生年轻人最稀罕的那种。
男人说成,梨嵘月从包里拿出香水离开,剩下的烂摊子他们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不等了,吃吧姐。”潮有信招呼着姐儿在怡红美发二楼吃饭,一楼做生意,二楼理发店的几个姐把房子住下来当根据地。
对这些外地女人来说,这是在这个大城市唯一的落脚点,荷塘区气候不好,常刮风,龙卷风将整个城市扫荡得残骸零落,这儿是唯一的避风港。
几个女人搬桌子的搬桌子,拿杯子的的拿杯子,拿大缸的拿大缸,梨嵘月像畏畏缩缩上了二楼,见到小兰又直起腰板,“兰兰啊,你爷呢,你今儿没回去?”
说得跟嫌人家似的,小兰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姐,我爷爷今天去战友家吃饭去了,有信姐说今天做的多,都留下来一起吃。”
有信姐,自从小红美发来了这么个毛没长全带着爷爷的丫头片子,潮有信也被人叫姐了,梨嵘月忍不住窃笑。
感到上边一道冷冽的眼神,梨嵘月脸上吊儿郎当有说有笑立马收敛了,潮有信靠在楼梯间拐角处。
“这个点上大街上要饭还有的吃。”潮有信没好气地说,小兰见情况不对,撒腿就跑,说还漏了筷子没拿,潮有信说她梨嵘月的不用拿。
梨嵘月快步走到潮有信边上,讨好似地亲昵揽女儿,回头对小兰说:“要拿要拿,我的要拿。”
小兰看着两人越凑越近的背影,以及少女被贴着脸又被捏着脸,边上的人都快作揖似的讨好,少女的脸上依旧凶凶的没什么表情。
只在梨嵘月看不到的视角里不觉笑了,又有点恼似地把嘴角压下。
小兰刚来就听说梨姐有个女儿,没成想是这样似的,她有点羡慕——她从小没有妈妈。
亮黄色啤酒涌入杯中激起一层厚厚的浮沫。
梨嵘月开酒瓶很聪明,反手不需要开瓶器,动作赏心悦目,像耍活表演一样让人咂舌,众人呼着没看清再来一次,梨嵘月兴致勃勃大展身手。
潮有信走过来,无声地看着她,接过没开的酒瓶一个个拿起子开开,又一个个分别倒入酒杯里。
梨嵘月讪讪笑着,大女人姿态对着一众小妹,“耍猴表演呢,一次来一次的,够烦人的。”
她说完这话撇了一眼潮有信。
潮有信拿起梨嵘月面前的一杯酒,“我敬姐姐几个,时间过得快,可能没几次回来的由头了,我就要上大学去了,再要见面就没那么简单容易了。”
很多怡红美发的姐姐看着她长大,小时候谁从外面得了一口好吃的,都想着带回来给她,考上高中的时候巷子里大伙张罗着给她拉横幅,个顶个地开心,完全把她当自家孩子养。
很多姐儿在外地打工,孩子在老家,几乎把潮有信当作念孩子的慰藉。这些年看着巷子里飞出一个大学生,她们也高兴。
潮有信一饮而尽。
“中,妮儿上大学俺们也高兴,等寒暑假回来俺们给你恁发型,外面哩不一定有家好。”
潮有信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的,酒浆汤汤溢出杯口。
梨嵘月在桌子底下揪她的大腿根,低吼着:“你疯了是不是?!喝死了我不驮你。”
潮有信低头看了她一眼,酒还没下肚心就有点热了,她坐下来喝了一口,“我想带梨姐去上海看看。”
“阔以阔以,累了一辈子上海耍起。”
“有信真打算考到上海去?有本事!”
梨嵘月笑着,“大家都去,也去看看,钱都我出,当给小信庆祝。”
英子挥挥手,“说那个?!真出一个大学生当我们所有人都有面子,轮着你一个人张罗?合着就你一个妈呗,我们这些年没出钱没出力,干看着了呗。”
英子现在帮忙管着小红美发,最早跟的梨嵘月,办事漂亮,还识字,虽然不多,但是在她们这帮人中肯定是最多的了,够用,说话也一套一套的。
这种看上去阴招不会少,偏偏跟了梨嵘月这么多年没出过一次岔子,梨嵘月就放手把小红美发交给她代为打理。
她说这话既给了梨嵘月面子,捧了场,也缓解刚潮有信二五愣子话中有话,有点不给大家面子,惹得有些不愉快。
……
长桌围着一伙姐,吃吃喝喝,都有点上头。
潮有信按住梨嵘月拿酒杯的手,“在外面喝了酒回家就别喝了,洋的啤的白的串着喝,胃不舒服。”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姐儿们都喝得上头吵吵哄哄的,更没人能听得清楚,偏偏英子耳朵好使,听见了,偏还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