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自己的贡献点和灵石数目?”
同尘殿接待弟子奇异地看着这个女子。
桑楹有些惊讶:“啊,不可以吗?”
那弟子抽了抽嘴角,十分无语地拂住面额,解释道:“你只要把自己的灵气输进去就行了,它能识别。”
当时冷夕告知桑楹身份牌的用处时,下意识认为桑楹学会使用灵气,她会自己把灵气输进去察看。
尴尬道谢离开,桑楹没有勇气再呆下去了。
“真奇怪……”接待弟子看她慌张离去的背影,嘀咕道。
从别处绕来工作的弟子听见他话,来了兴趣:“什么好玩的?”
“那个人,看到没有,她居然问我察看身份牌。”
那个弟子笑呵呵地听乐子,抬眼一瞧,面色遽变,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要命啦!敢消遣她?那是赵师姐手下的!桑楹!”
接待弟子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离去人的身影。
还好,还好,刚才没说什么冒犯的话来。
桑楹慢慢走在同尘殿附近商铺街道上,发现一件古怪事。
有的老板,摆摊弟子见她凑上来,神态各异,或僵硬一下,淡淡微笑,或深呼吸着,眼神闪躲,或眼底滑过一道冷光,热情相迎……
总之很少有正常相待的。
原因么,桑楹大概猜出来了。
她内心感慨,既想哭又想笑,自己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嫌弃。
原来在前世,虽然无人在意,生活有诸多磨搓,被拿捏被打压啥的,可好歹是个世俗意义的良民,也没人看她特别特别不顺眼。
到这里,好家伙,直接两极反转,成了个知名反派。
桑楹实在不能快速平静接受这一切。
她不是不接受他人的非议讨厌,相反,桑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可以的,要不然最初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的时候,早就崩溃了。
只是眼下这情况实在复杂,那么多人,那么多情绪一齐扑过来,让她心里笼了层难言的压抑。
好在买书的整体过程还算顺利,转了好几家没有识字书后,终于在一个小铺发现。
卖家没想到有人特意来寻这个,当初摆在那里单纯想清垃圾库存,见桑楹需要,很爽快把两本书都卖给她了。
两本书花费了三块中品灵石。
她的身份牌里还有几千块上品灵石,两万多块中品灵石,很多很多下品灵石和碎灵块。
嗯,好,这些钱可以让她当一段时间的废物。
桑楹还买了一兜飞行纸鹤,这个很便宜,几百个才两块中品灵石,因为这玩意很好做,根本没啥技术含量,材料也不要钱一样便宜。
买完需要的东西,桑楹离开万事通,开始找食堂。
原身应是早已辟谷,从昨日至现在,桑楹没有进食,一点也不饿。
但她实在想吃东西,好确认自己的存在。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的习惯没有变。
不知道修真界的食物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很有意思吧?
等自己把灵气运习掌握熟练了,学学做饭,看看能不能当半个厨子。
反正在这里,除了做任务,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再也不用为了前途迷茫烦恼,自己有系统保护,不会死掉,也算是在这个世界里诸多不幸的好事。
天衍门的食堂叫拾花斋,很大,分为四个建筑,可以理解为分食堂。这四个食堂地址相近,摆成个四方形,每个食堂食物特点,接待的弟子各不相同。
桑楹不清楚食堂的机制,随便进了一个没走几步,一扫洒弟子拦住她,脸上是讨好的微笑:“师姐师姐!您是不是来错地了?”
“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是的,不过这都是扫洒弟子来转的地方,您身为内门弟子,还是去对面的好。”
桑楹了然,谢道:“多谢了,我太久不来吃食,已经忘记了。”
她停顿一下,问道:“请问,你是怎么判断我是内门弟子的?”
扫洒弟子此时才发觉,这个师姐有些不同寻常,她身上没有一般内门弟子的威压,没有他们特有的高傲神态,向高远处看去的眼睛。
说话也温和柔顺,不像那些人话少简洁,冷淡有距离。
他回神解释道:“师姐身上是内门弟子才有的校服,这衣服是用上好月云锦制作,绣有暗纹,刻了法阵,与我们扫洒的校服不同。而且师姐腰际配了内门弟子的灵玉。”
“这样啊。”桑楹弄明白了,道谢离去。
扫洒弟子看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疑惑:为什么这位师姐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对面食堂比刚才那个装横高级不少,来的人不多,桑楹进去后,发觉这里很安静。
在前一个食堂,虽迈了几步没完全进去,但能隐隐听到里面热闹欢快的交谈声,很像一个正常的,普通大学食堂的氛围。
内门弟子食堂的装修很有质感,地上摆有花草,餐桌桌椅间皆有花形木栏作隔板,前世那种高级古风原生餐店可以勉强凑上类似一下。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这里的安静却给了桑楹一种去高级咖啡厅的错觉。
她探着头,亦步亦趋地随便跟住一个人,复制他的方向,来到一处食物窗口。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桑楹不知怎么称呼菜品,直接用手指住食物。
盛饭的大叔大手一挥,桑楹挑的那些齐齐飘起来,整整齐齐地落在了碟碗里,碟碗又落在托盘上,主动飘至她的身前。
这样也可以?好有趣啊!
桑楹端过托盘,食物齐齐飞起来的一幕留在脑海里,她的心里的兴奋好奇没有消净。
不行,她也要试试。
寻了处人少区域,桑楹坐下,把托盘中的碗碟都摆好,眼睛微眯,运转体内的灵气。
她把灵气皆凝聚在食指尖,心念一动,最小碟子里的彩色冰雪状食物顺利地飘起来,浮动在桑楹眼前。
她心里一阵激动,笑不过两秒,笑不出来了。
情绪波动太快,灵气失控,食物“嗖——”地窜至前面,眼见要撞在前面人的后背。
结果急中生错,本就不熟练的手法更加一塌糊涂,食物开始乱窜。
它以极高的速度飙至左侧,穿过镂空木花板,飞过隔壁桌的上空。
一连越过两道半走道,最后,正好打在路过人的右侧小臂。
“啊哈哈哈!这谁搞得啊……”
扑哧一声,爽朗开怀,阳光清亮的放肆笑声响彻整片区域,像热油浇进冷水,噼噼啪啪,安静的四周变得热闹。
周围人纷纷循声望去。
但所有人见了后,无一不迅速转回来,面色微变,安顿在原位,低头吃饭不敢吭声。
整片区域只有那一个热烈响亮的笑声,荡在空中久久回响。
十几秒后,他的笑声蓦地止住,很突兀。
桑楹惴惴不安,手忙脚乱地直奔灾难现场。
只一眼,她明白自己完了。
被彩雪冰状物打中小臂的,是柳漠风。
肌似白玉,乌发如瀑,明丽的丹凤眼,灼如寒星,整个人水仙般清傲高洁。
可惜水仙花面色很差。
他微侧身形,瞥见慌张到来的罪魁祸首,目光冷厉,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薄唇轻启,声如碎玉:“又是你。”
桑楹不敢直视他,只垂着头,见他精美华贵的淡色衣袖沾着湿哒哒的彩冰沙,冰沙已融化,渗进衣线,往下滴水,她脑子开始发热,发涨,想先开口道歉认错,嘴巴却黏住一样张不开。
被柳漠风这么先出言讽刺,桑楹情急之下,想要辩解什么,结果却是涨红了脸,嗫喏着吐出几个字,像坏掉的收音机:“额,不,不是的……上次,我……”
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的。
上次李诺琳临时收剑,她没了支撑物,摔下来是无奈,这次她只想试试灵气托举,没有恶意攻击的意思。
可是,桑楹一开始说不出话,当再想说的时候,许许多多无形的阻力隔在喉口,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努力抬起头,憋着一口气,撞见一双极美丽,也极高傲的,饱含轻蔑、嘲讽和不屑的眼睛。
这直白的目光直刺桑楹的心,在万事通那种难受压抑的感觉又来了,更强烈,更汹涌。
她忍不住想说点话,让自己不那么局促。
“要,要不,我洗一下,要不……我赔付,我该给多少灵石?”
“啊?哈哈哈!漠风你听到没,她说什么?是洗衣服吗?哈哈哈……”
桑楹面色煞白,这才注意到柳漠风身边,还坐着一个少年。
他半个身子扑在桌上,笑得身躯起伏,吃一半的食物碟子碗都被他晃得起了声响。
柳漠风淡淡地觑他一眼,那少年顿时安生起来,不再吭声,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可他一点也不怕柳漠风,依旧是笑意盈盈的。
面如皓月,眉目含春,鼻若玉峰,唇似红琼,总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个非常富有意气,英气翩翩的少年。
他机灵地施了清洁咒,将柳漠风的衣袖和地上粘连的水渍全部弄了个干净。
完事了他还悄悄给桑楹投去了“请放心,已解决”的手势和眼神。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人嘲笑了自己,可看着对方的眼睛,感受到的全是无害的温暖,仿若初阳。
桑楹不知作何反应,扯了个微笑。
“还站在这里作什么,滚。”
柳漠风看她比哭还难看的笑,眸光微冷,语气可以说是相当的冷漠不耐。
桑楹低声应下,灰溜溜逃开,那些食物她动也没动,全部端起装进食盒,迅速离开食堂,没影没踪。
“漠风,她是谁啊?”
“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不用在意。”
二人用灵音传话,对话私密,外面看来,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趋炎附势?看着不太像啊。刚开始说的‘又是她’是什么事?你们之前有矛盾?”
柳漠风的表情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僵硬,目光幽幽望向对面,冷如霜雪:“薄钰,你问得太多了。”
薄钰依旧笑着,眼睛亮亮的,气定神闲反问道:“我好奇很正常嘛,按你的性子,要是别人泼了食物在你身,你不得踹上几脚,再把饭泼回去才勉强放人一码,你说她是小人,那她的下场应是更惨,可漠风你什么也没做,直接让她走了。”
“……我做事只凭心意,今天算她走运。”
柳漠风罕见的笑了,淡淡的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呢,你帮她作什么?”
“哎呀,我向来乐善好施,她看着那么可怜,帮一下是自然的喽。”
可怜?
柳漠风心里冷笑,秀眉微蹙。
该说不说,虽然柳漠风很不愿意承认,薄钰说的“可怜”一词,无意间也替他自己点明了那时的心境。
整件事情的展开都很莫名奇妙。
依常理讲,一个修士向他的方向掷来物件,柳漠风定会察觉。
就算柳漠风失意了,旁边也有个薄钰,二人皆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不会连个食物都挡不住。
问题是,桑楹控制灵气掷来的食物太弱小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无害的叶子正常飘落碰一下,小小蚂蚁搬家挡你路口,没有劲,软绵绵的,跟不存在一样,谁会去关注这个啊。
所以当柳漠风向薄钰走去,突然察觉手臂被沾了东西,那一瞬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薄钰更是毫不知情,见此情形,当即笑出声来。
周围人纷纷看来,尽管发现是他后都知趣安分着,柳漠风依旧怒火中烧。
**的彩雪附在袖子上,似在嘲笑他的大意。
第一次当众出这样的丑。
小,但实在恶心,让他不快。
薄钰说得很对,他的脾气一般,那人不会有好下场。
那女子慌不迭地跑来,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迅速发白,垂下了双眼。
像有细雨绵绵飘落,浸漫心田,那股怒火忽得消散大半。
她的眼睛和流云一样。
和上次见的一样,但这次更忧惧无助。
他什么都没做呢。
弱小到他拍一掌就要晕过去似的,没意思。
柳漠风没了计较她的想法,依然烦躁。
桑楹不是赵黎歌手下的得力一员吗?
都说有多恶毒,有多能耐,有多嚣张,竟是个连话也说不利索的傻子吗?
是有点可怜。
匆忙逃离的桑楹定是想不到,自己被人怀疑是不是傻子。
这很难解释啊。
其实不是那样的,她也不想那么没出息。
只是,只是,柳漠风给桑楹的感觉太压迫了。
前世,她死前大学临近毕业,被辅导老师喊话以后规划。说真的,桑楹原本打了腹稿,决定糊弄老师,让他不要最近不要再管自己了。
可那天下了暴雨,好大好大,伞都撑不动,雨水顺着风斜进衣服里,那栋教学楼有灯坏了,工人还没修,好阴沉昏暗,走廊楼道里好阴森,所有办公室都紧闭着门,除了外面嘈杂的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压抑沉闷的氛围让桑楹的心开始紧张。
敲敲高大铁绿办公门,在办公位的老师不多,都低头专注着自己的文件,电脑。
走到老师的面前,对方抬起头,轻轻笑了,估计想表示友好,可桑楹感受不到。
他的笑是假的,眼神犀利,带着点傲慢轻视。
那些腹稿无影无踪,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出来时,放在教学楼一层楼厅的伞不见了,雨还下着。
多好笑啊,一把破伞用了三四年,随意丢在湖边两天她都拿回来了,那天却怎么也找不着,丢了。
桑楹最怕这种人了。
大一时的室友里,有位漂亮有钱的大小姐,睡在她的对面。大小姐很少待在宿舍,她真正的住处在外面。
那时高中时期的傻气还没完全消散,桑楹比现在还要天真,愚蠢。大小姐随意的几句客套朋友话,她当真了。
桑楹为大小姐打理宿舍卫生,为她占座,上课答到,拿外卖快递,听她的任意差遣,桑楹以为她们真的是半个朋友了。
“哎呦,你别担心,我跟你说,那桑楹就是个SB,你让她干啥都行,她一定会答应的。”
怎么回事……又是这样。
桑楹站在宿舍门外,心像是被浇了雪水,呼吸都是冷的。
她没有推门进去,悄悄离开,回来时拒绝了大小姐让自己给她好友做结课论文的要求。
“什么意思啊?不做拉倒!摆着脸给谁看呢!”对方冷眼睨着她,嘴角一边向上挑起,露出讥讽的笑:“装模做样,那么多狗,不缺你一个。”
柳漠风的气质和那大小姐、辅导老师、还有后来碰见的几人,有相似之处。
且比之甚过。
辅导老师会表面温和,大小姐会虚假客套,柳漠风什么也不做,冷冷地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他的盛气凌人,冷情冷血,美丽摄人的丹凤眼全是骄矜刻薄。
她实在不知和这种人如何相处,也不想再和这种人打上交道。
天意弄人,系统强行让自己做些奇葩行径,去偷这种人的佩剑?
怎么想都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