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了。
封蝶没有非常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有给予哀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妈妈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带来的。
当时封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久久沉默不出声。
持续时间很久的惊愕，慢慢地转变为平静和接受。
爷爷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就开始卧病在床了。
渐渐地屎尿不能自理，都是爸爸给他擦身子的。
然后三月份住院了，做手术，因为摔跤导致的脑出血，但是医生说无力回天了。
住到九月份出院，然后在十月底就去世了。
爸爸开始操心张罗爷爷的葬礼。
封蝶追问自己，我很冷漠吗？
她能想得起在小时候的某个夜里梦见爷爷奶奶去世了。醒来的时候泪水沾湿了枕头。
可能像是林黛玉还泪一样，泪尽了，就再也没有了。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懵懂又天真，把爷爷奶奶视作家人看待。
可是，爷爷奶奶一直是非常偏心的，他们喜欢自己的小儿子。那是一个很有出息的成功人士。
随着她年纪长大，就越来越为爸爸妈妈感到不值得，总是忍不住鸣不平。
厕所里的马桶坏掉了，是爸爸给奶奶修的啊，水电费也早就是爸爸给爷爷奶奶交的啊。
有时候她会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儿童节，小爸爸买了一个大狗熊送给她。
但是到现在为止，真正养育她，持久的对她付出的是爸爸妈妈，她的立场应该如何确定。
也是显而易见的了。就像是某篇作文里写的，离家出走的孩子吃了一碗馄饨感激涕零。
小爸爸已经被野心，成功蒙蔽了双眼，他已经不在乎亲情。
又或者说他把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他的下一代身上传承他赚取到的财富。
封蝶并不难过，但是她应该想想爸爸，爸爸的爸爸死了，爸爸失去了爸爸。
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就戴上白绳子，袖子上别一朵白色的哀悼之花。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八卦大妈问道：“你家女儿几岁啦？”
“二十九。”“结婚了吗？”“没呢。”“那太迟了，太迟了。”
“你可以给我们做个媒啊。”“还真有一个，那个小伙子长得不怎么样，很会赚钱的。”
“他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封蝶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又不是说她能继承那个男人的财产？
多得是吝啬男人婚后不给妻子生活费。他们赚的钱有多少也都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那个媒婆脸色有点难看。渐渐地也熄火了。
封蝶觉得很恶心，爷爷都死了。肃穆，肃穆你知道吗？他妈的还做媒了。
分不分场合地点事件啊，都是成年人了，这点脑子都不带的吗？
司漾来了。他来的晚了点，给他留了位置，就在封蝶的右手边。
司漾很礼貌的跟在场的人们打一声招呼。然后落座。
司漾是封蝶的同事。两个人是同一届的大学生，学校不一样。
司漾是城里人，封蝶是郊区外的。
那个公司的园区在一个有点偏远的地方，司漾自己开车，明明很有钱还是选择上班。
司漾是一个很温暖的男人，做事情总是都很细心。
每天都会给封蝶带一杯奶茶，封蝶都抱怨自己长胖了，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啜着吸管和奶茶。
爸爸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很好的朋友啊？”
“现在是男朋友了。”封蝶冷冷的说道。
司漾的神色微微一变，然后笑着说。“你不是不愿意公开关系吗？”
封蝶感到很不高兴，她其实不喜欢被当作剩女看，就像是没人愿意挑的烂果子。
爸爸惊讶的神色只是停滞了三秒就消失不见。
司漾的外表不算出众，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丑陋。
封蝶其实一直怀疑过司漾对她的好是不是别有用心，或者那只是略显温吞的追求方式。
但她一直假装不知道，没有点破这一点。两个人也相处了快十年了，老朋友了。
司漾主动说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别的就不多说了。市中心的房子。
那个八卦媒婆闭上了嘴巴。脸色很难看。封蝶莫名的有一丝丝爽快。
有种报复成功的感觉。你这个死八婆。本大小姐有没有结婚关你屁事。碍着你啦吗？
就知道闲言碎语，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
爸爸问了一句：“是谈恋爱还是打算结婚啊？”
司漾沉稳的回答：“只要她愿意我就会娶她。”
封蝶烦的一逼。她知道自己高不成低不就。
而且她还有个弟弟在上高中。她和弟弟年龄差有点大。但是她总觉得弟弟结婚了她都不一定会结婚。
爸爸有些欣慰的点头，很看好司漾这个未来女婿。
封蝶也不想再挣扎了。毕竟她年纪真的大了，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
她靠近司漾的耳朵说：“不是演戏。”
司漾的耳朵红了起来。他紧张的不敢直视封蝶的眼睛。
他没想到这一天会突然来到，还以为一辈子都只能是好朋友这个身份守护在她身边。
司漾喝了点酒。说：“彩礼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八万八。房子车子都有。婚礼的钱也由我承担。”
爸爸虽然一时间没有接受的那么快。但是司漾的面相确实是很老实的那种人。
妈妈一直沉默着，但是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个媒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摔下筷子离开了席位。
封蝶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觉得无比痛快。虽然她也有点茫然。
但是那些大帅哥配大美女的组合，可能也像是她和司漾之间的关系，谁喜欢谁谁就更卑微一点。
吃完了饭。封蝶留下来守夜。司漾陪她一起。
两个人聊了未来，没想到司漾侃侃而谈，像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演讲。
你还真是有心了，只要准备好就能抓住机会的是吗？
到了深夜十一点。专业人士开始给爷爷穿衣服，给他包裹上棉被。
所有亲戚们手心都捏着温热的棉花放进纸棺材里面。
死亡毕竟是大事，还是值得敬畏的。封蝶的心情有些沉重。
第二天，封蝶四点多就起床了，五点钟出发，去火葬场火化爷爷。
然后去墓园祭拜。最后吃一顿散伙饭。折腾到了十二点多回到家，她疲惫不堪。
爬上床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又去上班。
她的黑眼圈非常明显。司漾还是老样子，温和的老实人。
给她带来最喜欢吃的杨枝甘露。
下班后，司漾问她：“之前我们是情侣关系，现在还做数吗？”
封蝶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为了堵上那个该死的八卦媒婆的嘴。
但是转念一想，果然自己还是被逼上梁山了。
她不能跟爸爸妈妈说自己要单身一辈子。
司漾虽然家里挺有钱，但是他的才智都比较平庸。
他的爸爸妈妈希望他不要尝试创业，不然会赔的血本无归，只要他安心守着金山银山坐吃山空就好了。
司漾的父母态度算是比较开明吧。
本来给他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但是那个大小姐性格有些嚣张跋扈。
盛气凌人，把司漾当奴才一样使唤。司漾抱怨了，他的父母立刻就对他感到心疼，从此不提他的婚事。
司漾满心期待的又一次问她：“当真吗？”
封蝶点点头。“其实我觉得遇到你很幸运。你是我最忠实的伙伴，我们会携手共度一生。”
司漾非常纯情的说：“让我亲亲你的额头好不好？”
封蝶直接就吻上了他的唇。不算是非常反感，但是也没有什么刺激的生理反应。
毕竟司漾真的长得很平庸。世界上大多数的夫妻可能生活一辈子都没有嘴对嘴亲吻过，即便生了孩子。
亲吻是亲密关系的某种表现形式。
封蝶离开司漾的嘴唇，看着他单纯窃喜的样子。
有时候还蛮羡慕这类人的。有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体会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封蝶对任何事情都是反应平平，无波无澜。
司漾的脸真的挑不出一点点出彩的地方。但是所有地方都长的那么的平均。
看习惯了，也算是比较耐看的吧。也许他脸上长得最好的是鼻子，鼻翼并不宽，反而比较小巧。
更适合长在女孩子脸上，增添了几分秀气。
好吧，她是真的饿了，看什么都觉得眉清目秀。
封蝶自我感觉良好，从小到大，遇到过的女孩子里面，她只承认三个女生长得比她好看。
别的女孩子她从没体会到什么是颜值危机感。也有化妆的很漂亮的女人，素颜其实也只是路人。
司漾把手指放在封蝶的嘴唇上，按了按。然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按了按。
他有点害羞的说：“我知道我长得不算好看，你不会产生亲吻嘴唇的**。”
封蝶却不觉得有什么。又没有口水交缠，只是皮肉摩擦而已。
-
婚礼是在酒店里，和农村的大礼堂里举办的。
婚礼结束后。封蝶和司漾一起洞房。
封蝶跟他开玩笑：“你不会真以为只要摸摸小手就能生孩子吧？”
司漾鼓起勇气把封蝶的扣子解开第一颗。
封蝶静静的微笑。波澜不惊。
司漾收回了手。他太害羞了。“不着急，因为我只是个没用的处男。”
封蝶笑了笑，引导着他做完了整场鱼水交欢的仪式。
第二天醒来。封蝶睁开眼睛，发现司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看什么，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得记在心里面才行。”
司漾说：“可能你没办法体验爱情是什么感觉，因为那只发生在俊男靓女的化学反应。
但是我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未来的好外公，好爷爷。
我会给你幸福的一生。也许没有刺激的跌宕起伏，但是细水长流的踏实我都可以给你。”
“我生来就很平庸，人们都说我不像我的父母那么优秀。我组合了最坏的基因。
甚至有人替我的爸爸妈妈遗憾为什么当初不要个二胎，既可以多一个选择机会。
但是爸爸妈妈还是很爱我，他们接受了我的平庸，给我安排好了顺遂的一生。”
封蝶心里产生了柔情。“大多数人都很平庸的。
平庸的父母会出现一个惊绝才情的孩子。但是双方优秀的父母当然也可能生育一个平凡的孩子。
我们不需要有什么野心，不用追名逐利的往上爬，过好小人物的一生就足够了。”
司漾亲了亲封蝶的额头。
“其实你知道吗，我看到你，最先看到的不是你的嘴唇，而是你的眼睛。
如果你流泪了，我会为你吻去泪珠。大多数时候只要让我亲亲你的额头和头发就会感到满足。”
司漾又说：“大多数人都不能找到那个激发自己激情的人。强烈的渴望，占有欲。
只在偶像剧里出现。还有很多人的婚姻都是相看两生厌。家庭只要和睦就是幸福。
我的爸爸妈妈感情就一直很好，从来不怎么吵架。我的童年除了被平庸困顿一切都很幸福。”
“如果你不是那么平庸，你就不是我的丈夫了，你的身边会站着一个光芒四色的女人。
我虽然自我感觉小有姿色。但是也没有到能够钓男人的地步。也不擅长处理排队的追求者们。
我不是那种交际花一样的女人，我知道的。我也不想成为那种人，我做自己就好了。”
封蝶把头枕在司漾的胸膛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其实快十年的相处，朝朝暮暮，润物细无声的对她好，她都能感觉的到。
“司漾。”“嗯？我在呢。”
“有你喜欢我，真的感到很幸福。我也会渐渐地喜欢上你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是相互喜欢的甜蜜。”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愿意当你的朋友一直当你的守护天使，其实我一直不敢跨出这一步。”
封蝶笑了笑：“你真的好隐忍。克制啊。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感情了。
我一定都会对你产生回应的。”
司漾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好高兴啊。你成为了我的妻子。”
封蝶蹭了蹭他的脸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