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轻掷为君康,千里驱车赴药香。
我以顽痴辜暖意,余生回首满沧桑。
那次相见后,他便再度投身马不停歇的奔波。而我的身体时好时坏,那些日子里,我总在向他絮叨病痛的琐碎,他从无半分不耐,每次得知我不适,都急着催我就医,还一次次毫不犹豫地转来医药费,细细算来竟有几千块。后来我才惊觉自己有多自私——他彼时本就没有工作,手头拮据,却从未在为我花钱这件事上有过丝毫迟疑,那份纯粹的好,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
他的难处,却早已许久未曾对我诉说。或许在他心里,我的病痛比他的窘迫更值得被牵挂。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不适中,一遍遍向他倾倒情绪,却不知他暗地里早已费尽心机,四处打听有名的中医,只为帮我寻得一线转机。终于,他从亲哥那里得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中医,医术精湛却只接诊熟人。那天他本在兰州,竟瞒着我半夜驱车一千多公里赶回来,只为不耽误第二天与老中医的约定。
第二天清晨,我们早早便赶往医馆。他神色郑重,反复叮嘱我少言慎行,又特意买了一提牛奶,轻声说:“人家不收诊金,咱们总得表份心意。”等待的时光漫长如一个世纪,直到老中医缓缓开门相迎。那位老者已是老态龙钟,却耐心细致地问诊、开方,再三嘱咐要立刻抓药。
他又马不停蹄带我去买药。胖东来的药店里只寻到一种,人潮涌动中,他牵着我的手在阳光下匆匆前行,那份焦急又坚定的模样,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光。可余下的药材接连跑了几家药店都一无所获,他还想继续寻觅,我却突然炸毛——委屈裹挟着饥饿涌上心头,我丢下他就跑:“都一天了还没吃饭,我不管,我要去吃饭!”他慌忙追上,语气急切:“再忍忍,买药比吃饭重要!”可那时我早已饿到头晕恶心,全然顾不上他的苦心。
后来得知另一种药唯有xxx能买到,我理所当然地打电话让他转钱,他没有半分迟疑便应了下来。如今回想,真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我仗着生病肆意任性,他心疼我的身体,我却拿病痛当筹码,向他索取、对他发难,甚至荒唐地怀疑他找的中医是为了骗钱。他无奈辩解:“人家只开药方分文不取,何来骗钱之说?”可我那时被偏执裹挟,既不信老中医的医术,也不信他的真心。他费心费力、花钱买来的药,我终究没怎么服用,彼时症状尚不明显,我便轻率地忽视了身体的警报,却不知他早已预见若不及时控制,日后必会全面爆发。
自从我手术后,他待我愈发热络,挂在嘴边最多的话便是:“你身子不好,我不惹你生气。”此刻想来,那时的自己真不配他的温柔——仗着病痛为所欲为,肆意消耗他的深情,一次次伤他的心,最残忍的是,我竟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我究竟何时变成了那个样子?细想之下,我已有多久没问过他钱够不够用?多久没关心过他家里的糟心事?多久没体谅过他一个人扛下的艰难?他为我倾尽心力,我却只当理所当然,甚至成了他的拖累,还要暗地里内耗、埋怨。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的自己把他当成了最爱的人,我手术时他的缺席,长期的冷落和不信任,积怨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