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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其实并不懂我

作者:CIA沧海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哥你到底记得什么呀?”寒镜月忍不住了,“嫂子的事儿你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的。”


    傅翊被她说得有些窘迫:“实不相瞒,我出征两年年和见才出嫁,中间十多年的事她鲜少和我提。”


    有关宋和见的过去恍若成了他们所有人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或是不知道,或是不忍心提,再或是不屑于去提。她的人生被皇帝、父亲当做嚼烂的渣滓,被他们唾弃、嫌恶、轻视。就连珍重着她的人,也并不真正理解她。


    “这几日越发冷了,不知她身子受不受得住。”傅翊一时茫然,目光不自觉望向西边家的方向,“阿浔,今日那人对你大打出手,你有无大碍?莫要为了明日的比试瞒着不说,伤了内里。”


    林浔哑然,落水之后又受一掌,胸口总感到一阵似有似无的闷:“我没事,那人没下死手。”


    寒镜月顺势搭上他的肩膀:“真没事?”


    “你刚才不问,现在来凑什么热闹?”林浔呛她,“我休息去了。”


    这一夜比昨夜更难熬,林浔本还精神,但越躺着胸口的气儿越被闷着郁成一团,翻来覆去,不觉冷汗湿了半身,夜中骤冷,他艰难地咳了几声,喉咙却仿若被卡着,灼痛地发不出声。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宋和见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刚被收留那会儿总是做噩梦,又水土不服,老是生病,宋和见担心,每晚夜中时都来看他,若是不舒服了就抱起他,轻轻地拍他的背,柔声说别害怕,这里是你家,阿见姐姐在呢,别害怕。


    小时候邻里的孩子聊到自家阿娘时,刘大牛说我阿娘挑水特有劲儿,李三达说我阿娘炒的菜最香,张换说我阿娘会在我哭的时候变出一颗糖,林浔不知道他阿娘挑水比不比得过刘大牛的娘,毕竟他娘一个人干的活能顶两个男人,他也不知道他娘烧菜烧饭比不比得过李三达他娘,毕竟他娘从前在员外家里当过厨娘,他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在他哭的时候给他变出一颗糖,反正他爹从来没给过。


    阿娘是什么性子?温柔还是泼辣?平日里最喜欢吃什么?有没有讨厌的害怕的东西?林浔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就连阿娘的脸也模糊得记不清了。


    阿娘会在他难受的时候像阿见姐姐一样抱着他轻轻地拍他的背,告诉他不要害怕吗?阿娘会嫌弃自己太笨吗?阿见姐姐总说我愚钝,出门在外要少说两句。阿娘、阿娘……林浔挣扎着去抓,可恍惚间的温热是阿见姐姐替他掖实了被子后残留的余温,是她一遍又一遍的不要怕、不要怕,阿见姐姐在呢,在呢。


    他搭上自己的额头,阿娘不在,阿见姐姐也不在,一阵不可自控的沮丧几乎要将他的额头淹没,汗渍黏黏乎乎,贴着手,沉得抬不起来。


    时而沉闷时而漂浮,林浔也不知自己是醒是睡,他胡乱地翻身,里衣汗津津地贴着背,枕头也湿漉了半片,如此漂荡了一夜,门外寒镜月已敲得不耐烦了,索性一脚把门踢开,冲到他床边。


    “喂,你醒了没?武斗会要开场了。”寒镜月掀了林浔的被子,见对方全无反应,忙又盖了回去,“林浔,你没事吧?”


    她蹲下身握住林浔的喉咙,林浔挣扎着咳嗽了几声:“别掐我……你干嘛?”


    林浔慌忙坐起来,后脑勺却一麻,又瘫软地半倒在床上,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寒镜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躺着,我去叫太医。”


    她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林浔拉住了衣角:“让义父去吧,你先去校场……咳咳咳。”


    “……武斗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寒镜月背对着他,林浔昏着头,没力气思考她的话:“阿见姐姐……”


    寒镜月打断了他:“这世上哪还有比嫂子还对你好的人?你做什么她不由着你? ”


    林浔不说话,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那个叫今茶的害你落水,你又被易伏生打了一掌,昨天我问你有没有事你还呛我,活该。”


    “算了,等我比试结束了再来骂你。”


    寒镜月嘴上骂他,步子却匆匆去找傅翊道明情况,傅翊了然,索性留下照顾他,但仍不放心寒镜月,拉着她叮嘱:“除了我昨天指的那个人,对旁人切忌冲动行事,别把人伤得太严重,可记住了?”


    “我有分寸,无须担心。”寒镜月应下,思绪不觉乱成一团,去校场的路上人不比昨日多,今日比试的所有人都聚在东围,现场抽签决定对手,想着没走多久背后就被轻轻一拍。


    苏洛筠神秘兮兮地笑着:“镜月姐,你怎么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寒镜月一噎:“哪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应璃没和你一起吗?”


    “我和她约好等我比试完了她再溜过来,她爹说她要是想来必须跟着顾大哥,不然指不定要跑哪去撒野。”苏洛筠翻个白眼,“我爹都没她爹古板,烦人得很。”


    寒镜月眉毛一跳:“这么说来,丞相很信任他的幕僚啊?”


    苏洛筠凑近了她:“何止是信任,都快当成自己的干儿子了,怎么,你认识顾大哥?”


    “不认识,略有耳闻罢了。”寒镜月面不改色,找了处位子坐下,今日的比试要等上场了才知道对手是谁,她简单地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昨日有印象的对手,除了沈含风和顾折刀,几乎没人令她觉得要认真才行。


    不过武斗会对自己而言本就不重要,完全是看林浔来所以才顺便凑个热闹的,就算拔得头筹也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林浔到底在执着什么啊,明明他什么都不用做嫂子也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为什么我不能当她的女儿呢?明明我比他更聪明、更厉害,哥哥总叫我要心平气和要包容大度,可嫂子从来不会要求我和林浔这样,要是谁惹了我们,她只会挥挥手说“骂得过就骂,骂不过就打,打也打不过的话就来告诉我和阿翊,我们俩替你们收拾去。”


    “镜月姐?镜月姐?”


    苏洛筠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又走神了,有心事?”


    寒镜月赔笑:“没,抱歉。是不是要公示名单了?”


    “你猜猜你的对手是谁?”苏洛筠眨眨眼,笑得狡黠,“今茶,谢成欢的小徒弟,谢叔叔经常来我家作客,他那小徒弟算我半个熟人呢,长得那叫一个可爱。”


    寒镜月一怔,旋即失笑:“原来是他啊,昨个儿林浔还被他耍了一通,今天我去给他报仇,回去之后他又欠我个人情了。”


    苏洛筠:“他们两个认识?诶,说起来林公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寒镜月抖出几分笑意:“他昨天掉水里,今天生病了来不了了,现在躺床上喊冤呢。”


    苏洛筠松了口气:“幸好没来,他抽到秦公子了,林公子要是对上他的话可就不妙了。”


    “洛筠你也太偏心你相好了吧?他昨天那场我也看了。”寒镜月半笑半嗔道,“虽然林浔不一定能赢,但和他打个四六开还是没问题的。”


    苏洛筠挑了挑眉:“你也偏心,我不理你了,我要和你冷战半柱香的半柱香的半柱香。”


    寒镜月噗嗤笑了:“那还冷战什么,不冷了好不好?”


    苏洛筠撇过头:“不行,应璃都会乖乖遵守的,镜月姐不许搞特殊。”


    两人半开玩笑地又闹了会儿第一场才结束,第二场苏洛筠对付若,昨日他大败宋邵,也算这次武斗会上初露锋芒的一员。


    苏洛筠欣笑行礼:“还望付公子手下留情。”


    付若抬眼的一瞬蓦地一怔,半晌才微侧过脸回礼:“请……姑娘赐教。”


    苏洛筠喝声起剑,“洛水”踏风袭来,付若向上一跃,“淮歌”顺势挡下攻击,两人皆擅刺、挑,你来我往一时不分上下。


    宋应璃坐在另一头,不免心中焦急:“那位付公子昨日好生厉害,洛筠不会有事吧?”


    顾折刀冷着脸,目光阴森森地从寒镜月的身上转回了场上:“论技巧自然是苏小姐更胜一筹,但付公子出身贫寒,自然更重苦练,实战上苏小姐未必能占上风。不过依属下看,付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大哥你说什么胡话,小心那姓秦的疯狗来咬你。”宋应璃没忍住笑了,忙拍顾折刀的肩膀,“不过顾大哥比那疯狗更厉害,要是你们对上了就终于能叫他吃次瘪了。”


    顾折刀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论辈分秦公子算小小姐的侄子,小小姐还是少招惹他吧。”


    “我是他小姨,要躲也是他躲我。”宋应璃越想越来气,“那个臭不要脸的成天迷着洛筠,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洛筠怎么可能喜欢他?”


    顾折刀故作惊讶:“秦公子还有这样一面?”


    宋应璃忙道:“那当然了,你都不知道他多不要脸,洛筠她爹、姨娘还有她四个哥哥都看不上他,他来找洛筠一次他们就站在门口堵他一次,没把他抓起来全是看在官家面子上了。结果他半夜趁人不备翻墙进来找洛筠玩儿,你说他要不要脸?”


    “那当真是和大小姐很像了。”顾折刀嗤笑,意有所指地瞥向宋应璃,“听说你最近和傅将军家的那位姑娘走得很近,想来她也和你提过大小姐。”


    宋应璃微微蹙眉:“顾大哥连我和什么人说话都要打探吗?”


    顾折刀顿了顿:“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小小姐多虑了。……诶,苏小姐赢了。”


    场上苏洛筠手起剑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斩下了付若的玉牌。下场后苏洛筠追上付若:“方才最后一剑,付公子为何让我?”


    付若一窘,瘫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手抖。”


    说完忙逃走了,苏洛筠原地站了良久,旋身向掌事太监去请降。


    寒镜月问讯皱眉:“他自己不想赢,你又何必在意。”


    “虽不清楚他目的,但我从不受人平白之恩。”苏洛筠迎风拂袖,坦然一笑,“可惜请降的话二人都要出局,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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