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站在疗养院长长的走廊前。
那里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闲聊喝茶。
穿过走廊是一片小花园,有一扇白色窗户下方,圈起来一堵小小的半圆型矮墙,栽种着几树油桐花。
那是母亲最爱的花,此刻光秃秃的枝条延伸到窗口。
何煦默默祈祷:妈妈,您一定要在四月之前醒来,春末夏初,油桐花开。
您要是想睡懒觉,那便五月醒来,五月花落,纷飞似雪。
总之,不要一直这样睡下去,不要辜负一直在窗外等待着的油桐。
走到尽头的房间门口,何煦刚刚站定。
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带着橡胶手套的中年女人拎着一只脏衣篓,有一片鹅黄色的衣角耷拉在衣篓边上,那是母亲喜欢的颜色。
这是母亲的护工,白阿姨。
何煦在医院外偶然碰到来务工的白霞,观察了她几天,为人勤快,是个实心眼儿。
关键是,她开出的报酬比专业护工少了整整一倍。
何煦最终还是决定请她来照顾母亲。
“妮儿来啦,快去看看你母亲。最近她的状况可不太好,好好的人,遭罪哟。”
何煦跟白阿姨打过招呼,便去询问医生。
跟欧阳医生所说的一样,母亲的病,眼下别无他法,只能祈求能奇迹发生。
回到房间,她为母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鹅黄色的睡衣,白色的长筒袜。
而后细心地抹匀润肤露。
何煦做完这些事只用了两分钟,仿佛从前做过千遍百遍一样熟练。
白霞进来的时候何煦正在为池女士梳头发,忍不住打趣她:“妮儿以后要是失业了,还能靠这手艺找个护理师的活儿做呢。”
何煦也笑:“白阿姨,辛苦您照顾我母亲了,周末我会抽时间过来陪着妈妈。”
“妮儿啊,你放心忙你的,阿姨白天都在这里。”
何煦一直在疗养院待到傍晚,才返回学校。
今天天气不太好。
远处的阴云密布的,一层压一层向前蔓延过来,看起来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何煦愈发加快了脚步。
心里也愁云密布,眼看银行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少,自己借的钱还没有还清,家里的积蓄最多还能再撑两个月。
连油桐盛开都坚持不到。
看来自己得再找一份兼职,而且必须要拿到这次的奖学金。
她给自己打气,撑直了手臂,心里默默高呼一声:“何煦你可以的!!万岁!”
“啪嗒。”身边路过的人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没拿稳,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
何煦连连道歉,一边帮她去捡。
那本翻开着的神经内科学扉页,用娟秀的小楷体写着两个大字。
卫早。
“卫学姐?好巧啊,”何煦悻悻地向她打招呼,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
“真不好意思啊学姐,弄脏了你的书。”
拍掉粘在书皮外面落叶的人也在感叹缘分真是奇妙。
卫早认真地回她,“没关系,还能用。”
两人心照不宣地想到早晨的事。
何煦自觉过分,向她道歉,“学姐,早上是我太着急了,不是冲学姐的。”
一脸抱歉地笑。
“没关系,”卫早声音温柔,“你还好吗?”
卫早的眼神舍不得离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自己好像能看到星星眼背后藏匿起来的哀伤和无助。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她的身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