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上。
许木懒洋洋地靠在单杠上,额发被汗水浸湿,被他草草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刚跑完一组体能训练,胸腔起伏着,外套也随意地敞开着。
脖子上的红痕已经消地差不多了,他刻意没再穿高领,就这么晾着。
无所谓了。陈锋那小子最初几天还挤眉弄眼,被他冷冷瞪了几次,加上印子也快没了,他也渐渐失了兴趣,其他人更不敢多嘴。
祁寻安站在不远处的篮球架下和几个女生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笑容,那几个女生也红着脸不好意思。
许木“嘁”了一声,踢了踢旁边的石子儿。“假惺惺,装模作样。”
“嚯,”陈锋蹲在旁边听他这么一说也说着视线望过去,然后打趣道,“你是嫉妒了吧?但凡你脾气收收也有那待遇。”
许木瘪了瘪嘴,一脸不屑,“嫉妒个鸟。”然后直起身,“走了,快下课了。”
“许木!祁寻安!”体育老师粗犷的嗓门响起,“今天你们两个把垫子和铅球送回器材室!其他人下课!”
人群哄地一声散开。
许木停下脚步啧了一声,认命地去拖那叠厚重的垫子,祁寻安则走向装着铅球的铁筐,沉默地搬了起来。
去器材室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空气里只有垫子拖地的摩擦声和铅球在筐里滚动的闷响。夕阳的余晖斜斜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短暂地交叠,又迅速分开。
器材室位于体育馆最角落,光线不太好,味道也臭臭的。
许木用力把垫子推进去,撞倒了一排竖着的跳高杆,发出哐当一声响。他也懒得扶,喘了口气,转身就想走。
“站住。”
身后传来祁寻安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许木脚步一顿,没回头,语气也冷了下来:“东西送到了,还有事?”
“那个,”祁寻安的声音更近了,虽然很平静,但让人心头发毛,“你脖子上的东西,怎么回事?”
许木慢悠悠转过身,正对上祁寻安近在咫尺的脸。
“关你什么事?”他口气依旧冲,“班长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连同学脖子上长个包都要问?哦不对,您好像管的一直很宽。”
“包?”祁寻安嘴角扯了一下,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许木,你当我瞎,还是当别人都瞎?”
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那个位置……呵,你他妈告诉我那是蚊子包?还是你自己挠的?谁信?”
“哦。那怎样?”许木双手抱胸无所谓道。
祁寻安盯着他看了几秒,偏过头“嘁”了一声,嘟囔了句,“浪货。”
许木顿时一怔,脸色一变。浪货?说他是浪货??
他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猛地揪住祁寻安的衣领,把人狠狠怼倒在身后的垫子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老子爱长什么长什么!爱跟谁搞跟谁搞!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你算老几?管好你自己那点破事!少他妈在我面前装圣人!”
“还有,老子特么就是浪货,怎样?嗯?我现在就能在你面前打飞机,你要看吗?”
他激烈的反应和话语里承认似的“爱跟谁搞跟谁搞”,彻底点燃了祁寻安心底那团压抑已久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暴戾。
祁寻安后背撞在垫子上,抬手揉了揉额头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然后借着许木揪住他的力道,猛地一拧身。
许木只觉得后背重重砸在刚才祁寻安撞过的垫子上,灰尘呛得他咳嗽了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祁寻安沉重的身体已经狠狠压了下来。
膝盖顶开他的腿弯,一只手死死扣住他两个手腕按在头顶的垫子上。另一只手则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爱跟谁搞跟谁搞?”祁寻安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逼近许木,鼻尖几乎要碰到许木的鼻尖,那股混合着植物的清冽气息变得极具侵略性。
“许木,你就这么贱?这么饥渴?在学校里,在厕所里……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在你身上留印子?嗯?”
羞辱的话语狠狠抽在许木心上,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也很委屈:“祁寻安,我操你大爷!放开我!你他妈才贱!你特娘懂个屁!”
“我不懂?”祁寻安嗤笑一声,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用力。他盯着许木脖子上那块碍眼的痕迹,眼底的暗火越烧越旺。
然而,就在这愤怒和失控的边缘,一股清幽的香气毫无预兆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那香气很淡,若有若无,像寒冬腊月里第一场雪后,在寂静无人的庭院中悄然绽放的腊梅,它带着冰雪的冷意,又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生机勃勃的甜香。
这香气纯粹、干净、凛冽,却又……该死的勾人。
跟他之前时不时闻到的味道……等等。
祁寻安的思绪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这香味……是从许木身上传来的?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力道,身体压得更低,鼻尖几乎贴到了对方汗湿的颈侧,那股冷冽清幽的腊梅香气更加浓郁。
它仿佛是从对方的皮肤深处渗透出来的。
祁寻安愣住了。
这味道……让他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胸口那股翻腾的烦躁和怒火被这清冷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抚平。
妈的……太舒服了……舒服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叫嚣。
他不受控制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更多带着许木皮肤的微温气息涌入肺腑,一种难以言喻的餍足感瞬间席卷了他紧绷的神经。
妈的……
祁寻安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扣着许木手腕的力道松了,掐着下巴的手也滑落,转而撑在了对方耳侧的垫子上。
高大的身躯依旧沉沉地压着许木,然后他更加低下头,半张脸几乎完全埋进了对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烫着敏感的皮肤。
“哈操……”他忍不住喟叹了声,又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一次,他甚至无意识地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许木颈侧那块敏感的皮肤,嘴唇几乎要擦过那块淡红的皮肤。
许木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祁寻安像狗一样在他脖子上闻什么?!
“祁寻安!你他妈干什么呢?!放开!滚开啊!妈的,死变态!”许木浑身汗毛倒竖,手腕挣脱了束缚,他猛地去推祁寻安沉重的身体。
祁寻安这才回过神,他猛的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但当他看清许木脸上极度抗拒的表情时,刚才那种被香气抚平的混乱情绪瞬间又涌了上来,只是这次更加复杂,还有点头疼。
靠……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在看到许木脖子上那片淡红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脖子。
不过……他怎么一幅看变态的表情?
哈……莫名其妙地又有点恼火呢,变态的不是许木他自己吗?刚刚还说要当着他的面打飞机来着。
“滚开?”祁寻安非但没有被推开,反而再次压低了身体,用更重的力道将试图起身的许木牢牢按回垫子上。
“许木,”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整天身上弄那么香勾引谁呢?”
器材室里死一般寂静。
空气中,那清冽的腊梅香丝丝缕缕缠绕在两人之间,将所有的愤怒、屈辱、困惑和吸引紧紧捆绑在一起。
许木累得躺垫子上,被对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妈的,祁寻安这傻逼劲儿怎么这么大。
“什么我是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满意了吗?让开!”许木没好气地偏过头。
祁寻安的眼神越发幽深。
许木见还是推不动他,就放狠话,“还不让开吗?是想打架吗?”
“……我不跟你打架,你打不过我。”祁寻安低下头,鼻尖再次贴上许木的颈侧粗暴地嗅了嗅。
“妈的口气挺大啊你,还嗅!嗅嗅嗅嗅你大爷!”许木死死咬住下唇,抬手揪住身上人的头发,“想死吗傻逼?!”
就在这时。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谁在里面?还没弄完?”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响起,是负责管理器材的大爷。
祁寻安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迅速和许木拉开距离,重新戴上眼镜,除了呼吸略显急促,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许木只觉得胸口一松,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他狼狈地撑着垫子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领,试图遮住脖子上那块被反复“关照”过的皮肤,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刘大爷探进半个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里面。
昏暗的光线下,他只看到祁寻安笔直地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而许木则有些狼狈地从垫子上爬起来。
“哦,是你们两个啊。”对方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弄个东西这么久?杆子都倒了,赶紧收拾好锁门!别磨蹭!”他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学生……”,便不再多管,转身走了,铁门在他身后虚掩着留下一条缝。
器材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诡异。
祁寻安活动了脖子,走到墙边将刚才许木撞倒的跳高杆一根根扶起来,重新靠墙放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许木也爬起来,低着头把散乱的垫子用力踢正。
两人都沉默着,像是在掩饰各自剧烈的心跳和无法言说的混乱。
收拾完最后一点,祁寻安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拉开。
他背对着许木:
“锁门。”
说完,他直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光线涌进来,将他挺拔的背影拉得很长,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许木站在原地,看着祁寻安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发抖的手。
脖子上被祁寻安蹭过的地方,皮肤痒痒的。
他烦躁的踢了脚旁边的桌子,“这特么都什么破事儿……啧。没发现什么吧……”
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脖子,然后摇摇头走出了器材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