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气候委实干燥,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能有一次细雨,因此半个月来阴雨连绵的开封城反倒成了奇景,即便是在下雨天,街上往来者不绝。到了夜间,街边渐渐亮起了灯火,行人执伞游其间,别有一番意境。
唐代韦述《西都杂记》称:“惟正月十五夜敕许驰禁前后各一日,谓之放夜。”而至于本朝太祖:“诏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以来,不得禁止。”因此造就本朝夜市之繁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看着眼前夜市一派繁荣景象的梁夏蓉在心底默念起了两百年后的豪放派大词人辛弃疾所做的婉约词,而词的后半阙也和眼前的景象完全对应上了,“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梁夏容转身之时,目光越过灯火,落在一处屋檐下。那是一名仿佛十七八岁的女子,梳了个简单的双髻,两侧分别簪了金步摇,穿着时下最流行高腰襦裙,腰间悬挂着一只白玉萧,肤色欺霜赛雪,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面容姣好,身姿若流风回雪。
正当她怔愣之际,脑海里突兀的出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情绪——
“叮咚!恭喜宿主领悟了穿越者的终极奥义——来到古代怎么不能谈一场轰轰烈烈震惊世人的师徒恋呢?请宿主攻略自己的师傅云筠,任务期限是一万年。”
穿越成女人也就算了,还要攻略自己的女师傅?梁夏容差点晕过去,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冲过去把自己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买到的花生糕递给柴云筠,顺势一把抱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师傅啊……”
云筠不明所以,只是拍了拍她,“不过是买个花生糕,发生了何事?”
“嗝……”梁夏容打了个哭嗝,心说自己的难过无法对任何人诉说,悲伤又加重了一层,哽咽道,“花生糕太贵了啊,徒儿好穷啊,呜呜呜……”
“莫哭了。”云筠的脸上泛起一抹极淡的笑容,这笑容转瞬即逝,又把花生糕塞回去,同时塞给梁夏容的还有五片金叶子,够买几百份花生糕了,“曾听人说姑娘家爱吃甜食,这是为师请你吃的。”
一见到金子,梁夏容的眼泪就止住了,“谢谢师傅!师傅我们晚上住哪里?”
“再逛逛,等夜市散了。”云筠压低了声音,“我带你出城。”
说罢,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手往上一抬,手里的油纸伞便自动撑开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反应迟钝的梁夏容揽到伞下,“走吧。”
被妹子揽着肩搂在怀里,梁夏容浑身不舒服,挣扎着脱离出去,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师傅一个人打伞就好,习武之人身强体壮,这点小雨算什么。”
云筠点点头,没有强求。二人便顺着街市往东走,东边离内城城墙最近,等闲逛到近处,看见城头,夜市也散了。
二人躲过一批巡逻的队伍,来到城墙下方,梁夏容望着四丈高的城墙,上头还有站岗的士兵,颇有些为难,“师傅,我轻功不好。要不我们还是白天吧?”
“我知道。”云筠点点头,先前为了躲避巡逻的队伍早已将油纸伞收回,现在又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她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使了巧力将伞打出去,接着揽过梁夏容,脚一蹬地便高高跃起,而到了半空中的油纸伞自动张开,正好她踩住伞面借力飞跃而上。同时另一只空闲的手取过腰间白玉笛,一曲“入梦引”,周围数百步的站岗士兵便纷纷倒地。
云筠把梁夏容放在城墙上,自己跳下去取回油纸伞。以她的轻功不需要借力也能飞上城墙,但带了一个梁夏容便有些难度了,再加上她内伤未愈,因此便用油纸伞做借力,只是油纸伞留下被人发现了也是麻烦,况且稍后翻越城郭的时候应当还有用处。
再次跃上城墙,看见梁夏容还傻站着,云筠道:“下去吧,一会儿该来人了。”
“师傅,我恐高。”
闻言,云筠也有些无奈,可她这次却没像方才那样温柔了,提起梁夏容的后腰带便跳了下来。
只是刚一落地,云筠便察觉到有几道气劲直奔身旁的梁夏容面门,于是她一脚踢开梁夏容。被踹倒在地上的梁夏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武功远不及柴云筠,没有察觉到气劲的存在,以为云筠突然看她不爽要打她,差点委屈哭了,只能茫然无措坐在地上看着云筠。
云筠将她方才用两指夹住的一道气劲拿给梁夏容看,竟然是一片竹叶,看其青翠的程度显然是刚摘下来。“有人用这个东西做暗器,是个厉害角色。”
也是这时,梁夏容看见云筠的右脸上冒出一道细微血线,显然,她被竹叶伤了。
她话音刚落,周围便跳出十几个人,将两人围住。
云筠朝梁夏容摆摆手,示意梁夏容闪到一边去,别影响到她发挥,但梁夏容没有照做,她迅速的爬起来拉住云筠的手,防止她突然动手,然后小声劝道:“师傅,这是青龙会的人,要不我们先问问有什么误会吧?”
梁夏容不确定云筠了不了解青龙会,但她作为穿越者,一个天涯明月刀游戏忠实粉丝,完全了解青龙会的现任会长有多牛,她可以肯定自己的便宜师傅打不过他。
“你如何知道这是青龙会的人?”云筠疑惑了一瞬,接着略微放松了些,似乎听进了梁夏容的话,准备和谈。梁夏容正要解释他们都穿着青龙会的校服时,又感觉腹部一阵剧痛,而自己又远离了云筠,她竟然又把自己踹开了。
梁夏容觉得自己遭遇这种事情,很难不哭出声。暗自神伤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场中时,她看见一名身着皂衣的青年缓步走来。
还挺帅,跟自己的本体有一比了。梁夏容暗想,虽然眼前这名青年没有像游戏中的固定形象那样戴着毛领披着披风,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青龙会的现任龙首,沈孤鸿。明以前,只有亲王级别才能使用玉腰带,服饰等级要求非常严格,而这名青年腰间佩的就是玉板带。
八成是和田玉,有钱真好,不愧是沈老板。驱散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梁夏容回过神,才发现场中寂静了好一会儿,她再次顽强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云筠身边抱住她拿着油纸伞正要上扬的手,她知道云筠喜欢扔油纸伞打人,“师傅,别冲动,肯定有误会!”
“雨势大了。”云筠淡淡笑了笑,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掉下来,打在她的脸上,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冲散了那道血线。她推开梁夏容,撑起油纸伞,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看向青年,轻笑一声道:“好久不见,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