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与其他宗门截然不同。
别的宗门要么装潢气质恢弘,充满威严,让人心生畏惧;要么机关重重,戒备森严,摆明了非凡人所能踏足之地。
而白珩第一次来到合欢宗时,看到的景象却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桑竹在一条山间小道前降落,并将白珩从紫藤葫里放了出来。
紫藤葫便是囚禁着白珩的容器。
在他眼里好似另有玄机的容器,其实只是桑竹随手炼化的一只葫芦罢了。
这紫藤葫以坚固著称,比起用作药用,更是天然的防御武器。
不过以桑竹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这些,这也是她无聊时弄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
只是这葫芦如今泛着莹莹紫光,如有识货的修士看到,必会骂桑竹将这么高阶的仙器用来困人这种行为简直是暴殄天物!
白珩就这样被轻掷在青石板砖铺成的小路上。
或许是已经进入了合欢宗的范围内,桑竹不再担心白珩能使花招离开,她便也没管他,自顾自地朝小路的深处走去。
白珩朝后方看去,背后是浓密的云雾,仿佛阻断了他与外界的全部联系,什么也看不见。
而脚下是排列算不上整齐的青石板。许是刚下过雨,砖石上还沾染着泥土的污渍。
白珩看着自己即便微湿却依然洁白如新的鞋尖,表情隐忍,犹豫着要不要跟上桑竹。
如果他能趁她不察时隐匿起来,也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之后他再找办法破开着云雾离去就好了。
漂浮在前方的桑竹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卸下防备,要想让他乖乖听话,还得抛出一些有用的筹码……
“你不想知道这些年为何你在云天宗如此与众不同吗?”
“跟上我,我之后再一一告诉你。”
白珩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她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云天宗的境遇?
她会不会是为了诱他深入而哄骗他的话语……?可以她的修为,如果真想要强迫他做什么,不应该这么大费周章啊……
可自己在云天宗的处境确实都太过于顺利了些…..
不过无论白珩纠结的结果是什么,桑竹这些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白珩的前脚已经无意识地踏上了另一块砖石的上面。
而脑中一片混乱的他,走出了第一步,就会有无数步。
桑竹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些个宗门,看来依旧是表面光洁,背地里令人作呕。
白珩在云天宗为何被差别对待,桑竹当然不知道,不过是框他罢了。她对此也十分好奇呢。
桑竹知道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假以时日,能飞速成长到与她并肩也说不定。
以白珩的实力,在宗门内部可以说完全能横着走。只是为何他还会受制于一个修为比他低微的长老……?
强者为尊在哪里都适用,难道该说他孝心强大吗……?
桑竹勾起嘴角,可那老头看白珩的眼神可称不上是看儿子的眼神呢。
如果白珩能乖乖跟着她,她不介意改天就带他去将那老头的眼珠子给挖了。
谁让他敢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呢。
桑竹沉思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前方跑过几个人影。
等到几个矮个子的小人儿撞倒她的小腿时,她才回过神来。
几个孩子看清桑竹的脸,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他们惶恐不已,对她下跪:
“仙……仙子,请放过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几个孩子稚嫩的声音拉回了同样在走神的白珩的思绪,他看到前方几个孩子在桑竹的面前,渐渐将头磕出了血。
而桑竹依旧杵在原地,冷眼瞧着,不置一词,似乎这几个孩子的小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白珩看到几个孩子稚嫩的额头很快通红一片,他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够了!”
“几个凡人孩子而已,犯不着因为撞倒你就如此动怒吧?”
白珩上前扶起几个孩子,又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几个孩子一边观察桑竹的脸色,看她依旧不动声色,一边任由着白珩将他们推离了此地,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们跑远几步后,却又纷纷回头看向他们,似乎是在担心白珩的处境。
白珩更加心疼他们,朝他们挥挥手表示自己无碍。
而他们在终于瞧到桑竹露出淡淡的笑意后,才头挨着头迅速离去。
几个孩子离开后,桑竹的冷笑再也止不住,她面若冰霜,皮笑肉不笑道:“仙君好有善心呀,怎么还管上我们合欢宗的事来了?”
白珩对她为难孩子的事情感到不可理喻,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几个误闯合欢宗的凡人小孩罢了,仙子更是威风极大。”
桑竹眼神更冷,深深地凝视了他许久。久到白珩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对自己动手了,她又冷哼一声:“你们仙门百家还真是一如既往。”
随后又一脸无所谓地往前走去了。
白珩莫名其妙:“简直不知所云。”
他即便再怎么不赞同桑竹这个人,却更好奇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压住了自己心下的不适,耐着心跟着她往深处走去。
彼时已日暮西沉,在人间正是家家户户烧火做饭的时间。
白珩没想到的是,两人刚拐了个弯,眼前竟呈现出一间间错落有致的院子来。
院子挨着院子,是一个个有人居住的房子,而此时院子里慢慢传出各式各样的饭菜香,伴随着烧柴的烟火味。
白珩愣住了,他不由得在一家装饰着拱顶木门的院子前站定,想要对这院子一探究竟
这不是合欢宗吗?怎么会有凡人在这里居住?这究竟是幻境还是假象?
仿佛察觉到门外有人经过,院子的主人将木门打开,门后的人渐渐显露出他们的面容来。
是一对平平无奇的普通中年夫妇。
不仅面容普通,身上也毫无灵力波动。确确实实就是一对凡人夫妻。
两人的眼神看到门口的白珩愣了一瞬,似是在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但也只是一瞬,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对白珩拱手作揖。
随后他们的眼神就略过了他,往他身旁的桑竹看去。
两夫妇熟稔地朝桑竹笑道:“仙子你来啦。咱们今天做了腌笃鲜,是用您最喜欢的最嫩的春笋做的,做了一大锅呢,要不要赏脸来一起吃个饭呀?”
他们顿了顿又羞赫道:“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桑竹还没说话,周围的住户似乎是听到这家院子的动静,也纷纷打开门来。
他们看到桑竹,都和原来的那对夫妇般,想要招呼桑竹上他们各家用膳,一时间这冷清的小道竟吵闹鲜活了起来。
白珩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面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无比确定以及肯定桑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都已经辟谷多年,如若不是宗内长辈要求他食露水,吃仙草,他平日里也断然不会主动去吃食物的。
难道这些凡人不知道桑竹是修者吗?
不……不对,他们都叫她仙子了,肯定是知道的。
可如果他们知道,应当也知道修为高深之人是不用吃食物的啊。难道这些人有认知偏差吗?
再者就是修仙者不得与凡人有所牵连,两者受天道牵制,修仙者不得破坏插手凡人的事物,凡人也不能贿赂修者帮他们做事啊……
那他们这般做法不会破坏自然法则,遭到天道降罪吗?
白珩边沉思着,边偷偷观察起这些凡人的细微动作。
不一会儿,果然被他发现了端倪。
最先邀请桑竹的夫妇,在看到桑竹经过他们的邀请有明显动摇后,突然又变得畏手畏脚,好似在害怕什么似的,背在身后的手也微微颤抖。
白珩内心警铃大作,生怕桑竹有什么意外的举动,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这对夫妇的面前,眼神警惕。
三番五次被扰了兴致,桑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渐冷,却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去。
“腌笃鲜我就不吃啦,下次我再来吧。”女子温柔的语气话锋一转:
“我得回宗门教训我那不听话的小猫呢。”
白珩汗毛倒竖,脑内警铃大作。
很快他被桑竹隔空抓住,两人一起急速往山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