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伞影重来
雨后的晚晴居像是被浸在了新茶里,空气里浮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气。沈清辞晨起推开窗,见阶前的积水里还浮着几片樱花瓣,昨夜的雨痕犹在青瓦上留着浅淡的水迹,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静气。
“小姐,今日府里遣人来,说老太太念着你,让回去小住几日呢。”挽月一边替她梳发,一边絮絮说着,“还说……城西的张公子昨日又托媒人来了,夫人让你回去也瞧瞧。”
沈清辞对着菱花镜,望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指尖轻轻点了点镜沿:“知道了。收拾些常用的东西吧,下午便回去。”
她对那些所谓的“相看”素来提不起兴致,只是老太太的心意难却。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这位公子,您找我们小姐?”
沈清辞与挽月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挽月放下梳子:“我去瞧瞧。”
没片刻,挽月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些惊讶:“小姐,是昨日借伞的那位顾公子,说特来还伞的。”
沈清辞微怔,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廊下时,正见顾昀之站在院中,一身干净的藏青色常服,腰间束着玉带,比昨日雨中所见更显挺拔。他手中捧着那把素面油纸伞,伞面已仔细晾干,叠得整整齐齐。
见她出来,顾昀之上前一步,将伞递还:“昨日蒙姑娘相借,今日特来奉还。”
“不过一把伞,公子何必特意跑一趟。”沈清辞让挽月接过伞,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鬓角整洁,眉宇间的风尘已散,更显清俊。
“言出必行,方为君子。”顾昀之语气诚恳,目光扫过院中的芭蕉,又道,“姑娘这别院雅致得很,倒适合静养。”
“不过是图个清静。”沈清辞淡淡应着,忽想起什么,“公子怎知我在此处?”这晚晴居虽不算隐秘,却也少有人知她的住处。
顾昀之解释道:“昨日避雨时,听采买的嬷嬷提及‘晚晴居’,今日问了街坊才寻来。若有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他说得坦荡,倒让沈清辞不好再问。正欲说些客套话让他离去,却见顾昀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过来:“昨日借伞之恩,无以为报。这是北方带来的松子,味道尚可,望姑娘不弃。”
纸包不大,却透着淡淡的松木香。沈清辞犹豫了一下,挽月已先一步接过:“多谢顾公子。”
“举手之劳。”顾昀之颔首,“既已还伞,在下不便多扰,告辞。”
他转身离去的脚步轻快,玄色的衣摆扫过院中的青苔,没入月洞门时,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辞恰在此时抬眼,两人目光再次相遇,这次他眼中带着一丝浅笑,像雨后初晴的光,落在她心上,轻轻一暖。
直到那身影消失,沈清辞才收回目光。挽月打开纸包,里面是饱满的松子,颗颗匀净:“这顾公子倒细心,还知道带些谢礼。”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望着那包松子,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廊下的风带着雨后的湿意拂过,吹动她的披帛,也吹起了心底一点莫名的波澜。
她尚不知,这并非结束。两日后,沈府正厅,当父亲提及“近日有位顾姓将军前来拜访,说是要查当年李御史一案”时,沈清辞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那熟悉的姓氏,让她忽然想起了院中的那把油纸伞,和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原来这场因雨而起的相逢,从来都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