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叩青檐》 第1章 第一章:雨落逢君 暮春的雨,总像是攒了半季的心事,要在这几日细细密密地说尽。 沈清辞坐在窗边的梨花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刚绣好的兰草络子,目光却落在窗外那片被雨雾染得发绿的芭蕉叶上。雨丝斜斜地织着,把青灰色的瓦檐洗得发亮,水珠顺着飞翘的檐角坠下来,连成一串剔透的帘,敲在阶前的青石上,溅起细碎的白。 “小姐,外头风凉,仔细又受了寒。”贴身侍女挽月端着一碗温热的杏仁酪进来,见她敞着半扇窗,不由轻声劝道,顺手要去关窗。 “不必,”沈清辞抬手拦了拦,声音温软如浸在溪水里的玉,“听听这雨声,倒觉得静。” 她自小身子骨弱,太医说需得静养,不耐劳顿,这城郊的“晚晴居”便成了她常住的地方。院里植着芭蕉、修竹,还有几株晚樱,此刻花瓣被雨打落,浮在积水里,像散了一地的粉雪。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雨珠砸在油纸伞上的噼啪声。是采买的婆子回来了,还没进门就扬着声音道:“小姐,可算回来了!今日街上人多,又遇着这场急雨,耽误了些时候。” 挽月出去接了东西,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匣子,笑道:“小姐你瞧,婆子说西街那家新出的松子糕极好,特意给你买了些。” 沈清辞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接,忽听得院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带着点被雨打湿的微哑:“借问,此处可容避雨?” 挽月吓了一跳,护在沈清辞身前,探头往外看。沈清辞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洞门外站着个年轻男子,身形挺拔,穿着件玄色劲装,外面的披风已被雨水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肩线。他头上未戴帽,墨色的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色的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最显眼的是他那双眼睛,隔着濛濛雨雾望过来,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星,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你是……”挽月迟疑着开口,打量着他。这晚晴居地处僻静,少有外人来。 男子微微颔首,姿态磊落:“在下顾昀之,途经此地,遇雨受阻,望能借贵地暂避片刻,雨停便走,绝不多扰。”他声音沉稳,听着便让人放心。 沈清辞在里屋听得清楚,见他虽一身风尘,却举止有度,便对挽月道:“让他进来吧,檐下避雨便是。” 挽月应了,引着顾昀之到廊下站定。顾昀之谢过,便靠在廊柱边站定,目光无意间扫过屋内,正撞见沈清辞收回的视线。她穿着件月白色的软缎衣裙,外罩一件浅碧色的披帛,衬得肤色莹白,眉眼清秀,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只是她神色间带着几分病气的苍白,瞧着确是娇弱。 两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瞬,沈清辞便先低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兰草络子。 廊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顾昀之站在廊下,背脊挺直,沉默地望着雨幕,倒真如他所说,绝不打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雨势渐小,天边甚至透出了一点微光。顾昀之转身,再次拱手:“雨势小了,在下告辞,多谢姑娘收留。” 沈清辞隔着窗棂道:“举手之劳,公子慢走。” 顾昀之颔首,正欲转身,目光瞥见门旁放着一把素面的油纸伞,是挽月方才忘在那里的。他顿了顿,又道:“雨未全停,这伞……在下暂借一用,他日若有缘相遇,必当奉还。” 挽月刚想应声,沈清辞已先道:“一把伞而已,公子拿去便是,不必挂怀。” 顾昀之却摇头,目光认真:“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既允我借用,便有归还之理。”他拿起伞,撑开,伞面挡住了最后零星的雨丝。他回头望了一眼窗内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隔着雨雾,看不真切,只觉得那抹颜色像极了雨后初晴时的云。 “告辞。” 他转身踏入渐小的雨幕,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的石板路尽头,只有那把素色的油纸伞,在濛濛雨雾中,偶尔闪过一点模糊的影子。 沈清辞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怔了片刻。挽月收拾着东西,笑道:“这公子倒还挺讲究,一把伞还要特意还回来。”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指尖那枚兰草络子,不知何时被捏得紧了些。檐角的水珠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敲在青石板上,也像是敲在什么人心上,轻轻的,却有了点不一样的回响。 第2章 第二章:伞影重来 第二章:伞影重来 雨后的晚晴居像是被浸在了新茶里,空气里浮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气。沈清辞晨起推开窗,见阶前的积水里还浮着几片樱花瓣,昨夜的雨痕犹在青瓦上留着浅淡的水迹,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静气。 “小姐,今日府里遣人来,说老太太念着你,让回去小住几日呢。”挽月一边替她梳发,一边絮絮说着,“还说……城西的张公子昨日又托媒人来了,夫人让你回去也瞧瞧。” 沈清辞对着菱花镜,望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指尖轻轻点了点镜沿:“知道了。收拾些常用的东西吧,下午便回去。” 她对那些所谓的“相看”素来提不起兴致,只是老太太的心意难却。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这位公子,您找我们小姐?” 沈清辞与挽月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挽月放下梳子:“我去瞧瞧。” 没片刻,挽月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些惊讶:“小姐,是昨日借伞的那位顾公子,说特来还伞的。” 沈清辞微怔,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廊下时,正见顾昀之站在院中,一身干净的藏青色常服,腰间束着玉带,比昨日雨中所见更显挺拔。他手中捧着那把素面油纸伞,伞面已仔细晾干,叠得整整齐齐。 见她出来,顾昀之上前一步,将伞递还:“昨日蒙姑娘相借,今日特来奉还。” “不过一把伞,公子何必特意跑一趟。”沈清辞让挽月接过伞,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鬓角整洁,眉宇间的风尘已散,更显清俊。 “言出必行,方为君子。”顾昀之语气诚恳,目光扫过院中的芭蕉,又道,“姑娘这别院雅致得很,倒适合静养。” “不过是图个清静。”沈清辞淡淡应着,忽想起什么,“公子怎知我在此处?”这晚晴居虽不算隐秘,却也少有人知她的住处。 顾昀之解释道:“昨日避雨时,听采买的嬷嬷提及‘晚晴居’,今日问了街坊才寻来。若有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他说得坦荡,倒让沈清辞不好再问。正欲说些客套话让他离去,却见顾昀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过来:“昨日借伞之恩,无以为报。这是北方带来的松子,味道尚可,望姑娘不弃。” 纸包不大,却透着淡淡的松木香。沈清辞犹豫了一下,挽月已先一步接过:“多谢顾公子。” “举手之劳。”顾昀之颔首,“既已还伞,在下不便多扰,告辞。” 他转身离去的脚步轻快,玄色的衣摆扫过院中的青苔,没入月洞门时,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辞恰在此时抬眼,两人目光再次相遇,这次他眼中带着一丝浅笑,像雨后初晴的光,落在她心上,轻轻一暖。 直到那身影消失,沈清辞才收回目光。挽月打开纸包,里面是饱满的松子,颗颗匀净:“这顾公子倒细心,还知道带些谢礼。”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望着那包松子,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廊下的风带着雨后的湿意拂过,吹动她的披帛,也吹起了心底一点莫名的波澜。 她尚不知,这并非结束。两日后,沈府正厅,当父亲提及“近日有位顾姓将军前来拜访,说是要查当年李御史一案”时,沈清辞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那熟悉的姓氏,让她忽然想起了院中的那把油纸伞,和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原来这场因雨而起的相逢,从来都不是偶然。 第3章 第三章:旧案惊风 第三章:旧案惊风 沈府的雕花木窗半开着,将初秋的风筛成细细的缕,拂过沈清辞腕间的玉镯,漾起细碎的凉。她坐在母亲下首,听着正厅里隐约传来的谈话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温润,却暖不了掌心的微凉。 “……当年李御史一案牵连甚广,沈大人既是故交,想必留有几分旧物?”是顾昀之的声音,比那日在别院听来更显沉肃,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武将的锐利。 父亲的声音带着斟酌:“此事过去多年,卷宗早由吏部封存,家中纵有旧物,也多是寻常书信……” 沈清辞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李御史,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刺入记忆。她幼时曾见过那位李伯伯,总爱捏着她的羊角辫笑说“清辞这孩子,眼睛像极了她娘”,后来却突然获罪流放,没过两年便客死异乡。父亲那几日总是锁着眉,母亲夜里常对着烛火垂泪,府里的气氛沉得像要下雨。 “寻常书信或许更见真章。”顾昀之语气平稳,“顾某奉密令查访旧案,并非要翻旧账,只是想弄清当年真相,还冤者一个清白。” 正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陪着顾昀之出来。沈清辞忙收回思绪,低头敛目,却还是撞上了顾昀之投来的目光。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了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转向父亲:“若沈大人方便,顾某想借书房一观旧物,绝不妄动府中私产。” 父亲沉吟片刻:“顾将军请看便是,清辞,你引顾将军去西厢房书房。” 沈清辞起身应是,垂眸走在前面。廊下的桂花开得正盛,细碎的金落在青石板上,香气浓得化不开。顾昀之的脚步声跟在身后,不疾不徐,却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想起那日雨中他湿透的披风,和今日他腰间悬着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状,竟与父亲书房里一枚旧玉有几分相似。 “沈姑娘。”顾昀之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那日晚晴居的松子,还合口味?” 沈清辞脚步微顿,低声道:“多谢公子记挂,很好。” 他轻笑一声:“姑娘喜欢便好。” 到了书房,沈清辞推开雕花木门:“家父的旧物多在左侧书架,劳烦将军自便。”她转身想退出去,却被顾昀之叫住。 “姑娘可知李御史?”他目光落在书架顶层一叠泛黄的卷宗上,声音压得很低。 沈清辞背对着他,指尖攥紧了袖口:“幼时略有耳闻,只知是家父故人。” “故人……”顾昀之拿起一卷旧信,“李御史当年因‘通敌’罪名获罪,而首告之人,是你父亲的同僚。”他顿了顿,转头看她,“姑娘不好奇真相?” 窗外的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沈清辞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曾让她觉得亮如寒星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探究,却并无恶意。 “家父从未提及,想来自有缘由。”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将军是为查案,便请专心查看;若是为试探,那便不必了。” 顾昀之看着她苍白脸上忽然亮起的倔强,像雨后沾着水珠的兰草,看似柔弱,却自有风骨。他收起探究,颔首道:“是顾某唐突了。” 沈清辞没再说话,转身出了书房。廊下的桂花还在落,她却觉得那香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原来他寻来晚晴居,从来不止为还一把伞;原来那场雨里的初遇,真的藏着她不知道的深意。 而书房内,顾昀之展开那封泛黄的信,墨迹已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末尾的署名——正是沈父的笔迹。信里提及“李兄行事磊落,断不会通敌,此事恐有蹊跷”,字迹力透纸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他指尖拂过那行字,望向窗外沈清辞离去的方向,眸光渐沉。这场旧案,果然比他想的更复杂。而那个看似温婉的沈家小姐,或许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清醒得多。 第4章 第四章:暗影乍现 第四章:暗影乍现 沈府书房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剧烈摇晃,将顾昀之与沈清辞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 “伪造的证词,突然出现的禁军……”顾昀之指尖叩着桌面,声音压得极低,“这背后必然有人盯着我们的动作,一步都算得死死的。” 沈清辞走到书架前,指尖抚过一排看似整齐的典籍,忽然用力抽出其中三本——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暗门。“这是家父当年为防不测留的后路,通向城外的密道。”她回头看向顾昀之,眼中已无半分犹豫,“禁军搜府至少要半个时辰,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脱身。” 窗外传来禁军砸门的巨响,伴随着呵斥与器物破碎的声音。顾昀之点头,将密信塞进贴身的锦囊,率先踏入暗门。沈清辞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家族过往的书房,烛火在她眼中映出决绝的光,随即转身跟上,抬手合上暗门的瞬间,书架自动归位,将所有慌乱与喧嚣隔绝在外。 暗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仅靠顾昀之手中的火折子照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厚重墙壁削弱的搜捕声。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查李御史的案子?”沈清辞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发闷。 顾昀之攥紧了火折子,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要么是我们身边有眼线,要么……是当年参与构陷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火折子的光芒忽然摇曳了一下,前方出现了岔路。沈清辞顿住脚步,看向左边那道更幽深的入口:“这边通向墨韵斋后巷,右边是城郊乱葬岗。” 此时,暗道深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显然,有人循着踪迹追了进来。 顾昀之当机立断:“你去墨韵斋,找老板验印谱。我引开他们。” “不行!”沈清辞抓住他的衣袖,火光照亮她眼底的固执,“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这暗道是我沈家的,我比你熟。”她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塞进顾昀之手中,“这是墨韵斋后院的钥匙,老板见了会信你。快走!” 不等顾昀之反驳,她猛地吹灭火折子,转身冲向右边的岔路,故意踢倒了几块松动的石板。脚步声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伴随着厉声喝问。 顾昀之紧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铜钥匙,站在岔路口,听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底翻涌的怒意与焦灼。 暗影笼罩的密道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着那渺茫的真相,赌上所有。 第5章 第五章:暗巷回声 第五章:暗巷回声 沈清辞攥着那枚铜钥匙站在暗巷尽头,墙缝里钻出的野草蹭着她的裙角。方才从密道跌出来时太急,发髻散了大半,青丝垂在肩头,沾着砖灰。 “顾昀之那家伙……”她咬着唇往巷口走,忽听身后有衣料摩擦声。转身时,顾昀之的玉佩正悬在她眼前——方才拉扯中被她拽下来的。 巷口忽然亮起灯笼,照见顾昀之站在光晕里,玄色衣袍沾着尘土,见她望过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荡的腰间:“把玉佩还我。” “先告诉我,”沈清辞把玉佩抛得老高,“你们查李御史旧案,到底藏了什么没说?”灯笼忽然被风卷灭,两人在黑暗中撞了个满怀,玉佩“当啷”落进积水里。 顾昀之弯腰去捡,指尖却触到另一片温凉——是沈清辞的手。暗巷深处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他猛地抽回手,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罩在她肩上:“夜间露重。”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沈清辞忽然想起昨日在书房瞥见的卷宗,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天火”,卷宗边角有顾昀之的批注:“疑点在西街铁匠铺”。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她忽然开口,黑暗中眼睛亮得像星子,“铁匠铺的地窖里,藏着能证明李御史清白的铁证。” 顾昀之的呼吸顿了顿:“你怎么……” “因为我爹当年是铺里的学徒。”沈清辞踢开脚边的石子,“他临终前说,有个穿玄衣的公子总来打一把没有刃的剑。” 梆子声越来越近,顾昀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巷外走:“现在就去。” “等等,”沈清辞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有条密道能进去,比正门近一半的路。”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两人穿过三道院墙,停在铁匠铺后巷时,顾昀之忽然转身,披风将两人裹在同一方阴影里:“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沈清辞点头时,鼻尖擦过他的衣襟,闻到淡淡的松烟墨香。地窖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远处的梆子声。 第6章 第六章:铁证 第六章:铁证 铁匠铺的地窖阴冷潮湿,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暗影。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拂过墙角一堆生锈的铁器,忽然停在一柄断剑上。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绸,她认得——那是李御史的佩剑。 “找到了。”她回头看向顾昀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昀之接过断剑,火光下,剑身上模糊的刻痕逐渐清晰。“‘忠’字……”他指尖抚过那个字,“这是当年李御史亲手刻的。” 地窖深处传来响动,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熄灭火把。黑暗中,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低的对话: “……那断剑真能证明李御史是被陷害的?” “放心,只要找不到它,谁也翻不了案。” “可沈清辞那丫头好像查到什么了……”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不足为惧。倒是顾昀之,得盯紧点。” 火把再次亮起时,顾昀之已挡在沈清辞身前,手中断剑直指来人。“王大人,别来无恙。” 被称为王大人的老者脸色骤变,随即冷笑:“顾将军,私闯民宅,按律当斩!” “斩我之前,不如说说这断剑的来历?”顾昀之将剑扔到地上,“李御史当年就是用它,划破了你的官服吧?因为你私通外敌,倒卖军粮。” 王大人脸色惨白,后退半步:“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审一审便知。”沈清辞捡起断剑,“剑身上有你的血迹,还有当年目击者的签名。王大人,你说这铁证,够不够让你身败名裂?” 地窖外传来官兵的脚步声,王大人知道大势已去,瘫倒在地。 顾昀之看向沈清辞,火光映在她眼中,亮得惊人。“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勇敢。” 沈清辞握紧断剑,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火把的光越发明亮,照亮了地窖里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眼**同的坚定。 第7章 第七章:雨过天青 第七章:雨过天青 王大人伏法的消息传遍街巷时,江南正落着入夏的第一场雨。沈府的青檐下,沈清辞将那柄断剑交还到顾昀之手中,剑身的锈迹已被仔细擦拭过,“忠”字的刻痕在雨光里透着沉凝的光。 “李御史的冤屈得雪,这剑该归还给顾家祠堂了。”她指尖掠过剑鞘上重新系好的红绸,那是她昨夜连夜绣补的,针脚细密,藏着几分未说的心意。 顾昀之接过剑,却没有收起来,反而转身将它挂在沈府正厅的匾额下。“暂存此处吧,”他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帘,“待北疆安定,我自会来取。” 沈清辞心头一跳,抬眼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将军要走?” “边关告急,圣旨已至。”他语气轻淡,像是在说寻常事,可握着剑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最多三月,必当归来。” 雨势渐歇,檐角的水珠串成剔透的帘,滴落在阶前的水洼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挽月端来新沏的雨前龙井,茶烟袅袅中,顾昀之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把素面油纸伞,伞骨上的竹痕已被摩挲得光滑。 “那日借伞,原是无意,却不想成了缘分的由头。”他将伞递过去,“如今雨过,该物归原主了。” 沈清辞接过伞,指尖触到伞柄处一个新刻的小字,是个“昀”字,笔画刚劲,藏在竹节的纹路里,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她低头抿了口茶,掩去唇边的笑意:“将军的字,倒有几分风骨。” 顾昀之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喉间低笑一声:“若姑娘喜欢,日后可日日为你写。” 话落时,院外传来亲兵的催促声。顾昀之最后望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沈清辞撑开那把素伞,追至门边。雨雾中,他忽然回头,隔着濛濛水汽与她遥遥相望。伞面挡住了斜飞的雨丝,却挡不住他眼中的暖意,像此刻穿透云层的天光,落在她心上,温温软软的。 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她才收回目光,望着厅中悬挂的断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伞。檐角的水滴还在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日子,又像在轻叩着某段即将启程的牵挂。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这场雨总会停,天总会放晴,该回来的人,终会踏过青石板路,带着北疆的风尘与阳光,回到这青檐之下。而那时,或许檐下的灯笼会为他多亮几夜,阶前的兰草会开得更盛,连雨声,都会变得格外温柔。 第8章 第八章:檐下风声 第八章:檐下风声 入秋后的第一场寒潮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风卷着枯叶扫过沈府的青瓦,发出簌簌的声响。沈清辞披了件厚些的素色披风,站在窗边望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幅笔法苍劲的水墨画。 “姑娘,喝杯热茶吧,这天儿说冷就冷。”挽月端着茶盏进来,杯壁上还冒着热气,“方才前院来人说,顾将军差人送了些东西来,说是从北疆带来的。” 沈清辞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是什么?” “说是些皮毛,还有一包晒干的草药,说是治风寒的,在北疆那边很管用。”挽月笑着道,“顾将军也真是细心,知道这边降温了。” 沈清辞捧着茶盏,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顾昀之走了快两个月了,起初还能收到他派人送来的书信,说些边关的琐事,后来战事吃紧,书信就渐渐少了,偶尔有消息传来,也只是寥寥数语,报个平安。 她走到桌边,打开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面果然放着几张上好的狐皮,毛色光亮,摸上去柔软厚实。旁边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草药,带着淡淡的药香。 “把这些皮毛收起来吧,天冷了给下人们也做件厚实点的衣裳。”沈清辞吩咐道,目光落在那包草药上,忽然想起顾昀之临走前,她为他整理行囊,他笑着说:“清辞,等我回来,带你去北疆看雪。” 北疆的雪……她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只觉得一定很冷,却又带着几分让人向往的壮阔。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管家匆匆走进来:“姑娘,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赏了些东西,让您过去领旨谢恩呢。” 沈清辞有些意外。她虽出身官宦之家,但父亲早逝,家中并无显赫的官职,平日里与宫中也没什么往来,皇后怎么会突然赏东西? “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清楚,只说是皇后娘娘听闻姑娘近日在府中潜心礼佛,为边关将士祈福,特意赏些东西以示嘉奖。”管家回道。 沈清辞心里明白了几分。定是顾昀之在边关立了些战功,皇后这是爱屋及乌,借着她的名义赏些东西,也是给顾昀之的一种安抚。 她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跟着管家去了前厅。宫里来的是个面生的太监,见了沈清辞,脸上堆着笑:“沈姑娘,咱家奉皇后娘娘的旨意,给您送些东西来。” 说着,身后的小太监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匹上好的锦缎,还有一对玉如意。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沈清辞让人奉上茶水和赏钱,客气道,“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那太监收了赏钱,笑得更欢了:“沈姑娘客气了。皇后娘娘说了,顾将军在边关辛苦,家里有姑娘这样知书达理的人照应着,他也能安心些。”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把她当成顾昀之的人了。沈清辞脸上微红,却也不好辩驳,只能笑着应下。 送走宫里的人,沈清辞看着那些锦缎和玉如意,有些无奈。这些东西看着光鲜,却也像是无形的枷锁,把她和顾昀之的名字更紧密地绑在了一起。 “姑娘,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挽月在一旁道,“多少人盼着都盼不来呢。” 沈清辞笑了笑:“荣耀是荣耀,可也不是那么好接的。” 她心里清楚,这宫里的赏赐,从来都不是白给的。皇后这是在提醒她,要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家里,让顾昀之在边关没有后顾之忧。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果然没再出门,只是在家看看书,绣绣花,偶尔去佛堂里待上一会儿,倒真应了皇后说的“潜心礼佛”。 这日午后,她正在书房里临摹字帖,挽月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前院来了好多官差,说是……说是要搜查咱们家!” 沈清辞手一顿,毛笔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墨点。“搜查?凭什么?” “不知道啊,他们说接到举报,说咱们家私藏了边关的密信,是通敌的证据!”挽月急得快哭了,“这怎么办啊姑娘?”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私藏密信?通敌?这罪名可不小,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昀之在朝中的那些对手。顾昀之在边关打了胜仗,自然有人眼红,明着动不了他,就从她这里下手。 “别慌,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清辞放下笔,站起身,“让他们搜,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搜出什么来。” 她走到前厅,果然见一群官差正在院子里四处乱翻,为首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穿着捕头的衣服,见沈清辞出来,抱了抱拳:“沈姑娘,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沈清辞冷冷地看着他,“有搜查令吗?” 那捕头被问得一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这是知府大人亲笔签发的。” 沈清辞接过一看,上面果然盖着知府的大印,写着“搜查沈府,寻找通敌密信”。 “好,我让你们搜。”沈清辞把搜查令还给他,“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搜不出东西,损坏了我家的东西,可得照价赔偿。” 那捕头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会如此镇定,愣了一下,才道:“那是自然。” 官差们翻箱倒柜地搜了起来,书房、卧室、库房……甚至连柴房都没放过,一时间,整个沈府被翻得乱七八糟,瓷器碎裂的声音、桌椅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清辞站在一旁,脸色平静,心里却在盘算着对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找不到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捏造证据。 她悄悄给挽月使了个眼色,挽月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挽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是沈清辞的表哥,在衙门里当差,虽然官职不高,但多少有些脸面。 “表妹,怎么回事?”表哥看到眼前的景象,皱起了眉头。 沈清辞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表哥听了,脸色沉了下来,走到那捕头面前:“王捕头,这是怎么回事?沈府也是书香门第,怎么能说搜就搜?” 王捕头显然认识他,有些忌惮:“张兄,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啊。” “知府大人的命令?我倒要问问知府大人,凭什么凭空污蔑沈府通敌?”表哥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搜不出东西,我就去巡抚大人那里告你滥用职权,毁坏民宅!” 巡抚是知府的上司,王捕头显然怕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张兄,别激动,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从沈清辞的卧室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兴奋地喊道:“找到了!这里有封信!” 王捕头眼睛一亮,接过信一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沈清辞道:“沈姑娘,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清辞看了一眼那封信,心里冷笑。那是她故意放在梳妆盒里的,是顾昀之前些日子写来的家书,里面只是些家常话,根本没有什么密信。 “这只是家书,算什么密信?” “是不是密信,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王捕头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带走!” “谁敢?”表哥上前一步,挡在沈清辞面前,“没有确凿证据,你们不能带她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顾昀之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铠甲,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怒气。他身后跟着几个亲兵,气势逼人。 “顾将军?”王捕头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您……您怎么回来了?” 顾昀之没理他,径直走到沈清辞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受委屈,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王捕头,眼神冰冷:“谁让你们来搜的?” “是……是知府大人……”王捕头结结巴巴地说。 “知府?”顾昀之冷哼一声,“他好大的胆子!本将军在边关浴血奋战,他却在后方陷害我家人,真是岂有此理!”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沈清辞肩上,沉声道:“清辞,别怕,我回来了。” 沈清辞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回来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听说家里出事了,连夜赶回来的。”顾昀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敢动我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几颗脑袋。” 他转身对亲兵道:“去,把知府给我‘请’过来,就说本将军有话问他。” “是!”亲兵领命而去。 王捕头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顾将军饶命,小的也是被蒙蔽的,不知道是您的人啊……” 顾昀之看都没看他,对沈清辞道:“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辞摇摇头,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屋里,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沈清辞看着顾昀之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院子里,王捕头还在不停求饶,表哥在一旁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挽月端来热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顾昀之看着沈清辞,忽然笑了:“等这事处理完了,我带你去北疆,看看那里的雪,比这里好看多了。”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点了点头:“好。” 檐下的风还在吹着,带着一丝凉意,却仿佛也带着远方的消息,和即将到来的,崭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