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阁,息羽斋。
“属下知错,还请阁主责罚。”砚书,如练二人齐齐跪立主位前。
“说说吧”墨姝轻叩檀木扶手,面对眼前请责的二人,好整以暇等待着说辞。
砚书如是道:“此乃我二人失察,不该中了他人算计!”
如练气愤道:“苏盛与宋深安二人相互勾结,竟然趁灵族使来,阁中防卫松散的时候与牢里的寻宝鼬暗度陈仓,鸡飞狗跳下盗走了玄令!”
墨姝眉头一跳,心道:“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词?”
说罢,如练像是觉得这么说还不够解气,又补了一句“如果当时我在场绝对要折断他们一条腿!再拧断一只手!挖掉一只眼的!!!”
砚书暗暗扶了下额头,借着道:“今日审问,宋深安闭口不言,倒是苏盛还没用刑就已招供。”
墨姝讶然“哦?这么快就招了,这是已经破了如练的纪录了吧?”如练也是没想到,目瞪口呆地眨着眼。
砚书忽略如练跃跃欲试的表情,沉声道:“据苏盛说他并没有见过背后交易人,究其前由,是早几年做生意亏了钱,这事被好友宋深安知道后,就极力力荐苏盛去重影银庄以经商才能经营些铺子,赚些银钱,好解决燃眉之急。
苏盛就是这时候被引荐给交易人,一开始是只是生意上的事,帮助经营些铺子之类的,后来又逐渐演变成利用苏盛手上寻宝鼬干些其他的‘小生意’——倒卖灵器。那苏盛是个贪财的,见又没害人又没夺命,还能赚足利润,当即就应了下来。”
“啊,就这?!”如练眼睛都睁大了,“为了搞些钱来偷玄令?”他把人当傻子呢?!!
墨姝不置可否,“听起来这宋深安和苏盛关系倒不错?”
砚书如是说:“宋深安与苏盛二人皆来自祁水之域,虽然已是开五服了,但真论起血缘二人还称得上一句表亲。”
墨姝微征,心道:“最坑不过亲戚呀”又问道:“依你之见苏盛对玄令一物知晓多少?”
砚书如实禀报:“属下认为苏盛虽贪财怕死,但对玄令是知情不多,甚至算得上毫不知情。”
墨姝听罢,摆摆手,便不甚在意道:“既如此,那就按规矩来,先关苏盛几个月再给放了吧”
“阁主,按规矩来是要按综合评定犯罪程度丢进缚神渊一年半载,再去灵族圣地挖灵石十数年的”砚书俯首缓声道。
“是嘛?”太久没回来什么条例规范都给忘光了,哈哈。某位经常在外溜达略显不靠谱的祭司汗颜……
显然如练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是眨了眨眼,“那那花胖子怎么办?”
地牢中。
某位在还在牢里遭着宋深安不间断谩骂数个时辰的“花胖子”此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阿嚏!”
“蠢材,人一只脚还没进你就全给招了,没骨气,鄙视你”宋深安说罢,忍着万蚁啃食之痛,又用仅能动的小指鄙视了一番眼前的人,眼里没有对敌人的不服竟全是对于队友的愤狠。
也不管人有没有看到,听到,接着又是一顿谩骂“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种草,我干什么也不会拉你一把,你个墙头草,**他*,去你**……”
苏盛同样也是被架着在,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二人正是只隔着十步远面对面着。
哎。
苏盛长叹一声,在被铁索全面束缚的有限条件下,晃着肚皮上的花衣,把那唾沫星子给晃掉了。
……
息羽斋。
砚书温声道:“既是阁主亲口下令,那自然是按阁主的命令,阁主应是自有打算。”
“对,就先这么办吧”墨姝起身拍拍手,正声道:“好了,现在散了吧,该干嘛干嘛。”话毕,抬腿就往二楼卧房走。
“这一天天的,事情真多呀!可累坏我了”墨姝边伸展身子边喃喃着,留下看着不远处小桌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面面相觑的二人,溜了。
京都郊外。
密林幽幽,血腥味在这其中穿梭。
符纸的灰烬细碎的被融进土中。
一道人影隐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灰烬之前,手指捻过灰烬,符燃后的气味萦绕在指尖,滞在了鼻前,恍了一瞬,便是再寻不到。
一夜过去,风清月朗。
京都地处五荒中心,由九霄暮雪城,黎域,遗忘之墟,穹光幽谷环绕,城内四季分明。此时正值早春时间,春寒料峭,昨夜刚下过一场细雨,被晨露沾湿羽毛的鸟儿开始理起窝来。
息羽斋。春光洒下,空气中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些,进而又展现出殿内景象——
斋中,一张巨大楠木大床横于其间,塌上少女大剌剌地平躺着,似是被春光惊扰,又一个翻身,转变方向,继续躺着。
“唔”
鼻头抽动,清晰地感受到了气流中的湿润,又将被子裹紧了些。在又鼓囊了几下后,人是终于直立起来了,随后又是始料未及的“咚”一声,又陷入床榻的柔软中。随后又是一起一落,足足四五个来回后,人才堪堪没有继续倒下。
墨姝打了个哈切,吸着气体中流动着的湿润,喃喃道:“下雨了呀”,于是赤脚踩在绵软的毛毯,走向那从很早就开始恼人的声音来源。
与塌无二材质的窗被墨姝从内推开,顷刻,一树胭脂霁照面而来,雪混着胭脂色的玉兰正悄然展着枝头,伸向窗头。
墨姝几乎是顺着玉兰晃悠的同时看到了那鹅黄的鸟儿,正扑哧着翅膀,看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鸟,刚浮出的坏心眼就此打住。
食指往鸟儿一指,颇为正经着说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找你爹妈算账”,说话中眼眸微动间的涟漪与窗外春光相辉映。
春光实在磨人,为了保持清醒,墨姝又向着窗外探了探,远处,如练正拉着什么人挥着灵蛇钩,不知比划着什么;砚书抱着半人高的文书就往斋中赶。
啊,这个就不要了……
想罢,后怕地远离窗台,便就地双膝弯折,盘腿而坐。
墨姝感受着周身浅浅的酸痛,昨日耗费了些灵力,可算报应到身上了,现下还需调理一番。
息羽斋庭院。
如练义正言辞道:“阁主在休息,你们不能进”随机话锋一转,“但是可以在外边等候”。
“正巧我新练了一式,你们正好给我当陪练”也不管对面人有没有答应,直接推着人就去练功台招呼了起来。
“你公文处理了吗?”砚书一手抓着笔墨,一手抬着堆叠成山的公文满脸假笑地看着就要往外走的如练。
“……没听到”如练一个激灵加快了推人的速度。
“如、练!”这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
“哥~好不容易来人了,我先招待客人”如练好不心虚道:“等我回来!”
别人不知道,砚书还不知道吗?如练一打起来可是不分昼夜,要是恰好碰上能切磋得来的人,那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砚书看着兴致大增的弟弟,又抬头看了看二楼不知何时打开的窗,叹了口气,又将笔墨端起朝亭子迈去。
正从外步入庭中端着点心的池蘅,迎面就碰到了眼冒金光的如练,在听了一声“蘅姐好”的招呼后,就连带着人影都没瞧见了,再往里走就看见哼哧哼哧拿起公文就看的砚书。
池蘅抿唇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兄弟俩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于是带着一包糕点拿去犒劳了正在努力工作的人,就理着花草去了。
二楼,墨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尽收心间,左右轮换,又是一个小周天。
终于安静啦……
“墨姝!”一个足以匹配喇叭的音量突兀地打破了这份不易地宁静。
“别瞎嚷嚷,阁主在休息!”
“你别管,我找墨姝又不找你”
“墨姝、快、下、来!”
“别嚷了!你打扰到阁主了!”
如练这见此情形,就要挣脱砚书的压制,拳头已是架上,“信不信我揍你!”
“我看谁敢!这可是个金主!”池蘅把住他另一只手,告诫如练同时又对金主吼道:“你也别给我喊了!”
黎昭祁双手合拳,不顾如练等人阻拦,站在院外,大声呼喊着:“墨姝快下来,有正、经、事找!”
这厮太吵,墨姝依旧是闭着眼,但手已往腰间一摸,旋即一枚飞刀擦过馨香破空而去,与之而来的是一声更大的喊叫,“差点划到本少主英俊的脸庞了!!!”
“黎昭少主还是别费力气了”池蘅松开了压制的手,“阁主设结界了,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黎昭祁自知只能等墨姝自己下来了,迅即就将手从如练处抽回,又理了理袖口,也不知道这次需要多久才调好?想罢又感受到一阵目光,正对如练得意的表情,再次挣扎道:“这次可真的是正经事,你们这样阻拦,待会坏事就怪你们几个。”
“呵”如练轻嗤一声,带着胜利者姿态撇过黎昭祁,衣摆一转就甩着钩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就走。
黎昭祁在院子里给自己找了个位子,也顾不得风雅,就像摇拨浪鼓似的扇着扇子。
二楼,墨姝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越来越精纯的灵气,四肢百骸逐渐舒展开来,身体的不适也慢慢消失了。
千灵阁祭司本人虽然有着像灵族与生俱来的吸收灵气的能力,甚至还有灵族所不具备的感应天道的能力,但事无两全,每一任祭司身上都有些毛病,例如墨姝便是嗜睡。
只要催动灵力到一定程度身上就会让肉身产生疲劳感,严重会使经脉堵塞,在多次身体疲软之后,墨姝开始变得嗜睡。
这个毛病其实是比较致命的,尤其是作为经常动用灵力的祭司本人来讲,池蘅也为此将书室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尝试过众多办法,但都无果而终,现如今只能依靠□□上的休息和打坐来调理。
又是一个小周天……
……差不多了。
正要从识海出来,收手之际,“小丫头,你这样可不行哦!”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墨姝眉头轻蹙,只觉那声音……非常难听!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讨人喜欢的?
心念一动,秉持着大不了再睡一觉的精神,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重入识海。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源头竟在自己身上!倏忽睁眼,手腕抬至眼前,碧蓝手串正闪着幽幽蓝光。
“鹿角虎头兽?”
鹿角气急:“……什么鹿角虎头兽,大爷可是烈焰敕山君!”
墨姝:“你想干什么?”
烈焰敕山:“当然是找你算账,昨夜害我受了重伤,你都不知道你昨天差点杀了我!”未等鹿角说完,墨姝直接往珠子上一抹,一道兽影便掉落地毯上来。大小像是昨夜的迷你版,不知是不是因为小了很多,竟然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好笑。
烈焰敕山始料未及这人这么干脆,直接摔了个屁股墩,直呼哎呀。
“来”
“……算了,昨天的药膳还挺好吃的,看你也不是故意的,就抵了吧”,烈焰敕山又疼的哼了一声。
墨姝心道:“竟然这么好说话”,戳了戳烈焰敕山,含笑道:“我是故意的。”
烈焰敕山惊起,道“什么?!”
墨姝又重复道:“故意的。”
“……”烈焰敕山道:“不对……难道……你知道是那丫头偷袭了我?!”
墨姝点头:“嗯。”
烈焰敕山:“你要干什么?”
墨姝坦言:“我呢,目前只知道她偷袭了你,但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将计就计罢了。”
烈焰敕山忙道:“那也不能出手那么重呀!昨夜你们非君子,四打一不公平!我差点失血而亡知不知道?”
“失血而亡?”墨姝觉得这话着实有些夸张了,不过,“我倒是不建议现在让你失血而亡”说罢,少女伸出光洁的手掌作势就往地上那小不点压去。
“哎!我可是知道了你的秘密!”
“所以让它成为秘密。”
“你就不想知道怎么摆脱这个诅咒吗?”
这倒是激起了墨姝的兴趣,“说”。
“我们族中有一世传宝物,以功德养了上千年,以此物振佑我族,渡过了多重劫难,我想竟然连天灾都可以减除,那么身上的诅咒也应当可以。”
墨姝耸了耸肩,道:“所以也只是猜测罢了”千年功德养育的吗……
“我是觉得有很大可能的哦,你身上背负的诅咒总不可能比天灾还大吧?”见少女没有反应,烈焰敕山又急着加了一句,道:“我从昨晚被你带回来之后就发现了你身上的不对劲,看你周身除了此点以外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那就只有诅咒这一种可能了吧”这是肯定句。
“那就试试吧”
“我跟你讲,六百年前天煜那场天灾都是靠它……”烈焰敕山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同意了?”
“其实我也可以马上不同意”看着鹿角又准备喋喋不休的样子,墨姝嘴角一扬,道:“说吧,你要交换什么?”
烈焰敕山一听干笑两声,旋即干咳两声正色道:“你看我也挺倒霉的,这次跟随来京都,休憩之时还被你们偷袭,现在搞得我修没修好,兽也残了。
听说千灵斋有很多灵药法宝,要不你给我点?”
墨姝又将头低了些,“……你是跟随来的?”
“对呀,跟随灵族使大人呀”鹿角奇怪道:“我以为你知道误会了呢,才没有将我‘就地正法’……”毕竟传闻中的千灵祭司可是嫉兽如仇!
停在半空的手掌忽然又下落,“等等……”烈焰敕山欲要挣扎却被落下的掌风扫进手串里。
“你要带我去哪?!”
“黎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