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闹的那么一出并没有影响到天欢城的百姓,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的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开的馄饨摊照样因为低价量多味道还好而每天坐满了人,他额头被热锅熏的全是汗,木质托盘最后二十几个饱满圆润的馄饨下锅之后抬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暗叹一声又不够了,最近的肉越来越少了。
等待满锅的馄饨全部浮起时捞起,再在碗里挖一勺猪油撒一小把葱花就可以了。
两碗飘着猪油香味馄饨送到白浪和叶昭的面前,转头就对后面等着的人群摆摆手。
“今天的馄饨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人群一听顿时丧气,有些人排了一两个时辰又有的人让他每天多做点。
张开只是嘿嘿笑两声,每日的馄饨量也不是他能说的,能有多少就得看前一天有多少肉了。
白浪兴致缺缺的用勺子搅拌,他以前吃的馄饨都是用炖了两天的鸡,鸽子和猪骨吊的,会有虾米和贝干,碗底撒碾碎的白胡椒,汤从也不会这么油。
对面的叶昭从小口味清淡,也捞了一个看了两眼又放回碗里,修仙者五感比普通人灵敏,馄饨里丝丝缕缕的腥味根本掩藏不住。
旁边的糙汉一口吃两三个根本意识不到烫一样狼吞虎咽的吃着,眼里还冒着点点绿光,勺子里的汤撒到了身上也不以为意吃完了馄饨还意犹未尽,动着鼻子闻到他旁边白浪那一桌看似一口没动。
糙汉眼里的绿光越来越明显,白浪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狂犬盯着一样,抬手就把自己那一碗递了过去。
糙汉手还没接稳就拿着勺子往嘴里塞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吃完抬头眼睛又盯着叶昭那一碗什么也没说抬手就抢来吃,那一碗的勺子还捏在叶昭的手中。
叶昭:“…………”
白浪拍拍衣服手中握着几个铜币让叶昭坐在原地等他,随后便走到张开面前,张开并不认识这两个人,觉得他们面生就以为和那群人一样是有所耳闻,不远万里前来尝尝他的馄饨。
白浪开口说道:“老板好手艺,普通的馄饨都能做的色香味俱全不知其中可有门道?”
张开正收着东西,抬头看一眼后继续忙自己的活:“哪有什么门道,随便做做而已。”
白浪调整了一下呼吸重重叹了一口气,装作失望透顶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皱着眉头,仰头望着天,努力抑制着憋笑的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家中人早就听闻老板的馄饨在天欢城内外闻名,可惜疾病缠身无法亲自品尝,也知平日里也是一碗难求。”
“家中人说年少时遇到初恋的地方就是一个馄饨摊结下了一生的缘分,只不过天不如人愿在我两岁生辰时就草草离去,家中人每每想起都泫然欲泣想再吃口回想当年。”
“在下厚着脸皮想讨教一二也好圆了家中人的心愿,如果不方便那就罢了是在下唐突了。”
说完,张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个漂亮公子,眉目清秀,风神俊朗,那双杏眼总觉得比平常人多掺夹了点耐人寻味的样子。
张开内心挣扎了两下,周身没有感受到修士体内的灵力波动,用余光和对面的几个乞丐对视一眼,乞丐拿着一把小刀便走开了,随后张开笑脸相迎的把白浪迎进屋内。
“当然可以,我家祖上就是干御厨的传下来的只有简单的小手艺罢了,这里人多眼杂你随我进屋拿给你看。”
远处的叶昭看着白浪跟着张开进了屋,进屋之前白浪转头透过人群对着他笑一下后点头,手中的勺子搁在桌子上走在刚刚拿小刀的乞丐的路上。
张开房子里装饰很简单,没有太多东西,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一个很大的木柜子。
很像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很像包袱一收抬脚就能离开的样子。
一个柜子上放满了碗筷和各种刀,旁边堆着几包面粉和五个大小不一的盆,木盆看着材质特殊,木头里带着些许红色。
放眼望去只能用都可以用“家徒四壁”这几个字形容了。
白浪嫌弃空气里有腥味,总觉得身上有脏东西要不是为了任务只能忍了:“老板生意红火,没想过换个地方住?”
“妻儿都离我而去,钱都是身外之物,我就是想让大伙吃好喝好就行了。”
“老板心怀天下啊。”
“哪有哪有。”
谈笑间张开已经走到了木柜前,上层放着碗筷下层放着刀,张开手里握着东西对着白浪招招手。
“小伙子过来看。”
白浪含笑道:“老板怪紧张的。”
张开哈哈两声,回道:“毕竟是祖传秘方,要是被别人学去就遭了。”
“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怕隔墙有耳。”
“哦,是我疏忽了。”
说罢,白浪抬脚走上去,笑着和张开并肩看着木柜里的东西。
“哪呢?”白浪问道。
寒光一闪而过,白浪身子往后一仰轻松躲过了张开挥过来的刀。
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随后身后传来脚步“哒哒”声又一把刀扎来,白浪闪身躲了过去。
在前后夹击中他还有闲心调侃张开:“老板你不厚道啊,我虚心求教的,还替你担心隔墙有耳来着,现在都到你面前了咱们是不是一条心?”
张开冷哼一声,看他像看一具冰冷冷的尸体:“秘方吗?等你死了做成了馄饨就知道秘方是什么了。”
话音刚落前后两人一同向白浪袭来,他偏身躲过,左手肘击张开,右脚踹开乞丐。
还好幼时在暝色高楼学了很久的武功,哪怕荒废多年还能使出一招两式就来防防身。
乞丐和张开被他打的胸口钝痛,服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又冲上来。
两人皆是普通人,白浪都懒得用武器,他俩手中的刀都不想夺,直接赤手空拳一对二。
他偏头看着乞丐笑着说道:“我记得你,我和我朋友施舍过你,没想到啧啧啧……原来是喂了一条蛇。真是真心错付,好让人伤心呐。”
乞丐手腕一转刀直击白浪门面,他也不慌直接用力扯过张开的手给自己挡,张开被扎的嚎叫起来,乞丐嫌弃的踹开他,嘴里还骂他一句“废物”。
乞丐夺下张开的杀猪刀,刚想抬手冲过去突然有人在他背后踹了一脚膝窝,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刀飞到了白浪脚边吓的他移了一小步。
乞丐:“……”
白浪:“拿不稳就别用刀,怪吓人的。”
叶昭的剑架在乞丐的脖子上,张开想趁乱偷偷溜走,白浪拿起地上的杀猪刀手腕一转用力一扔砍进了墙内吓的张开脸色一白。
张开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他跌坐在地上赶忙掏出一个小圆球扔在地上然后缩成一团慢慢往后挪。
旁边的乞丐风餐露宿习惯了,每次挨打都会挺过去,一想到他还有个弟弟妹妹要养猛的反抗抓住不思量的剑身转身抬手对着叶昭的脸来一拳。
叶昭只是轻微的抬了一下眼皮手中的灵力拍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冲击直到乞丐后背撞上强吐出一口血晕过去。
白浪:“我去,别把人拍死了。”
拍死了怎么把玄幽子叫出来。
摊子上吃馄饨的人听到屋内的声响好心的过来问两句,叶昭的剑已经移到张开脖子上了只能梗着脖子:“没……没事,只是面粉掉下来了而已。”
张开看乞丐一动不动还吐了口血心里直接审判他已经死了,小圆球的烟钻进他的鼻子内,盼了半天也没盼到玄幽子和那个破玩偶来救他。
眼看没人来救他赶忙爬起来讨好面前的两个人,重重的对着白浪磕了两个响头:“大哥!大爷!别杀我,我招,我什么都招。”
叶昭收起剑白浪找来两根绳子把张开和乞丐捆起随后没再管他自己找椅凳,这个太过于简陋常年只有张开一个人住,找半天只有一个椅子。
叶昭坐在椅子上冷眼在一旁看着好戏,乞丐被白浪丢到了张开面前,拍拍手笑嘻嘻的蹲在张开面,看的张开冷汗直流。
张开:“求你们放过我,我什么都招。”
白浪的笑一点都没有减:“招?招你干嘛,我又不是府衙的人。”
“啊?”张开看着两个深藏不露的两人,心里更加的怕了,又想到那木偶说的不该惹的人,他一直以为是府衙来着,那时候还在心里鄙夷那个小木偶法力高强还怕普通府衙,还骂它装货来着。
现在细细想来还不会说的是眼前这两个人吧。
张开吓的全身都在抖,椅子上坐着的人直接一掌拍的乞丐吐血,感觉面前那个笑嘻嘻的能一手折断他脖子。
再转眼刚刚扔去的小圆球,除了冒点烟就是冒点烟,过年小儿放的烟花爆竹都比这好。
呸!烂货!黑心卖家赔钱!
叶昭轻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跟白浪这个二货一起行动,自己明明有能力速战速决。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因为白浪不是在吓张开就是在吓张开,压根就没有严刑逼供的样子,纯属为了好玩,一点都靠不住。
眼看张开马上就要被吓得两眼一翻,往后一倒口吐白沫时叶昭感觉到有两根丝线向他们袭来。
寒芒闪过,不思量银白的剑身缠着两根肉眼难以察觉的丝线。
白浪觉得吓的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转身,脸上依旧挂着笑,可心里早就恨的牙痒痒了。
“终于来了。”白浪淡淡说道。
叶昭转了个眼珠子看了他一眼后转了回来,什么也没问。
小木偶的脸僵硬,但是白浪能看出来木偶在轻蔑自己。
它身上的灵力白浪可太熟悉了,不思量剑身一转,缠绕的丝线被隔断。
木偶不着急救人,它的木质小手在空中写着,精细的手指写下金色的符咒一掌拍到白浪面前。
木偶的发声器,一字一顿毫无感情:“不属于这里的异物全都杀了。”
叶昭和白浪两人一左一右闪躲,木偶压根就没有想到救张开,两人一躲符咒打进了他的脑门直接给他拍晕过去,额头都红通通的。
面对玄幽子的木偶白浪本没什么好藏的了,但是他怕魔和玄幽子透露他的实力,毕竟当初他俩也是狼狈为奸。
白浪调动全身的灵力,昏昏欲睡的魔种突然兴奋起来,它上次找到了白浪体内灵力最盛的地方,等待他再使用灵力直接顺着经脉到了最盛的地方等待白浪解开手背的阵法然后一口吃到饱。
白浪以灵力为媒介召唤重烟水的心峰剑灵,千年玄冰自然而成的神剑一出屋内的气温骤降,刚刚乞丐吐血的地方开始都已经慢慢结冰。
魔种略微失望,因为白浪没有解开封印还没有打算使用全力,丹田里的灵力实在太少了,根本不够它吃。
木偶丝毫不屑,手中的丝线一根接一根飞出,有些还是用来绣衣的灵针。
两人一木偶相互打斗,两把剑,两种剑光,一会暗一会明。
屋内打斗声不断,而屋外的摊子上却没一个人上前询问。
重舒画卷的天像是拨动的时针一样,白天与黑暗轮番快速交替,时间被拨快路边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直到日历上两年后的八月十五这天才恢复正常,这个馄饨案早就结束了。
摊前的少女手中是一把只有小臂长的特殊冰凌,冰凌化刀一步一步进到馄饨摊,带在头上遮面的围帽早就被扔了,胭脂色的裙子处处避让馄饨摊的东西。
徐苏莹早就长成的少女,她看到屋内丝毫没有收到时间影响的几个人和一个木偶。
房子内早就被打的坑坑洼洼,桌子椅子都成一块块的木头,一边晕掉的两个人身上爬满了冰霜。
“八月十五,城东馄饨摊。”
这是一个叫玄幽子的老师走时留下的字条,他说这里有她的必修课。
木偶小巧玲珑,轻巧翻身就可以躲过两人的剑招,但是它身上还是留下了几道剑痕。
手指卡在冰凌的中间,冰凌在她手指周围旋转,一步一步的走进屋内,她走一步脚底就出现一块冰,等待抬脚又融化不见。
冰凌被她握着,找准时机轻轻一跃冰凌直刺叶昭的手臂,叶昭在空中无法躲避。
白浪刚一转身就看到就看到一个胭脂色的身影,他想都没想冲过替叶昭接下这一刺,“扑哧”一声右肩通红一片。
冰凌寒冷无比,比他的重烟水还要冷。
徐苏莹没有手下留情,虽然没刺到叶昭刺到白浪她也高兴,反正纸条上写的是两个人。
还没等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伤口已经被冰冻,寒气顺着伤口冲进体内瞬间白浪感觉自己的体温骤降,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叶昭一手接下木偶的攻击,另一只手揽住白浪的腰拉开距离。
突如其来的少女打的他们措手不及,等白浪看清少女模样的时候叶昭明显能感受到白浪的怔愣。
白浪错愕,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看了十几年的画卷里的人突然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哑然失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想打招呼但是这是未来,人家不说你是疯子就很好了;你说打吧,那人是血亲的模样。
“你还好吗。”叶昭拍着他的肩膀,冷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紧张。
徐苏莹的冰凌没有留下一点血迹,宛如寒月,冷的能感受到浩瀚冰原上永恒的孤独。
木偶的对着徐苏莹指指叶昭又指指白浪最后对她打了个“杀”的手势,少女对它翻了个白眼,置若罔闻。
什么破玩偶敢对她发号令。
左手擦着冰凌,手腕一转冰凌直接扔出去往受伤的白浪那刺,白浪现在除了感觉冷就是冷,寒霜冻住了他的经脉使他行动缓慢。
不思量的剑身替他打偏冰凌,冰凌坚硬无比,碰撞时震的叶昭手发麻。
冰凌扔出时徐苏莹也动手跑去,握住被打偏的冰凌抬手又是一砍,白浪手腕一转一招寒烟迷了她的眼,迷雾中无数个小冰刺扎进她的血肉里,同样让徐苏莹行动缓慢。
一招十字砍散了寒烟,白浪和叶昭早就不在原地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叶昭带着“水龙吟”砍了过来。
徐苏莹一闪木偶的符箓出现在她的位置,不思量反手一转剑身直插在地上,他的周身是水遁替他挡下了攻击,远处的白浪看此时正是好时候收起剑灵,手指翻飞掐诀,指着上方的手指一转而下,阵法轰然落地,徐苏莹和木偶无法躲闪只能抗下了阵法。
重舒画卷外,醉酒的罗麴尘悠悠转醒,院内醉人的花香熏的他脑袋疼,桂花树下的木偶美人依旧保持着刚刚作画的样子。
美人垂眸低敛,手中捏着的桂枝犹如玉质,如果凑近看会发现她的脸上没有神采,死气一片,唯有画师举着画作连连称赞。
《天欢中秋盛景图》一闪而过,罗麴尘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他努力盯着画看了许久才发现哪里错了,抬笔划去时间重新写。
城东的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天黑了一次又一次。
时间从奉时200年回到了奉时198年,再一次回到天欢城的馄饨案。
阵法的突然落下让木偶破旧不堪,灵力疯狂外泄,徐苏莹也不见踪迹就连白浪身上的伤也突然不见,只有他体内的寒气在提醒他受到了冰凌的伤害。
徐苏莹犹如昙花一现,白浪略带期待的眼睛扫过全场都没看到一点点胭脂色的裙摆,耳边渐渐响起馄饨摊的人声鼎沸。
他瞥了两眼一边昏死的两人,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叶昭说道:“叫府衙吧。”
叶昭喘着气也没说什么,收剑准备走人他灵力使用巨大需要找个地方打坐休息一下才行。
白浪更没好到哪里去,体内的寒气和魔种双重折磨,他走到张开的面前想捞起时张开突然睁开了双眼咧着嘴对他笑,言语就像旧事缠身的噩梦
“好久不见,白有鹤。”
这语气,这气息白浪和太熟悉了。
是魔。
他赶忙连退数步,魔种雀跃无比好像要冲破□□回到真身上去。
张开的身体不似常人一般站起身,身体僵硬的走了两步,叶昭赶忙退到白浪身边举剑对着张开。
张开挑起一边眉毛,意外的说道:“好久不见,两个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