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太子就是太子,
沈离柏直接带我上了彩芳楼顶层。
彩色的绸缎系在楼宇之间,
我们坐在月下,围栏边,
俯视嬉闹的人群。
我支着脑袋走神,
桃花酿的清香涌入鼻腔,
一瞧,
沈离柏已经将酒盏放在我面前。
“长安名酒,尝尝?”
我一时没忍住诱惑,多喝了几杯。
“果然和你兄长一样,小酒鬼来的。”
我不满皱眉。
你才酒鬼呢!
你全家都是酒鬼!
我才在你面前喝过第二次好吧。
这时,东家递来诗文大比的作品:
“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沈离柏接过厚厚的文稿,
却径直放在了我的面前。
“上官兄文采斐然,想来倾儿也是,不如就让倾儿评,如何?”
许是美酒醉人,
我还真接了过去,
一篇篇翻阅起来。
“太俗。”
“没新意。”
“见过江南吗就写。”
随着我的话,
一篇篇诗文从楼上被丢下。
白纸翻飞,在空中飘荡。
似盐,似雪。
名满天下的大文豪的文章,
这时候也不过是从我手中飞去楼下的一只蝴蝶。
红色的发带,藕粉色的衣裙随风摇曳,
我稳坐高彩楼,
素手称量天下士。
风光无限,也不过如此。
手中的纸慢慢变少,
我却怎么也找不出一篇满意的。
忽然,我定睛一看:
“庸才自重世不知,文人风骨可有之?”
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我的《庸才录》吗?
抄袭啊?
我正欲丢下去,
却见沈离柏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它。
“孤倒是觉得,这篇好极了。”
庸才自重世不知,
文人风骨可有之?
葬花只为清明镜,
守得心绪独赏灵。
感时伤怀伤自身,
提笔写下无名诗。
风华年月与水去,
临在崖头等桥直。
我摇摇头:
“上元佳节,自是要叹盛世光景。”
“那倾儿现作一篇,可好?”
我又灌了一口酒,脱下鞋,
毛笔沾酒,在地上写下:
“千灯万盏还复约,”
“童谣唱响长安街。”
“正是上元好时节,”
“饮酒写诗致剑仙!”
边说着我的身型随着丝竹声晃动,旋转。
忽而停下,我看到对面的沈离柏起了坏点子:
“清风朗月俏公子,”
“盛世风华一览之。”
“彩楼评诗雪花似。”
我拔下酒壶中的干花,递给他,
缓缓说出最后一句:
“执花在手等君痴。”
未干的水渍带着淡淡的酒香,
我扶额,
真是醉了,
等哪门子的君啊。
沈离柏接过花:
“好诗。”
旁边的小二突兀开口:
“姑娘?还改吗?”
我来了脾气,转过身:
“不改!”
“名呢?”
我抬头看向万千灯火:
“就叫,《千灯约》。”
我正还要喝,一只手将酒壶按下:
“别喝了,伤身。”
“无碍!”
“本小姐今日,定要争一争那诗花的名头!”
诗仙诗王做不成,
诗花也未尝不可。
“嗯,诗词大比魁首,非你莫属。”
小二将诗拿下去,又急忙跑了上来:
“姑娘,楼下一位富商愿出五百金换你一首诗。”
我皱眉:
“没感觉,不写!”
这时,我脚步重心一失,
差点直直跪在地上。
沈离柏接住我,
环抱着我的腰。
对着门外小二冷声道:
“滚出去。”
“是是是。”
我欲起身,却又跌在他的怀中。
双眼朦胧:
“你怎么,还会分身啊?”
“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
束好的发鬓散作一团,
沈离柏拿起我的发丝在手中把玩。
“好乖啊倾儿,”
“我早就对你痴心一片了啊……”
我双手环在他的肩上,虚虚支着身子,
连他的话也不大听得清。
“嗯?”
他将脸朝我凑近,
额头相抵着,
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
“倾儿心悦我吗?”
我见他始终磨蹭,有些恼,
一用力,唇瓣相贴
只一瞬,他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口脂被吞食殆尽,
他细细允吸,研磨着,
像是对待宝物般小心翼翼。
虎牙被舔舐
“乖乖……张嘴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我还真听话了,
嘴巴微微张开,
又即刻被侵入。
“好想把你藏起来,好想好想。”
12.
一觉睡醒,
我总感觉丢了什么东西,
没事,节操在就好。
可怜我宿醉一晚第二天还要爬起来上早朝。
“对了,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心腹递来醒酒汤:
“回大人,是太子殿下抱您回来的。”
“?”
完了,原来是贞操没了。
“我没干什么吧?”
我只记得我好像写了首诗,
后面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若是治我一个冒犯储君之罪我还能活吗?
“我们接到大人的时候,大人已经睡过去了。”
我呵呵一笑,
做好了推上官文出去顶罪的准备。
上早朝时,
沈离柏就一直盯着我,
害得我都走不了神了。
不就在他面前写了首诗吗?
更何况,
那是上官倾,我现在是上官文!
可谁知,
下了早朝才是真正的折磨。
诗词大比第一竟然是初来乍到的七品文官之妹,
一时间可谓是名动长安,
各种各样的拜帖接踵而至。
更有甚者,
直接抬了整整六箱的彩礼来。
那郎君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看得我都心动了。
奈何如今我还没递辞呈呢,
若现在嫁那可是欺君之罪!
于是我只能忍痛看着他们又抬了回去。
送走一群,又来了一个:
“上官兄。”
见到那片黄色的衣摆,
我立即跪下:
“臣参见太子殿下。”
沈离柏双手扶我起来:
“我与你之间,不必这些礼数。”
“臣惶恐。”
他看向离去的人群:
“这是?”
“上门来求娶的。”
他神情沉了下来:
“你答应了?”
我倒是想答应,
但不敢答应啊。
“未曾,婚姻大事还是得倾儿自己做主。”
听即此,沈离柏嘴角上扬:
“昨日我有幸与倾儿同游,我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已私定终生,还望上官兄成全。”
什么?!!
谁和他私定终生了啊喂?!
这人诽谤我啊!!!
“我……她……没有吧?”
“自然做不得假。”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滑跪下去:
“倾儿年纪尚小,若是冒犯了太子殿下,臣愿以命相抵,求太子殿下网开一面。”
以命相抵是不可能了,
但我确实也可以借此脱身。
长安这地方,
我玩够了。
沈离柏脸色难看:
“你,不记得了吗?”
我抬头,一脸茫然:
“臣,该记得什么?”
沈离柏一甩衣袖,冷哼离去。
13.
这天,
长安城下了一场小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滴在瓦片上,
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味,
我暗戳戳打着哈欠,
希望没人注意到我。
“丞相呢?还不快去催一催?”
天子话音刚落,
大殿上的众人都屏气凝神,
没多久,下人跑了回来:
“回禀陛下,丞相......去了……”
“说是,在上朝途中遭遇了刺杀。”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
我一下睡醒了。
“陛下,一国丞相竟在上早朝途中遇刺,这是**裸的挑衅啊!”
我一瞧,
嚯,这不丞相妹夫吗?
皇帝震怒:
“给朕查!”
对于丞相,
我倒是略有耳闻。
据说出自名门世家,
没少干些压迫百姓的勾当,
继续盛办百戏宴的提议也有他的一份。
也隐隐有人传,
他有夺位的嫌疑。
我心里有了答案,
看来,是查不出结果了。
14.
不出所料,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送来了最新的结果,
刺客是专门培养的死侍,
被抓到的时候尸骨都凉了。
不过这种纷争一向与我无关,
我兴致缺缺,
默默数着下朝的时辰。
谁知,
沈离柏突然绕过人群朝我走来
“一国不可一日无相,我看上官大人有经世之才,不若,就让上官大人接任吧?”
啥???
不是,
怎么什么都要扯到我呢?
和我有毛关系啊?
我的逍遥自在饮酒写诗梦!
大殿如死了般沉静,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一人敢出言。
不是你们说话啊,
平常不是很能说吗?
快反对啊!
我左盼右盼,
终于等来了原丞相的妹夫开口:
“不可!上官大人刚任职不久,怎能担此重任!”
好说,
多说点!
“论功迹,上官大人为江南赈灾工作尽心竭力,论文,上官大人是探花郎,论武,江南遇刺,是上官大人护孤周全,怎不行?”
我,有这么厉害吗?
感觉有诈!
“那便听太子的吧。”
皇帝都发话了,
我也无法再推辞了。
视死如归般:
“臣,领旨谢恩。”
13.
“大人,外面有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我瘫坐在在床塌上,
“让他滚!”
这群天杀的老东西,
围着我打听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天来横祸了。
“他说,是您家里人送来的。”
家里?
我这才下床,从心腹手里接过包裹。
一打开,
便见五本从各地搜罗来的诗集,
还有一张龙飞凤舞的字条:
“上官文。”
我心里一暖,
还记得幼时,
我与兄长常说:
我负责作诗糊口,
他负责带我逍遥江湖。
没想到他实现了梦想,
我却被困在了这长安城。
“来人,更衣!”
15.
我来到了长安街上的商铺。
万年竹制成的笔?买!
名匠制成的砚台?买!
徽州来的墨条?买!
文房四宝都被我重新买了套。
不得不感叹一句:
长安不愧是大城市,
要什么都有!
趁着还未离去,得先买好了!
定睛一看:
“客官好眼光,这套《山川风物志》是今日刚到的呢。”
我掂了掂见底的荷包。
“来一套吧。”
我正满心欢喜地走在大街上,
就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我寻声走去,
就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女童依偎在一起。
我的荷包如今空空如也,
我叹口气,拿出刚买的宣纸。
立即画了一幅墨梅图。
又提了句词:
笔落兴亡定三端之妙,墨写清白尽六艺之奥。
盖上私印,我递过去:
“梅花香自苦寒来,拿着它去彩芳楼吧,希望我的这份名气能保你们一时。”
不为百金折腰赋诗,
只为百姓作画提词。
我忽然有些庆幸沈离柏选了我。
“上官倾”作为诗文大比魁首,当今丞相之妹,
多的是人想巴结。
亲笔字画不说百金,换一顿饭总是够的。
也许加官晋爵,
某种意义上我能守护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