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约》 第1章 第一章 1. 我叫上官倾,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因舅舅是个教书先生, 我和哥哥从小就跟着他读书写字。 直到到了科考的年纪, 家里决定卖两头猪送我和兄长其中一个去科考。 “我才不去!” “我才不去!” 我俩争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我大喊:“我的逍遥自在饮酒写诗梦!” 兄长大喊:“我的游山玩水游遍四方梦!” 爹爹给了我们一人一拳:“逆子,你们不去谁养家糊口!不去就给我上街乞讨去!” 我俩撇嘴,对视一眼: “君子动手不动口” 兄长摩拳擦掌:“来吧!” “石头剪子布!” 我出了石头,他出了布。 “哈哈哈,再见了小妹,兄长不会想你的!” 他笑的猖狂,我一时没忍住,也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去死!!!” 2. 我站在贡院门口,身上穿着兄长的旧衣。 男扮女装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在书院读书时, 为了掩人耳目也没少干过。 至今外人都以为我家有二男一女三个孩子。 “倾儿放心,爹爹都打点好了,尽管去考吧。” 我捏着那张属于上官文的身份契,叹气: “知道啦知道啦!” 没想到,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 我本想着混一混, 说不定运气好,有个秀才或举人身份傍身就成。 结果: 院试,第一。 乡试,第一。 会试,还是第一。 这届学子也不行嘛。 直到坐在金銮殿前,我人都是懵的。 身边的人有老者,有中年,也有少年。 天子坐在殿中央,威严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握着毛笔,在卷面一笔一划写下政治见解。 我自认没有什么经世之才, 本就是混个虚名, 也不见得能得个什么名次, 便随心所欲了起来。 知啥写啥,想啥写啥。 3. 放榜那日, 宫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我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挤了出去。 “小心。” 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 如清风般拂过心窝, 温暖大手支撑着我的腰。 我连忙站起,抖了抖身上的灰,对他说: “谢了哈。” 巨大的布卷滑落,我到处寻找我的名字。 就听有人念道: “第一甲第三名,上官文。” 上官文? 对哦,我现在叫上官文。 我抬眼,神情一言难尽。 我的逍遥自在饮酒写诗梦啊! 4.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在大雁塔留下了姓名。 长安游街那天, 我的身上时不时就被投上一个香囊, 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一次五发啊! 手劲这么大, 知不知道很痛啊! 当日晚上, 我迫不及待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酒楼。 本人上官倾, 胸无大志,唯爱饮酒作诗。 在喝了第二壶桃花酿后, 我整个人都是红的。 “不……不愧是长安,酒就是香!” 比我们家酒香多了!(没有说不好喝的意思) 周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我被吸引过去, 就见人群围着一个圆形高台拍手喝彩。 我定睛一看, 少年身穿白衣,姿态轻盈地舞着剑,一手还拿着酒壶,颇有诗仙的风范。 我兴奋起来, 这打扮,难道,是知音?! 那人停下, 我逆着人群走向他: “公子好雅兴,不知可会赋诗?” 我这才发现,竟是昨日扶我一把的好心人。 白衣郎君一笑: “吾乃俗人,不会。” 我有些失望。 “小生叨扰了。” 我作揖离开,却见身后人问: “公子是今年的探花郎吧?” “正是。” “我读过你写的诗。”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 “庸才自重世不知,” “文人风骨可有之?” 此番话一出,我醉意都渐醒了些。 有种黑历史被翻出来的尴尬感。 “如今公子进举被世人所知,算是如愿了吧?” 我尬笑: “算是吧。” 其实这首诗后面还有: 感时伤怀伤自身, 提笔写下无名诗。 我从小就爱写诗写文章, 只不过相熟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 兄长也不大爱诗文, 鲜少有人能懂, 终也成了“无名诗”。 这首《庸才录》是年幼时偷喝爹的酒写下的。 据说当时家里人找到我的时候, 我糊了满脸墨迹。 我有些感动: “即有缘,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叫我小字吧,离柏。” 我挑眉, 谐音梗扣钱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上官文。” 5. 探花郎的待遇就是好。 府邸,御赐的。 家产,御赐的。 书桌,御赐的。 差点连我都是御赐的了。 别说,我还真是。 如今的我已经今夕不同往日, 成为了御赐的七品小文官。 本来就想混个秀才, 现在好了,都当上官了。 正当我信心满满准备在官场大干一番时, 我发现, 自己的位置居然在最后一排! 刚有的事业心瞬间蔫了。 正当我苦恼啥时候领够银子递辞呈时, 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大殿上回荡: “皇上,太子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跟着众位大臣一起磕头。 “平身吧。” “谢皇上。” 再抬起头时, 那天的白衣郎君就站在天子下左侧。 只不过,今日的他穿的是黑色蟒袍。 我大为震惊: 离柏兄? 庆幸的是,惊讶归惊讶, 我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喊出来。 不然在大殿上公然喊太子小字, 我就算是有八个九族都不够砍的。 而让我胆战心惊的罪魁祸首此刻也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之间一点意外都没有。 k,怎么感觉好像被玩了。 早朝无非也就是一群大臣聚在一起给皇帝出谋划策。 今时今日,最为主要的还是江南水灾一事。 “臣认为,如今还是该尽快尽物力人力运去江南好。” 另一位大臣不乐意了: “可百戏宴在即,各地都紧着筹备,哪分出来粮食和人力。” 百戏宴,我朝每年用于宣扬国威的活动。 每当这时,胡人来长安总是吃喝全免,住宿全包。 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分文不取。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今有多少流民埋尸野外,你们居然还想着寻欢作乐!” “可不能这么说,难道舍大家为小家吗?简直倒反天罡,我朝作为百国朝拜的天朝,保持威严的国威也同样重要!” “就是啊,而且江南那边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那地就那样,我们也无能为力。” 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支持。 我握紧拳头, 心中就像是被割了般难受。 我站出,大声质问: “倒反天罡?” “有物资不给我们自己的百姓反而要给外人,这才是真正的倒反天罡!” “江南是多雨多水灾,可这么也不看看那堤坝和纸糊似的,中间的人贪了多少有谁知道?” “当江南的百姓盼着我们的朝廷去救他们与水火中时,我们的朝廷却在想着如何招待外人,也不怕江南百姓寒心,让全国百姓寒心!” “故人常云,以民为本。”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善待百姓,才是长久的治国之道!” 金鸾殿上,落针可闻。 圣上主动鼓起掌: “说的好啊,来人,开粮仓取粮,即刻送往江南。” “太子与苏尚书共同前往江南参与赈灾工作。” 沈胥,也就是沈离柏,长袍一缭就势跪下: “儿臣领旨。” 苏尚书,也就是刚开始提出建议的大臣: “臣领旨。” 皇上的目光缓缓朝我射来: “这是今年的探花郎吧?” 我诚惶诚恐地出列跪下。 我这人就是这样, 出完风头就知道该怂了。 我努力掩盖自己发抖的声线: “回陛下,正是。” “既如此,也一同去吧。” “臣领旨谢恩。” 第2章 第二章 6. 长安城门。 “没想到再见到上官兄会是以这种方式。” 呵呵,我也没想到。 “那日是卑臣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赎罪。” 太子不置可否。 “你初入官场,那些尔虞我诈可能还不清楚,那番言论可是要得罪人的。”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 “臣知世道险恶,是非分明早淹没在人心。” “可臣若不说,不知还会死多少百姓。” “官,本就该为民发声。” 这顶官纱帽戴在头上, 不只是荣誉,更是责任。 早在我说出这番话时, 我便做好了为民发声而弃仕途的准备。 太子一愣,笑道: “上官兄实在是个奇人。” 我无语住了。 别奇人了,认认真真骑马好吗? 路还远着呢, 这么闲聊,三个月都到不了江南, “那日的试题,你答的很好。” 试题? 殿试的试题吗? 我至今还印象深刻, 问的是为何不发展商业。 “自古以来,大多重农抑商。” “商业的确会带来一时的繁荣,可对于还未有充足生产力的农业来说,商业只会是负担。” “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技术的限制注定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人力。” “若大家都去从商,做织布加工活,” “那粮食从哪来?” “国以民为本,民以粮为本。” 时代的脚步,无人可阻拦。 太子的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我, 盯的我心里直发凉。 “你有经世之才,孤相信,你日后必有大作为。” “臣志不在此。” “难道你心中也有一个未完成的梦?” “世人皆有梦。” “你的梦是什么呢?” “我啊,逍遥自在,饮酒写诗!” 7. 谈笑间, 我们趁灾情还未继续蔓延之际赶到了江南。 也是在这时, 我终于发现了这位名冠天下的太子殿下魅力所在。 他惩贪官,布粥摊,修堤坝,建新屋, 一气呵成。 不得不说,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朝未来的希望。 三个月过去, 江南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 出差没有休沐日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苏尚书身子骨有些受不住, 便抢先一步回长安了。 只剩我和太子完成后面的事宜。 多天的辛苦操劳, 也终于有了闲暇时间。 我与太子两人在湖旁的茶亭饮茶。 他突然发问: “不知上官兄家里情况如何。” “普通农户,父母双全,家有一……”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 “小妹。” “不知可有婚配?” 咋?对我妹有意思啊? 妹是不能够了, 长姐说不定能给你搞一个。 去吧!上官文(男扮女装版)! 我憋住笑意,答: “不曾。” 太子挑眉: “我是说,你。” 我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不曾。” 他转转了话题: “上官兄长得如此俊朗,想必令妹也不遑多让。” “真希望有缘能见上一见。” 我强扯出笑: “倾儿胆小,见到殿下怕是要昏过去。” 确实, 他要是来我家, 我们一家多得昏过去。 没有九族消消乐的爱好哈。 太子来了兴趣,追问: “哦?为何?” 我开始睁眼说瞎话: “太子金尊玉贵,又如清风明月,必定能让天下女子倾心,见到您不得昏过去啊。” 别说,太子长得确实好看, 比那小馆还有姿色,又有气质。 “孤也志不在此。” “?” 他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既如此,你可考虑过人生大事?” 他堂堂太子老打听这个干嘛? 有当红娘的喜好啊? “说不定呢,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能当个驸马爷。” 他眼睛一眯: “嗯?” “探花郎不应该都是会成驸马吗?” 话落,我才意识到不对, 他是太子啊, 那我岂不是在觊觎人家胞妹。 我立刻跪了下去: “臣该死。” 太子挥手: “饶你不死。” 见他没有动怒, 我这才战战兢兢站起来。 “为何一定要娶妻?” 我疑惑: “不娶妻干嘛?做断袖啊?” 太子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未尝不可。” “?” 皇帝你儿子是gay! 8. 只不过查贪官一事, 越是往下深入, 江南的豪强贵族不高兴了。 也是出息了, 我一个普通农家女有一天还能遭遇刺杀。 当刀光剑影划过我的床帘时, 我一下就惊醒了, 拔起床头的长剑便与其对峙。 大喊: “保护太子殿下!” 你问我为什么会武功? 我偶像是李白啊! 青莲剑仙听过没! 我们一路打出院外, 却发现情况更为惊险。 院里快布满了黑衣刺客, 与太子侍卫扭打在一起。 那刺客实在难缠, 我正一刀解决了他。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 我被人拉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嗖。” 一个暗器稳稳擦过了我的脸落在了墙上。 我往后一看,是太子, 却见他脸色潮红, 满脸惊诧的放开了手。 奇怪,心这么跳那么快? 吓得吧。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赶紧走,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 兄弟够意思, 但我更希望你赶紧走, 别影响我发挥啊啊啊! 而且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要陪葬的呀! 情况紧急, 我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 更别说束发了。 若是你在现场, 你便能发现一个黑长发,白衣裙,脸上,身上都是血,站在尸海中的男鬼(女鬼)形象。 没错,正是本公子(女子)是也! 解决完, 我对着太子灿烂一笑: “殿下,我都解决了。” 沈离柏沉默,身子颤了颤。 好看的眉眼布满了忧心, 好吧,我这样子是有点吓人。 但是我都成为伤患了, 还救了他一命, 不能治我罪吧?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狗急跳墙, 我们才能顺藤摸瓜的抓到人。 9. 我们赶在上元节之前回了长安。 上元夜那晚, 我重新穿回女装, 又命心腹帮我束发, 带上了临行前母亲赠我的素银簪。 心腹感叹: “大人这般,怕是要明艳长安了。” 好,夸爽了。 重重赏之。 心腹又道: “对了大人,东宫派人来请大人同游。” 这太子什么毛病, 放假了还要拉着下属, 反正我是没有加班的雅兴了。 “不去不去,你就说我家胞妹来了,我要陪她。” 自然是假的, 爹娘年纪大了, 还是希望能待在家乡。 我也没法子, 只能按时捎点银子回去。 更别说上官文了, 十天半个月不知道在哪。 10. 今夜的长安城, 灯火通明,喧闹无比。 万千盏孔明灯聚于高空之上, 只为赴一场千灯之约。 我轻快地走在大街上, 不用工作就是好, 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 连带着对周遭似有若无的目光都投以笑意。 走着走着, 我被一个簪子摊吸引, 刚要拿起, 就碰到一寸柔软。 我抬眼: 沈离柏修长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他仍穿着那身白衣, 亭亭玉立。 我一时愣在原地: “姑娘?” 我回神: “公子既喜欢,那我便不与公子相争了。” 开玩笑, 和太子抢东西。 不要命了吧。 沈离柏抬手: “姑娘留步。” “你我有缘,这簪子便赠予姑娘吧。” 我犹豫着不敢接: “这......” 他将簪子放在我手心, 掌心烫的我一抖。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可有幸结交一番?” 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是谁。 我定心神,开口: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上官倾。” 沈离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是上官兄的胞妹吧,一直想与你一见,没想到倒是在这遇上了。” 我佯装不知: “你可是我兄长的友人?” “不止,是知音。” 问过我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说了: “倾儿随你兄长一同叫我离柏即可。” 倾儿? 我和他很熟吗? 可我现在还端着人设, 只能咬牙演下去,夹着嗓子喊了声: “离柏兄。” 沈离柏脸一瞬间染上绯色。 我见他神情不对,问: “离柏兄?” 他咳嗽两声: “无碍。” “上官兄喜欢诗文与酒,倾儿呢?” “同兄长一致。” “听闻彩芳楼正举办诗文大比,倾儿可想去参加?” 我眼中发出光亮: “去!” 每当上元节,长安最大的酒楼彩芳楼就会举办诗文大比。 届时,全国各地英豪皆聚集于此。 我心向往已久。 第3章 第三章 11. 太子就是太子, 沈离柏直接带我上了彩芳楼顶层。 彩色的绸缎系在楼宇之间, 我们坐在月下,围栏边, 俯视嬉闹的人群。 我支着脑袋走神, 桃花酿的清香涌入鼻腔, 一瞧, 沈离柏已经将酒盏放在我面前。 “长安名酒,尝尝?” 我一时没忍住诱惑,多喝了几杯。 “果然和你兄长一样,小酒鬼来的。” 我不满皱眉。 你才酒鬼呢! 你全家都是酒鬼! 我才在你面前喝过第二次好吧。 这时,东家递来诗文大比的作品: “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沈离柏接过厚厚的文稿, 却径直放在了我的面前。 “上官兄文采斐然,想来倾儿也是,不如就让倾儿评,如何?” 许是美酒醉人, 我还真接了过去, 一篇篇翻阅起来。 “太俗。” “没新意。” “见过江南吗就写。” 随着我的话, 一篇篇诗文从楼上被丢下。 白纸翻飞,在空中飘荡。 似盐,似雪。 名满天下的大文豪的文章, 这时候也不过是从我手中飞去楼下的一只蝴蝶。 红色的发带,藕粉色的衣裙随风摇曳, 我稳坐高彩楼, 素手称量天下士。 风光无限,也不过如此。 手中的纸慢慢变少, 我却怎么也找不出一篇满意的。 忽然,我定睛一看: “庸才自重世不知,文人风骨可有之?” 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我的《庸才录》吗? 抄袭啊? 我正欲丢下去, 却见沈离柏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它。 “孤倒是觉得,这篇好极了。” 庸才自重世不知, 文人风骨可有之? 葬花只为清明镜, 守得心绪独赏灵。 感时伤怀伤自身, 提笔写下无名诗。 风华年月与水去, 临在崖头等桥直。 我摇摇头: “上元佳节,自是要叹盛世光景。” “那倾儿现作一篇,可好?” 我又灌了一口酒,脱下鞋, 毛笔沾酒,在地上写下: “千灯万盏还复约,” “童谣唱响长安街。” “正是上元好时节,” “饮酒写诗致剑仙!” 边说着我的身型随着丝竹声晃动,旋转。 忽而停下,我看到对面的沈离柏起了坏点子: “清风朗月俏公子,” “盛世风华一览之。” “彩楼评诗雪花似。” 我拔下酒壶中的干花,递给他, 缓缓说出最后一句: “执花在手等君痴。” 未干的水渍带着淡淡的酒香, 我扶额, 真是醉了, 等哪门子的君啊。 沈离柏接过花: “好诗。” 旁边的小二突兀开口: “姑娘?还改吗?” 我来了脾气,转过身: “不改!” “名呢?” 我抬头看向万千灯火: “就叫,《千灯约》。” 我正还要喝,一只手将酒壶按下: “别喝了,伤身。” “无碍!” “本小姐今日,定要争一争那诗花的名头!” 诗仙诗王做不成, 诗花也未尝不可。 “嗯,诗词大比魁首,非你莫属。” 小二将诗拿下去,又急忙跑了上来: “姑娘,楼下一位富商愿出五百金换你一首诗。” 我皱眉: “没感觉,不写!” 这时,我脚步重心一失, 差点直直跪在地上。 沈离柏接住我, 环抱着我的腰。 对着门外小二冷声道: “滚出去。” “是是是。” 我欲起身,却又跌在他的怀中。 双眼朦胧: “你怎么,还会分身啊?” “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 束好的发鬓散作一团, 沈离柏拿起我的发丝在手中把玩。 “好乖啊倾儿,” “我早就对你痴心一片了啊……” 我双手环在他的肩上,虚虚支着身子, 连他的话也不大听得清。 “嗯?” 他将脸朝我凑近, 额头相抵着, 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 “倾儿心悦我吗?” 我见他始终磨蹭,有些恼, 一用力,唇瓣相贴 只一瞬,他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口脂被吞食殆尽, 他细细允吸,研磨着, 像是对待宝物般小心翼翼。 虎牙被舔舐 “乖乖……张嘴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我还真听话了, 嘴巴微微张开, 又即刻被侵入。 “好想把你藏起来,好想好想。” 12. 一觉睡醒, 我总感觉丢了什么东西, 没事,节操在就好。 可怜我宿醉一晚第二天还要爬起来上早朝。 “对了,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心腹递来醒酒汤: “回大人,是太子殿下抱您回来的。” “?” 完了,原来是贞操没了。 “我没干什么吧?” 我只记得我好像写了首诗, 后面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若是治我一个冒犯储君之罪我还能活吗? “我们接到大人的时候,大人已经睡过去了。” 我呵呵一笑, 做好了推上官文出去顶罪的准备。 上早朝时, 沈离柏就一直盯着我, 害得我都走不了神了。 不就在他面前写了首诗吗? 更何况, 那是上官倾,我现在是上官文! 可谁知, 下了早朝才是真正的折磨。 诗词大比第一竟然是初来乍到的七品文官之妹, 一时间可谓是名动长安, 各种各样的拜帖接踵而至。 更有甚者, 直接抬了整整六箱的彩礼来。 那郎君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看得我都心动了。 奈何如今我还没递辞呈呢, 若现在嫁那可是欺君之罪! 于是我只能忍痛看着他们又抬了回去。 送走一群,又来了一个: “上官兄。” 见到那片黄色的衣摆, 我立即跪下: “臣参见太子殿下。” 沈离柏双手扶我起来: “我与你之间,不必这些礼数。” “臣惶恐。” 他看向离去的人群: “这是?” “上门来求娶的。” 他神情沉了下来: “你答应了?” 我倒是想答应, 但不敢答应啊。 “未曾,婚姻大事还是得倾儿自己做主。” 听即此,沈离柏嘴角上扬: “昨日我有幸与倾儿同游,我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已私定终生,还望上官兄成全。” 什么?!! 谁和他私定终生了啊喂?! 这人诽谤我啊!!! “我……她……没有吧?” “自然做不得假。”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滑跪下去: “倾儿年纪尚小,若是冒犯了太子殿下,臣愿以命相抵,求太子殿下网开一面。” 以命相抵是不可能了, 但我确实也可以借此脱身。 长安这地方, 我玩够了。 沈离柏脸色难看: “你,不记得了吗?” 我抬头,一脸茫然: “臣,该记得什么?” 沈离柏一甩衣袖,冷哼离去。 13. 这天, 长安城下了一场小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滴在瓦片上, 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味, 我暗戳戳打着哈欠, 希望没人注意到我。 “丞相呢?还不快去催一催?” 天子话音刚落, 大殿上的众人都屏气凝神, 没多久,下人跑了回来: “回禀陛下,丞相......去了……” “说是,在上朝途中遭遇了刺杀。”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 我一下睡醒了。 “陛下,一国丞相竟在上早朝途中遇刺,这是**裸的挑衅啊!” 我一瞧, 嚯,这不丞相妹夫吗? 皇帝震怒: “给朕查!” 对于丞相, 我倒是略有耳闻。 据说出自名门世家, 没少干些压迫百姓的勾当, 继续盛办百戏宴的提议也有他的一份。 也隐隐有人传, 他有夺位的嫌疑。 我心里有了答案, 看来,是查不出结果了。 14. 不出所料,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送来了最新的结果, 刺客是专门培养的死侍, 被抓到的时候尸骨都凉了。 不过这种纷争一向与我无关, 我兴致缺缺, 默默数着下朝的时辰。 谁知, 沈离柏突然绕过人群朝我走来 “一国不可一日无相,我看上官大人有经世之才,不若,就让上官大人接任吧?” 啥??? 不是, 怎么什么都要扯到我呢? 和我有毛关系啊? 我的逍遥自在饮酒写诗梦! 大殿如死了般沉静,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一人敢出言。 不是你们说话啊, 平常不是很能说吗? 快反对啊! 我左盼右盼, 终于等来了原丞相的妹夫开口: “不可!上官大人刚任职不久,怎能担此重任!” 好说, 多说点! “论功迹,上官大人为江南赈灾工作尽心竭力,论文,上官大人是探花郎,论武,江南遇刺,是上官大人护孤周全,怎不行?” 我,有这么厉害吗? 感觉有诈! “那便听太子的吧。” 皇帝都发话了, 我也无法再推辞了。 视死如归般: “臣,领旨谢恩。” 13. “大人,外面有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我瘫坐在在床塌上, “让他滚!” 这群天杀的老东西, 围着我打听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天来横祸了。 “他说,是您家里人送来的。” 家里? 我这才下床,从心腹手里接过包裹。 一打开, 便见五本从各地搜罗来的诗集, 还有一张龙飞凤舞的字条: “上官文。” 我心里一暖, 还记得幼时, 我与兄长常说: 我负责作诗糊口, 他负责带我逍遥江湖。 没想到他实现了梦想, 我却被困在了这长安城。 “来人,更衣!” 15. 我来到了长安街上的商铺。 万年竹制成的笔?买! 名匠制成的砚台?买! 徽州来的墨条?买! 文房四宝都被我重新买了套。 不得不感叹一句: 长安不愧是大城市, 要什么都有! 趁着还未离去,得先买好了! 定睛一看: “客官好眼光,这套《山川风物志》是今日刚到的呢。” 我掂了掂见底的荷包。 “来一套吧。” 我正满心欢喜地走在大街上, 就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我寻声走去, 就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女童依偎在一起。 我的荷包如今空空如也, 我叹口气,拿出刚买的宣纸。 立即画了一幅墨梅图。 又提了句词: 笔落兴亡定三端之妙,墨写清白尽六艺之奥。 盖上私印,我递过去: “梅花香自苦寒来,拿着它去彩芳楼吧,希望我的这份名气能保你们一时。” 不为百金折腰赋诗, 只为百姓作画提词。 我忽然有些庆幸沈离柏选了我。 “上官倾”作为诗文大比魁首,当今丞相之妹, 多的是人想巴结。 亲笔字画不说百金,换一顿饭总是够的。 也许加官晋爵, 某种意义上我能守护更多的人。 第4章 第四章 16. 我捏着那封辞呈, 心底无端生出了几分犹豫。 皇帝的御书房近在咫尺, 我在门口徘徊。 “丞相大人,东宫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啊.…..好。” 也对, 沈离柏帮了我这么多, 临走的确该去答谢他。 一进门便见沈离柏小跑着上前来迎我: “上官兄,怎么进宫也不来找我。” 他瞥见我手中的纸,问: “这是?” “辞呈。” 他脸色一变: “你要去哪?” “我离乡许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卑臣自认才疏学浅,担不起丞相一职,求殿下收回成命。” 沈离柏沉默,良久才道: “倾儿不愿做丞相,那做太子妃,可好? “不娶公主,嫁太子。” 我吓得连敬语都忘了。 “你……你怎么知道?” “早在江南遇刺那日,我便知道了。” 我忽然有点想在室内荡秋千(不下来那种)。 我声音发颤: “你不是断袖吗?” “因为你是男儿身,我才是断袖。” “若你不愿做太子妃,那我坐丞相夫人,也成。” 接着,完全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一句接着一句道: “若我能让天下女子倾心,那我可能让倾儿倾心于我?” “选我,好不好?” 心悦沈离柏吗? 我想是肯定的。 也许是他读懂我的诗的那一刻, 也许是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又或许是《千灯约》中的“等君痴。 巧合吗? 我们文人一般这种巧合为: 缘分天注定。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出了我的答案: “好。” 17. 不过,放弃逍遥江湖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是我毕生的梦想。 但至少现在的我, 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 扶持一位贤明的君主。 一个盛世,才能支撑起逍遥自在。 我彻底接下了丞相这个烂摊子, 也发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说,官员们早已默默站队。 一派是支持钱丞相的世家党。 一派则是支持正统的太子党。 自那天之后, 沈离柏来丞相府更勤了。 有时也不说话, 他看他的奏折,我看我的诗集。 即便如此,也依旧觉得安心。 书房书架上仍然摆着那套《山川风物志》, 每次沈离柏来都离它远远的, 像是见鬼了似的, 我没少躲着嘲笑他。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翻着手上的书,随意一问: “前丞相,是你杀的吧?” 沈离柏没有意外: “你比我想象中的淡定。” 他问我: “不怕我吗?会觉得,我恶毒吗?” 恶毒? 皇家是养不出傻白甜的。 再者,作为储君, 太过无情是罪,太过仁慈,也是罪。 历朝历代皇权更迭就没有不见血的, 若他不对前丞相出手, 那如今死的,可能就是他了。 我甚至应该夸他一句杀伐果断, 替百姓解决了祸害。 只是不免有些心疼, 一路走来,很艰难吧? 18. 我朝自建国以来鲜少出现有布衣出生的高官, 我不算是头一位,却也能说的上是惊世骇俗。 不知沈离柏用了何种手段让百官住嘴, 但民间对此倒是多有赞美, 他们说,平民百姓终于有翻身的机会了。 也因此,沈离柏的威望可谓是直线上升。 威望有了,接下来就是兵权。 如今手握兵权的,是历经两朝,战功显赫,年过六旬的李将军。 将军府向来是中立阵营, 而我要做的,便是打破这一僵局。 将军府比我想象中的冷清许多,我站在门前: “晚辈拜见将军。” “本将怕是担不起这一拜。” 老将军顺了顺花白的胡须: “倒是好奇,你今天是为了谁来的?” “为天下黎民百姓而来。” 他哼笑一声,未作回答。 “将军老矣,尚能饭否?” 他一拍桌: “本将筋骨尚在,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我一笑,名人将酒拿上来: “吾看是不能了,喝完这杯酒,本相送您上路!” 话落,军队整齐地将屋子团团围住。 世人爱先礼后兵,可我偏爱先兵后礼。 老将军惊讶: “禁卫军?” 又痛心疾首道: “本将忠心耿耿了一辈子,所犯何罪要遭到如此对待!” 我放下酒杯: “功高盖主,本就是罪。” “老将军为黎民百姓付出众多,吾为您指条生路。” “交出虎符,镇守边疆去吧,别再回长安了。” 刚出将军府,我的视线顿时被掩盖。 沈离柏紧紧地抱着我: “你可知有多危险?” 我从衣袖里拿出虎符: “臣,不负殿下所望。” 他怒气更盛: “我所望的,不需要你以身涉嫌去换!” 男人啊,真是难哄。 18. 老皇帝驾崩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不过也是, 两波人轮流喂毒药能命长就怪了。 太医验尸的时候那是敢怒不敢言, 我也不敢言, 因为我也下了,嘻嘻^_^! 可惜我的计划被打乱了,我很不爽。 但没关系,兵权在手,天下我有! 世家贵族们终于是沉不住气, 老皇帝一死就发动了兵变。 他们喊着“扶明君”的口号就冲过来了。 开玩笑,口号谁没有啊? 我拔出长剑指向敌方: “诸奸臣!护新皇!创盛世!” 还比他们长~ 唯一可惜的一点可能就是今天衣服挑的不好,是青色的,上面的血迹显得更为明显了。 讲真,不太想我们的太子殿下,哦不,现在的皇帝陛下,看到我这幅样子。 我进入金鸾殿的时候, 沈离柏跪坐在一片尸山血海里,胡乱的擦着什么,明黄色的衣服都被他弄脏了。 前丞相妹夫的头就在不远处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这时,将领闯了进来: “报!抓拿叛臣三十余人,如何处置!” 他站起身来,三个字定下了生死: “杀了吧。” 他的脸上没有一朝得势的欣喜,更多的是一种凝重。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龙椅前,把他摁了下去。 又拿出早准备好的冕帽,为他戴上。 好像我这个权臣扶持他这个傀儡皇帝上位啊。 爽爽的。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的。 我朝他行了个大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外面的禁卫军听此也齐齐跪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声高过一声。 这座百年宫殿,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沈离柏蹲下与我视线齐平。 我笑容灿烂: “现在,请好好享受属于你的天下吧。” 他握住我的手: “倾儿,这是属于我们的天下。” 19. 你问我对那个位置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 做皇帝太累了, 在朝堂之上也很累。 但这是沈离柏的责任, 我只负责实现。 但你问我怕不怕沈离柏背刺我? 那确实是怕的。 也怕他以前都是演的, 所以我留了后手。 但凡他刚刚有任何一个动作我不满意,他都坐不上这个皇位。 虎符和玉玺可都在我手里呢。 20. 事实证明, 沈离柏的确是一个明君。 勤俭爱民,扩大了科举的范围与名额,越来越多的有才之士进入朝廷,又进一步完善三省六部制,发展农业,加强边防,打压世家贵族。 他真的,开创了一个属于他的盛世。 欢快的童谣,也真的响遍了整条长安街。 21. 又是一年上元节。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我和沈离柏约好了共同舟游, 他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穿着白衣,腰间系了个酒壶,手上执长剑,嘴里还叼着根草。 说真的,心动了。 我真喜欢这款的。 我们游到湖中间,我拿出准备好的莲花灯,缓缓放进水中。 “许的什么愿?” “你安然无恙,百姓幸福安康,” 我梦想成真。 当然,最后一句我没有说, 天下太平,我是时候该启程了。 就在我计划着怎么瞒过沈离柏时,我无心问了一嘴: “你许的什么?” “你梦想成真。” 我愣住了。 沈离柏继续道: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但我发现你其实不开心。” “去追寻自己想追寻的梦想吧。” 完了,这下真的要爱上了。 我问: “那你呢?” 他不偏不倚地望着我: “我要你幸福。” 20. 启程那天, 长安城门的风很大。 他替我拢好了衣襟: “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困难就写信给我,我不在少喝点酒,不许找别的小郎君!我会死死盯着你的!?????” 絮絮叨叨的,比我娘说的都多。 我喊他全名: “沈胥。” “如果我不回来了,去找别的姑娘吧。” 山高路远,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了,死在路上都有可能。 他吻住我的唇: “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起,长安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我的心也是。” 也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从此,长安少了一位上官大人,江湖多了一位酒鬼诗人。 第5章 太子番外[番外] 1. 我叫沈胥,字离柏,当今太子。 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一定要继承大统的。 无他,因为其他皇室其他子弟太废了。 不会句读,腹无诗书都是轻的。 唯一有点变数的,可能就是以当今丞相为代表的世家贵族了。 不过,前朝留下的隐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 特别是父皇安于现状,无心朝政之后, 明面上还是父皇当权, 但我早就接下了监国的重任了。 我第一个任务,便是参与科考的阅卷工作。 其实翰林院的官员早就确定的差不多了,我就是去监查一下工作罢了。 “国以民为本,民以粮为本。” 我将这份卷子抽了出来: “这是今年的状元?” “按照往年的规矩,容貌最佳者为探花,这位是拟定的探花郎。” 我点头: “那便按往年的规矩办吧。” 2. 放榜那日,我专程去宫门凑了个热闹。 一位青衣少年在人群后蹦蹦跳跳的, 又瘦小,跟个竹杆似的。 一不小心,竟还差点跌倒, 我离得近,便伸手扶了一把。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探花郎。 的确,容貌上乘。 不过探花郎,三年一出, 没有什么特别的。 3. 真正开始关注他是在朝堂之上, 百官为了百戏宴与江南赈灾一事争吵。 我一直觉得百戏宴这个前朝陋习早该停了,不知道在瞎吵个什么劲。 可惜世家权倾朝野,我如今还得给他们些面子。 此时,有人站出来说出了我的心声: “倒反天罡?” “有物资不给我们自己的百姓反而要给外人,这才是真正的倒反天罡!” 一瞧,是今年的探花郎。 我调查过,今年的前三名只有他是出身布衣。 庸才自重世不知,文人风骨可有之? 这《庸才录》写的确实好。 是一个可塑之才。 可惜太莽撞了些。 不过正风华正茂,春风得意, 狂一些也是能允许的。 毕竟人才,总有些脾气的嘛。 那日在城门, 我好心提点了他两句, 他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官,本就该为民发声。” 他说的认真, 我不自觉被他清澈见底的双眼迷住。 像一张未被尘世扎染的白纸。 果然, 只有真正由布衣出身的人才能懂这顶官纱帽所蕴含的责任, 也才能真正为人民而言。 他说道政治见解时,侃侃而谈,仿佛不是在说国家大事,只是在聊今日的天气。 才高八斗, 这是我对他的第二印象。 他也许不知道,那天的微风正好。 他的蓝衣被风吹起,像一汪无比澄澈的湖水。 其实,断袖也不错。 我如是想。 4. 刺杀那夜, 我第一次涌他入怀。 很香, 像早晨的朝露。 我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她胸前的那片柔软, 意识到什么, 我脸顿时红了起来。 这一刻,我确定,我是直的, 我心悦的人是女娘。 她很强, 善文能武, 她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剩余的刺客, 笑的肆意: “殿下,我都解决了。” 我被惊艳到了,就这么看着她, 身体还在因为兴奋发抖。 5. 上元节那天, 我本想约她同行,却被拒了。 有些失望, 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直到在摊子上看见女相的她,心情瞬间好了。 她装作不认识我,我也陪她演下去。 我也因此得知了她真实的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官倾。” 嗯,开场白也没有变,绝对就是她!!! 彩芳楼是我刻意带她去的, 我知她热爱诗文, 定会欢喜。 不出所料,倾儿很高兴。 她喝醉时,脸红红的,像可口的蜜桃。 “清风朗月俏公子。” “执花在手等君痴。” 我也欣喜,是不是她也有一点心悦我? 她醉倒在我的怀中, 我们额头相抵着,亲密无间。 我始终没有对她做下流的事。 我不想,也不愿趁人之危。 另我意外的是, 她主动吻上了我的唇。 很甜,嗯。 算定情了对吧? 一定是的!!! 6. 个屁, 一觉睡醒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这个命苦。 7. 刺杀丞相的人是我安排的, 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的, 奈何我发现, 他们家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养私兵,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我是故意挑这个时候的, 不仅是对世家贵族的警告, 也是对百官的警告。 想谋权篡位啊? 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让倾儿当丞相并不是一时兴起, 于公, 我不可能再让世家垄断高官的位置, 登上这个位置的人, 家世得干净,简单, 最好是布衣出身的有志之士, 对朝廷忠心,爱戴百姓, 倾儿正好符合。 于私, 众人皆说, 身处高位久了, 便舍不得离开了。 我想让她留下来。 表明心意那日, 我做好了她拒绝就将她绑回东宫藏起来的准备。 宫殿我都命人准备好了, 没想到的是, 她同意了。 我开心坏了, 她选我了, 她,自愿选的我! 嘻嘻。 8. 不嘻嘻。 倾儿好忙,都没时间理我了。 那套《山川风物志》怎么还在啊? 能不能扔了? 我本以为, 她得知是我杀了丞相, 会骂我冷心, 我都想好怎么哄她了, 也想好,怎么强制爱了。 但她说: “一路走来,很辛苦吧?” “……” 被发现了啊…… 有时候其实挺羡慕她的, 志存高远,心向四方。 可我不行。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祖祖辈辈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也无法接受无能的君主上位。 我是储君,我有我的责任。 9. 倾儿不高兴, 我看出来了。 自接手丞相一职之后,她的眉头总是皱着的。 连睡着时也是, 我无数次心疼地为她抚平。 可惜如今是关键时刻, 再小的变数都有可能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但我想, 等事成之后,放手吧。 牺牲我一个,就够了。 我的一生许多时候都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 但,我要她幸福。 10. 她独闯将军府这件事, 我是后来才知情的。 我气疯了,她怎么如此不顾自己的安慰? 万一对方设陷怎么办? 赶路的途中, 我一直在想, 等见到她我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可当真见到她, 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了。 我暗暗决定, 将计划提前吧, 我不想再看到倾儿身陷危险之中了。 我暗中处理了几个世家贵族的隐藏势力, 又换了一批心腹接替他们的职位, 等着他们狗急跳墙。 他们给父皇下药了,我知道。 倾儿也参与了,我也知道。 除了出于人道主义的可怜一下父皇, 我没太大意见。 毕竟,曾几何时, 他是真的想抬他宠妃那个痴傻儿当储君的。 我的母妃倾尽家族所有扶他上位却连换他高看一眼都做不到。 我与母妃经历的各种明枪暗箭他也全当不知。 我很小就知道, 储君的位置我不去争, 那我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在这深宫中。 11. 父皇驾崩那天, 我和倾儿一左一右跪在床边。 我看得分明,倾儿派人将玉玺拿走了。 虎符自那日将军府门前见过一眼我也再未见到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不给我的, 虽然有些心寒, 但若是这能让她心安, 命我也给。 倾儿水到渠成的计划被打乱了, 她有些恼, 可我等不及了, 她多待在长安一天便多一位危险。 世家果然急了, 他们聚兵在玄武门前。 我早已悄然加强了皇宫的防卫力度, 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一战,我只能赢,也定会赢。 倾儿进殿时, 我刚砍下最后叛臣贼子的头, 这群人不好, 沾的我满身满手都是血。 我一直在奋力的想擦干净, 不然待会可不好抱倾儿了。 可还没擦完她就来了。 她一袭青衣,眉宇间尽显英气。 是真有男相的样子。 也不怪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戴冠显英姿, 戴簪显柔美。 倾儿很强, 我一直都知道。 我朝第一能臣,我朝第一才女,我朝第一贤后,诗花。 无论多美好的词汇,放在她身上都变得差强人意。 盛世有她,才是真的了不起。 13. 草其实并不好吃。 即便只是叼在嘴里也是。 但倾儿好像很喜欢剑仙的形象。 很庆幸,那时我穿了白衣,还舞了剑。 嗯……倾儿喜欢就好^_^ 14. 史说对我的评价很多, 勤俭爱民,杀伐果断,选贤任能。 最爱微服私访的皇帝。 我深知身在豪门世家中,资源本就会更多,我便兴办学堂,发展教育。 徭役繁重,我便轻徭薄赋,改革税制。 世家无低臣,高官无布衣,我便任用布衣当丞相,再将丞相的权力分散。 又扩大了选官范围,让女子也有为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在位期间,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幸福安康。 成功开创了盛世。 但我最爱的,还是那句: “与其皇后上官倾,恩爱两不疑,后宫唯其一人而已。” 15. 在深宫待久了,我偶尔也颇有些深闺怨夫的意味。 这宫墙的确太高,古往今来不知困住了多少人。 但幸好,我等到了我的爱人。 世界灿烂盛大,玩够了记得回家。 —永远爱上官倾的沈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