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是哪啊？
谢潋被密密麻麻弹出的警示砸得发晕，红色光屏围绕在周身已够烦人，偏偏系统还在脑子里念字幕。
需要注意的点太多，以至于她一时无从下手，本就因困倦而发木的大脑此刻更是发蒙，只余对莫名其妙多出来重要任务的控诉——
她还没读到这块呢！
忍无可忍，她关闭了系统语音播报，谁知真机械音刚落下去，面前眼神发空的修士又开始用一成不变的语调念叨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被逼的请您原谅……”
“够了！”
谢潋脸色难看地打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手指下意识握上重新戴回颈间的微缩法杖，感受着掌心被硬物硌到的轻微痛觉才勉强压下内心的紧张。
听系统提示，面前正用手指死死抓住脑袋往地上磕去的人应该也是系统绑定的宿主。
但无论是僵硬的表情还是被平平道出的道歉话语，以至于他提及的内容，都不像是智力正常的人类。
见周围察觉情况异常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祥的预感漫上心间。
她得做点什么。
防止面前这位身份不明的法修忽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思及此处，谢潋眉头紧锁地用坚冰隔开逐渐围上前看热闹的人群，又不放心地叠了层隔音术后才冷声质问：
“你在我屋里放了什么？”
“魔族法器，我不知道具体用处。”
本以为要看他再疯一会，不料刚问出口便得到了回答。
修士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布偶，停下癫狂自伤的磕头行为，起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剑修叫我污蔑你……那个剑修新生叫我污蔑你！”
他情绪激动地嘶吼出这句话，又茫然地站在原地，像极了游戏中设定好程序需要对话才能触发回复的NPC。
谢潋被这诡异的情绪切换惊得后退两步，眯起眸子审视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剑修是谁？”
“好像是，应姝？她叫这个名字，她是魔族卧底，她要我污蔑你是！”
谢潋听懂了。
但一个字也不相信。
虽然她还没看到小说这个剧情的位置，但应姝的身世早已在前半部分寥寥几笔中被粗略带过。
退一万步来讲。
要是她真是魔族，至于被一群修为尚且低微的修士欺负得这么惨？
谢潋嗤笑一声，准备对这毫无依据的污蔑置之不理。
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尽早回房看看所谓魔族法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突然多出来的重点任务又要从哪开始做。
在心里为这一场混乱定下了无用的结论，谢潋操纵将两人隔开的坚冰消散。
然而寒冰刚消下去不到一半，原本已放松握住法杖的手指又陡然攥紧，顷刻间冰墙便又被灵力塑造着重新回归原样。
谢潋目光凛然地刺向站在原地进入待机状态的修士，对方胸前绘制法杖图样的徽章明晃晃暴露在眼前。
原本被自己忽视的，象征二阶的红色校服此刻也刺眼起来。
“你是散播应姝谣言的二阶法修。”
谢潋压低眸子，眼中寒芒渐露，轻声道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在法修分院有法修出现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认识应姝的，大概只有金扶光话语间提到的那位。
谢潋腰腹紧绷，手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按着法杖的指甲在手心压出红印，法杖顶端晶石闪烁着无声聚集灵力，眉宇间尽是警惕。
而对方始终静默垂头，像一具未被开启的人形玩偶。
稍作停顿后，谢潋尝试猜测眼前人偶的启动指令。
“剑修分院砺剑堂。”
“和同伴聊天说出应姝身份。”
“……”
眼前的法修仍呆滞站立，像是未被操控的人偶般四肢疲软地垂下，不做回应。
连续几次猜错，谢潋拧眉沉思，在近乎怀疑自己猜测错误时，不抱希望地给出了看似最荒谬的关键词。
“……金扶光。”
法修指尖轻动，头部僵硬地扭转，发出嘎吱的骨骼响声。
他脸上便重新提起僵硬的微笑，保持侧头抬手的姿势，一步步向前移动。
“那当然了！我可是从小在凡间长大的，那个应姝可是出了名的道德败坏……”
成了。
谢潋目光微闪，侧身避开对方的行进路线，身边早已启动摄影模式的光屏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一切。
“系统，我要举报。”
她说出事先预设好的台词：“我举报世界原住民被不明系统异常入侵导致脑死亡，成为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光屏上举报进度缓缓推进，谢潋看着仍滔滔不绝编造应姝人生轨迹的法修，一字一句道：
“我申请对其系统实施销毁程序。”
-
谢潋来到镜湖时，剧情中的男女主还未到。
天色距小说中写的夜间还差些时间，晚霞尚且在天边露头，将平静无波的湖面染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晕。
她绕着湖边慢步，烦躁地将脚下挡路的石块踢进湖中。
重石滚落至水里发出沉闷声响，荡起的圈圈涟漪更是看得人心乱。
分明是通透的浅色水纹，在她眼里却染了沉重的暗色，就连水面时不时涌现的气泡也化作满屏感叹号。
一如方才眼前再度浮现的系统提示。
再度扔下一块石子，看着脚下被她踢得乱糟糟的砂石，伸手捂住了双眼。
怎么可能举报失败呢？
对方分明是一副没有灵魂存在的空壳模样。
假如他没被系统入侵。
又为什么要栽赃应姝，为什么触发谈话的口令是金扶光的名字，甚至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将魔族法器藏到她的屋里导致剧情提前发生——
除了被外物操控外，她实在找不到合理的借口以解释这一切。
谢潋长呼一口气，视线毫无落点地虚虚望向湖面，恨不得将心底被刻意反复重现的系统提示扫到湖里，只觉得她自作聪明的行为可笑又荒唐。
【举报失败，系统已对其做留档处理。】
甚至连回复都很画饼。
所谓留档还不是只是敷衍她的？
就连出错的剧情，也连个补偿都没有。
谢潋垂头丧气地在湖边坐下，认命般开始研究从书桌上拾起的魔族法器。
手心发着浅紫色碎光的黑色螺壳正被粗暴地转来转去，谢潋从找到它开始翻看了上百遍也没觉出它有什么不凡之处，甚至连附带的魔气都没有。
若不是动作诡异的法修信誓旦旦地讲它是魔族物品，恐怕她真要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装饰物。
都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了，总不能给她放个假的摆件吧？
忽然，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怕被人发现，谢潋下意识将螺壳收回储物戒，条件反射地躲到树后隐蔽身形，只露出一双眼睛查看情况。
她眯起双眸遥遥看向来人，还未等她看清人影，传进耳朵的话便先一步帮她确认了对方身份。
“小姝，我约你出来是有事要同你说。”
【剧情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谢潋诧异地瞥了眼还挂在天边将落未落的晚霞，不知多少次对原著的偏差感到无语。
发展到现在，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剧本的不靠谱。
多亏她来得早。
“我其实一直心悦于你，只是之前琐事太多，我一直忙于协助导师工作，才疏忽了你。”
“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搞什么？
你一个百年才刚凝出剑气的剑修能有什么工作。
谢潋听着叶凌霄硬凹出来像嗓子里卡了痰的低沉语调，内心一股无名火升起。
虽说按剧情发展的不可抗力，男女主总会莫名其妙相遇。
但她实在想不通，应姝到底看上他哪点。
放到现代，她甚至能专门出一期视频脱稿吐槽十分钟这故作煽情的渣男语录。
竭力无视耳边的表白小作文，失宠半天的光屏被重新移到眼前，谢潋一目十行地浏览小说，在耳边抒情声音与小说台词重复时眉间轻皱。
只因下一行文字中，应姝犹犹豫豫但满心欢喜地接受了男主的真心告白。
忍着把小说扔掉的冲动，谢潋瞄了眼章节标题。
「镜湖相约：霸道男主深情告白」
谢潋觉得今天自己和这本小说总得疯一个。
谁允许女主和这么跌份的男主谈了？
眼看快到自己的出场，谢潋理了理衣冠，准备等应姝答应完就昂首走出强制上演自己的戏份顺带给自己另加一出好戏，然而应姝与原著截然不同的静默硬是让她停住了脚步。
目光悄悄投向湖边的两人。
谢潋和叶凌霄各怀心思，一暗一明地屏息等待女主的回答。
应姝发丝被晚霞染上了丝丝橙光，整个人依旧是温婉娴静的模样。
她像小说中写的那般唇畔含笑，手指绕着发尾，念出的台词却与剧本截然相反。
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另起话题温柔询问：
“我看起来很傻吗？”
她俏皮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被几句轻飘飘毫无行动的情话打动呢？”
“啊。”她弯眸轻笑，“抱歉，你有行动。”
“你在秘境里可是哪怕被赶走，也要特意追过来抢我的妖兽呢。”
“你误会了，我……”
“误会什么？”
虽然剧本再度崩坏，但谢潋对目前发展格外满意。
她翩翩然走到主角间，在两人惊诧的表情中站到应姝身侧。
手下意识地要扶住应姝的肩，刚抬起来却意识到自己在演恶毒女配，便又略带尴尬地收回。
与略带局促的行为全然相反的是面容上的真诚嘲笑。
谢潋侧畔垂眸，维持着朝向应姝的姿态，目光却如羽毛般顺着她发丝扫下，绕了一圈后满含恶意地停留在叶凌霄警惕的面容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刀锋般冰冷：
“麻雀就少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自己要实力没实力要脑子没脑子，快到手的火凤都能白白让人捡漏，现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来勾引人。”
看着叶凌霄逐渐难堪的脸色，谢潋眼眸闪过一丝兴味，慢条斯理道：“还真是刷新了我对不要脸这个词的认知。”
“还心机地专门把人约到湖边。”
“怎么，觉得景美就能衬得你那张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脸也能跟着沾光勉强入眼了？”
“少做白日梦了。”
她嗤笑一声，摊了摊手：“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该好好待在自己该去的地方。”
【恭喜宿主完美完成扮演任务！】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谢潋终于转头正眼看向男主。
要不是小说规定这番话必须要对着应姝说，她早该堂堂正正地正面嘲讽。
好在最后是应姝拿了火凤，让这段内容的攻击对象自动转换为了叶凌霄。
省的她费心思考怎么完成。
察觉到应姝又开始沉默，意识到她看不到的事实，谢潋担心自己说话时的朝向惹人误会，尽量放缓语气为自己辩解：“这段没骂你。”
原著怎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经过她修改后的剧情和她的自身意愿。
剧情结束，也了解到应姝并无要和男主结道侣的意思，谢潋毫无负担地准备退场。
然而正在路过男主身边时，系统重新弹出警告。
【检测到在档数据……】
【正在建立连接进行扫描，请宿主保持在三十米范围内。】
在系统进度条满值时，光屏上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投影。
整体是现代聊天软件的样子，白底上不断冒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
「叶：该死，明明更改了约定时间，怎么还是有她来找茬！」
「叶：059，为什么女主不接受我的表白？我可是官配男主！我要举报世界剧情有bug！」
「叶：059？怎么不回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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