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子继续勾勒出令人窒息的权力图景:“占氏彻底掌控了与祖先沟通祭祀之权,还吞并了莘氏部分实力,又与朝中重臣箕子、比干,以及声望最高的公子启紧密捆绑……”
他顿了顿,看着永宁,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事态照此发展,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话,公子启被立为太子,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公子启上位,意味着占氏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权势,成为殷商实际上的掌控者之一。
到那时,占氏的“异数”永宁,将再无任何容身之处!甚至她可能连周原都待不下去。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永宁之前虽然知道局势复杂,却没想到已经险恶到了如此地步!
占氏不仅对她个人步步紧逼,更是在整个殷都的棋盘上,布下了如此可怕的杀局。他们联合莘氏,拉拢重臣,支持最具声望的王子,几乎堵死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殷都……这潭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还要浑,还要冰冷刺骨。
她原本还存着几分与公子受合作,在夹缝中求存的念头。但现在看来,在占氏编织的这张大网之下,公子受自身能否保全尚且未知,与她合作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殷都的繁华与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泥土,遥远而不真实。其下涌动的,是权力的贪婪、家族的倾轧、冰冷的算计和已然清晰可见的血腥未来。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她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地下暗渠的潮湿气息混杂着年深日久的腐殖味道,构成一种令人头脑异常清醒的冰冷介质。青乌子倚靠着长满滑腻苔藓的墙壁,缓缓调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老迈的眼睛却精光内蕴,紧紧盯着正在凝神思索的永宁。
“局势已然明朗……”
他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占氏与公子启捆绑,得箕子、比干支持,势大难挡。吾等如今皆是其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想要破局,必须寻得一股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永宁抬起头,眼神锐利:“尔是指公子受?”
“不错。”
青乌子颔首,神色凝重:“吾知尔与其乃至先王有旧约,亦知外界对其风评勇武、刚愎,乃至……暴虐。但眼下,他是唯一手握重兵、且有足够威望与公子启一争短长之人。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关乎自身使命的决绝:“吾自顶替小疾臣潜入王宫,乃至冒险滞留至今,亦有其私心。不瞒尔,大彭氏与王族之间,有一道自先祖时便立下的‘王族之契’。”
“王族之契?”
永宁挑眉,之前占准说的。
“此契非同小可。”
青乌子解释道:“它并非简单的盟约,而是以血脉和某种古老的规则之力缔结,束缚着大彭氏,需世代向商王族提供某种……特殊的‘贡奉’。”
他没有明说贡奉的具体内容,但语气中的沉重表明那绝非寻常财物。
“此契唯有在商王更迭、新旧交替的特殊时刻,由新任商王自愿,并辅以特定仪式,方可解除。”
他看向永宁,目光灼灼:“公子启此人,表面仁德贤能,实则深受礼法束缚,且其背后支持者如占氏、东伯侯等,皆是旧序既得者。他们绝不会允许动摇王族根本,‘王族之契’被解除。若公子启上位,大彭氏恐永无解脱之日!”
永宁瞬间明了。
青乌子的根本目的,是借助新王登基之机,解开束缚族群的古老契约。而公子启,绝非理想人选。
“而公子受则不同。”
青乌子继续分析,声音压得更低:“他行事不拘礼法,敢于打破陈规。先王后已故,母族势力相对势弱,但贵族并非铜墙铁壁。更重要的是,其若想坐稳王位,必然需要引入新力来制衡占氏等顽固。大彭氏,或可成为他棋盘上的一枚重要棋子,而解开契约,便是合作基石。”
永宁沉默着,脑海中飞速闪过与公子受相关的信息。
听闻他虽然在战场上勇不可当,却会在私下里对跟随他多年的老马悉心照料,他看似粗豪,却能在宴饮间敏锐捕捉到席间微妙气氛变化,他面对手足相残,却不忍对抗愿意退避……
“暴虐残暴……”
永宁轻声重复着外界对公子受的评价,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一种洞悉了表象之下真相的冷静。她看到的,更多是身处权力漩涡中心,不得不以强硬外壳包裹自身的无奈,以及……藏在深处的、不容践踏的底线与情义。他对待真心追随他的人,并不吝啬庇护与回报。
她又回想起一些细节,比如公子受对某些战败部落的处理,并非一味屠戮,往往在展示雷霆手段确立威信后,也会给予归顺者生存空间,前提是绝对的忠诚。这与传说中毫无理性的暴君形象相去甚远。他的“残暴”,更多是针对敌人和背叛者,是一种高效而冷酷的政治手段。
“所以,尔认为公子受是唯一可能同意解开‘王族之契’,并有能力与公子启抗衡之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永宁总结道。
“是。”
青乌子斩钉截铁:“而且,必须快!必须在占氏和公子启彻底巩固优势,甚至在先王……之前,促成此事!”
永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她的大脑更加清明。她之前也是计划和公子受合作,她也知道风险巨大,公子受人绝非易于掌控之辈。但正如青乌子所言,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希望,不仅是为了她自身的生存和未来,也为了青乌子与大彭氏的解脱。
“吾等必须掌握主动权,或者说,必须有足以让公子受重视,甚至依赖之筹码。”
永宁的眼神变得坚定,她开始将纷乱的线索串联起来:“不能仅仅依靠旧谊和空头承诺。需要一件……能扭转力量对比的‘武器’。”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层,望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
“莘氏重屋之下的……那座陨石密室。”
青乌子虽然对永宁的“主动权”“筹码”等用词很陌生,但不妨碍他理解其中之意:“尔言莘氏……尔确定莘氏所有能为吾等所用?”
他虽感知到那地方异常,但具体为何,并不清楚。
“确定。”
永宁语气肯定,基于之探索洞察,她有了更清晰的构想:“尔有所不知,莘氏所有并非简单‘祥瑞’或‘奇物’。那是……蕴含着极高能量层级的陨石基站。其散发出的,是一种超越寻常巫术理解范畴的强辐射场与扭曲的局部时空效应。”
她看着青乌子眨眼不解的疑惑,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去描述:“占氏之术,本质上是利用精神力量引动或模仿某种规则,但其根基,依旧建立在这个世界的常规物理参数和能量层级之上。而那块陨石……它就像是一个异数,一个规则的‘异常点’。”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仿佛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模型。“如果能设法引导甚至控制那股能量,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它就可以成为最强大的‘规则干扰器’。”
“想象一下……”
她看向青乌子,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在关键时刻,吾俩可以在局部范围内,暂时性地削弱甚至屏蔽占氏贞人引动的‘规则之力’,让他们的高阶巫术失效或反噬。也可以放大公子受军队的士气与战力,通过影响生物磁场或集体潜意识,甚至可以……制造出足以影响舆论和所谓‘天命’归属的‘神迹’!”
“更重要的是……”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吾可以尝试,以那块陨石的能量场为‘手术刀’,彻底切除吾体内的魂钉!一旦成功,吾不仅能恢复,更能完全掌握那种‘解析’规则的能力,成为对抗占氏最犀利的武器!”
青乌子听着听着长大了嘴巴,永宁条理清晰但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计划……他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钦佩与凝重。
这就是天命人的天外想法吗?
果真与众不同。
虽然听不太懂,但总觉得很牛逼的样子……
她不是在祈求神灵,而是在试图理解和驾驭力量的本源!
“风险呢?”
青乌子想了想还是沉声问:“如此庞大的未知之力,万一一个控制不好……”
“风险巨大。”
永宁坦然承认,虽然她之前已经实验尝试过,但那只是扩大她的“真言术”的集体催眠而已。
“可能能量失控,引发灾难,可能吾被能量同化或摧毁,也可能……引来人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存在的‘注视’。”
她想起了宇宙规则和高等文明。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兵行险着,联合公子受,利用陨石之力,才有一线生机,才能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轮廓显得异常坚毅。
她不再是一个被动承受命运的穿越者,而是一个主动谋划,意图撬动整个时代杠杆的“变量”。
什么“天命”……
她只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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