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太高了吧。
足有一米九了。
此时对方头顶着门梁,垂着脑袋轻轻地瞧着他。
一头白发,标志了他alpha的身份,在ABO的世界里,只有alpha才会是白发,不是漂染出来的效果,也不是未老先衰,而是真真正正的天生白发。
一对浅灰色的眸子深深地埋进额前的碎发里。
黑色的圆领长衫一直盖住腰,一双长腿在黑裤衬托下更显细长。
对方像是在赏玩着动物园里圈养生物一般,用一种诡异不明的眼神看了他一会。
这位应该就是我的新室友了吧?
是不是要打声招呼?
但他并不清楚应该怎么和一个alpha打交道,毕竟作为beta,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都是beta,他的父母家人朋友同学老师,都是beta,因为alpha和Omega属于极少数人群,尤其是alpha,他们是他这样普通的beta根本无法接触的阶层。
却没想到,今天在这个破旧的出租屋里遇到了一个。
王安安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alpha周遭的气势,就算不是Omega,他也能感到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从头顶一直浇灌到脚底。
一般的beta肯定就吓坏了。
但他并未胆怯。
他就像动物园第一波放进去的游客,对眼前这个alpha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可能是他的求知目光太过灼热,对方啧了一声,冷冷地转身走进了房间。
对方疏离的态度让王安安顿感扫兴,不禁悻悻的想着:搞不好,这家伙是个假alpha,谁知道他那头白毛出自哪位十元理发的托尼老师的手笔呢。
“我叫刘权。”
王安安正暗自腹诽着对方,没想到,那人突然来了句自报姓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叫王安安。”
他张嘴时发现自己舌头都不利索了。
看来,alpha的气势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王安安在衣服上擦了擦湿手,刚想伸出去和刘权握一握,刘权却只是瞥了一眼,当没看见一样上了床铺。
得了,讨个没趣!
王安安迅速收回手,为了缓解尴尬,蹲下身把行李箱的所有东西全部拿出来,一一摆在屋子里。
筷子碗小电锅全都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原本一无所有的桌子被他的东西很快占满了。
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脏衣服,闻了一下,差点没熏过去,夏末的时节,穿过的衣服捂了一天早馊了。寻思着怎么洗的问题时,一扭脸,发现刘权正侧身爬在床上,正在偷偷盯着他。
见他看到自己,刘权立即掉转,扔下一句:“水房在106旁边。”脸冲着墙壁去了。
“谢谢。”王安安拿着水盆肥皂和脏衣服就出了屋。
此时正处于傍晚,走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两面的水泥墙被夕阳一照,反射出淡蓝色的幽光,灰尘在空气肆意的舞动着,形成一片片笼网的脏雾。
他的球鞋走在水泥地面的时候会有点滑,只能轻抬脚轻放下。
“106,106。”他谨记刘权告诉他的房间号,嘴里不断念叨着寻找,生怕一溜号就忘了。
这种习惯在他学表演的时候就养成了,因为脑子转的慢,记性没有别的同学好,他只能笨鸟先飞,熟背熟记都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他从119找到106,左右找也没发现水房在哪里,在106门口徘徊半天,突然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你在我门口晃悠啥?”
女孩年纪不大,满脸都是钉子,唇钉鼻钉从下巴一直打到了下颌骨,一张嘴说话,舌头上还有六个钉子,吓了王安安一跳。
“请问,水房在哪?”
女孩上下打量一圈他,也没再废话,手不耐烦的往走廊靠近楼梯的地方一指,还不等王安安道谢,门哐一声,无情的关上了。
王安安耸耸肩,他来到楼梯边,女孩诚不欺他,水房就在这里,一排有五个洗水池,最里面的洗水池不知道是水龙头没拧紧还是怎么着,一直在滴答水。
洗水池对面是一个一米五高的烧水箱。
水箱下面两个水龙头,他正犹豫着要开哪个,一个胖乎乎的三十来岁男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牙缸,看到王安安明显吃惊了一下。
胖子一看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宅男,灰色大裤衩,上面配一件骨灰级蓝白格子衬衫,头发油乎乎的不怎么打理,往左边甩过去。
见王安安站在水箱旁不知所措,胖子大概也猜到他应该是不会拥这玩意,胖子咧咧嘴,就当没看见他,端着牙缸接了点热水走了。
胖子虽然没直接告诉,但也间接的告诉了王安安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凉水。
他走出去几步,又倒退几步回来,问道:“你不是Omega吧?”
王安安摇了摇头。
胖子又打量他一下,咕哝着:“也是,Omega不会长得像你这么膀大腰圆的。”
这是夸我吗?
王安安没好气的瘪瘪嘴。
Omega一般的确都是瘦弱矮小的,王安安认识的Omega不多,就拿小乔来说,也才一米六八的身高,在Omega里面也不矮了。
他们剧组那些演双男主的Omega,个子都不会超过一米六五,比女生还娇小可人。
胖子走后,水房就没什么人进来过。
他把搓衣板抡得飞起,水花四溅,水龙头拧到最大,霹雳扑棱的,弄出很大的阵仗,T恤都被他搓起球了,吭哧吭哧洗半天,也就洗了一件裤衩而已。
人在忙的时候不会注意到环境,等他洗完衣服,停下歇歇的时候,突然发现,洗手池好像少了一个。
他进来的时候明明记得有五个洗水池,尤其是对最里面的那个水槽印象最深,那个水龙头一直有水滴答着,现在,那个滴答水的水槽没了!
是他记错了吗?王安安蹲下身往水槽底下看去,这一眼,吓得差点摔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池下方蹲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出奇得瘦,几乎是皮包骨了,他抱着双膝,只穿了一件短裤,一对黑黝黝得眼睛死死盯着他,最令王安安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进水房的?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小男孩突然朝他咧嘴一笑,这小子嘴巴本来就大,一咧,嘴角快挂上太阳穴了,惊得王安安一身鸡皮疙瘩。
“你妈妈呢?”
小男孩也不回答,就一个劲儿的咯咯咯笑着,笑得王安安头皮发麻。
笑着笑着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我不属于这里。”
这话听着没什么,很是稀松平常,可听在王安安的耳朵里,竟生出几分惊惧来,一股子莫名的恐惧让他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他赶紧起身,那个滴水的第五个水槽又出现了!
这一定是幻觉!他对自己说,安慰着他那颗本就脆弱的小心脏。
他看了看上面的水槽,又瞧了瞧下面的小男孩,小声混杂着滴水声,就像黑白无常收人时摇晃的招魂铃当,吓得他再也不想其他,抱着水盆就往房间跑去。
刚出了水房门,与迎面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极其的瘦弱,被他一米八多的体格子一撞,登时飞出去半米。
王安安心怀愧疚,跑过去伸出手:“对不起,没撞坏吧?”
对方抬起头,是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皮肤很白,一脸苦相,眼眉低垂着,碎发遮住了她眼角的淤青,身着一件灰色坎袖小衫,下身穿了一条花黑裙子,一双红色布鞋格外扎眼。
女人缓缓抬起头,望向王安安,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让王安安一个根本不认识她的外人都心生怜惜了,他拉着女人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女人站起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你看见我儿子了吗?”
王安安想都没想,往水房一指:“水槽底下蹲着呢。”
“谢谢。”女人赶忙跑进水房。
王安安摊开手,上面还留有女人掌心的余温,是人类的体温,看来,那小男孩也不是鬼,搞了半天都是误会,那个多出来的水槽也应该是他看错了。
他琢磨着,瞥向自己的水盆,想着要不要再折返回把剩下的衣服也洗了,他猛然发现盆里刚刚洗了很久的内裤竟然是干的!他摸了摸水盆,一点水都没沾!
咋回事?
王安安赶忙拎起内裤,上面还沾着黄黑一片的脏东西,他明明记得自己打了好几遍肥皂搓了半天啊!
他拿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你是变态吗?”
背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刘权跟没有骨头一样,斜倚着墙面,目光一点一点的,扒皮似的扫过来。
这让王安安很不爽:“你故意指错路是吧,106旁边哪有水房?”
听到这话,刘权不仅没有半分歉意,反而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一撇嘴,低垂的眸子有意无意地划过来:“咱这栋楼根本就没有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