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才的声音肯定是男的。』
而且是粗犷生硬的语气。我猛地坐了起来。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大学毕业后欠了一屁股债，是这样吧。』
难道不是助学贷款吗？再加上刚才的通话和自杀未遂，我得出了一个常见的结论。
他借了高利贷。
真是的，不会是明宇死了，SS级制作技能才没能面世吧。就算他借了很多钱，就算他不还，呃，杀人是件容易的事吗？应该只是揍一顿就完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被打残或者被打死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
『…该死的。』
我焦急地再次拨打了刘明宇的电话，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的电话。
「接电话啊，你这个混蛋！」
钱的话我可以替你还，所以快接电话啊！他值多少钱啊！然而手机那头却鸦雀无声。
「该死，怎么办。」
我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难道要去找他吗？一瞬间，我产生了有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想法。
失去刘明宇确实很可惜。但老实说，事到如今，他也不是非要不可了。我已经为自己奠定了衣食无忧的基础，不再需要什么奖励了。
所以即使我假装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也没有必要去收拾刘明宇的烂摊子。
「……如果能获得技能，他就能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泪痕斑斑的脸庞。想起了他抱怨自己彻底失去了价值的声音。以及我那狗屎般的过去和未来中的五年。
「没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捡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每个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吧。我其实是不是很特别？是不是有人会发现我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并告诉我呢？然后生活会不会彻底，积极地改变呢？
在觉醒者出现的现实中，那并非单纯的空想。说不定某天会突然觉醒成S级，或者至少是A级。但同时，那也是一个实现可能性极低的虚无的梦想。
但是对刘明宇来说，有我在。
我是唯一一个能告诉跌入谷底的他，他很特别，并真正让他变得特别的人。
『所以又能怎么样呢？那些谷底和那些希望，我都知道。』
我也曾期待过，失败过，也曾绝望过。没有一只伸出的手。
我拨通了记忆中留存的电话号码。和这家伙相遇，是两年后的事了。但他从认识我之前三年就开始工作了，我一次都没见他换过号码，所以现在应该也一样吧。
铃声响了一会儿，然后那家伙接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仓鼠侦探社！］
传来轻快的男声。这时他也没变啊。不过，侦探社的名字怎么是那个啊。
「您是都河敏先生吗？」
［是！我是仓鼠侦探社的社长都河敏。］
「我想找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有名字、体貌特征，以及使用一年以上的手机号码，无论谁，我们都能迅速帮您找到！不仅是号码，手机本身也需要使用一年以上，才能进行快速调查~］
那轻浮的声音自信满满地说道。刘明宇的手机一看就用了不止一年，应该没问题。
都河敏是一种情报贩子。他尤其擅长寻人，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技能，但只要知道对方的体貌特征和一件使用一年以上的物品的六位以上固有号码，他就能立即追踪到位置。
起初，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还在侦探社里普通地进行着私人调查。后来因为能力过于出众，口碑传开，经过各种麻烦后，据说他成为了猎人界的情报贩子。
即使向都河敏购买情报，感到他麻烦的猎人也很多。我自从和这家伙扯上关系后，每年换手机、银行卡、身份证，甚至猎人资格证都麻烦得要死。
［您将费用汇入短信发给您的账户后，我马上就帮您找到！］
都河敏收到了刘明宇的电话号码、名字和体貌特征后说道。啊，我还没去银行呢。
「……请问可以刷卡支付吗？」
［可以，我把链接发给您。手续费会额外收取10%。］
这个逃税的家伙。支付完成后，刘明宇的当前位置很快就通过短信发了过来。还真是快啊。
『现在该怎么办呢？』
刘明宇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名为『希望资源』的废品收购站。他不可能把手机卖给废品站吧，但那地方确实看起来有些猫腻。
『D级以上的觉醒者不至于在废品站里玩钱吧。』
如果等级低的话，D级也可以靠装备碾压。
我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方是普通人的可能性更高，所以我去处理比较好。
问题是，如果我一个人出去，宥贤那家伙可能会发飙。
『带着艺琳去不太好吧。』
顶着监护人的头衔，连续让孩子看到不道德的场景，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我先出了门，下到大楼大堂。尽管是周末，人们依然络绎不绝地进出入口附近。我站在那里，给金成翰打了个电话。
［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暂时出门一趟，但觉得还是得跟您说一声。如果您很忙，不必出来送我。我已经在大厅了。前面有很多出租车，能有什么事呢。宥贤可能会生气就是了——」
嘟，电话挂断了。过来需要几分钟呢。人多眼杂，如果他想把我拽进去，我就得喊救命。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大步走来。
「韩宥真先生。」
我微笑着转过身，声音里压抑着怒火。笑脸迎人，哪有朝人吐口水的道理。
「您来得真快。其实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这都是因为您忠心耿耿的宥贤那小子太挑剔了，所以请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金成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
「请跟我来。」
「去哪里？」
「当然是停车场。」
哎呀，怎么回事。我本来以为他肯定会骂我一顿，结果却这么顺从。他该不会是假装去停车场，然后揪住我后颈，把我扔进通往楼上的电梯里吧。
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故意保持距离跟在他后面，但金成翰头也没回，径直走向了停车场。嗯，方便是方便，就是有点可疑。
「去哪儿？」
金成翰打开车门问道。看到A级宿舍的待遇后，再让他继续当司机，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面睦洞的希望资源。」
我马上就会去考驾照，所以请您再帮我一会儿。
希望资源是一栋位于角落的两层破旧建筑。在充满岁月痕迹的墙壁上，一块看起来才挂了几个月的干净招牌显得格格不入。
「我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我下车前拿出皮手套戴上，金成翰看到了便问道。
「里面应该都是普通人，我一个人进去比较好。如果无端被人找茬会很麻烦，请您在车里等我。」
像金成翰这种人，很可能会有认识他的人。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好好说，用言语解决。
我走向建筑入口，再次给刘明宇打了个电话。电话不接，也听不到铃声。不过也可能是震动模式。
『通常要么是地下室，要么是二楼吧。』
玻璃门被一张白底大字写着「希望资源」的贴膜覆盖着，无法看到里面。虽然他说不需要帮助，但万一呢，还是先做好安全措施吧。
门锁着，我按下了旁边的门铃。明明是家店，却关着门，还装了带摄像头的对讲机，这模样着实可疑。
［关门了。］
我连续按了两下门铃，才得到一个不耐烦的回答。我赶紧说，生怕对方听不到。
「我是来还钱的！」
听说有人来还钱，有几个人会拒绝呢？果然，脚步声很快靠近，门锁也随之打开。
「主动上门还钱的，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个壮汉打开门，嘟囔着。我就说嘛，果然是高利贷。而且……我预想的有些偏差。
问题不大，我微笑着主张『我无害』，然后走了进去。一层对于废品收购站来说，算是很整洁了。
「跟我来。」
男人走在前面，朝楼梯方向走去。
「是二楼吗？」
我故意大声说着跟了上去，室内出现了一扇与此地不符的粗糙铁门。门一打开，就出现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接待室。
包括跟着上来的家伙，F、F、F、E、D，还有沙发上坐着强颜欢笑的刘明宇。
「嗯？明宇啊。」
哇，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我一打招呼，包括刘明宇在内的那些家伙们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韩宥真？」
「什么啊，是认识的人吗？」
坐在刘明宇对面沙发上的D问道。
「是小时候的朋友，几天前在猎人协会见到了。」
「协会？你也是觉醒者吗？」
「是的，虽然是F级。」
「FF？」
「FE。幸运的是，能获得猎人资格。」
听了我的话，D露出了一个假装好人的笑容。接着F2走过来，装作很熟的样子搭讪。
「这可真是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啊。叫韩宥真？正好我有个轻松又赚钱的工作要介绍给我朋友，你俩要不要一起做？」
「工作吗？」
「对啊。我朋友已经签约了。」
已经盖章了吗？这些家伙想抢我辛辛苦苦完成的工作？真是有点火大。
如果是一般的契约书就无所谓，但如果是猎人用的，特别是非法契约书，就麻烦了。在掀桌之前，得先仔细确认一下。
「我能听听吗？」
「当然可以！来来来，快坐。」
以为逮住了一个冤大头，亲切地连咖啡都端上来了。当然，是纸杯装的速溶咖啡。
我一坐下，刘明宇就不安地偷瞄过来。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害怕得开不了口。没关系，你就乖乖坐着吧。
「我们朋友，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D问道。
「周五。没几天。」
「那你应该还不了解多少。这猎人界啊，可不是那么好混的。F级连下副本都困难，想加入公会更是难上加难。」
「真的吗？可是听说成为猎人很赚钱啊……」
「赚钱的至少也得是E级，F级基本没人组队。」
我露出了像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表情。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说有猎人资格还挺高兴的，结果白高兴一场。」
「哈哈哈，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的。但你别担心，我特意！就收你一个进公会！」
「公会吗？」
「对啊，公会！就是我们希望资源公会特批你加入。会长是C级，我这个副会长是D级。」
「哇，您是D级吗？这里的人也都是猎人吗？」
「当然了。喂，把契约书拿过来。」
F2把契约书放在了桌上。幸好是普通的契约书。
「条件很简单。我们不是让你去那些不值钱的F级地下城，而是让你进D级！当然怪物会由我们公会的战斗猎人清理干净，你和朋友只需要拿走副产品就行，这是份轻松又赚钱的工作！」
「啊，原来如此。」
这是矿工契约啊。
地下城中有一种所谓的采集型。就是可以挖掘有用动植物的自然环境或矿物的采矿环境等。
但是通常来说，比起采集副产物，从怪物身上获得的魔石和报酬价值更高，所以有能力的猎人是不会主要去进行采集活动的。当然，如果等级低、没有装备的F级猎人能挖到并卖掉的话也还算不错，但能赚钱的采集型地下城至少也是D级以上的。
于是就出现了那些把F级『矿工』塞进D级采集型地下城的狗屁公会。正式公会成员狩猎的时候，矿工们就进行采集。等级低、级别低、也没有装备的矿工们经常会在未能及时处理的怪物的攻击中受伤或死去。对此当然没有报酬，而采集到的副产物有七八成都会被公会以手续费和保护费的名义拿走。
「看这里，看到了吗？只要加入公会，就能立刻和D级猎人一起进入D级地下城！在那里，只要把能赚钱的东西捡起来就行了！简直就是躺着赚钱。20%可能看起来很少，但如果考虑到公会会支付地下城投标费和D级猎人的装备，那绝对！不少了！」
「只要捡起来就行了是吧？」
「没错，没错。只要在这里盖章就行了。按手印也行。」
我露出非常心动的表情，放下手中的契约书。
「能再确认一件事吗？」
「尽管说。」
「契约条件看起来不错，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和明宇的契约书比较一下。也许我的条件更低呢。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先来的人条件更好。」
听了我的话，D哈哈大笑起来。
「呀，这朋友真够彻底的！没问题！尽管确认好了，再盖章。」
真是些没有章法的家伙，竟然随便公开别人的契约书。F3从金库里拿出了刘明宇的契约书。这也是一份普通的纸质契约书。看样子也没有录音、录像什么的。好，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接过刘明宇的契约书，直接把它撕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