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唐岫稚还是被放进去了——以免费保洁的身份。
此时他正攥个刷子吭哧吭哧死命刷马桶。
舒渐序就以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姿势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几小时前。
一个箱子从窗户里蹦进来，随即而至的是喘的像死狗一样手脚并用的唐岫稚。
脚刚着地，他就注意到直愣愣站在窗前目睹了全过程的舒渐序。
四目相对，唐岫稚觉得自己可能要被丢下去了。
他咔嚓一下就跪那儿了，扯住舒渐序的衣角，操着拉风箱般的声音哭诉。
舒渐序皱起眉头，半天也没听清在说什么，拉着衣服布料想扯回来，却被那只颤颤巍巍的手死死拽住不放。
舒渐序：“……”
“你先起来……”
“呜呜呜……”
“好好说话……”
“嗷呜嗷呜……”
“放、手。”
“啊啊啊——别再说了，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到了！！！”
唐岫稚疯子一样大喊出声，然后双手抱头缩进墙角，一抽一抽地仿佛遭受到了精神重创。
舒渐序：“……”
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接略过唐岫稚就要走过去捞过地上的箱子。
在唐岫稚即将再次痛哭流涕地爬过来前出声，“留下可以，我缺个家政。”
“我可以！”
抽噎声戛然而止，唐岫稚分外殷勤地跑过去抱起箱子。
然后一起被扔进了客房——或者说杂物间。
在拯救完灰尘遍布的地板、堆积成山的衣物、鼹鼠屯粮的泡面……唐岫稚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是很可以了。
此时他正一边卖力冲洗刷子一边偷瞄舒渐序。
完全无法想象，看上去挺体面一男的，怎么能住得像狗窝一样。
唐岫稚内心暴怒，手上动作却不敢停滞半分。
等他终于把最后一件滴着水的T恤挂上阳台，已经是凌晨了。
唐岫稚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奋发进取，立志成才的初心使命。
“辛苦了。”
没有再理会舒渐序难得的人道主义关怀，唐岫稚像鬼一样青白着脸色飘过去，一头栽倒在自己铺的硬板床上，生死不明。
唐岫稚维持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天明。
极具穿透力的闹钟隔着几堵墙把人嚎醒，系统似乎也正催促着。
但唐岫稚已是无力面对，用被子蒙住头拒绝接受现实。
“唰——”
被子被残忍掀开。
舒渐序挂着蓝牙耳机，呼吸稍沉，运动服上渗出薄汗，整个人热腾腾的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要迟到了。”
唐岫稚很勉强地支撑起身子，努力仰头干瞪眼，然后在意识到自己似乎赢不了的时候果断再次躺平。
舒渐序：“……”
他俯身将已经自动关闭的闹钟贴近唐岫稚耳侧，调大音量后突然打开——
“啊啊啊——”
成功起死回生。
从宿舍到公司，唐岫稚都跟在舒渐序身后二十米处僵尸一样慢吞吞拖着腿行走。
然后在半路喜提扣分项目。
【警告！您今日已经迟到，现扣除2点威望值，由于您形象较差，额外扣除1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14，请宿主以此为戒，努力获取威望值！】
唐岫稚：“……”这个世界都对不起我。
到了楼梯口处，唐岫稚突然百米冲刺进了私人电梯，在门闭合前对着舒渐序露齿一笑。
舒渐序：“……”
几分钟后。
唐岫稚已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风度翩翩地端着咖啡靠在打卡器旁，他专注地看着手上摊开的文件夹。
舒渐序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唐岫稚正状似不经意般抬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动作优雅地将东西放下，走向来人。
在超级增高鞋垫的加持下，唐岫稚终于做到俯视舒渐序了。
“你迟到了。”
唐岫稚刻意放大声音，足以让整个工作区都能听见。
舒渐序：“……”
他似乎想绕开，却被早有预谋的唐岫稚用拔高了的腿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又是你，我就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懒惰的员工。”
这种淡淡的气势唐岫稚还是从舒渐序身上学来的，用起来比发疯体面多了。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5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19，请继续努力哦！】
唐岫稚大喜。
果然跟着大佬还是能学到东西的！
看来要再接再厉。
“下班后不许走，你的思想态度很有问题，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板，我要和你好好沟通一下。”
废话，当然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偷师学艺的机会！
虽然……好像暂时把老师得罪了。
唐岫稚背对所有人，冲着被自己堵在电梯出口的舒渐序再次露齿一笑。
深藏功与名。
唐岫稚端起咖啡，合上文件夹，昂首挺胸地退场了。
不小心看到文件夹内只有两张白纸的舒渐序：“……”
办公室门一关，唐岫稚三两下踹掉皮鞋，平躺上真皮沙发，翘着大腿晃荡起来。
【警告……】
唐岫稚直接无视，进入睡眠模式。
慌什么，您的牛马将在傍晚时分抵达。
期间唐岫稚爬起来上了跑了两趟厕所，每次都悄咪咪把门拉开一条缝观察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那匹牛马。
如出一辙的睡眠模式，两次偷看时这人连趴着的动作都没变过。
怪不得晚上不睡觉还那么有精神。
很满意舒渐序正在懂事地充电，唐岫稚点点头合上门，难得没有出去找茬。
很好，休息好了工作效率才高嘛。
唐岫稚在下班的点迫不及待地醒来，跑去办公桌前的坐椅里凹了个自认为最霸气的姿势。
然而，等到他肌肉僵硬了也没等来早上预约的牛马。
难道忘了？
这也太不把我这个老板当回事了！
唐岫稚愤怒地一拍桌子。
桌面随着他的力道震动起来，剩下的咖啡在杯中激烈碰撞着洒出，一旁的工作报告瞬间被浸成褐色。
唐岫稚就这么单手举起僵在原地，青白交加的面色中掺杂的怒意更甚，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扭曲。
舒渐序就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推门进入的。
视线微顿，先是停在唐岫稚尴尬的姿势上，随后一寸寸扫过满桌狼藉。
唐岫稚弹射起步，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把人强行拉进来，瞬间换成一脸殷切慈祥的笑容。
“来了？怎么还站着，快来坐。”
舒渐序：“……”早上那个冷漠刻薄的老板不是你对吗？
然后他被按头坐进了总裁专属靠椅里，唐岫稚甚至亲自给他也倒了杯咖啡。
唐岫稚搓搓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面无表情的舒渐序对面——那个下属汇报工作时坐的木头椅子。
“小舒啊，我想着你应该是非常有实力的员工，却被埋没，作为一个明智的老板我痛惜不已……”
“说重点。”
“你想不想升职加薪？”
唐岫稚循循善诱，开始画饼。
“不想。”
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
“你怎么回事，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唐岫稚大义凛然地抛出琢磨了一天的说辞，极其丝滑地将摊了满桌的报告摞到了舒渐序面前，还特意拎出被泼了咖啡的那份。
“为了彻底纠正你这种丧失热情的态度，我决定今天给你加工作量！”
舒渐序对着堆得高高的一大沓纸和唐岫稚眨巴着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半小时后。
将批注完的全部报告整齐摆好，舒渐序仰头按揉着酸胀的脖颈。
看到唐岫稚正拿个湿纸巾一遍遍擦着那张泛黄的报告，不过目测成效不佳。
“重新弄一份吧，这种事情可以让助理去做。”
舒渐序实在看不下去了，友情提示。
助理？
唐岫稚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永远都在累死累活地亲力亲为了。
原来我是应该有助理的对吗？
唐岫稚缓缓抬头，视线聚焦在舒渐序身上。
舒渐序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立刻偏开头，回避着那束望眼欲穿的目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唐岫稚瞬移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将救不活的文件塞到他手里。
“辛苦了，敬爱的舒助理。”
被新任命的舒助理：“……”
果然，选择舒渐序成为助理是唐岫稚上任以来做得最明智的决策。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崭新且已完成批注的文件就被送到了唐岫稚手上。
“我该回去了。”
甚至没有看唐岫稚一眼，舒渐序已经快速收拾好公文包准备下班了。
“哦……”
随口敷衍着，唐岫稚正翘着尾巴得意地接受着系统的表扬。
【恭喜宿主完美完成今日批阅工作报告任务，您业务精通，才思敏捷，独具慧眼，收获4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23。请继续努力哦！
警告！宿主尚处于新手期，请尽量通过完善自身实力来获取威望值，否则或将在后续主线任务中遭遇难以克服的危机哦！】
唐岫稚的得意彻底从脸上消失了。
“哦——”
零帧起手，唐岫稚成功把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渐序定在了原地。
毫不客气地跟上去，唐岫稚再次挂上和善微笑，在舒渐序反应过来之前主动接过公文包。
“走吧，一起回去。”
舒渐序：“……”你真的很冒昧。
极速版完成打扫卫生，唐岫稚开始对着舒渐序进行轰炸。
“这个报告要看哪些东西啊？”
“批阅只是签字吗，要不要写些什么？”
“一般什么时候干这种工作效率高一点？”
“……”
舒渐序头也不抬，对着键盘持续输出着唐岫稚无法理解的高深文字。
他似乎被吵得有些头疼，但还是简明扼要地给出指导。
“精读关乎战略、分配、风险之类的，可以只看关键指标。”
“批阅决策、行动、质疑即可。”
“用碎片时间，比如会议间隙、出差途中。”
唐岫稚不停赞同，捧个小册子疯狂记录。
“嗯嗯，还有呢？”
“还有——总裁应起到先锋模范作用，别什么都推给下属做，也别天天揪着看似睡觉实则干活的员工不放。”
舒渐序突然抽走唐岫稚的本子，单身举在另一侧。
唐岫稚乖巧点头，面上却毫无愧疚之意，伸手去够自己的独家笔记。
舒渐序难得觉得有些好玩，手抬得更高了些，好整以暇道，“还是小舒吗？”
唐岫稚见够不到，疯狂摇头，直勾勾地看向似笑非笑的舒渐序。
“舒总深明大义！”
“吧嗒——”
唐岫稚的宝贝册子掉落在木地板上，被他迅速滑跪上前捞进怀里。
拍拍封面上的灰尘，他回头冲舒渐序粲然一笑。
“谢谢小舒，辛苦了。”
随后他飞快地跑进了客房，落锁声轻轻砸下。
客厅只留下舒渐序一人。
如出一辙的机械声在他的脑子里平稳播放出来。
【警告！您的新手任务或将面临失败风险，请宿主远离不可控因素，极力隐藏真实实力。】
没有任何回应，舒渐序只是坐在沙发上，已经熄灭的屏幕上反射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许久，他才放下仍然抬着的手，划拉了两下电脑，继续完善着他的加密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