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砖陷阱》 第1章 01 碰撞的响声炸开，破碎的玻璃飞溅。 唐岫稚死了。 接亲豪车突然窜出，大张旗鼓地将唐岫稚以极其不体面的方式了结在了赶早八的路上。 剧痛在瞬间抽离身体，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终于，不用上班了。 唐岫稚竟控制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睛。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整个身体都陷进了一个极其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唐岫稚对着四周的高级装潢疯狂眨眼，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那正是他天天跑去装神弄鬼打哈哈汇报工作的总裁办公室！ 他挥了挥手，又抻了抻腿。 嗯，行动如常。 诡异，这相当诡异！ 【叮咚！这一点都不诡异哦。】 一个更加诡异的机械声在唐岫稚脑子里响起。 唐岫稚拍拍脑袋，非常烦躁。 “安静点！都复活了还要被送到这个鬼地方。” 【哈哈，您说笑了，恭喜您被选中成为宿主，只要努力工作获得足够的积分您就可以……】 然而，在听到“工作”两个字后，它再次被重重敲了敲打断。 “不干。” 【你就可以继续享受身为总裁的完美人生！】 这次系统的语速开了二倍速。 果然，唐岫稚准备再次拍下去让系统闭嘴的手顿在了半空。 “继续？你的意思……我现在是总裁？！” 【是的，宿主您非常智慧，您已经是棠盛集团的CEO了哦，目前处于试用期，但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顺利转正的！】 “干！” 【叮咚！交接成功，请宿主开始您崭新的人生体验吧。】 唐岫稚几乎是立刻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换上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走出了办公室。 “唐总好。” 一张张陌生的脸在他面前飘过，无一不是挂着谦和恭顺甚至于是带着一丝讨好，问候声此起彼伏。 正当他装出意味深长的样子多转悠几圈时，他捕捉到了一个摸鱼的员工。 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原因无它，这个人实在是明显的有些过分了。 他在睡觉！ 没错，非常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趴桌上睡觉。 凭借着对摸鱼这件事的丰富实操经验，唐岫稚出于本能地想上前给予一些专业的指导，却碍着如今高贵的身份止住脚步。 仿佛看到了低配版的自己，唐岫稚决定闭眼装瞎。 然而，好死不死。 【检测到您刚才的行为不符合行为规范，具体表现为：面见员工时带着笑容，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想要包庇偷懒的员工。 哦不，这大大降低了您在公司的威望值，当前结算后您的威望值为1。 一旦有数值归零您将被打回原形哦！】 唐岫稚的笑容僵在脸上。 打回原形？ 他仿佛看到了凄惨打工人的命运在向自己招手。 虽然被系统精准拿捏了命门让他十分不爽。 但是不行！坚决不能变回去！ 他唐岫稚天生就是要当老板，做人上人的！ 【看得出来宿主您有着极高的思想觉悟，贴心的我为您准备了一个弥补方案，请查收。 叮咚！您有一个新任务已送达。】 唐岫稚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点开任务。 【寻找摸鱼的员工在公共场合严厉斥责杀鸡儆猴，以收获总裁威望值。】 唐岫稚：“……”其实你可以直接指定某员工的。 唐岫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硬是凹出了一副深沉的模样，大步流星走到那颗毛不呲拉的头后面。 “咳！” 被吵到了，趴着的人极小幅度地动了动，偏过头继续睡觉。 唐岫稚：“……” “咳咳咳！那个睡觉的，抬起头，叫什么名字？” 长满浓郁黑发的脑袋缓缓升起，刚睡醒的那对黑眼珠雾蒙蒙的，却带着寒意精准刺向唐岫稚。 那是一副锋利坚硬的面容，如雕塑般恰到好处的骨相撑起强大的气场。 两人面面相觑，唐岫稚莫名生出一种立马道歉跑路的冲动。 “舒渐序。” 声音听不出情绪。 唐岫稚大脑飞速运转。 这不对吧，他不是应该诚惶诚恐地弹跳起来认错保证恭维三连吗？！ “站起来！你怎么回事？！” 唐岫稚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发虚。 站起来吧，求求你了，给我点面子，这许多人看着呢。 舒渐序脸色一黑，目光迅速沉了下去。 搞得唐岫稚的心也沉了下去。 然而，几秒的僵持后，舒渐序还是站了起来，周身气场都冷冷的。 唐岫稚突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舒渐序竟然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 唐岫稚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挺直脊柱。 唐岫稚戳了戳系统。 【能换个员工吗？】 【很遗憾宿主，现在更换任务对象将大量降低您本就不多的威望值哦，考虑到您的威望值岌岌可危有清零风险，不建议更换。】 唐岫稚：“……”你故意的吧。 系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坑了宿主，还很热情地给开了个简单模式。 【我将为您提供答案，您只需要演绎出来即可哦。】 唐岫稚决定给它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两眼一闭，脑子一丢，对着标准答案有感情地朗读起来，那样子像极了从前糊弄工作。 “上班时间睡觉将严重影响公司项目进度，这种行为理应深深为全体员工所不耻。 作为公司的一员，你应该把公司当成自己温馨的小家，把工作当成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 请牢记，你爱公司！！！你爱工作！！！ 你这个月工资没了，以彰明老板我的赏罚分明。” 舒渐序：“……” 唐岫稚：“……” 硬着头皮睁开眼睛，视野被舒渐序面无表情的脸填满。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装。 完了，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了。 都是系统的锅。 “嗯，还有吗？” 唐岫稚干巴巴看着自己的威望值缓缓爬升，然后停在了仍然只能看到一个底的6。 “没了。” 舒渐序重新坐了下去，视线仍未移开，默默询问着他怎么还不走。 隐约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被这样对待十分不妥，唐岫稚想着或许应该训斥几句。 但他没有，他不敢，他逃也似的溜回了办公室。 “砰——” 实木门被大力合上，唐岫稚劫后余生般靠着门板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恭喜宿主，您以一个刻薄资本家的形象完美完成了任务，请继续努力！】 唐岫稚已经笑不出来了。 荣获5点威望值吗？脸换的。 而且，万一笑笑又扣威望值怎么办？！ 神经系统！！！ 【真正的威信力永远来源于对领导能力的认可。 叮咚！恭喜您成功接收新手任务——完善企业定位战略。】 那是什么？ 然而唐岫稚没有等到任何解释。 几分钟后。 他面色凝重地坐在电脑前，身上的怨气重得填满了办公室。 高配电脑上赫然是百度搜索——棠盛集团。 棠盛集团是独立的服装设计品牌，附属公司品牌Crabapple……市场估值约600亿…… 唐岫稚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眼前飘过一大堆活和更大的一堆钱。 要不……试试？看在地位和金钱的面子上。 然而，新晋唐总在打开编辑栏后就舒舒服服地窝进座椅里呼呼大睡了，页面最终彻底熄灭。 【宿主？快醒醒，即将到达下班时间，由于刚才您未成功接收任务——审阅各部门工作报告，您的威望值降低到4，请尽快完成任务提升哟。】 唐岫稚猛地惊醒，被系统吓得整个人掉在地上。 完了，这下真的要唐总变小唐了。 慌忙之中，多次拖到最后一刻完成工作的身体本能救了他。 一个馊主意乍现在脑子里。 好像在公共场合严厉批评摸鱼员工可以获得威望值来着。 舒渐序令人惊悚的眼神隐隐浮现，唐岫稚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但一想到那毫无思绪的工作任务，对比之下，他决定硬着头皮上。 小舒对不起哈，我来了…… 往头发上喷了几下发胶，精挑细选出一件最为板正的黑色西装套上，再往皮鞋里塞进增高鞋垫。 男人皮肤苍白，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却仍能看出优越的轮廓。 唐岫稚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半晌，最终满意地点点头走出衣帽间。 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出脑袋，他精准锁定了雷厉风行收拾完东西等下班的舒渐序。 脸上被压出浅浅的红痕，舒渐序明显也是刚刚睡醒，此刻正拎起公文包，俯身单手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唐岫稚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威望值还没有大胆到早退……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下班这么积极就算了，竟然蹭公司的网打游戏？！” 唐岫稚像鬼一样游过去，直愣愣地杵在舒渐序身后，踮起脚尖把目光扫向被高大背影遮挡的电脑 唐岫稚发誓他只是出于对游戏款式的好奇。 然后他看到了白花花的界面，正中的标题上赫然几个大字——棠盛公司未来五年战略发展纲要。 好像……有点眼熟。 舒渐序瞬间合上电脑，缓缓转身望向唐岫稚，微微抿起的嘴唇流露出不悦。 已经顾不上尴尬和疑惑了，唐岫稚满心满眼都变成了窃取舒渐序的劳动成果。 “那个——” “责任在我，之后不会了。” 唐岫稚：“……” 他认了？！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 唐岫稚怒其不争。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未出口的话被强行噎了回去。 短短几句话之间，已然到正式下班的点了。 然而满层的员工都在埋头苦干，没人敢当着唐岫稚的面冲向心心念念一整天的打卡器。 几乎是精准卡着秒针到位，舒渐序微微蹙眉，光明正大地抬手看了一眼表。 “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就绕过目瞪口呆的唐岫稚径直走了过去。 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清晰地感受到员工们好奇打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唐岫稚眼睁睁看着威望值急转直下。 3…… 唐岫稚没事找事地压了压并没有翘起来的头发。 2…… 他清清嗓子，视线乱窜着扫过偷偷瞄自己的员工。 1…… “看什么看？！一个个的，下班了就赶紧滚回家去啊——” 唐岫稚爆发出了此生最大的怒吼。 员工们像被按了启动键一样鱼贯而出，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1。 终于，威望值再次停在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地方。 第2章 02 唐岫稚脸色涨红，喘着粗气，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许久才缓过来。 他带着未褪的怒色环顾四周。 人都走完了。 立刻被打回原形，唐岫稚恢复了战战兢兢的样子。 他做贼似的溜回办公室顺了个U盘，仗着没人一屁股坐在舒渐序的办公椅上，一把掀开舒渐序的电脑毫不见外地插进去。 屏幕上的拷贝进度条加载至满格。 【叮咚！恭喜宿主，这是一份相当完善的企业定位战略，您不愧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宿主。 只要在明天的全员会议上公开展示即可完美完成本次任务收获大量威望值哦。】 唐岫稚都震惊了。 本来只是想随便糊弄一下系统，捞点威望值续命的，不成想瞎猫碰到死耗子给他捡到了标准答案。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份从天而降的答案竟然出自一个最不靠谱的员工。 唐岫稚小心翼翼地将电脑变回原本合着的样子，激动地拔出U盘，颤抖着双手捧在身前。 管他呢，拿到了就是我的。 至于任务的收尾工作……这听起来非常轻松。 只要抛出偷来的文件就行了，再讲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唐岫稚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到。 等等，全员会议？ 唐岫稚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也就是说，舒渐序也会参加，然后亲眼目睹自己的文件被冠上老板的名字。 凭借唐岫稚对这个神人为数不多的了解，他真的干得出来类似于突然站起来打断自己，然后指着公屏说那是自己写的这种事情。 “啪——” 唐岫稚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不行，得想个办法支开他。 “你在干什么？” 沉闷的声音乍然在耳侧响起，唐岫稚被吓得一激灵。 他猛地回头，舒渐序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顶着那道质疑的视线，唐岫稚缓缓从舒渐序的座椅上起身。 “坐着还挺舒服的，你这垫子有链接吗？” 当唐岫稚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舒渐序拔地而起的无语。 “这样吧，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唐岫稚一把薅起那个平平无奇的深蓝色坐垫，给舒渐序全方位展示了一圈。 “你明天早上不用来了，去大街上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吧。” 无视掉舒渐序看傻子一样目光，唐岫稚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无人应答，唐岫稚只得没话找话。 “诶呀，下班了怎么又回来了呢，是不是觉得今天我教导你关于‘公司是我家’的言论深有感触，又想回家看看啊，哈哈哈……” 笑声逐渐减弱。 仍然沉默着，就在唐岫稚准备给自己搭个台阶火速撤退的时候，舒渐序才终于偏开头放过他。 “宿舍钥匙落在抽屉了。” 他当着唐岫稚的面取走钥匙，没有过多的交谈，随后越过唐岫稚大跨步离开。 “东西我明天会去买的。” 冷静的声音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于空旷的办公区传出隐隐回声。 终于走了。 唐岫稚如释重负般再次瘫坐在舒渐序的椅子上。 不知为何，每次面对这个人都让他压力山大，精神紧绷。 搞什么啊，明明他才是老板，怎么能在下属面前混得跟孙子一样！ 唐岫稚愤怒地一拍大腿，疼得“嗷”得一声叫了出来，赶紧摸摸被无辜牵连的肌肉。 尽管唐总这一天过得相当憋屈，但当他走进豪华别墅，扑进奢侈大床里的那一刻，他立刻就原谅了全世界。 他当天晚上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酣睡如泥，以至于……差点再次睡过头了。 他是被良心发现的系统嚎醒的，从床上蹦起来到冲进会议室，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 门口几秒的心理建设后，唐岫稚走进乌压压的会议室。 装模作样地向员工表示慰问，随后开始了他的注水长篇大论。 空话套话是一句不少的，专业范围是打马虎眼的，问题是避而不谈的。 “总之，我相信棠盛集团在各位的共同努力下必将引领未来行业发展，公司的荣耀将永远属于你们！” “啪！啪！啪！” 热烈掌声的拥簇下，唐岫稚微笑退场。 当然了，公司的钱属于我。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20点威望值，您的PPT展示得到广泛认可。 哦不，由于您未提前落座，以及讲话内容空泛冗长等原因，给某些骨干员工留下负面印象，扣除您4点威望值。 当前威望值17。 请宿主继续努力！】 唐岫稚遗憾离场，但转念一想，反正捞了不少，扣点就扣点吧。 于是继续微笑。 真正让他笑容消失的是舒渐序。 没错，那个本该在大街上狂奔找坐垫的舒渐序现在出现在了会场。 没有挤在人流间出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翻看手机，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随后舒渐序看似随意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唐岫稚立刻心虚地低头。 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看到那个PPT了？ 控制不住在心里疯狂假设，唐岫稚已经快被吓死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脑子恢复的时候，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舒渐序将一个很符合他风格的礼盒放在唐岫稚桌上。 “坐垫。” 唐岫稚不自觉地调整成小学生的姿势端坐着。 “……谢谢？” “……不客气。” 随后两个人开启了一长串兜圈子的垃圾对话——当然，主要是唐岫稚在单方面输出。 “你对我刚刚的会议没什么评价吗？” 唐岫稚终于问出了那个关键性问题。 “……声音大了些。”略显吵闹。 唐岫稚感觉他在侮辱自己，但却没有被冒犯到，还莫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听到就好。 不过，那么大个屏幕，瞎子也该看到了吧…… 舒渐序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精美的包装盒，准备抬脚离开。 【警告！威望值即将下降……】 “站住！” 唐岫稚蹭得一下站起来了。 “开会心不在焉，对老板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舒渐序：“……”你说这话真的不心虚吗？ 心虚的，兄弟，相当心虚的。 把系统呼之欲出的提示音捂了回去，唐岫稚就跟发了场神经一样，没有再等舒渐序的回答就自己坐下，挥手示意赶紧走人。 当然，或许本来也等不到。 人走之后，唐岫稚绕着盒子转了好几圈，全方位欣赏许久。 还挺有仪式感。 总算有点当总裁的感觉了，唐岫稚搓搓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一个浅粉色蕾丝花边坐垫嚣张地横在盒子正中间。 唐岫稚：“……”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等唐岫稚从摊了满桌子的天书工作报告中抬起头，落地窗外已是华灯在夜色中混成一团。 【警告！您尚未完成批阅任务，离开工作岗位将扣除……】 重新把自己的头按下去，唐岫稚感觉自己快瞎掉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 瞪着那整张挤了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的纸一动不动，唐岫稚开始强迫自己生锈的大脑思考解决办法。 或许是一整天都太过专注，直到现在终于静下来他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触感。 他再次弹射起来，扭过腰低头死死盯着那个少女风的坐垫——被压实的垫子上赫然是一块轻微突出的方形。 急忙捞起来三两下拆了外面那层布，一个叠起来的小纸片“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唐岫稚撑起摇摇欲坠的眼皮展开那张纸，上面是几行端正大气的手写字迹。 “缺少对宏观环境分析，这会降低行业竞争力。 未将总体战略目标细化到财务、市场、能力等多个领域。 暂无明确的重点投入业务。 ……” 那是一封完善的会议批注，内容简明扼要，直击要害。 唐岫稚看着那些极其专业的术语陷入沉思。 完了，好像遇到真大佬了。 想到之前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唐岫稚都想杀了自己……或者干脆杀了舒渐序。 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之后，唐岫稚开始逐字分析大佬手记。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还是不会。 一个邪恶的计划慢慢探头。 好不容易碰到个金大腿，唐岫稚下定决心重操溜须拍马的牛马旧业，像做鬼一样死死缠上去。 果断放弃仅享用一天的豪华大床房，唐岫稚安慰自己这是去体察民情，然后老老实实走进了员工宿舍。 捧着一箱子日用品，唐岫稚站在舒渐序的宿舍门口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扣了下门。 没有人过来把他放进去。 唐岫稚把箱子放在脚边，身体靠在门板上，把耳朵贴上去。 室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许久，拖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才渐渐逼近。 唐岫稚刚要站直把提前想好的说辞一股脑丢出去。 【叮咚！检测到宿主您今日的批阅任务失败，扣除1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16，请继续努力哦！】 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做了一半的破工作，唐岫稚正准备对着系统苦苦哀求……或者直接重拳出击。 门开了。 被惯性带着整个人冲了出去，唐岫稚连带着将面前的人肉垫子一起扑倒在地上。 久久没有人说话。 唐岫稚主要是被吓得，他一动不敢动地趴着，生怕看到舒渐序此时的表情。 “你、给、我、起、来。” 舒渐序的声音低了个八度，显然是压抑着怒火。 唐岫稚连忙撑地起身，慌乱中或许还重重压到了下面的人，只听舒渐序发出几声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出去！” “我只是——” “砰——” 唐岫稚被单手推出大门，关门声格外响亮，隔绝了他所有的说辞。 维持着被赶出来的姿势，唐岫稚和地上的箱子一起在风中凌乱。 出师不利啊…… 第3章 03 最后唐岫稚还是被放进去了——以免费保洁的身份。 此时他正攥个刷子吭哧吭哧死命刷马桶。 舒渐序就以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姿势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几小时前。 一个箱子从窗户里蹦进来，随即而至的是喘的像死狗一样手脚并用的唐岫稚。 脚刚着地，他就注意到直愣愣站在窗前目睹了全过程的舒渐序。 四目相对，唐岫稚觉得自己可能要被丢下去了。 他咔嚓一下就跪那儿了，扯住舒渐序的衣角，操着拉风箱般的声音哭诉。 舒渐序皱起眉头，半天也没听清在说什么，拉着衣服布料想扯回来，却被那只颤颤巍巍的手死死拽住不放。 舒渐序：“……” “你先起来……” “呜呜呜……” “好好说话……” “嗷呜嗷呜……” “放、手。” “啊啊啊——别再说了，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到了！！！” 唐岫稚疯子一样大喊出声，然后双手抱头缩进墙角，一抽一抽地仿佛遭受到了精神重创。 舒渐序：“……” 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接略过唐岫稚就要走过去捞过地上的箱子。 在唐岫稚即将再次痛哭流涕地爬过来前出声，“留下可以，我缺个家政。” “我可以！” 抽噎声戛然而止，唐岫稚分外殷勤地跑过去抱起箱子。 然后一起被扔进了客房——或者说杂物间。 在拯救完灰尘遍布的地板、堆积成山的衣物、鼹鼠屯粮的泡面……唐岫稚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是很可以了。 此时他正一边卖力冲洗刷子一边偷瞄舒渐序。 完全无法想象，看上去挺体面一男的，怎么能住得像狗窝一样。 唐岫稚内心暴怒，手上动作却不敢停滞半分。 等他终于把最后一件滴着水的T恤挂上阳台，已经是凌晨了。 唐岫稚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奋发进取，立志成才的初心使命。 “辛苦了。” 没有再理会舒渐序难得的人道主义关怀，唐岫稚像鬼一样青白着脸色飘过去，一头栽倒在自己铺的硬板床上，生死不明。 唐岫稚维持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天明。 极具穿透力的闹钟隔着几堵墙把人嚎醒，系统似乎也正催促着。 但唐岫稚已是无力面对，用被子蒙住头拒绝接受现实。 “唰——” 被子被残忍掀开。 舒渐序挂着蓝牙耳机，呼吸稍沉，运动服上渗出薄汗，整个人热腾腾的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要迟到了。” 唐岫稚很勉强地支撑起身子，努力仰头干瞪眼，然后在意识到自己似乎赢不了的时候果断再次躺平。 舒渐序：“……” 他俯身将已经自动关闭的闹钟贴近唐岫稚耳侧，调大音量后突然打开—— “啊啊啊——” 成功起死回生。 从宿舍到公司，唐岫稚都跟在舒渐序身后二十米处僵尸一样慢吞吞拖着腿行走。 然后在半路喜提扣分项目。 【警告！您今日已经迟到，现扣除2点威望值，由于您形象较差，额外扣除1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14，请宿主以此为戒，努力获取威望值！】 唐岫稚：“……”这个世界都对不起我。 到了楼梯口处，唐岫稚突然百米冲刺进了私人电梯，在门闭合前对着舒渐序露齿一笑。 舒渐序：“……” 几分钟后。 唐岫稚已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风度翩翩地端着咖啡靠在打卡器旁，他专注地看着手上摊开的文件夹。 舒渐序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唐岫稚正状似不经意般抬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动作优雅地将东西放下，走向来人。 在超级增高鞋垫的加持下，唐岫稚终于做到俯视舒渐序了。 “你迟到了。” 唐岫稚刻意放大声音，足以让整个工作区都能听见。 舒渐序：“……” 他似乎想绕开，却被早有预谋的唐岫稚用拔高了的腿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又是你，我就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懒惰的员工。” 这种淡淡的气势唐岫稚还是从舒渐序身上学来的，用起来比发疯体面多了。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5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19，请继续努力哦！】 唐岫稚大喜。 果然跟着大佬还是能学到东西的！ 看来要再接再厉。 “下班后不许走，你的思想态度很有问题，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板，我要和你好好沟通一下。” 废话，当然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偷师学艺的机会！ 虽然……好像暂时把老师得罪了。 唐岫稚背对所有人，冲着被自己堵在电梯出口的舒渐序再次露齿一笑。 深藏功与名。 唐岫稚端起咖啡，合上文件夹，昂首挺胸地退场了。 不小心看到文件夹内只有两张白纸的舒渐序：“……” 办公室门一关，唐岫稚三两下踹掉皮鞋，平躺上真皮沙发，翘着大腿晃荡起来。 【警告……】 唐岫稚直接无视，进入睡眠模式。 慌什么，您的牛马将在傍晚时分抵达。 期间唐岫稚爬起来上了跑了两趟厕所，每次都悄咪咪把门拉开一条缝观察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那匹牛马。 如出一辙的睡眠模式，两次偷看时这人连趴着的动作都没变过。 怪不得晚上不睡觉还那么有精神。 很满意舒渐序正在懂事地充电，唐岫稚点点头合上门，难得没有出去找茬。 很好，休息好了工作效率才高嘛。 唐岫稚在下班的点迫不及待地醒来，跑去办公桌前的坐椅里凹了个自认为最霸气的姿势。 然而，等到他肌肉僵硬了也没等来早上预约的牛马。 难道忘了？ 这也太不把我这个老板当回事了！ 唐岫稚愤怒地一拍桌子。 桌面随着他的力道震动起来，剩下的咖啡在杯中激烈碰撞着洒出，一旁的工作报告瞬间被浸成褐色。 唐岫稚就这么单手举起僵在原地，青白交加的面色中掺杂的怒意更甚，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扭曲。 舒渐序就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推门进入的。 视线微顿，先是停在唐岫稚尴尬的姿势上，随后一寸寸扫过满桌狼藉。 唐岫稚弹射起步，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把人强行拉进来，瞬间换成一脸殷切慈祥的笑容。 “来了？怎么还站着，快来坐。” 舒渐序：“……”早上那个冷漠刻薄的老板不是你对吗？ 然后他被按头坐进了总裁专属靠椅里，唐岫稚甚至亲自给他也倒了杯咖啡。 唐岫稚搓搓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面无表情的舒渐序对面——那个下属汇报工作时坐的木头椅子。 “小舒啊，我想着你应该是非常有实力的员工，却被埋没，作为一个明智的老板我痛惜不已……” “说重点。” “你想不想升职加薪？” 唐岫稚循循善诱，开始画饼。 “不想。” 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 “你怎么回事，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唐岫稚大义凛然地抛出琢磨了一天的说辞，极其丝滑地将摊了满桌的报告摞到了舒渐序面前，还特意拎出被泼了咖啡的那份。 “为了彻底纠正你这种丧失热情的态度，我决定今天给你加工作量！” 舒渐序对着堆得高高的一大沓纸和唐岫稚眨巴着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半小时后。 将批注完的全部报告整齐摆好，舒渐序仰头按揉着酸胀的脖颈。 看到唐岫稚正拿个湿纸巾一遍遍擦着那张泛黄的报告，不过目测成效不佳。 “重新弄一份吧，这种事情可以让助理去做。” 舒渐序实在看不下去了，友情提示。 助理？ 唐岫稚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永远都在累死累活地亲力亲为了。 原来我是应该有助理的对吗？ 唐岫稚缓缓抬头，视线聚焦在舒渐序身上。 舒渐序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立刻偏开头，回避着那束望眼欲穿的目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唐岫稚瞬移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将救不活的文件塞到他手里。 “辛苦了，敬爱的舒助理。” 被新任命的舒助理：“……” 果然，选择舒渐序成为助理是唐岫稚上任以来做得最明智的决策。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崭新且已完成批注的文件就被送到了唐岫稚手上。 “我该回去了。” 甚至没有看唐岫稚一眼，舒渐序已经快速收拾好公文包准备下班了。 “哦……” 随口敷衍着，唐岫稚正翘着尾巴得意地接受着系统的表扬。 【恭喜宿主完美完成今日批阅工作报告任务，您业务精通，才思敏捷，独具慧眼，收获4点威望值，当前威望值23。请继续努力哦！ 警告！宿主尚处于新手期，请尽量通过完善自身实力来获取威望值，否则或将在后续主线任务中遭遇难以克服的危机哦！】 唐岫稚的得意彻底从脸上消失了。 “哦——” 零帧起手，唐岫稚成功把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渐序定在了原地。 毫不客气地跟上去，唐岫稚再次挂上和善微笑，在舒渐序反应过来之前主动接过公文包。 “走吧，一起回去。” 舒渐序：“……”你真的很冒昧。 极速版完成打扫卫生，唐岫稚开始对着舒渐序进行轰炸。 “这个报告要看哪些东西啊？” “批阅只是签字吗，要不要写些什么？” “一般什么时候干这种工作效率高一点？” “……” 舒渐序头也不抬，对着键盘持续输出着唐岫稚无法理解的高深文字。 他似乎被吵得有些头疼，但还是简明扼要地给出指导。 “精读关乎战略、分配、风险之类的，可以只看关键指标。” “批阅决策、行动、质疑即可。” “用碎片时间，比如会议间隙、出差途中。” 唐岫稚不停赞同，捧个小册子疯狂记录。 “嗯嗯，还有呢？” “还有——总裁应起到先锋模范作用，别什么都推给下属做，也别天天揪着看似睡觉实则干活的员工不放。” 舒渐序突然抽走唐岫稚的本子，单身举在另一侧。 唐岫稚乖巧点头，面上却毫无愧疚之意，伸手去够自己的独家笔记。 舒渐序难得觉得有些好玩，手抬得更高了些，好整以暇道，“还是小舒吗？” 唐岫稚见够不到，疯狂摇头，直勾勾地看向似笑非笑的舒渐序。 “舒总深明大义！” “吧嗒——” 唐岫稚的宝贝册子掉落在木地板上，被他迅速滑跪上前捞进怀里。 拍拍封面上的灰尘，他回头冲舒渐序粲然一笑。 “谢谢小舒，辛苦了。” 随后他飞快地跑进了客房，落锁声轻轻砸下。 客厅只留下舒渐序一人。 如出一辙的机械声在他的脑子里平稳播放出来。 【警告！您的新手任务或将面临失败风险，请宿主远离不可控因素，极力隐藏真实实力。】 没有任何回应，舒渐序只是坐在沙发上，已经熄灭的屏幕上反射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许久，他才放下仍然抬着的手，划拉了两下电脑，继续完善着他的加密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