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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变化

作者:我成心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月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内,清虚观看似如往常一样,但其实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潮汹涌。


    在傅云渊的掌事下,观内事务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光是戒律堂的违纪簿,其厚度何止增加了一倍。往日在谢云衡的带领下,许多无伤大雅的逾矩、情有可原的怠惰,大师兄或温言劝诫,或私下点拨,违纪簿总是干干净净。而傅云渊则一丝不苟,秉公执规,不徇私情。小到衣冠不整,大至诵经迟误,皆记录在案,依规严惩,绝不通融。


    弟子们纷纷苦不堪言,或许只有...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清朗的笑声从清修阁内传来。


    “云渊!你做得好啊!”


    玄诚真人捋着胡须,看着傅云渊呈上条理分明、记录详实的惩戒记录,难得颔首,眼神流露出难得的赞赏。


    “不以规矩,不能方圆,这才是我观内弟子应有的模样,绝不容许丝毫懈怠。”


    玄诚真人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清虚观那充满光明的未来,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欣慰:


    “如此这般,复兴我清虚观指日可待啊!”


    傅云渊听完这番话,面不改色,只见师父这般神情,心里更加沉重。


    ...


    这一夜,本该如往常一样的寂静,结果被几名弟子的交谈声打破。


    通铺寝舍的铺位上


    “诶!明日......大师兄是不是就该出来了!”一个年纪较小的弟子抱着膝盖,看向窗外的明月,声音里耐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错不了!错不了!我每日都掰着手指头偷偷算着呢!”李云安抢答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嘿!我可想死大师兄了!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我练功法时不小心岔了气,难受我到现在,每日还得不停地练习,若是大师兄在,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哪会像现在......”


    李云安话虽未说全,但众人心知肚明,自从傅云渊掌事,清虚观内本就如履薄冰的气氛更是冻了三尺,所有人每时每刻都不得不绷着一根线,唯恐性差踏错,清虚观内平日里透露出一般死寂。


    “唉......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弟子小声附和,下意识地甩了甩似乎还在酸胀的手腕,“连走路先迈哪只脚都要管!大师兄在的时候,什么时候计较过这细枝末节啊!”


    荆云澜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枕在脑后,闻言视线转到屋内,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嘲讽:


    “呵,现在知道大师兄的好了?可惜咯,咱们那位好师父,可对二师兄满意得很呢.”


    荆云澜这一个月过得尤其憋屈,要知道那日在藏经阁...


    那日,荆云澜带着求知欲,悄咪咪地来到谢云衡背后低语


    “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您到底是怎么看穿他们的?我自觉我给师弟们的那套说辞天衣无缝,情真意切啊。”


    谢云衡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荆云澜,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早就等着他这一问。


    “天衣无缝?”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看戏般的玩味,


    “起初,只有寥寥几人前来,言辞恳切,神色慌张,我是真以为他们遇到了难处。”


    他踱开两步,回想起他门前那络绎不绝的日子说道


    “可后来,你门下的客人便日渐增多,且说辞、神色,甚至那故作可怜又强装镇定的姿态,都大差不差。语气也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发展到后来的侃侃而谈,仿佛提前演练过无数遍。”


    荆云澜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谢云衡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


    “更有些,谎言编得左右互搏,前言不搭后语。我只需多问一两句细节他们便支支吾吾,漏洞百出。”


    他总结道,语气轻描淡写却一击致命:


    “整个场面,犹如一个戏台,而台下看戏的我,看的不过是同一出戏,由不同的蹩脚伶人反复上演。你说,我如何能看不穿?”


    荆云澜听得目瞪口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己精心编纂的攻略在大师兄眼中竟破绽百出至此。


    “所以,云澜啊。”


    谢云衡话锋一转,带着点无奈的调侃。


    荆云澜立刻挺直腰板,做出受教的模样。


    谢云衡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


    “同门互助,本是应当。”


    “啊?”


    出乎意料的回话让荆云澜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他刻意停顿,看着荆云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可知,你既身为军师,传授这锦囊妙计,便需懂得——”


    “要多多变通,因人而异,因事而宜。不要总是一成不变,照本宣科。”


    “譬如,性情怯懦者,可教其示弱;天性活泼者,可教其诚恳。小事一桩,不必总扯上家中急事;无关痛痒,又何须编造心魔骤起?”


    “套路用得多了,便不灵了。唯有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方能以假乱真,呃…”


    谢云衡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用词不当,轻咳一声,改口道,


    “方能…更好地解决问题,起码不至于轻易就被我这般不解风情之人拆穿吧。”


    荆云澜站在原地,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先是羞愧,然后恍然大悟,最后一种受教了的兴奋更是掩盖不住。


    “但是,”


    谢云衡话锋一转,表情稍微严峻,语重心长补充道


    “你需明白,我之所以容你胡闹,是因你所助之人,所求之事,无非是少年人贪玩、畏难之心性,于大节无亏。若有人品不端、行止有亏者依样画瓢,我第一个便不会轻饶,而你这军师,也难辞其咎。”


    荆云澜深知,师兄这并不是在说笑,也清楚师兄的良苦用心


    他收起了往日大大咧咧的神情,郑重行礼回复道“是!师兄,弟子谨记 !”


    谢云衡不喜这种严肃说教的氛围,于是主动缓和气氛,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抿嘴含笑,打趣调侃道


    “哎呀,学会后,你或许会更受师弟师妹们爱戴哦!”


    ...


    回忆停到这里,荆云澜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唉——自己明明比大师兄年长一岁的......


    他使劲眨了眨眼,摸了一把鼻子,强迫自己回归现实。


    这一个月没了大师兄的包容,他那套插科打诨、灵活变通的法子彻底失了效,不仅如此,还在傅云渊那里吃了不少的亏,他至今还记得二师兄疾言厉色的模样——


    “云澜!你作为他们的三师兄,更应该以身作则,你却想尽办法带着他们偷奸耍滑!”


    “大师兄慧眼如炬,怎么会看不破你们这套说辞?!”


    “还是大师兄平日里对你们太过纵容!你们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大师兄吗!”


    “云澜!你要重罚!”


    于是乎,荆云澜抄了数不清的经,扫了数不次的地,他的手也挨了打,至今腰酸腿疼手腕胀......


    “欸!三师兄!你明日回去接大师兄吗?”有个小师弟问他。


    “去!当然去了!”


    荆云澜猛地绷直身体,“大师兄出狱,那我作为三师兄,那肯定、必须、毫不犹豫的去关照我那最敬重的大师兄啊!我给你们说,我天不亮我就要去......”


    “你们在此喧哗什么?!”


    一个温和却又不失锋利的声音与门外响起,瞬间热烈的气氛凝滞。


    屋内的众弟子闻言纷纷把头扭向窗外,只见白云芷不知何时已巡夜至此,正伫立在门外,手中提着灯笼,面无表情。


    嘶......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以前也是轮到她巡夜的时候被她呛了一下?


    荆云澜一脚踩在门槛上,身体一侧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叉于胸前,似乎是明天大师兄就要归来给的底气,说话没好气:


    “欸,师妹,我们在盘算着明日去接大师兄,怎么?师妹,这也犯戒了?”


    白云芷目光隔着窗户,瞥见屋内众师弟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激动,轻轻摇头,语气带有大师兄般的温和却又不失二师兄的严厉,以及自身不容置疑的疏远:


    “大师兄忤逆师命,受罚面壁思过。而如今刑罚期届满,自然有二师兄按照章程去接引。我等弟子应当恪守本分,专心课业才是,你们如此聚众议论,于礼不合。”


    说到这里,她看向荆云澜,上前一步行了半礼,语气里带着劝诫


    “三师兄,待大师兄归来后,更需静心潜修,反思己过,对他自己...”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屋内的师弟,目光快速扫过众人


    “...也对大家都好!”


    “三师兄,你我......还是莫要过多打扰为好。”


    荆云澜闻言,眯着眼,带有审视地看向面前的白云芷,话里有话啊...


    白云芷坦然回视,目光交汇,毫不避讳,犹如剑拔弩张,气氛微妙。


    李云安见势不妙,带有胆怯般小声嘟囔着


    “可是,师姐,我们......我们只是想大师兄了......”


    白云芷闻言,神色微动,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既然想大师兄,不如用行动来表现,别让师父和大师兄失望了......”


    “譬如现在......夜已深,明日还需早课。”


    她说完,便提着灯笼离去,继续她今晚巡夜的职责。


    屋内的众弟子,彼此看着自己,神色各异,而荆云澜看着她消失在夜色的背影,狠狠捶了下门扉,门哐当一声震响......


    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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