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来,施工现场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苏晚整理好最后一份修复记录,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窗外的风有些凉,吹得防护棚的塑料布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还带着点雨后的潮湿气息。
她收拾好工具包,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防护棚,就看到陆时衍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车灯熄灭着,在夜色中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苏晚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他怎么还没走?
她没多想,顺着路边的石板路往前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陆时衍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喝了酒——平日里他很注意形象,极少在外面喝酒,更不会带着酒气出现在她面前。
“陆总?你怎么还在这里?”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酒精的气息让她有些不自在,更让她心慌的是他此刻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陆时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挣扎。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压抑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你要回去?我送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比平时低沉了许多,还带着点酒气的含糊。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苏晚连忙拒绝,“陆总喝了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而且这么晚了,麻烦你不太好。”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陆时衍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攥得她有些疼,指尖的温度滚烫,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让她有些心慌。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糙,还有那道浅浅的疤痕,蹭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苏晚,”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能不能谈谈?”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陆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只是工作关系而已。”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抗拒——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在偷偷期待着什么。
“只是工作关系?”陆时衍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是要穿透她的伪装,“如果只是工作关系,你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的耳环?为什么还留着当年的创可贴?为什么看到窗棂上的刻痕,你会失神?”
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晚的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以为自己能把过去彻底尘封,可在他的质问面前,所有的伪装都不堪一击。
“苏晚,”陆时衍的语气软了下来,眼底带着浓浓的痛苦和疲惫,“这三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苏晚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怎么能不想?无数个深夜,她都会想起大学时的画室,想起他给她雕的小木马,想起他送她的薄荷绿创可贴,想起分手时他泛红的眼眶。可她不能说,说了又能怎么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陆总,喝酒了就早点回去吧。”苏晚用力挣脱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了。”
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可走了没几步,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陆时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的质问有些唐突,可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崩塌了。
他快步追上去,再次抓住她的手腕,这一次,他的力道轻柔了许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苏晚,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不能让你被那些债务缠上。”
苏晚的脚步停住了,后背微微颤抖。
“我以为逼你走,你就能过得更好,就能找到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陆时衍的声音哽咽了,“可我错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幸福。苏晚,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苏晚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转过身,看着陆时衍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和愧疚,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三年来的委屈、思念、怨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陆时衍,你混蛋!”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抬手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怕吃苦?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一个人租工作室,遇到修复难题没人商量,胃疼得直不起腰还要自己去医院,我都没怕过,我只是怕……只是怕你早就忘了我。”
陆时衍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发泄。他知道,这些话她憋了三年,该让她好好哭一场了。他伸出手,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地安抚着她——这个拥抱,他等了三年。
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陆时衍才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苏晚,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他醉眼朦胧地抓着她的手腕,指尖带着酒后的灼热:“苏晚,你是不是还在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