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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明月

作者:疯狂馍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猛地睁开眼,撞入他泛着潋滟水光、已然通红的眼眶中。


    “萧萧?”沈鸢心下蓦地一慌,连忙抬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拭过他湿润的眼角,“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苏离萧就着她的手,用那双湿漉漉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声音哽咽:“阿鸢,我害怕。”


    “怕什么?”沈鸢放柔了声音,指腹轻轻抚过他微颤的眼睫。


    “我怕你有了斯兰之后,就不再喜欢我了,我怕你与我成婚,只是碍于父母之命、只是为了履行责任,我还怕你觉得我沉闷无趣,不如他鲜活生动,不解风情……”


    他越说声音越低,带着难以自抑的轻颤,整个人脆弱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美人,“我最怕你不要我了。”


    “傻瓜。”沈鸢心口酸软一片,用力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我们京城第一温雅公子,何时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了?”


    她语气极尽温柔,带着怜惜:“我倒是从未见过,哪家的夫郎像你这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妻主拴在眼前看着,活像怕被旁人抢了去似的。”


    苏离萧的哽咽顿了顿,埋在她颈窝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掩饰被说中心事的羞赧。


    他的肩膀微微抖动,闷声闷气地承认:“我就是怕……”怕她心里装了别人,怕自己于她而言只剩责任,怕她尝过了新鲜,就忘了旧人。


    “苏离萧。”沈鸢稍稍退开一些,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含着水色,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你听好了,无论以后如何,我心里永远有你一个极重要的位置。”


    “我娶你,绝非仅仅因为责任。”她凑近,温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我从未觉得你无趣,你的温柔体贴,你的清雅卓绝,皆是我所珍爱。”


    苏离萧怔怔地望着她,泪珠还粘在长长的睫上欲落不落,嘴角却已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翘起,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露出笑意,动人心魄:“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鸢肯定地点头,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他像是终于被彻底安抚,慢慢重新扑进她怀里,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温顺依人的模样,却比往常更多了几分黏人的依赖:“那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正君,是你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君。”


    “那你日后也不准再那般冷落我,不准再去他那里过夜。”他得寸进尺地要求着,一边说一边往她怀里更深地钻去。


    “昨夜不是已然陪你了?”沈鸢失笑。


    “不够。”他理直气地将手臂环得更紧,“远远不够。”


    沈鸢低低笑了起来,低头爱怜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苏离萧渐渐止了泪意,只是依旧赖在她的怀抱里不肯动弹,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慢慢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沈鸢穿越到书中已有一年光景。


    这一年里风云变幻,她避开了原著中早死的凄惨结局,她本以为命运的轨迹已被彻底扭转,足以让她安稳度日,开启全新的人生。


    然而,一场看似寻常的皇家宫宴,却再次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皇家宴会上,觥筹交错,沈鸢随母亲沈相坐在下首席位,视线不经意地上移,落在至高无上的女帝以及她身侧那位权势滔天的皇妹,帝姬江明月身上。


    江明月慵懒地倚在龙椅侧下方的宽椅上,一袭红衣裙摆如盛放的牡丹铺陈开来,与她浓艳逼人、极具侵略性的美貌相得益彰。


    沈鸢只飞快地抬眸瞥了一眼,便欲收回目光,却不料正正撞入那双冰冷的眸子里。


    江明月红唇微勾,声音带着慵懒的玩味:“早就听闻沈大人姿容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好相貌,倒比本宫见过的许多儿郎还要精致几分。”


    她话锋倏地一转,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席间的苏离萧和斯兰,语气漫不经心:“听说沈大人如今坐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真是好大的福气。”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


    百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沈鸢身上,有探究,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沈鸢低头握住酒杯,就是这位帝姬一手策划,将“沈鸢”绑架送往西域,受尽屈辱而亡。


    沈鸢起身,垂首敛目,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平稳:“臣蒲柳之姿,不敢当帝姬殿下谬赞。臣能得苏公子与斯兰王子垂青,是臣修来的福分,唯有感激。”


    江明月闻言,竟轻笑出声,“哦?倒是本宫失言了。”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紧紧缠绕在沈鸢身上。


    “不过,瞧沈大人这般玲珑心思,能将两位出身、性子截然不同的夫郎都调理得如此妥帖周到,想必最是懂得分寸,善解人意。”


    她忽然收敛了笑意,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正经:“正巧,本宫近来身边缺个称心的伴读。看沈大人聪慧机敏,甚合眼缘。不如明日起,便入宫随侍左右吧。”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谁人不知帝姬江明月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手段狠戾。她的侍读换得比衣裳还要勤快,上一个被赶出宫的,至今还被罢黜官职,永不录用。


    沈鸢心头猛地一沉,正欲寻个合适的借口推脱,腕间却被人不着痕迹地轻轻碰了一下。她抬眼,看见母亲沈相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凝重。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对上江明月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她从皮到骨彻底剖开审视。


    沈鸢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缓缓屈膝:“臣遵旨。”


    江明月满意地弯起红唇,端起面前的琉璃酒杯,遥遥朝着沈鸢的方向一敬,目光却如同黏着缠绕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许久,才慢条斯理地移开。


    沈鸢作为帝姬侍读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帝姬宫殿奢华冷清,沈鸢的手腕早已酸涩得发僵,只能在砚台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研磨的动作,直到额角沁出汗来,才勉强磨出江明月所要求的那种浓淡相宜的墨汁。


    “这就没力气了?”江明月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姿态慵懒,语气带着嘲讽,“难道沈大人在家中面对两位如花似玉的夫郎时,也是这般敷衍了事,有气无力?”


    沈鸢垂着眼帘,不敢去看那张艳极却也冷极的脸,将磨好的墨汁小心翼翼呈递过去:“臣愚钝,伺候不周,请帝姬恕罪。”


    这几日的相处,已让她深刻领教了这位帝姬的喜怒无常。


    时而她心情极佳,会对沈鸢露出堪称“和善”的笑容,甚至赏赐些小玩意,时而又会毫无预兆地沉下脸,突然发起脾气。


    今日,她显然又起了新的心思,用这磨墨的差事用来磋磨她。


    江明月只轻飘飘瞥了一眼,便淡淡道:“色泽不均,重磨。”


    沈鸢抿紧唇,默默收回手,重新俯下身,直至殿外天色彻底暗沉,宫灯都次第亮起,她才被允许停下。


    就在她以为今日的折磨终于结束时,江明月却忽然拍了拍身侧软榻的空位:“过来。”


    沈鸢心中一凛。


    “替本宫按按肩。”江明月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沈鸢犹豫着走近,指尖刚触碰到她华服下略显紧绷的肩颈,手腕便被她猛地一把拽住,那力道极大,捏得她骨头发疼。


    “沈大人的手,”江明月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声音酥麻,“倒是比许多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还要软几分。”


    “今夜便歇在这里吧,”江明月的手指在她腕间摩挲,“正好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沈鸢如同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连退两步,心跳如狂:“臣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僭越,恐扰了帝姬清梦!”


    “僭越?”江明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竟带着尖锐的自嘲和痛楚。


    她猛地一挥袖,将身旁小几上那盏滚烫的茶水狠狠扫落在地。


    瓷盏碎裂,滚烫的茶水四溅,泼在了江明月裸露的手背上,立刻泛起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


    “在你眼里,本宫就如此不堪?”她死死盯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背,非但不去处理,反而用指甲狠狠掐进那烫伤的皮肉里。


    眼底还翻涌着沈鸢完全无法理解的暴怒与委屈:“我连让你留下陪我一晚的资格都没有?”


    沈鸢看着那片迅速蔓延开的红肿,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想起了母亲宫宴后的反复叮嘱:“帝姬权势滔天,性情莫测,万事务必顺从,哪怕受些委屈,也千万不要得罪。”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夜深人静时,沈鸢换上一身素净的寝衣,端着一盒清凉的药膏,重新踏入帝姬奢华的寝殿。


    江明月屏退了宫人,独自坐在宽大的床上。


    褪去了白日繁复华丽的宫装与珠翠,她只着一件单薄的丝绸中衣,又长又黑的乌发如同泼墨般倾泻在瘦削的肩头,那身影烛光下,竟无端透出几分孤寂与落寞。


    “臣来给帝姬上药。”沈鸢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也下意识地放柔。


    江明月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如同白日那般厉声呵斥或嘲讽。


    沈鸢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受伤的那只手。


    指尖触碰到那片红肿滚烫的皮肤时,江明月猛地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抽回手。


    沈鸢用指尖挖了少许冰凉的药膏,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伤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一边涂抹,还一边轻轻地、安抚似的吹着气:“忍一忍,药膏化开就好了,会有点疼,很快就不疼了。”她的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哄慰的意味。


    江明月忽然转过身来。


    烛光映照在她眼底,那双总是盛满冰冷的美艳凤眸,此刻竟仿佛泛着一层朦胧的水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贪婪地凝视着面前的沈鸢。


    凝视她低垂时显得格外纤长浓密的睫毛,凝视她微微抿起的、饱满柔嫩的唇瓣,凝视她衣领间露出的细白的脖颈。


    她平日里就是用这样的温柔耐心,去对待家里那两位夫郎的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吞噬着江明月的心。


    药膏涂抹均匀,沈鸢刚松了一口气,欲起身告退,却被江明月猛地拽住了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她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跌坐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直接坐在了江明月的腿上。


    直到此刻,沈鸢才惊觉,帝姬的身量竟如此高大,几乎不输于男子。


    她轻易地就用双臂将沈鸢整个人圈禁在怀里,沈鸢的鼻尖撞上她略硬的胸口,闻到一股寒梅冷香,混合着眼前人身上独特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沈鸢,”她的声音紧贴着沈鸢的耳朵响起,带着滚烫,“你就真的这么怕我?这么讨厌靠近我?”


    肌肤相贴,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沈鸢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那过于平坦、甚至能感受到几分硬朗肌肉的胸膛。


    “帝姬……”她刚艰难地开口,下巴就被江明月的手指捏住,强迫她抬起头。


    “别叫我帝姬。”她的指尖带着薄茧,近乎痴迷地摩挲着沈鸢的下唇瓣,声音暗哑,“叫我明月。”


    沈鸢怔怔地看着她此刻的神情,那流露出的样子,莫名地与记忆中向她索要承诺的斯兰重叠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却又能解释诸多怪异之处的想法,逐渐在她心中清晰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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