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情没持续多久,第二天中午,温沽岸正点完外卖准备画会小条漫轻松轻松,许久没联系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静]:最近怎么样?
温沽岸有一瞬间呼吸不过来,好在只有一瞬间,他很快调整好,没什么情绪打字。
[温沽岸]:还好。
那边继续发来消息。
[静]:怎么都不发发在干什么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58秒的语音条,他轻车熟路地转文字,是说自己打麻将输了多少赢了多少,和谁吵了架。
他娴熟地敷衍着,默默想自己饭什么时候能来。
实在是,他有些回不动。
讲好的,最近好像没什么能说的好事;讲坏的,对面下一句便是要忍着不要和人有矛盾、爸妈都不容易、你是cake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云云。
打住,有点走火入魔了。
温沽岸摸一把脸,那些话学生时代讲的最多,现在……因为他发的少,已经没怎么说过话了。
好在对面问完中午吃什么便没在发了,温沽岸舒口气,继续手上的事。
等饭到了,温沽岸吃进嘴里后知后觉幸好没影响自己的心情,不然这么美味的饭要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往沙发上一躺,选了一部电影,他裹上毯子,边看边迷迷蒙蒙地发饭困。
没眯瞪一会,亲友群也热闹起来,火热的手机屏就没灭过。
温沽岸被吵的不行,到底在聊什么能发这么多?
原来是在吐槽公司和同事。他丝滑地躺下加入话题。
这可太有的聊了。
温沽岸这群亲友都是高中同学,因同好相识,打打闹闹一路聚到现在,每年都要聚两三次。
还没等聊完大伙各干各的,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温沽岸叹口气,毫不意外会打过来,中午那会发的消息基本是试探。
他接通电话:“喂,妈。”
徐静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嗯,吃饭了没?”
他手上回复亲友消息,嘴上说着:“吃过了。”
“那边工作还好吧?”
“还行。”
“老板怎么样?”
“还好,反正不拖欠工资。”
“领导呢,领导没有难为吧?”
“没有。”
温沽岸忍不住轻哼一下,就算有他说了除了得到说教和反思自己还能有什么?
“最近怎么不打电话回来?”
“忙,没时间。”
顿了顿,觉得都太简短了,他补充说,“最近刚跟了个项目,有点忙,实在抽不出来时间。”
那头换了个声音,温爸拿住电话,“你一个cake,没遇到什么fork吧?我给你说那都是很危险的,你看没看新闻,又有一个fork没忍住把cake吃了的事件,你一个人小心点。”
温沽岸忍了忍,没忍住反驳说:“那新闻不是都辟谣了吗,是fork不小心撞上cake,人磕到地上蹭烂了。”
温爸嗯嗯糊弄过去,“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自己多注意点,遇到什么事忍着点,自己一个人在外地也不容易,那不都说吗?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不要惹事,不要去惹什么叉子,知道吗?”
温沽岸张张嘴,喉咙却被勒住一样,发不出声响。
半晌,他低低嗯一声,权当回应,后面父母说了什么他有点听不清了,只是回答嗯好。
挂了电话,温沽岸眼前不可控闪回到初中,书桌被翻过,水杯被动过,在厕所里突然被推一把。
那会他跑去告诉老师,模糊的视线里是老师开开合合的嘴,说着哎呀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的,你要学会和他们多沟通,多交流交流就好了,他们这样也是想和你说说话;
他又跑回家告诉他爸妈,温爸听完他们干的事后又听见他去告诉老师,扇了他一巴掌,不断大张的嘴里蹦出来着他们为什么只找你一个,你还去告诉老师,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
窒息的包裹感自身后慢慢涌出,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温沽岸呼吸快了两拍。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他很想逃走,逃到哪里自己也不清楚。一个回神看到屋内陈设,心又缓缓定下来。
温沽岸没由来地想,什么时候和房东商量一下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他故作镇定拿起可乐喝一口,却发现罐身在细微地晃动。低下头张开手指,细白的手指节不由自主在轻轻颤抖。
他用力伸直手指,仿佛刚刚的颤抖只是幻觉。
喉头发紧,不住地吞咽口水,他深吸气压抑那股分辨不出名字的情绪,反而勾出食管下方传过来的反胃。
他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发着呆,眼神飘在落地灯上方和落地灯下方两个点。
恶心感不断翻上来,后脑勺随之也疼起来。
他难耐地倒在沙发上,紧紧裹着毛毯,感觉浑身凉意。
这么躺着不知道到了几点,中间好像还睡了一觉,他有些记不清了,看着设置了自动连播到下一部电影的电视机出神。
平常手机重度患者,离了互联网和手机就不能活的他,现在一点手机也不想看。
温沽岸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是犯病了,犯了什么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对他曾经来说昂贵的咨询费,现在不值一提。
但是他动不起来,对于那个地方像是本能的逃避。
是感觉自己没有病吗?也不全是。
明知有病却偏要一直拖着不看,等死一般妄图把这东西拖到最大,能给自己来个一击致命。
温沽岸突然笑出声。
这不是和他妈一模一样吗。
忽视性地拖着不管不看,忽略了、习惯了就好像不存在了。
渐渐地包裹感褪去,迎上的是心中空落落的,没有实处。
像是坠落在空中被二十厘米直径大铁管穿透了胸膛的一部分,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前胸和后背不断开口子;
也像一根小小的尖刺戳穿了他的心脏,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留中间一个小洞和空旷的里面在。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能很好控制住眼泪,偶尔没控制住,那就说服自己后有理由的发泄一场。
很奇妙的是,每次哭完反而不放松了,乱拳打空气一样,发泄没发泄到点上。
终于能拿起手机了,温沽岸漫无目地划手机屏幕,好想去干点什么。
脑海中走过一个人影,他动作一顿,垂眸缓慢地打字:
要出来吃饭吗?
手指悬停在“发送”的按钮上好一会,不可避免地想他会不会在忙、没什么关系这么打扰他是不是不好、不管看没看到没回怎么办……
在即将要抽离情绪进入第三方视角,观察一下这番话发出会有什么影响的时候,溪随游的消息弹了出来。
[溪随游]:?
温沽岸怔愣地看着那条消息,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推了一把,点击屏幕发送消息。
[温沽岸]:要出来吃饭吗?
对面的消息像是不要钱般地弹出来。
[溪随游]:要要要!!
[溪随游]:想吃什么?上次咱们去吃了烧烤这次吃日料怎么样?我听我同学讲有家日料特别好吃!
[溪随游]:[小狗趴桌.jpg]
[溪随游]:不想吃日料吃别的也行!火锅?烤肉?涮锅?螺蛳粉?家常小炒?
[溪随游]:报告长官!我已穿好衣服,随时出发!
[溪随游]:[小狗叼饭盆走来.gif]
浑身冷劲散去,温沽岸不由低笑一声,及时打字安抚某个再不回消息,恐怕马上就要打电话过来的恐怖分子。
[温沽岸]:就去你说那家日料店吧,刚好,想吃鳗鱼饭了
[溪随游]:好的长官!二十分钟后到达楼下!
他们之间吃饭,溪随游会到他楼下接他这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双方默认的。
溪随游没说,温沽岸也没提。
选衣服挑了半天,最后普普通通穿了一个白色高领衫,黑色长裤,外面搭件浅咖色大衣。
在全身镜面前照了半天,温沽岸扭身左照右照,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想到自己之前购入某游戏周边的金属胸针,可惜没出到自己的门派,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玩的奶妈门派。
翻找一番别到大衣上,又顺手挑了跟细长银链,银饰下方挂着一团蓬松柔顺的毛团,像个小尾巴,一晃一晃的。
头发稍稍向上抓了下,露出精致的眉眼,他犹豫了下,没戴隐形眼镜,而是选了一副长方形银框眼镜,打量着镜中人差本书去学校里面教书,温沽岸满意地点点头。
温沽岸带上深咖宽格围巾,拿好零碎的东西,正准备出门,溪随游的消息恰好弹出来。
[溪随游]:报告!已到楼下
[溪随游]:[小狗骑车.jpg]
温沽岸单手打字,眼神缱眷。
[温沽岸]:好,我马上下来。
楼下溪随游依靠在车门上,凹了好一会造型,看温沽岸裹挟着冷风缓缓走过来时,不禁愣神吸吸鼻子,直到闻见甜香味才罢休。
他回神,问道:“你身上什么香水?好好闻。”
温沽岸看着头忍不住凑过来点的溪随游,在寒冷的冬天里心底一片煨热。
“随便买的,好像是花香型。好闻么,那我下次还喷点?”
语调像是带着海浪,明晃晃将问题重新抛给溪随游,他饶有兴致地观察溪随游的反应。
溪随游一本正经:“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当然喜欢啊。”
“是吗,嘿嘿我想起来我也有瓶茉莉味的,下次见你我就也是花香味的啦。”
温沽岸将脸缩进围巾里面笑。
溪随游嘿嘿笑着,这个距离他只有深呼吸才能闻到香味,冷空气里鼓鼓囊囊的是茉莉和香甜味。
他不由得舒服地眯眯眼。
打开车门,做个请的手势,“走吧,约的是七点,直接去还是在附近逛逛?”
温沽岸看着他装装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顺着溪随游的戏回个礼,“去逛逛吧,好久没逛了。”
溪随游乐不可支,坐上驾驶座一打方向盘出发,带着温沽岸短暂逃离了这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