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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作者:今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启辰七年春,兴朝国都,英国公府别院。


    意识浮浮沉沉,耳边嗡嗡作响,似乎还有个傲娇到讨厌的声音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北疆苦寒,地广人稀……此去山高路远,我虽一时落魄了,倒也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弱女子……这和离书……”


    北疆?地广?


    地?真的有地?能种的地?!


    还地广人稀?


    一系列关键词,瞬间点燃了钟甜甜混沌的精神海。


    苦寒且地广人稀?


    这意味着什么?极可能有大片大片的、未被开垦的、富含特殊能量场的土地!她作为星际农学生对种地的渴望,立时压倒了刚穿越而来的所有不适和茫然。


    眼皮还没完全掀开,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她猛地伸出手,极其精准地攥住眼前那一截红得扎眼的衣袖,触手是微凉的、手感极好的料子。


    “地广?人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股急切,“从未开垦过吗?多广?具体——具体有多少亩?不,多少顷?土壤成分如何?酸碱度测过吗?年平均降水量呢?如何换茬?”


    突然被她攥住手腕的顾南山,整个人却僵住了。


    他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明明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这力气怎如此大?


    他盯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抬眼看向自己已开始泛白的指尖。


    顾南山有些怀疑人生。他可是武将世家出身,虽未走武将的路子,却也是自幼习武,如今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揪住里衣的袖口,轻轻一扯。


    不大不小的一声布料断裂的声音传来。


    顾南山终于安心点点头。


    那话说回来,床上这个女人,她一个女子,又怎会拥有如此大的力气?


    只他一低头——


    嗯?这个女人的手上是什么?指甲缝里又是什么?这灰灰黄黄的到底为何物?泥灰?


    顾南山环顾四周,除了床,屋内一片狼藉,桌倾瓶碎,但也看不到任何黄泥。鬼知道这泥灰从何来!


    再看床上女人,不但胡言乱语,甚至仍不知死活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怎么,还怕他再跑了不成!


    他是素来喜洁的,连一丝褶皱、一点污渍都不能容忍的。现近却只能看着袖口,眨眼间就被蹭上一片灰灰黑黑的污迹,甚至还在扩大范围。


    一股混合着震惊、嫌恶、荒诞和被冒犯的怒火直冲他头顶。


    “放肆!”顾南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猛地甩动手腕,试图挣脱那只“脏手”,“放手!”


    不管是身为军武传家的英国公府二郎,还是长公主独子,顾南山从来没这么难堪过。让一个小女子当面挟持,甚至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疯言疯语,还要忍着脏污。每一样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钟甜甜被他这一甩的力道,带得晃了一下,仅剩的混沌也消散了。她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间相当复古的房间,自己身下是一张木质的床。再细看,这个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即使是让星际全部的历史博物馆也不一定能凑齐。


    当然,也包括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她看着这人,脑袋里突然就冒出几句词——面如白瓷,目若寒星,鬓发如漆,自带三分矜贵,真真是极为好看的了!更不要说这一身红衣,更是衬得这人唇红齿白,像她们在星际常吃的太阳果,只想让人咬上一口,看是不是真像外表一样这么甜。


    但看着对面男人越来越黑的脸,初来乍到,钟甜甜谨慎地选择了闭嘴。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刚看到他点头了,所以北疆有地,还是能量极其丰富、极其广袤的、可以耕种的原始土地。


    根据她接收到的不完全信息,这里是某个平行时空的古蓝星,也就是传说中的母星,还是土地遭受污染破坏极小,可耕种价值极高的古时候。


    钟田田记得,自己当时正在植作物模拟星一号。那是她三岁就在玩泥巴的地方,那也是她第一次以农学院新生身份在那里见习。


    当时蹲在试验田田埂上,感受着脚下合成材料传来的熟悉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片精心培育的作物,第一次郑重地立下了此生最重要的誓言:她要成为星际第一种植师。


    刚站起来,就听到星际最后一株原始作物的死亡,一生沉稳的她一脚就歪进了大田旁的排水沟,恍惚间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奶奶。


    记忆里最后的声音是来自她的伴生助手小七——


    “检测到异常时空能量波动,请注意!请注意!”


    “正在加载相关时空经验包,请稍后。”


    “注意,注意,经验包加载错误!经验包加载错误!”


    星际最后一株原始作物植株“火种七号”水稻已死,星际的土地已不能再重现具有抚慰精神躁动作用的母星原始作物。星际没有了原始作物基因,但这里有哇,大把大把哇!要是能种一种原始土地,把这里的原始作物传送回星际,那——


    这样一想,钟甜甜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


    看着对面不但不松手,甚至神情还越来越奇怪的女人,顾南山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血气再次上涌,脸越来越红,红玉般,再次甩手:


    “钟氏,你放肆!”


    这次,钟甜甜顺着力道松开了手:“抱歉。但我不叫钟氏,我叫钟田田。”


    顾南山瞪了她一眼,后退两步,仿佛她是什么疫病源头,飞快地从另一只袖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用力擦拭着被她碰过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额角青筋一个比一个蹦的高。


    “休书在桌上!”他语气冰冷,带着极力压抑的烦躁,“拿上,立刻离开这里。”


    看着坐在床上呆呆傻傻的女人,他一甩袖子,立时想转身离开,却冷不防袖子又被人拽住。


    看着这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底线的女人,顾南山刚想再次甩开,冷不丁,对面女人从床上站起来,生生压了他一头。


    “你,你做甚?”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穿着里衣的女人一步步向着他逼近,只能再次后退。一步一步,钟甜甜踮起脚,两人都弯了腰。一个前,一个后。


    眼见眼睫就要刷到脸上了,钟甜甜看着这张脸,不自觉感叹道:“怕不是公主果成了精吧。”


    看着这登徒子,顾南山手都已经伸出去了,谁知对面人却收回了踮着的脚,无意间就拉开了距离。


    他的手反而落了空,情绪不上不下,还不待他再反应。


    再看,对面人的眼睛已经转向了桌子。


    钟甜甜拿着那封所谓的“休书”,只见上面写着:


    《顾南山谨立休放妻书》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义重恩长。奈何结缘不合,二心相背,难以共处。今已会聚六亲,对众言明,现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妻可带走陪嫁妆奁,夫不得追索;


    家中财务均归妻所有,田产各归本宗;


    债务各自承担,互无瓜葛。


    自此,双方各自归宗,互不干涉。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于庚巳年立春立此书。


    顾南山谨立(手印)[1]


    拿着这张纸,钟甜甜看看对面的人,再看看这条款,有点疑惑:这人真怪啊!新婚夜冷落新娘,回来第一事却是理直气壮休妻。休妻呢,把家中财务全给“她”,这是做了多对不起新娘的事?这就是传说中的“理直气壮地犯错”?


    当然,现在她最想弄明白的事是:“‘田产归宗’?”


    她捏着这张纸,紧紧盯着对面的人:“这张纸我拿了,地就不给我了?”


    看着对面不发一言的男人,她满脸认真:“这里有北疆的地吗”


    “失了我的地,我此生,下一生,下下生,都不会欢喜的。我不想扫峨眉,也不想窈窕,所以能把我的地还我吗?”


    顾南山此刻才感觉,哪里好像变了。哪怕是自诩长安第一等聪明人的顾探花,对着这么一个张口“地”,闭口“地”的贵女,一时也是哑口无言了,更何况这还是他指腹为婚的新婚妻子,虽然马上就不是了。


    眼见对面没有反驳,钟甜甜感觉有戏,又再接再厉:“你知道都在哪吗?是什么样儿的?你也有对吧?我可以帮你一起种?”


    “嗯?”顾南山有点懵。


    看着这不开窍的,她也只能敲敲桌子提醒:“‘地啊,黑土地,洼地,砂土地还是盐碱地?”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顾南山感觉自己像个棒槌,虚度时光,陪着这个女人在这发疯:“黑土地如何?灰土地又如何?拿上你的休书,立刻离开顾家!”


    虽还没有彻底摸清情况,但看着手里的纸,再结合眼前情况,以及接收的不完全经验包,钟甜甜综合判断,眼前这张纸绝不能接。这里见鬼规矩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记忆里那个“父家”,更是一言难尽,所以她抬起头,坚决道:“休书我是不会拿的!”


    顾南山耐心告罄:“这不是你拿不拿的问题!你今日必须离开顾家!”


    顾南山转身就走,却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拉扯间,就听闻门外随从焦急唤道:“郎君不好啦,长公主最爱的那盆牡丹眼看着要不行了啊!”


    听到这,顾南山立时急了,那可是他外祖父在世时送给他娘的,他娘可宝贝了。当下便使了十足力气要挣开,却被身旁一道声音定住——


    “我可以帮你!”


    【1】参考《唐朝放妻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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