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地养你啊》 第1章 穿越 启辰七年春,兴朝国都,英国公府别院。 意识浮浮沉沉,耳边嗡嗡作响,似乎还有个傲娇到讨厌的声音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北疆苦寒,地广人稀……此去山高路远,我虽一时落魄了,倒也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弱女子……这和离书……” 北疆?地广? 地?真的有地?能种的地?! 还地广人稀? 一系列关键词,瞬间点燃了钟甜甜混沌的精神海。 苦寒且地广人稀? 这意味着什么?极可能有大片大片的、未被开垦的、富含特殊能量场的土地!她作为星际农学生对种地的渴望,立时压倒了刚穿越而来的所有不适和茫然。 眼皮还没完全掀开,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她猛地伸出手,极其精准地攥住眼前那一截红得扎眼的衣袖,触手是微凉的、手感极好的料子。 “地广?人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股急切,“从未开垦过吗?多广?具体——具体有多少亩?不,多少顷?土壤成分如何?酸碱度测过吗?年平均降水量呢?如何换茬?” 突然被她攥住手腕的顾南山,整个人却僵住了。 他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明明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这力气怎如此大? 他盯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抬眼看向自己已开始泛白的指尖。 顾南山有些怀疑人生。他可是武将世家出身,虽未走武将的路子,却也是自幼习武,如今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揪住里衣的袖口,轻轻一扯。 不大不小的一声布料断裂的声音传来。 顾南山终于安心点点头。 那话说回来,床上这个女人,她一个女子,又怎会拥有如此大的力气? 只他一低头—— 嗯?这个女人的手上是什么?指甲缝里又是什么?这灰灰黄黄的到底为何物?泥灰? 顾南山环顾四周,除了床,屋内一片狼藉,桌倾瓶碎,但也看不到任何黄泥。鬼知道这泥灰从何来! 再看床上女人,不但胡言乱语,甚至仍不知死活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怎么,还怕他再跑了不成! 他是素来喜洁的,连一丝褶皱、一点污渍都不能容忍的。现近却只能看着袖口,眨眼间就被蹭上一片灰灰黑黑的污迹,甚至还在扩大范围。 一股混合着震惊、嫌恶、荒诞和被冒犯的怒火直冲他头顶。 “放肆!”顾南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猛地甩动手腕,试图挣脱那只“脏手”,“放手!” 不管是身为军武传家的英国公府二郎,还是长公主独子,顾南山从来没这么难堪过。让一个小女子当面挟持,甚至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疯言疯语,还要忍着脏污。每一样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钟甜甜被他这一甩的力道,带得晃了一下,仅剩的混沌也消散了。她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间相当复古的房间,自己身下是一张木质的床。再细看,这个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即使是让星际全部的历史博物馆也不一定能凑齐。 当然,也包括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她看着这人,脑袋里突然就冒出几句词——面如白瓷,目若寒星,鬓发如漆,自带三分矜贵,真真是极为好看的了!更不要说这一身红衣,更是衬得这人唇红齿白,像她们在星际常吃的太阳果,只想让人咬上一口,看是不是真像外表一样这么甜。 但看着对面男人越来越黑的脸,初来乍到,钟甜甜谨慎地选择了闭嘴。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刚看到他点头了,所以北疆有地,还是能量极其丰富、极其广袤的、可以耕种的原始土地。 根据她接收到的不完全信息,这里是某个平行时空的古蓝星,也就是传说中的母星,还是土地遭受污染破坏极小,可耕种价值极高的古时候。 钟田田记得,自己当时正在植作物模拟星一号。那是她三岁就在玩泥巴的地方,那也是她第一次以农学院新生身份在那里见习。 当时蹲在试验田田埂上,感受着脚下合成材料传来的熟悉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片精心培育的作物,第一次郑重地立下了此生最重要的誓言:她要成为星际第一种植师。 刚站起来,就听到星际最后一株原始作物的死亡,一生沉稳的她一脚就歪进了大田旁的排水沟,恍惚间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奶奶。 记忆里最后的声音是来自她的伴生助手小七—— “检测到异常时空能量波动,请注意!请注意!” “正在加载相关时空经验包,请稍后。” “注意,注意,经验包加载错误!经验包加载错误!” 星际最后一株原始作物植株“火种七号”水稻已死,星际的土地已不能再重现具有抚慰精神躁动作用的母星原始作物。星际没有了原始作物基因,但这里有哇,大把大把哇!要是能种一种原始土地,把这里的原始作物传送回星际,那—— 这样一想,钟甜甜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 看着对面不但不松手,甚至神情还越来越奇怪的女人,顾南山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血气再次上涌,脸越来越红,红玉般,再次甩手: “钟氏,你放肆!” 这次,钟甜甜顺着力道松开了手:“抱歉。但我不叫钟氏,我叫钟田田。” 顾南山瞪了她一眼,后退两步,仿佛她是什么疫病源头,飞快地从另一只袖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用力擦拭着被她碰过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额角青筋一个比一个蹦的高。 “休书在桌上!”他语气冰冷,带着极力压抑的烦躁,“拿上,立刻离开这里。” 看着坐在床上呆呆傻傻的女人,他一甩袖子,立时想转身离开,却冷不防袖子又被人拽住。 看着这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底线的女人,顾南山刚想再次甩开,冷不丁,对面女人从床上站起来,生生压了他一头。 “你,你做甚?”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穿着里衣的女人一步步向着他逼近,只能再次后退。一步一步,钟甜甜踮起脚,两人都弯了腰。一个前,一个后。 眼见眼睫就要刷到脸上了,钟甜甜看着这张脸,不自觉感叹道:“怕不是公主果成了精吧。” 看着这登徒子,顾南山手都已经伸出去了,谁知对面人却收回了踮着的脚,无意间就拉开了距离。 他的手反而落了空,情绪不上不下,还不待他再反应。 再看,对面人的眼睛已经转向了桌子。 钟甜甜拿着那封所谓的“休书”,只见上面写着: 《顾南山谨立休放妻书》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义重恩长。奈何结缘不合,二心相背,难以共处。今已会聚六亲,对众言明,现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妻可带走陪嫁妆奁,夫不得追索; 家中财务均归妻所有,田产各归本宗; 债务各自承担,互无瓜葛。 自此,双方各自归宗,互不干涉。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于庚巳年立春立此书。 顾南山谨立(手印)[1] 拿着这张纸,钟甜甜看看对面的人,再看看这条款,有点疑惑:这人真怪啊!新婚夜冷落新娘,回来第一事却是理直气壮休妻。休妻呢,把家中财务全给“她”,这是做了多对不起新娘的事?这就是传说中的“理直气壮地犯错”? 当然,现在她最想弄明白的事是:“‘田产归宗’?” 她捏着这张纸,紧紧盯着对面的人:“这张纸我拿了,地就不给我了?” 看着对面不发一言的男人,她满脸认真:“这里有北疆的地吗” “失了我的地,我此生,下一生,下下生,都不会欢喜的。我不想扫峨眉,也不想窈窕,所以能把我的地还我吗?” 顾南山此刻才感觉,哪里好像变了。哪怕是自诩长安第一等聪明人的顾探花,对着这么一个张口“地”,闭口“地”的贵女,一时也是哑口无言了,更何况这还是他指腹为婚的新婚妻子,虽然马上就不是了。 眼见对面没有反驳,钟甜甜感觉有戏,又再接再厉:“你知道都在哪吗?是什么样儿的?你也有对吧?我可以帮你一起种?” “嗯?”顾南山有点懵。 看着这不开窍的,她也只能敲敲桌子提醒:“‘地啊,黑土地,洼地,砂土地还是盐碱地?”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顾南山感觉自己像个棒槌,虚度时光,陪着这个女人在这发疯:“黑土地如何?灰土地又如何?拿上你的休书,立刻离开顾家!” 虽还没有彻底摸清情况,但看着手里的纸,再结合眼前情况,以及接收的不完全经验包,钟甜甜综合判断,眼前这张纸绝不能接。这里见鬼规矩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记忆里那个“父家”,更是一言难尽,所以她抬起头,坚决道:“休书我是不会拿的!” 顾南山耐心告罄:“这不是你拿不拿的问题!你今日必须离开顾家!” 顾南山转身就走,却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拉扯间,就听闻门外随从焦急唤道:“郎君不好啦,长公主最爱的那盆牡丹眼看着要不行了啊!” 听到这,顾南山立时急了,那可是他外祖父在世时送给他娘的,他娘可宝贝了。当下便使了十足力气要挣开,却被身旁一道声音定住—— “我可以帮你!” 【1】参考《唐朝放妻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越 第2章 牡丹与北疆 “我可以帮你,你能带我去北疆吗?”同样听到门外声音的钟甜甜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顾南山停下动作,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不能!你休要胡闹!”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钟甜甜也没有太大失望,叹口气:“好吧。那你把那花端过来,我看看吧。” 又是看傻子的眼神,而且感到衣袖被放开,顾南山转身推门出去。 看着头也不回的男人,钟甜甜摊摊手:“虽然我爱惜植物,但也不强人所难。” 然后她低头开始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 不到一刻钟,门外又传来轻叩声—— “少夫人,郎君请您到外间。” 钟甜甜听到声音打开门,门外是几位陌生的侍女。 得到允许,侍女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更衣。 带头的侍女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迟疑:“这——” 钟甜甜顺着看过去,摆摆手:“我自己来。” 一行人有序退下,只留一人为她引路。 来到外间,只一眼,钟甜甜就看出摆在桌案中间的牡丹,十有**烂了根了,再不救就彻底没戏了。 只见她眼睛直直盯着牡丹,快步向着牡丹而去。来到牡丹旁边,她刚伸出手。 旁边一年老管事婆子打扮的人就伸手阻拦:“哎,少夫人这可不能随便碰啊!” 钟甜甜伸着手,看着一直站着不说话的顾南山:“我可以不碰,但它能不能活过今晚可就不能保证了。” 顾南山挥挥手。 阻拦的人不甘心,但瞅着男人脸色,也只能不甘退后。 钟甜甜低头翻动检查牡丹,突然开口:“这叶子何时开始萎蔫发黑的?枝条又是何时开始软化的?” 旁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回声:“回贵人,这两日的事。” 钟甜甜捻捻土,很湿。扒开根附近的土,根部已经开始软烂变黑,她凑近闻还有一股酸腐味。 她点点头,是烂根无疑了。 她向旁边伸手:“铲子。另备清水一盆。” 侍从看看顾南山,顾南山点点头。侍从把铲子递给钟甜甜。 钟甜甜用铲子,小心把整株牡丹挖了出来,尽可能避免伤害剩下的健康根系。 她小心用清水冲洗根部,一边道:“剪刀过火。” 然后她再次看向刚刚答话的人,应就是平日侍候这花的匠人:“要救它就要快些了。我说你记?” 看着救苦救难的菩萨,不管成不成,都是为他担了险,他感激的连连点头。唉,都怪他一时疏忽。 钟甜甜一边清洗,一边有条不紊道:“取六两干艾草,加十斤清水煮沸,小火慢熬两刻钟,过滤出艾草浓汁备用。 再取十两草木灰,加六斤温水,搅拌均匀后静置,取上层清液。 再取三两石灰,加二斤清水缓慢搅拌,定要注意防护,静置,同取上层清液。 将上述三者按两份、三份与一份混合,加清水至二十斤,静置,同取上层清液【1】。听明白了吗?” 匠人连声道:“奴记下了。” 得到肯定答案,钟甜甜就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匠人看向顾南山,在男人的示意下弯腰,快步退下了。 顾南山看着旁若无人,只低着头顾着自己手里动作的女人,他这几日积压的烦躁突然一扫而空,只觉得这位魏县公家的嫡长女有些神奇。 而被所有人盯着的钟甜甜,终于洗净牡丹根,看清所有根系。她拨了拨牡丹杂乱序的根,拿过旁边准备好的过火剪刀,对着一部分根快准狠就是一剪刀。 “哎——”旁边人都来不及伸手阻拦。 婆子快步上前,捧着掉落的根,哭天抹泪:“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是先皇赐给殿下的,她老人家一日不见就难受的。这说是送过来镇镇宅,让新人沾沾龙气,这,这怎么就,就,上来一剪刀啊!” 看着这唱念做打的做派,一晚上没歇的顾南山头更疼了,刚想动作,却不妨旁边人一句话,惊了满堂。 被吵到耳朵的钟甜甜顺着声音望过来,随意道:“那些根有毒,还是烧掉的好。” 听到这,婆子下意识把手里的根扔掉,但立时又反应过来,看向“吓唬”她的钟甜甜:“少夫人,可不敢这么作弄人呐!要是有毒,您刚才怎还摆弄半天呢?” 钟甜甜没抬头,手里动作麻利得不行,三下五除二就把烂根全部修剪掉,直至露出了黄白色组织,然后举着修剪后的牡丹,直直望着满脸心疼的婆子,淡淡道:“以身试毒?如何?” 她不再与下意识后退的婆子计较,拿着牡丹,对着回来的花匠,问道:“溶液可准备好了?” “回少夫人,已备好。” 她把牡丹交给花匠,叮嘱道:“牡丹的根定要在溶液里浸不少于一刻钟,不多于两刻。原来的旧土丁点儿不能留,新土不光要有养料,还要透气疏松,尤其盆底一定要保证排水,可加点陶粒碎瓦片。”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牡丹上面的枝条,继续道:“这些枝条都要减掉,只保留主干即可。” 听到这花匠欲言又止,看着手里根没剩几寸的牡丹,一咬牙还是开了口:“少夫人,前面的都好说,只枝条都剪,这,这真的还能缓过来吗?” 拿过布巾擦手的钟甜甜,对这种专业性质疑,从来耐心十足:“不剪就真的缓不过来了。先不要浇水,放阴凉通风处,渴它三五天。之后边缘少量给水,保迟土微湿即。生根之前,绝不能暴晒。” 擦干净手的钟甜甜也不走,只抬头,看着从刚才就不说话,但存在感超强的男人。 顾南山见状,挥挥手。 花匠捧着花,侍从们拉着还想来两句的婆子一起退下了。 眨眼间,花房外间就空了,只剩两人。 钟甜甜眨眨眼,看着装木头的男人:“牡丹我救了,能带我去北疆吗?” 看着转头就谈条件的女人,顾南山感叹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跟她爹一个性子,无利不起早,冷冷道:“北疆你就别想了。” 看着对面瞬间蔫下来的女人,顾南山想着牡丹若是救活了,倒也可以承她这个情,成全她一把:“我可送你些地。” 地?北疆不待着去,能得些地也行。不过,她已经不是刚来的钟甜甜了,她已经知道,这里人讲话,一句话八个意思。她带着真诚的微笑确认:“那那些地我能种吗?” 顾南山抬头看着门外的天,迟疑道:“唔,或许你可以种些牡丹?” 听到这,钟甜甜收回笑脸,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拍到对面男人怀里。 顾南山一阵手忙脚乱,接住一看,原来是之前的“休书”。 钟甜甜用异常坚定认真的声音道:“这个我是不会拿的。” 顾南山耐心有点告罄了:“这个你说了不算。” 听到这,钟甜甜又从他怀里扯过“休书”,又看了看,点着纸上的字眼,认真道:“‘会聚六亲’?何时?昨天喜宴吗?” 她继而认真摇头:“没有第三方见证人,这不作数的。” 看着一本正经的家伙,顾南山只想丢下两字“随你”,但教养一时不许,缓了缓语气:“我先送你回去。” 把人送回来,顾南山转身就走,却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拉扯间,就听闻门外:“郎君,魏县公及其夫人到了。” 听到这,他原本要卖出去的步子停下了。他转头看着钟田田:“你要见证人?这不就有了嘛。” “高唐公夫妇?”从接收到的七零八落的信息包了,她知道,这大概是这个身份的爹娘,“唔,还是亲爹后娘。” 顾南山推门出去后,一个小丫头顺着门缝溜进来,顾不得满地狼藉,对着她上下大量:“娘子,您受委屈啦!可有受伤?” 一抬头正正好看见桌上的“休书”,一声惊叫:“天爷——” 剩下的被钟甜甜一把捂了回去了,只因院外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丫头显然也听到了,回过神来,一脸坚定看着钟甜甜道:“定是那位夫人过来了,婢去拦下她!” “来不及了。”听着声音一行人已经到了阶下。 显然,目前顶着顾南山夫人名头的她,在这院里很是是不得人心啊、。外人都要闯进来了,没人通报,还是靠自己的耳朵才知道的。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温和道:“小兰?” 小丫头脆生应道:“婢在。” 钟甜甜拍拍小丫头的肩膀:“放县公夫人进来,其他人统统拦下,可能做到?” “诺!”小丫头行礼点头,目光坚毅地似要上战场的战士,转身冲了出去。 趁着门外鸡飞狗跳的点儿功夫,她简单收拾了收拾自己。面对着这里奇形怪状的衣服,虽然眼睛和手脚意见不是统一,但是她已经能一本正经的手忙脚乱了,毕竟绝不能给原来的姐妹丢了份儿! 她的衣扣刚系好,手还没放下,身后就传来“吱呀”一声。她转头—— 一位满头珠翠,袅袅娜娜的贵妇人立在门那儿。 只见她扫了一眼屋内,掏出帕子轻轻捂住了嘴,半掀眼皮:“哎呦,这是怎的了?可是跟姑爷起了龃龉?这当初小心护着守着生怕被人夺了,临了到嘴了,还是让人给吐出来了?” 【1】参考古代消毒液制法,另,参考《本草纲目》,一两约为三十七点三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牡丹与北疆 第3章 出城 没人接话,一顿酸话后,女人好似总算想起自己的目的。 女人又开始拿腔拿调地:“哎呀,这夫妻哪有隔夜仇,像我跟你父,床头打架,还不是床尾和嘛。更何况姑爷这么顶顶金贵的人儿,您就该多担着些啊!要是你二妹,她是绝不敢如此的。说到底,还是您这脾性太大了些。" 自顾自演着戏,听着对面也不搭茬儿,女人抬头一看,发现钟甜甜鸟不悄地已来到了近前,正静静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惊得女人,也就是魏县公夫人”哎呦”一声,捂着胸口,倒退一大步。 这边刚消化完钟家不完全信息的钟甜甜,这才缓缓开了口,一脸认真:“夫人这是来劝和的,还是来劝分的?” 整理好仪态,摆好高唐公夫人架子,女人一脸铁青地开口:“当然是劝和!” “听您那意思,我还以为您是来带我归家,把二妹换过来的。”钟甜甜这可不是胡说,从接收到的信息看,这个婚事,她这位后娘与妹妹是势在必得。 被戳到痛处,听到这的魏县公夫人当场不干:“大娘子怎能胡言乱语,污人清白,你二妹可还未出阁呐!” 在钟甜甜眼里,这就是口是心非。她继续诱惑道:“归家后我也不再与二妹争什么高低,她还是县公家尊贵的娘子,擎等着再入这国公门就好了。您和父亲说,给我块儿瓦,能遮个风挡个雨就行,庄子最好,道观也凑活。如此也不必再跟家里要那一口饭了,逢年过节我还能再送您二老点新鲜的。您看如何?” 我看不如何! 看着眼前越说越来劲的小丫头片子,高唐公夫人只想撕烂她的嘴,一口啐她脸上。 还再入国公门,这钟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新婚第二天就和离。要不是为了能跟长公主英国公继续维持姻亲关系,让她家宝儿继承家业后顺风顺水,谁耐心陪个丫头片子演戏? 想想这些,看着对面的小丫头片子,她也就能好言好语地劝了:“这是什么话?家里还能缺了娘子你这一口饭呐?两姓之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好说散就散?咱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母亲也是盼着你好的。” 女人回头把门关上,然后快步,向着钟甜甜这走过来,伸手想要抓着她的手拍一拍,表现一下慈母心肠。可惜,使了半天劲,没拽动。 看着满脸情真意切的女人,钟甜甜反而主动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里写满诚恳:“留在这儿能给个庄子吗?庄子没有,道观也行,地总得给块吧?” 魏县公夫人看着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心里骂道:地地地!你一个当朝从一品国公与长公主的儿媳,从二品县公家娘子,一直盯着那点地干甚?难不成你种啊? 钟甜甜确认了答案:钟家不给地,真抠。她一时就有些意兴阑珊,对着魏县公夫人,就有些爱答不理。 这时门外,轻轻响起敲门声:“夫人,夫人,大人在前边问呢。” 看着眼前的铁砣,高唐公夫人一阵眼疼,转头冲着门外,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去回大人,就来!” 不管怎的今儿这个任务必得完成,既然在乎地,那就更好办了,高唐公夫人重镇旗鼓:“既如此,那大娘子就更该安心待在这。你那陪嫁里,你阿父可是给了不少庄子呢?那庄子里可是大片大片的地呢!” 说到这个,她心就在滴血,要不是说什么长公主什么嫁到英国公府,可不能丢了钟家面子,硬生生划了好多好庄子进去。 现在一想,她只想让这个丫头回去,找个破道观一扔,庄子还是钟家的,那以后就是她家宝儿的。 “唔——”别的不知道,别人丢了宝贝,真心疼还是假心疼,她还是看得出来的。钟甜甜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着窗外,轻轻敲着桌子盘算。 地看来是好地,就是—— 门口的高唐公夫人顺着看过去,发现时候不早了。即使是亲家,即便这只是顾家别院,她也不好久留的,好话说尽,但是看着对面的死丫头一幅不动如山的模样,还不能跟以前一样上手了,只能咬牙割肉般抛出钟家给的条件:“大娘子,家里再给你三个庄子!” 敲击声慢了。 高唐公夫人再接再厉:“大片大片的好地。” 敲击声停了,人还不说话。 她再继续:“一个在都城边上。最多如此,再不能多了!” 人终于是说话了,还不如不说,一开始气死人:“契书现在给我吧,我知道阿耶给你了,夫人。” 得益于这姐妹与她父亲往日相处的习惯,今日才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完活,她要收拾屋子,强迫症看不得啊,所以要送客了:“那就慢走不送了,夫人。” “你!”一甩袖子,仰头就走,站在门口没进去,如今倒也少走几步,省了多迈个门口了。 这边她在收拾,小勇士婢女又冲了进来,慷慨激昂: “您受大委屈了!” 然后继续语出惊人:“出大事了,娘子!”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道:“何事?” 贴过来,小声道:“您知道姑爷昨晚干甚去了?” 这个不是人尽皆知,一定要受害者亲口说吗?看着小丫头等着接话的,然后爆出大秘密的表情,钟田田也就默默配合了:“逛青楼?” 小兰一拍巴掌:“哎呀,哪里是逛青楼?” “那是?” “逛青楼打架啊!” “那不还是逛青楼。” “是这样,但,哎,不是——”小兰捂着嘴小小声道,“您知道与姑爷打起来的是哪位吗?” 看着这幅受到不小惊吓的小表情,看来对方不是常人,那就按着以前星际的吃瓜习惯,她开始尽情往大处猜:“谁?皇帝?英国——” 小兰手慢了,最关键的两个字没捂住。 小丫头瞪大眼睛:“祖宗哎,不要命了?” 钟田田拿开小丫头的手,无奈看了眼小孩,非让猜,还不让说,继续手里动作,她随意道:“那就,他舅?他爹?他叔?” 小兰丫头老神在在:“这您就错了?” “嗯?”看着卖弄关子的小丫头,她到真来了点兴趣,停下手里动作。 “差辈了。”小兰一脸知道大秘密 “差辈了?” “所以,到底一一”她突然凑近,吓了小丫头一跳,“是谁?” 小丫头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嗔怪:“天爷,吓我一跳!” 转过头来又道:“不过,娘子就该这么活泼!” 平复好情绪,接着讲述惊天大秘密,只见小丫头张大嘴,无声口型,吐出两字-一 “太子?" 钟甜甜又在嘴里过了几遍,然后真诚发问:“没记错,这好像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预备役?” 转换成本地语言:“也是就是说,皇帝他外甥,把他好大儿给揍了?” 小丫头点点头,还好心给作了补充:“是陛下最宠爱的外甥和最看重的继承人。” “哦豁——”这瓜带劲儿,吃得她身体使劲向后仰,回过神来,微微叹息,“看样子,这天平倾斜得有点严重啊!” 默默感叹一句,钟田田真的有点想知道缘由:“为何打架?” 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摇摇头。 缘由不清楚,但先前像太阳果成熟得随时要炸了的样子就能解释的通了。 “那他这是被发配了?” “算不上吧,陛下也没下明文,看样子捂下来了,都是亲戚嘛。” 都是亲戚,这也有表有里的,为太阳果默哀一秒。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我还能跟着顾南山去北疆吗?" “北疆?”听到这的小丫头简直要跳起来,震惊问,“娘子,您为何要去北疆?” 面对小兰的疑问,她默默道:“那里有地。” “地?”她默念几遍,明白了自家娘子的意思,但还有点不确定,“您想种地?” “对!”钟田田响响亮亮的应下。她真的很高兴,这是来到这里第一个真正理解她意思的人。 但是小丫头有点疑惑:“您想种地,可以在院里,或者庄子上,为何非要跑到北疆?那里山高路远不说,听说冬天还冷得不行,人出去都能冻成冰块。平时也不如这边热闹,一个县都没几个人。” 小兰实在想不到理由,除非—— “您对姑爷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反应了好一会儿,钟田田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她认真点点头:“他看起来确实很好吃,但这不是主要的。” 她重新掏出那张“休书”,提醒道:“呐,这个。” 看到休书,小兰一拍脑门,恼道:“对,这也是个大麻烦。” 捧着休书,小丫头两眼泪汪汪,小心翼翼道:“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县公府是万万不能回的,这回去了,还不得被那女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国公府虽给咱扔到这别院,但好歹饿不着,淋不着。婢还想着等姑爷走了,您立起来,我也收拾收拾这院子里的,咱就在这小院过日子,也不错。谁承想,哎——” “要不咱去求求长公主吧?求她别赶您走,她老人家一定能答应的!”小丫头信誓旦旦。 只是,钟甜甜却有些犹豫:“留下,能种地吗?能有大片大片的地种吗?能一直有大片大片的地种吗?” 一连三问,彻底问散了小兰的勇气:“那恐怕不能。英国公府和县公府指定不能容许的。” 听到这,钟田田也不丧气,毕竟意料之中。她只环顾四周,问道:“你知道哪些是她的,奥不,我的嫁妆吗?” 这是做木活问到鲁班身上了,小兰脆生生应道:“当然!” “那便收拾些金银细软,轻便些的。”钟田田估摸着时间,果断道,“要快些了。” “您这是?”虽然有些疑惑,但小兰手里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出来一堆出行能用的东西。 “我们自己去吧!” “也好。”主仆二人,都是利落人。 小兰点点头,快速把东西往身上藏好。 看着小丫头,她也有样学样,突然摸到三张纸,拿出来一看,是刚刚的地契。想到休书上的条款,忍痛要放下。 收拾完的小丫头抬头一看,惊讶道:“这您不要了?也不沉啊?” 她的心在滴血,但是还忍着疼解释道:“田产归宗。” “鬼的归宗,都是糊弄人的!婢只知道,到了娘子手里的,就该是娘子的。” 看着一脸信誓旦旦的小丫头,她低低疑惑道:“这样吗?” 小丫头坚定点头。 “你是本地人,我信你!”钟甜甜迅速把地契揣兜里,心里默念:姐妹,你都听到了?这算我借你的。 她脸上毛孔舒展开,点点头,“这规矩我喜欢。” 收拾好,趁着前面人没反应过来,两人趁乱溜走。 溜出顾家别院,两人来到城里。 钟甜甜开口询问:“你去过北疆吗?” 小丫头摇摇头:“婢自小被夫人救下,跟着夫人走南闯北,但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只听说那里冬天冷得很,出去连个鸟兽都见不到。不过咱还真就只能去那了,也就那里查的不严,过所户籍都能糊弄糊弄,咱还能凑合凑合过。要是那里也不行,婢就只能陪您上山了。” 上山?上山也可以啊!山地种起来是有些难度,但是钟田田也很愿意试一试。毕竟在哪种地不是种呢?她可是要立志成为星际第一种植师的人!而且她也想更多的了解这里的土壤因素,收集更多信息,所以她满怀期待开口:“先看山地也行,我不挑。” 还是低估了自家娘子受的刺激,一听就知道理解错了,此“上山”非彼“上山”呐!小丫头连帮忙岔开话茬:“咱还是紧着把过所弄好,一会儿大人他们该发现了。 在小兰的带领下,两人穿街走巷,凭着小丫头走南闯北的经验,很是顺利解决完两人的过所问题。 两人来到赁车处,租车准备出城。 一个大耳垂,长得很有福相的老汉儿,带着接活儿的热情立时就迎了过来:“两位娘子去哪?” 钟甜甜两人对视一眼:“出城。” “那您二位上车吧,老汉儿我路都熟,价格也是出了名的公道。” 两人点点头,上了车。 一行人顺利出了城,但在不久后却还是上了山。